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拍完程导的戏，已经是九月底。席冰跟爷爷奶奶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席冰还计划着，“等回家我可得好好歇一歇。这几个月把我累的，工作可太不容易了。”
因为席肃也还没回国，大家就直接回爷爷奶奶那边儿了。席冰是打算起码休息一个星期的，这样连上国庆七天假，就有小半个月的假期。结果第二天补习老师就上门了，席冰真服了席肃，简直一点喘气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席冰早上跟席肃视频，对他表示万分敬佩，“就是铁人也得上点机油，检修一下吧。爸你真是一点不体贴。”
席肃表示，“首先，是你自己非得去拍戏。其次，原先说的是九月前能回家。现在多耽误了二十天，没叫你把这二十天补上就是上机油了，再啰唆你就每天多学俩小时，什么时候补上一百六十小时，什么时候再恢复八小时学习制。”
“不要！”
“那就别啰唆。”
席冰哼一声，没再纠结这事，转而笑嘻嘻地问席肃，“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十一前吧。”
“有没有想我？”
席肃，“不每天视频么。”有什么想的。
“视频跟见到人能一样么？我可想你了。”席冰笑，“你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臭着个脸，我竟然还挺想你，多不可思议啊。”
席肃经常听席冰说话就想给他两脚，席肃视频里瞥傻乐的席冰一眼，淡淡开口，“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虽然是个笨蛋猴子，但也尽心喂了，猴子当然应该感激主人了。“
席冰果然像个猴子似的跳脚还嘴，“你才是笨蛋猴子呢！你才是你才是！”
幼稚死了！席肃说，“没事儿就挂了吧。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也就回去了。”
“哦。”席冰跟爸爸挥挥手，“爸爸你早点回来哦，我想你了，爷爷奶奶也想你了。”
“嗯。”席肃结束视频。
席冰懂事时也挺会说话的。席肃想。
老爷子见孙子终于结束那腻腻歪歪的视频通话，嘀咕道，“我可不想你爸，别替我想。”
“爷爷你就是嘴硬，仨月没见，怎么能不想呢。我就很想我爸。”席冰从来都是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思念，他又打个电话给王管家，说了席肃回家的时间，托王管家提前把被子晒一晒，这样等大家回去住着舒服。
然后，席冰就乖乖地跟补习老师到书房学习去了。
席冰回A市后，蒋枫也打电话给席冰，请他吃大餐。席冰拿捏个臭架子，“今天我可没空，我现在通告太多，妈你得提前三天邀请我才行。”
“你有个屁通告，你不都拍完了吗？通告在哪儿，拍过来给我瞧瞧！”
“那今天也没空，我跟朋友约好了傍晚一起踢球的。”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吧。”
蒋枫便将时间定在第二天，跟席冰说，“杨叔叔跟咱们一起吃饭，你没意见吧？”
“没有。”席冰早就见过杨叔叔，他又不是那种叛逆小孩儿，不允许妈妈交男朋友。00后有自己早熟的一方面，像席冰天生就认为，妈妈是独立个体，拥有一切人身自由。
席冰跟蒋枫的男友一般相处得都不错。
第二天，蒋枫提前在餐厅定好位子，席冰还带了礼物过去，交给妈妈，“是给小妹妹买的裙子。”
蒋枫接过来，包装挺精致，是一套浅黄色的连体衣。杨斌笑，“谢谢你，小冰。”
“我看着很好看，很适合女孩子。如果妈妈生个小弟弟，黄色也可以穿。”
杨斌立刻说，“女儿好女儿好。”悄悄跟席冰讲，“别提小弟弟，万一说中了呢。”
