不驯(石头与水)

“为什么？”席冰还挺心动的。
“做明星和做企业是不一样的。企业需要的是正面形象，明星需要的是热点。”席肃说，“我虽不懂娱乐圈，却也觉得，非得这样有喜欢有讨厌，有争论，舆论场才更热闹。”
“这可是挨骂诶！而且，都不只是挨骂，简直是扭曲事实！”席冰依旧有些愤愤，情绪却好了些。可见他的怒火在消减。
席肃继续说，“那我问你。有两本书。一本书喜欢的人很多，骂的人也很多。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你会买哪本书？”
“当然是买都是喜欢声音的那本。”
“我再问你。同样两本书，一本书喜欢的声音是五十，骂得声音也是五十。另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只有五十，你会买哪本书？”
“也会买喜欢的那本。”
“同样还是两本书，一本喜欢的声音是五十，骂得声音也是五十。另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但声音只有十，你会买哪本？”
席冰有些犹豫了。
“这就是现代媒体的特性。”席肃说，“我知道有些是无中有生的诋毁，看了非常让人气愤。但如果你想在这个圈子里，就要遵守圈子的法则。”
“可这也太难受了吧。这要天天被人骂，这谁受得了？”
“做艺人，就要有被骂得觉悟。钱那么可爱，还有人骂铜臭呢。”席肃说，“但我告诉你，世上还有一个铁律，横穿古今，凡震烁古今的大人物，我看都有这个特点。”
席冰被吊起好奇心，追问，“什么特点。”
“做事。”席肃说，“在舆论席卷世界的今天，要记住，人永远不要被舆论左右，不要在意他人的评判。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做完一件，就去做另一件。去做自己的事。
你以前做得很好，学习、上课、录歌、演戏、出专辑，这些是你的事。看什么乐评人，看那些自媒体干什么，你才是明星，你是引发舆论的人。换句话，你是给他们热点的人。如果一味歌功颂德，那得多么乏味。”
“可我觉得很多人说得一点儿不公正。”
“席冰，公正不应该向别人求，应该向自己内心求。”席肃道，“你的公正凭什么要他们要给？我问你，你对待专辑认真吗？”
“认真。”席冰补充一句，“特别认真。”
“我也认为你很认真，做到了最好。”席肃摸摸席冰的头，认真地说，“认真做事，心就是踏实的。心里踏实，就不要为外物所动。有些话，听听则罢。有些，听都不必听。人最该听的，不是别人告诉你的话，而是自己的话。”
席肃拍拍席冰的心口，“是自己心里的渴望，要按照心中的渴望生活。”
席冰第一次被席肃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拉住席肃的手，用脸颊蹭了蹭，点下头，“嗯，我好多了。”
席肃问，“现在想睡觉吗？”
席冰摇摇头，“完全不困。”
席肃抽出手，拍拍席冰的肩，“来，下来。”
“怎么了？”
“把你字帖拿过来。”
席冰去拿了字帖过来，席肃带他到书房。席肃因为喜欢练毛笔字，书桌非常宽敞。他让席冰搬张椅子放到书桌前，对席冰说，“写会儿字吧。”
席冰不想一个人待着，仰头看着席肃，“你陪我。”
席肃坐在书桌后，取出一叠稻黄色的宣纸，在笔架上拿支精致的紫杆小狼毫，打开墨盒，端坐笔直，练习小楷。
席冰看席肃在认真写字，自己也工工工工整整地写来。
书房里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笔尖落在纸面的轻微声。毛笔字的墨香淡淡飘散在书房，席冰低落的心情似乎也被这味道安抚，慢慢的恢复平静，然后悉数沉浸在自己的书写中。父子俩一直写到天色微熹，席冰的心也仿佛从黑夜走到黎明，当窗外小鸟在啾啾歌唱时，席冰停下笔，看向窗外，惊奇地说，“天都亮了！”
“哦。”席肃继续写完手下的一页。
席冰起身，挪开椅子，跳到窗前，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带着晨间露水的晨风拂面而至，席冰觉着清爽极了。窗外的玉兰树上停着好几只黄鹂鸟，更远处的天是漂亮的水蓝色，可爱极了。
席冰顿时欢畅起来，喊席肃，“爸，你过来看，这天多美呀！你听到鸟叫了吗？是黄鹂鸟。”
席冰赏一回晨景，然后，他字也不写了，一张大脸趴席肃旁边，等着席肃去晨练，还讨人厌的直叨叨，“明天再写也一样的，爸，咱们去晨跑吧。快点吧，本来冬天天亮的就晚，你再磨叽，就只能跑半小时了……”
真讨厌啊。席肃想。昨晚气得睡不着非找他聊天时就很讨厌，今天恢复成叨烦鸡，也一样讨厌。
这就是个讨厌小子。席肃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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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烦鸡：形容叨叨个不停很讨人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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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二天早饭，席冰对席肃正式提出了表扬，他是这样说的，“爷爷、奶奶，我觉得我爸成长了，他现在有点做爸爸的样子了。”
