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程导说，“学校老师也帮了我不少忙，男女主都是老师帮忙找的，结果中途他俩反目为仇分手了，怎么拍都没感觉，恨不能双方弄死对方。我跟阿柠这几天，心急火燎的找人。暑期眼瞅要结束，影视城里来打暑假工的女孩子都要回学校上学了，人就更难找。
王老师，不瞒您跟席老师，我跟阿柠早就看好小冰。之前还特意去乔导剧组看过他，小冰现在挺火的，我俩还担心出不起片酬，私下跟赵哥打听过小冰的拍摄进度，听说小冰为人特别好，演戏也特别灵，这才拜托赵哥帮忙问一问，没想到他真能来。”
程导这样坦诚，席冰也就不藏着掖着，“我也没恋爱经验，倒是看过我朋友谈恋爱，腻腻歪歪的。我就担心演不好。”
程导十分自信，“我看演员，并不全看经验，首先要看演员眼睛里有没有戏。有人眼里天生天戏，共情感特别强，我看过你的表演，小冰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天生就适合干这行。至于表演部分，你不用担心，导演就是要调教演员，挖掘演员的潜力，不然要导演做什么。
那些演杀人犯的，谁杀过人呢？只要导演、演员一起努力，就能出好片。”
程导这样笃定，席冰也就没啥担心的，他说，“那要是我有哪儿演的不好的，你可得负责教会我。”
“这是我的责任。”程导笑，“不瞒你说，我也有点私心。小冰你是被乔导发掘的，以后圈内必成美谈。小狐王的角色很讨喜，若无意外，《青丘》播出后，你必能火一把的。但是，这个角色也有一点局限，小狐王更贴近你本身的性格。乔导是非常好的导演，但因角色所限，他未能更进一步的挖掘你表演上的潜力，我希望我成为这个人。
我这部戏很注重内心的感情流露，外放的戏激烈抢眼，其实往往好演。在行内，演好内心戏的才是高手。表演，对有些人，是技术，对有些人，则是艺术。由演员到艺术家，会是一条很长的路。小冰，我希望能成为你这条路上的一位挚友，与你共同完成一部作品。”
席冰本就是爽快人，他又被程导说的热腾腾的。再加上席冰本身也很自信，他当下就应了，“行，程哥你这样看好我，这戏我接了！”
大家吃完饭谈合约，老太太对严柠程导的印象很好，没再请律师出面，从他们手里要来合约看了看，没什么意见。
严柠实话实说，“王老师，冰冰现在挺红，他虽然拍戏经验浅，网上热度很高，要按平常四五线艺人身价，怎么也得三五百万。我跟程哥这草台班子，拢共也就五百万现金投资。片酬我们就暂定一百万，您看可以吗？”
老太太看向孙子，“冰冰，你自己做主吧。”
严柠说一百万都觉有点抱歉，席冰已经一幅天崩地裂的神色，“一百万！这么多！天哪，拍电影片酬这么高吗？”他今年财运这么好吗？
严柠笑，“冰冰你还不了解这行，高的挺高，咱们不是外人，你演男主，现在又有热度，这给你的并不多。”
程导有点不好意思，看严柠一眼，严柠继续说，“就是我们现在吧，一百万要暂时等一等，等资金回转过来再付片酬，冰冰，你看这样行吗？”
席冰目瞪口呆，“画大饼？！”
“不不不不不。”程导连连摆手，“没这意思，是这样的，之前拍的都废了，场地要续租，钱得先付租金。我们可以先付前期款项，10%可以吗？”
席冰算是知道程导有多穷了，简直是一分钱拿不出来。反正拍的时间不长，席冰很洒脱“没事儿，程哥。就先欠着，等有钱再给。先把钱用在最要紧的地方。”
程导简直感激涕零，抓着席冰的手使劲儿摇了摇，“真是太感谢你了，小冰。你放心，程哥绝不叫你吃亏。”
“没事儿没事儿。”席冰想，我就当做回善事好了。
严柠双眼含笑，“那这样，冰冰，来，咱们先试一下戏服。”说着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套学生校服。
席冰不可思议，“柠柠哥你出门还随身带戏服？”
“这是以前按男主身高做的，得比一下，回去好改一改。明天拍戏得穿。”
席冰回房间换了衣裳出来，问，“你来的时候就知道我要签约啊。”
“你都肯读剧本了。我跟程哥就是跪下来给你磕俩，也得把你磕我们剧组去的。”严柠比了比要做修改的地方，就让席冰换回来了。
重新将戏服收包里，程导跟席冰讲了明天要拍的戏，让席冰把台词背下来，又把自己的小说送席冰一本，让席冰有空读一读。
然后，程导和严柠就告辞了。严柠穷的坦荡，还跟老太太说，“王老师，按理，冰冰签了我们剧组，你们的住宿费也该剧组提供，我们现在的条件有点艰难。王老师，得暂时麻烦您自己出钱了。”
老太太笑，“没关系的。把心放在事业上，我们做老师的，原本就该力所能及帮助学生。”
严柠跟程导给老太太躹一躬，再三请大家留步，他二人告辞。