“哎呀，杨叔叔你这样也不对，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要是男孩子像我，也挺好的呀。”席冰端起冰水喝一口。
杨斌笑了，看向席冰，“这倒是。”要是孩子像冰冰这样懂事，儿子女儿都一样。
杨斌也给席冰准备了礼物，是一套书，杨斌说，“是文史方面的，很好读的。”
“我一定认真读。”席冰很有礼貌地接过杨叔叔送的礼物。
服务生过来，蒋枫点了几个大家爱吃的菜，问起席冰拍戏的事。
席冰说，“傅玄妈你认不认识？”
“认识，我还看过傅玄主演的电影，你不会是跟傅玄一起拍戏吧？”蒋枫很有点吃惊。
席冰略有嘚瑟，点头，“正是。我演的是玄玄哥小时候的角色。”
蒋枫瞪大眼睛，“哎呀，怪不得电话里那么吹牛，原来真是个大剧组啊。”
“当然了，我哪儿有吹牛啊，导演还夸我演得特别好，特别有天分，让我考虑以后读专业的影视学院呢。”席冰说，“我拍完《青丘》又拍了一部电影才回来的。”
“我听说现在普通小孩儿想拍戏可难了，电影的艺术形式比电视剧要更高级，你拍的什么电影？”
“程导的片子，叫《爱恋》，小成本片子。是《青丘》的一位导演叔叔介绍给我的。”席冰说。
服务生先上凉菜，大家吃着说话。蒋枫吐槽，“听这名儿就不像是能爆的。”不过，她瞧着席冰，笑道，“我家冰冰这样帅，当明星也不稀奇。”
杨斌笑，“这倒是。”
席冰说，“妈、杨叔叔，等我片子上映时候，你们可得去看啊。”
“这不用说。”蒋枫豪气干云，“岂止我俩去，到时妈妈包场，把亲戚里道的都请去一起看。非但要一起看，看完都去给你豆瓣写五星长评，免费做你水军。”
席冰听得眉开眼笑，“不愧是我妈！来，妈妈、杨叔叔，咱们干一杯！”
席冰又说自己被前小狐王的脑残粉诬陷的事，说，“我怕妈你怀着孕担心，就没告诉你。”
“这个啊，天天上热搜，我早看到啦。”蒋枫笑眯眯地夹块煎鱼，“那几天我每天晚上等你发小视频，太解压了。”
“那你都知道也不说打个电话安慰我。”席冰立刻不满。
“你不是跟你爸关系不太好么，我要抢着安慰你，就显得他更不体贴了。我看你也没打电话给我，你爷爷奶奶又在身边，就没打给你。”蒋枫问，“现在跟你爸关系怎么样了？”
席冰叹口气，装模作样地说，“勉勉强强吧。他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除了督促我学习，不太懂得体贴，爱心也不多。但是姥姥以前常说，我们要包容别人的不完美与不足。我很包容他的，经常给他提意见，他也在慢慢改，现在也还行。”
蒋枫戳破席冰那暗藏嘚瑟的小心思，“我的老天爷，你就别这么显摆了。”
席冰这才笑了，“我也是经过很多努力，才跟我爸处好关系的。你不知道，我在影视城的事，连他的律师都知道打电话问我一声需不需要帮助，我爸就跟个木头人似的，问都不问我一句，气得我把他狠喷了一顿，他才改了。现在我们每天早上打电话，他还说等出差回来给我带礼物。”
席冰左手托腮，右手去夹排骨，垂下的眼睫都遮不住流淌而出的欢喜。蒋枫想，冰冰应该是很喜欢爸爸的。
母子俩都是爱热闹的人，这顿饭吃的别提多欢乐。
吃过饭，席冰就坐车回爷爷奶奶那儿去了，蒋枫和杨斌也开车回家。
席冰把杨叔叔送他的礼物拿给爷爷奶奶看，“杨叔叔送我的。杨叔叔高中老师，教学特别好，好几年都被评为市优秀教师。”
老爷子看看作者，说，“这书不错。”
老太太问，“晚上吃的什么？”
“排骨、烤鸭、煎带鱼，还有道凉拌黄瓜，那小黄瓜特水灵，吃起来都有种回甘，特别爽口。”席冰跟爷爷奶奶比画，“我妈妈的肚子这么大了，现在高跟鞋都不敢穿了，走路可小心了。妈妈和杨叔叔都说我买的衣服好看。”
老太太笑，“冰冰你眼光本来就好，颜色也选的好，而且，既适合小弟弟也适合小妹妹。”
“马上又要多一个亲人了。”席冰笑着说，他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他喜欢同龄人或者比他大的人。但如果是自己弟弟妹妹的话，他还是很愿意包容他们的。