然后，他特意给席肃夹块卤鸭，鼓励席肃，“爸，你还要继续努力，不要骄傲，争取成为一位高分爸爸。”
老爷子老太太尚不明旧理，席肃已给席冰恶心住了，他先瞥眼席冰的筷子尖，“给别人夹东西用公筷！”
“哦哦，公筷公筷。”席冰换了公筷，重新给席肃夹一块卤鸭，顺带将前头一块夹回自己碗里。
席冰说席肃，“还是有点挑剔啊。”
席肃真想问问席冰，你是老几啊！
老爷子问，“这是有什么我跟你奶奶不知道的事？”
席冰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爷爷奶奶，“那会儿就很晚了，我想爷爷你跟奶奶肯定睡了，我实在气的不行就去找我爸了。没想到我爸这么有耐心，耐心开解我不说，还陪我写了一晚上的字。”
席冰吸吸鼻子，夹着卤鸭也不吃，做个要感动哭的模样，“哎，我都快二十岁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原来有爸爸跟没爸爸的确是不一样的。”
“废话。”席肃问席冰，“你能废话少一点安静吃饭吗？”
席冰是不是脑子有病！没一句是正常人说的话！
“我夸你哪夸你哪。”席冰笑嘻嘻地说。
席肃懒得理席冰，喝完豆浆就去公司了。席冰也呼噜噜吃过早饭，上学去了。
老爷子老太太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容。
席冰心情恢复如初，好运也跟着来了，他专辑卖爆，之前的杂志封面也是两万本瞬间秒没，接着又接到国台春晚邀约。
不知道好运是不是商量好的，之前一直拉拉扯扯犹豫不决的奢牌，终于下定决心，给了席冰一个大使名头。
席冰十七岁拿下奢牌大使的名头，在整个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公司商务能力之强，事业粉都刮目相看，认为公司对小冰雹的经营算得上用心。
虽然签约过程比较拖沓，但奢牌待席冰不薄，物料拍摄都是一线摄影师，拍完物料后，还给席冰推了一线时尚杂志的第二年的新年封。
就是这次物料拍摄时的化妆师比较热情，还捏席冰的小脸蛋，夸席冰，“这才是真水嫩啊，瞧瞧，能掐出水来。”
席冰十分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地拉下化妆师的手，说，“不能动手动脚。”
逗得化妆师咯咯咯一阵笑。
席冰并不歧视这位宽肩细腰长腿、有着黄鹂鸟笑声的美男化妆师，就是那个吧，哎，算比较有个性吧。
化妆师笑归笑，手艺一点不差。席冰的脸并不需要化厚重的妆容，但经这位化妆师三两下一摆弄，就是比之前要好看。
席冰看着镜子，“哇！真是诶！”
“真是什么？”化妆师给他弄发型，在镜子里对席冰一笑。
“以前我觉得自己不错，没想到还能更好。”
美男化妆师笑起来，“要不我靠什么吃饭呢。”他端详着镜中的作品，“不过，发挥空间也有限”
拍摄也很顺利，主要席冰的状态好，不论皮肤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是一等一。
第一天拍奢牌物料，第二天化妆摄影不变，接着拍杂志封。
席冰还见到了杂志的时尚总编，许总编一大早就到了，一直看着席冰拍摄。上午室外，下午室内。
席冰这样的新人，又是拍时尚刊封，很少能一天完成的。许总编会亲自过来，是因为席冰本人气质温和，许总编有些担心他驾驭不了刊封。
但很奇特，席冰完全没有攻击力的相貌，却能很好的与奢牌服装契合。许总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席冰身上没有一些明星面对奢牌的怯感。
奢牌的调性很高，就像一些奢牌柜台，许多普通人都不敢轻易接近，从心底就觉得那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奢牌的难以驾驭也来源于此。
它们上百年都高高在上。
当然，席冰很有钱，像席冰平时穿得或许都是私人定制，可是，也并不是有钱人就能把奢牌穿好。
多的是把奢牌穿得一身土的有钱人。
当然，你有钱，你愿意买多少奢牌就买多少。只要钱花到位，让奢牌专门给你开一条生产线都没问题。
但是，以明星身份出来工作，标准只有一个，把工作做好。
席冰的奇特在于，他平时并不强势的气质却能很好地与奢牌达成平衡，甚至，以奢牌的调性都压不住席冰身上的斯文气，他反过来能压住奢牌身上过于锋利的线条。
席冰拍片也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模特冷面脸，他或者温和、或者微笑、或者大笑，当摄影师说，“冰冰，稍微冷一些。”
那冷不防凝视镜头的一个眼神，许总监心头一跳，她陡然明白，有一种强势是以温和面孔展现于世人面前的。
工作结束，席冰换回自己的衣服，他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跑到摄影师那边看今天拍的片子。片子拍很多，不可能一一看完，席冰跟摄影师说，“哥哥，到时可要挑最好的给我上封面。”
“不用说也是挑最好的。”摄影师笑着收起机器。