老爷子老太太都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席冰也挺喜欢这两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他既然接下这本子，就会认真对待，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回房间用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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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二天到剧组，严柠提醒他，“冰冰，那几个脑死粉打你的事儿刚刚出结果了，记得抽空转发一下，官微@你了。”
“哦。”席冰跟助理要来手机，立刻打开APP，果然看到官方通报。
调查结果出来，四个未成年人是在粉丝群里受到李某挑唆，出于对艺人薛某安角色更换的不满，冲动之下计划了这次袭击。
调查细致到四个什么时间受到李某挑唆，又在什么时候坐车到影视城，提前侦探到席冰在剧组的出入时间，以及车子大概的停放位置。
当天又如何计划三人用言语挑衅，然后拉扯厮打，钱某躲在暗处偷拍。之后又如何哭诉上传，引发网络议论网暴席冰。
现在的情况就是，李某刑拘，四个未成年批评教育了事。
另外在热搜上的还有宝逸与薛楚安第二次的公开道歉。
席冰仔细看后，接受这个结果，“我猜也差不多这样，肯定有人指使。”不然凭那几个笨丫头的智商，都设计不出这样的事。
席冰转发官微，并评论了一条：谢谢警察叔叔、妇联阿姨的帮助，谢谢政府保护了未成年人，将坏人绳之以法。PS：所有教唆利用未成年的家伙都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受到党和人民的深切唾弃！
严柠头一回见席冰当面进行舆论回应，席冰谴词用句难掩生涩，但席冰在这方面的水平堪称天才，严柠立刻过去给小冰雹点了个赞。
回复后，席冰将手机交给助理，正式进组拍戏。
恋爱戏拍起来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因为定下的女主还没来，程导先拍席冰的个人戏份，坐在窗畔弹吉他的，仰头看天空的，发呆的，灯下写作业的，以及在路上看到绽放的花朵，各种各样的戏份。
不同的戏要表现出不同的情绪，少年的明朗，恋爱时的小欢喜，还有些单恋的惆怅。席冰也没恋爱过，不过他会模仿朋友薛凯，程导会指导他，“淡一点，太甜了。冰冰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没。我朋友谈恋爱时就是这么腻歪。”席冰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将甜蜜变得淡淡的。
“最后再加一点点浅笑，眼睛看着窗外的花，嗯，对，就要这种余韵悠长的感觉。”
程导说教，就是手把手地教。恋爱的甜度不能一下子释放出来，要有一个过程，要爱意千折，要情难自禁，要灿如夏花，也要美若冬雪。
席冰都会为镜头中的自己惊呆，“我有这么帅？”
“就有这么美啊。”程导笑。
程导很满意席冰的表现，席冰完全没经验，但跟他讲，他会模仿着来。本身就相貌出众，其实哪怕眼睛里没内容，光这张脸也能引人赞叹，偏他这眼睛里还能盛满喜悦哀愁，那种美丽，难以形容。
其实有件事很有意思，有许多恋爱丰富的演员，演恋爱戏时表现力非常差，拍出来简直尴尬。
但也有席冰这种，他们没什么经验，可就是一点就通，入镜时，一看他们的脸，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从而进入到故事当中。
女主过了一个星期才到，身边跟着自己的母亲。
那是位有些严厉的女士，看向席冰的眼神充满警惕，再三跟程导说，“程导，我们蓉蓉还小，从没拍过恋爱戏，拍戏就算了，平时还是得让俩孩子保持距离。”
程导道，“您放心，拍戏就是拍戏，我明白。”
女士瞥一眼穿着校服都格外帅气地席冰，“那位小演员家里人没来吗？”
“冰冰祖父母在酒店，平时在剧组有助理照顾。”严柠拿了水过来，“徐姐您只管放心，冰冰的奶奶是我大学时的老师，A大的博士生导师，这两年刚退休。他家书香门第，家教特别好。暑假闲了，孩子好奇，又有天分，来影视城感受一下拍戏的生活。”
徐女士面容缓和下来，拧开矿泉水喝一口，“那就好。”
严柠熟谙人情世故，“叫冰冰过来一起说说话吧，他跟蓉蓉男女主，总不能太生疏，也要对对戏的。”
“也好。”
严柠把席冰叫过来，介绍他与谢蓉认识。谢蓉是个圆圆脸的小姑娘，年龄比席冰还大上一岁，不过席冰个子高，再加上谢蓉娃娃脸，完全看不出来。
谢蓉剧组经验丰富，打过招呼后就是研读剧本，她表现力也好，在镜头里牵手明明很羞涩，拍完戏立刻一脸平淡。
席冰倒有点不好意思，他悄悄跟严柠说，“我第一次跟女孩子牵手。”
严柠惊，“现在初中都这么保守了么？”
“我又没女朋友，怎么能平白无故去牵女孩子的手。”席冰想了一下，“不过幼儿园时可能牵过。”