老太太看席冰这样喜欢亲人，说，“咱家亲戚很多，就是平时大家各忙各的。等你爸爸回来，咱们各亲戚家都走一走，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席冰问，“奶奶，都有什么亲戚？”
“我就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算起来就是冰冰你的大舅爷小舅爷。你爷爷兄弟姐弟就有五个，虽然当年赶上计划生育，咱家基数大，亲戚算下来也不少。这还是直系的，像我跟你爷爷这辈，堂的表的亲戚那就更多了。”
“哇！好多人！”席冰拥有一个现代人不太喜欢的技能，走亲戚。席冰说，“这要过年，光拜年也得拜到正月十五啊。”
老太太笑，“过年时是很热闹，朋友啊，亲戚啊，反正每天来来往往的，可多人了。”
席冰想，那不是能收很多压岁钱了！他摩拳擦掌，跟老太太说，“奶奶，我现在就盼着过年了！”
老太太忍俊不禁，真是两样性情，席肃小时候可是最讨厌过年过节的，嫌人多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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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冰固然有活泼可爱的优点，但学习是真费劲。
先得从假期收心，拍戏多有意思啊，成天那么多人，还都是席冰愿意干的事儿。现在成天学习，席冰那叫一个唉声叹气。
他又不敢不学，席肃就要出差回来了。
席冰按照严柠说的，社交媒体需要更新维持热度，他还在社交媒体发了张举着书学习的照片，配文是：要开始学习啦。后面一个哭脸。
然后，就有许多人留言问小冰雹为什么在看初三的书，席冰捡了个前排的评论回复：我爸让我复读，明年考普高。
然后，就有许多人问，初三还能复读吗？又问他在哪个学校？
席冰回：在家跟着补习老师学。
总而言之，席冰对社交媒体的兴趣都比读书大。
而且，这次拍戏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大家看到他社交媒体更新，有给他送水果的，也有星期天约他出去吃饭的，还有特意打电话鼓励他好好学习的。
严柠开学升大四，功课不忙，因住得近，还过来看了席冰一回，顺带拜访老太太。在影视城，多得老太太照顾。
严柠知道席冰平时要学习，特意等到星期六上门。严柠年纪不大，席冰叫着他一起踢球，严柠就一道去了，俩人中午一身臭汗的回家，还进行了一番肉麻兮兮的商业吹捧，席冰，“我柠柠哥这技术真没的说，柠柠哥你要去国足，国足早冲出亚洲了。”
严柠笑，“冰冰你也不赖，简直是预备国脚。”
老爷子吐槽，“嗯，听你俩说话，就知道国足为啥这么烂了。”
俩人哈哈大笑。
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老爷子叫他们喝水，“喝点水，冲个澡，就吃午饭了。
席冰已经径自到厨房，捏了只油爆大虾放嘴里，他特有义气，还帮柠柠哥拿了一只，严柠边吃边说，“真好吃！真好吃！”
“这是奶奶的绝活，奶奶还会包鸡肉小馄饨，哎呀，那滋味儿真是绝了！等下次奶奶包时，我叫你过来吃。包你尝过一次三年都忘不掉。”
两人喝过水，就去冲澡了。严柠用的是主卧的浴室，暂时穿老爷子的衣服。席冰冲澡飞快，他头没吹，擦个半干就出来了。老爷子起身，“这可不行，看吹着风。”去拿吹风机给孙子吹头发。
席冰拿着个小镜子臭美兼指挥老爷子，“爷爷把我刘海吹上去，这样更帅。”
严柠换好衣服出来，有些好笑，冰冰真是那种超级受宠的小孩儿。
席冰看到严柠穿着爷爷的衣裳，直说，“爷爷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就像柠柠哥一样清爽帅气。”说得俩人都笑了。
老爷子还谦虚一句，“现在老了，不行了。”