接下来还有杂志编辑对席冰的采访，这也是要用的。席冰喝了些水，认真地回答编辑问题。他说话不快，但说话很有逻辑，很多问题的回答也很真诚。
冯襄一直在席冰身边，全神贯注听着采访，如果有合适的地方，他会提醒席冰。
编辑说到席冰专辑大爆时，席冰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炫耀，非常谦逊地说，“虽然受到很多朋友的喜爱，也有许多需要努力的地方。我第二张专辑也在制作中了，希望能在春节前跟大家见面。”
编辑顺势聊起新专辑内容。
许总编是真有点另眼相看了，席冰的年纪，要说装，总会露出痕迹。许总编这几十年的历练，都看不出半点装的意思，那人家就是真谦虚。
第一张专辑便有百万张销量，可见席冰的粉丝有多能打，这张专辑的质量也并不算差。
经纪人负责，艺人努力，晨越的制作资源也好，连出爆剧，李总这眼光真没得说，以后娱乐圈必有席冰一席之地。
席家再有钱，席冰要获得如许总编这样的圈内人士认可，也是要自己一步一步来。
采访结束就七点钟了，许总编定了大餐，大家一起吃饭时，说到杂志的年终大典，许总编说，“冰冰，你要有空就过来，都是圈内人，很有意思的。”
席冰拿手机看一下时间，有些抱歉，“许姐姐，恐怕不行，我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上学。”
“那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许总编笑着跟冯襄说，“小冯你也跟李总来逛逛。”
“行啊。”冯襄打个圆场，“冰冰以后还得许姐你多照顾他。”
“诶，这没问题。冰冰这么好，大家都能看得到。我看，冰冰现在也就是上学，没时间参加活动。等冰冰再大些，我们这些杂志得抢着请冰冰上封面。”
“这怎么可能呢。奢牌好难谈的，清晨姐和襄襄哥得谈了小半年，才帮我谈下来的。”席冰很实诚地说着，夹了片三文鱼，醮些芥末酱油吃了。
大家却都听笑了，许总编跟身边儿人笑，“哎哟，听听，这还时间长。”
“难道不长？”席冰不解。
美男化妆师风情地撩一把肩头长发，“小半年就能谈下奢牌大使的，我也就见过冰冰你这一桩。你知道圈里多少明星，跟奢牌示好三四年，奢牌连个挚友都不给。”
席冰不明白，“这就是个生意，实在不行就算了，奢牌多的是，这个不行，找另一个试试呗。”
“哪儿有这么简单。”化妆师熟练地抽出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先让席冰。冯襄见状立刻去拦，席冰也摆摆手，“我可不能抽。”
化妆师笑了笑，没勉强，又让其他人。圈中抽烟是寻常事，冯襄有自己的香烟，也拿了一根抽起来，包间顿时吞云吐雾。
化妆师跟席冰说，“奢牌在圈外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圈内呢，就是商务咖位的象征。代言一百个国民品牌，钱是有得赚，可时尚圈认的就是奢牌。明星除了作品，还得看时尚度。圈外人是觉得咱们神经病，净弄这些无聊东西，可这就是时尚圈，美而浮华。
像冰冰你，有奢牌大使在手，再谈一些世界级品牌时，这就是底气。”
“原来是这样啊。”席冰这才明白，感觉自己又增长了新的知识。
化妆师问，“冰冰你平时穿什么品牌？”
“我平时都穿校服。我们校服可结实耐用了。”
化妆师咯咯咯一阵笑。
席冰回家后看看书写写字也就睡了。
原本就是很普通的聚餐，大家家聊得很开，席冰增长不少见闻。没想到，第二天就上了热搜。
聚会的场景被狗仔拍得相当清晰，虽然模糊，也能看清正侧脸。
热搜词条就是#小冰雹吸烟#。
席冰拒绝化妆师递烟的画面就在偷拍照片之中，狗仔对此点评，“小冰雹拒绝吸烟，还真是个好孩子。”
这个热搜无伤大雅，却是惊得冯襄一身冷汗，幸而他与席冰都谨慎。
粉丝见这热搜词条险没气死，追着狗仔工作室骂了三天三夜，这什么狗屁热搜词条，你这不误导公众么！我们小冰雹有吸烟么？！我们小冰雹明明是拒绝吸烟！
工作室及时发声明，控诉热搜词条误导大众。
与网站沟通后，这个热搜很快撤了下去。
晚上，冯襄跟席冰在电话里说起这事都心有余悸。席冰不理解，“抽不抽烟是个人的事，这种事还会上热搜？”
“现在是全民舆论的年代，明星会被放到聚光灯下用放大镜来观察。抽烟当然是个人的事，但明星对粉丝有引导效仿的作用。明星吸烟，可能会导致粉丝模仿。这也是现代剧中吸烟镜头越来越少的原因。”
“哦，我本来就不抽烟。我姥姥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席肃也不抽烟。爷爷奶奶也不抽烟。
冯襄表扬，“这是个好习惯，一定要听老人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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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官宣过奢牌大使，接着下星期就飞外省录综艺。综艺脚本都是在飞机上看的，用席冰的话说，比较简单。
他还有些不大信，拿着脚本问襄襄哥，“这样就能挣两百万？”
他吭哧吭哧拍俩月的戏，钱已经很多了，却也比不上去综艺做嘉宾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