“爷爷，帅哥老了也是帅哥啊。在咱们小区，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帅的老头儿！”
严柠看席冰把席老师哄得笑不拢嘴，也有些想笑，席冰相貌跟席老师真的很像，哪怕席老师上了年纪，眉宇间的气韵也如出一辙。
可想而知，席老师年轻时必也是一位出众的美男子。
严柠去厨房帮忙端菜，老太太喊祖孙俩，“你俩吹好没有，过来端菜了。”
“好了好了。”
大家将菜摆上，开始吃午饭。平常席冰是家里饭量最大的人，老爷子老太太都不能跟他比，今天来了严柠，午饭几乎都进了严柠席冰的肚子。
严柠吃完还打了个饱嗝，“太好吃了。”
老太太很喜欢年轻的孩子们，跟严柠说，“反正离得不远，阿柠你有空就过来，人多吃饭才有意思。”
席冰摸摸严柠的肚子，“柠柠哥你的肚子跟我妈妈怀着小宝宝一样了。”
严柠气得去摸他，“你以为你的小吗？”
席冰咯咯大笑，扭着身子直躲，“别摸我，我浑身痒痒肉。”
席冰中午都要睡一觉，严柠就一起去休息。俩人刚吃完饭也睡不着，严柠问他学习怎么样了。
提到学习席冰就发愁，“我觉着我可能得了失忆症。”
原本席冰是打算暑假里每个星期都要把之前学的知识复习一遍，以免忘记的。后来他去拍戏，每天不是背台词就是琢磨演戏的事，哪儿有空复习啊。结果，之前学的都忘光了。
席冰把烦恼说给严柠听，“你们这种过目不忘的高材生是没法理解我的痛苦的，我现在又从头学了。”
严柠说，“这只是短暂性的遗忘，你之前学过，大脑其实是记得的，再重新看两遍，立刻就能记住。”
“奶奶也这么说。”席冰叹口气，“就感觉一直是重复的东西学来学去，学来学去。”
严柠知道席冰是那种天性得到很好释放的孩子，这种孩子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们对事物的感知就是直来直去。
有趣就是有趣，枯燥就是枯燥。
“说起来，我小时候学习很差，一直到四五年级都是班里倒数。小时候脾气还很坏，经常因考试倒数暴躁。”
“啊？柠柠哥你明明很温柔啊。”
“是姑妈改变了我。”初秋的暖风拂动白窗帘，吹进一丝夏末残留的清香。严柠说，“我姑妈是那种超级温柔的人，做事说话从来不急。我五年级时跟姑妈一起住，她有每天练字的习惯，夸我的字也写得好，小孩子都有虚荣心，她劝我跟他一起练，我就一起练了。写那种硬笔字，每天不多写，写两张就行。”
“因为一直住在一起，就一直写了下去。等写了一年，姑妈拿出我之前写的字，再对比临字帖一年后的字，都感慨我字进步大。我自己都觉得是真的进步很大。
字临久了，自然就知道每个笔画怎么落笔更漂亮。字帖也会默默教我怎么写字。
我从写字上获得信心。后来，姑妈说，看我数学很有天分，就是基础有点不牢，让我试试从头学。”
席冰问，“这怎么学啊？”
“我也这样问过我姑妈。姑妈说每天回家学一个小时的数学。然后，给我找来一年级的课本。”
“这也太简单了吧？”
“是啊。一年级的课本也太简单了。我当天一口气就把练习题都做完了。”严柠脸上露出浅笑，“做了两个小时，还超了一个小时。”
“姑妈很认真地给我检查过，一道道地打上对勾，宣布我得了一百分。第二天就给我买了二年级的课本，这次也做得很顺利，但只得了九十分。姑妈让我把错的题多做两遍。然后我们就一直按着课本学，傍晚放学后，有时是一个小时，有时是两个小时，星期六星期天的玩儿，不学习。你知道吗？一个半学期后，我数学在班里考了七十分。”
席冰不忍心打击严柠，违心地说，“进步很快！”
严柠看穿了他，“你认识的学霸，没人考这么低分的吧？”
“我就认识一个学霸，上完初中，直接读大学，简直不像人。”席冰感慨。
严柠笑，“七十分并不高，在班里也算中下等了。但我从上一年级，数学从没超过四十分。老师都夸我考得好，我非常高兴，第一次没得嫉妒比我优秀的同学。回家后，我更加努力，在升六年级时，我数学是班里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