严柠莫名觉着席冰有点可怜，又有点想笑，安慰席冰，“没事儿，凡事都有第一次。”
谢家母女给剧组的拍摄时间只有一个月，谢蓉还有接下来的工作，不能耽误。程导集中全部精力拍谢蓉的镜头，席冰刚开始问题，他拍自己戏时都不错，感情也对。可谢蓉一来，两人之间反而没那种男女生的恋爱感。
相较之下，谢蓉的表演很对，席冰就有种对不上焦，无法回应女主的感情传达。程导说，“你看女主时，要有感情流露。要看她的眼睛，之前拍的不挺好的？”
“之前那是对着空气，现在是对着人，能一样么？”
这话险没叫程导吐血，你是说女主还不如空气让你有感觉，大象都说不出这种话！
“等一下，我想想。”
席冰闭上眼睛使劲回忆薛凯与赵梓玥在一起时的眼神，然后按记忆中地模仿着演，感觉就渐渐有了。
席冰完全没恋爱经验，有空时，就会请别的演员帮他对眼神戏。
就是晚上回酒店，他也注意观察爷爷奶奶之间的眼神默契，然后悄悄记在心里。他还把程导开的爱情片单看了好几遍，慢慢能理解一些影片中那种自然而生出的美丽情感。
二十天拍得紧巴巴，原剧本还有五分之一没拍。程导跟徐女士商量，能不能多拍几天。
拍自然是可以的，就是费用问题。
席冰私下跟谢蓉说剧组挺难的，谢蓉很老成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剧组难。我也挺难的，我爸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拍戏来钱快，全家都指着我，我也累呀，有什么办法？”
席冰奇怪，“他们就是不挣大钱，难道不能做些普通工作？”
“有来快钱的途径，谁还愿意一个月挣三五千。”
“可也不能全指着你吧。这样你压力会很大吧？”谢蓉片酬肯定不低，可是，要负责一家人开销呢。
“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是我父母。谁不想活得轻松点呢，父母也一样。”
席冰看谢蓉神色冷漠，有点心疼她，“你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我妈妈说，人得多心疼自己。”
谢蓉笑了一下，“你有个好妈妈。”
席冰跟谢蓉商量，“你给程导打个折吧。等以后程导拍戏，还能想着你。”
“我妈会办的。”谢蓉讽刺地瞟远处的母亲一眼，拿起手边的水，仰头喝了一口。
待谢蓉杀青，席冰又拍了大半个月，他的戏份也全部杀青了。严柠包了一大束鲜花送给他，席冰看这花，好奇地问，“这是玫瑰吗？我怎么看像月季。”
“都一样是蔷薇科么，大差不差的。”
“你这从谁家院子摘的吧。”
“我还特意人工把小刺给你剔干净了，这是普通花么，这是经未来哲学家之手侍弄过的鲜花。来，拍照啦！”
席冰感慨，“我真服了你。”
严柠笑，“好说好说。”
席冰也笑起来。
整个剧组杀青的大合照，席冰抱着一大束免费月季与程导、严柠站在剧组全体人员中间，想到拍戏的一个多月，有程导的细心指导，严柠也教给他怎么打理自己的账号，包括多平台的热度维持，严柠颇有心得，用严柠的话说，一点儿没藏着，全都传授给席冰了。
总的来说，虽然是赤贫剧组，席冰也过得很开心。
他在杀青照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席冰还没走，过来剧组结账的场地经理就来了。席冰这才知道原来场地费还欠好几十万，程导与严柠凑了凑，还是不够，只能打电话借钱。
平时剧组零零碎碎地开销，早超支了。席冰看他们借钱那个难劲儿，同情心发作，说，“程哥、柠柠哥，你们要是自尊心不介意，我帮你们付了吧。”
程导不存在自尊过不去的事，他是觉着席冰辛辛苦苦认认真真拍一个多月，片酬没给这孩子不说，怎好再让这孩子往里搭钱呢。严柠没这心理负担，他立刻说，“冰冰，完全不介意，你帮剧组付钱，就是救剧组于水火。你是好心，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席冰真的老实又善良，他说，“我拍《青丘》有三十万片酬，听说剧组还要做后期，这三十万我打柠柠哥你卡里。要是之后还有用钱的地方，咱们一起商量着解决，拍都拍完了，不能前功尽弃。”
严柠没忍住抱了席冰一下，笑着看他，由衷道，“真是哥哥的小天使。”
严柠身上带着淡淡的月季香，大概是做花束时沾染上的，席冰脸颊莫名有些烫，“行了行了，先给人家付款吧。看经理都着急了。”
经理笑，“不急不急。”你们有钱我就不急了。
严柠放开席冰，席冰把钱转给严柠，严柠说，“等一下，转到对公账户。”把对公账户的二维码让席冰扫。
席冰便将钱转到对公账户，严柠将款结给经理，顺带让经理给打了个折。
严柠送席冰回酒店的路上还跟他说，“你这容易被骗哪。”
“我是跟柠柠哥你们相处这么久，确信你们是好人，才会把钱给你的。我又不是傻子，哪儿就那么容易被骗。”
严柠笑，“这也是。”
他笑容一收，正色道，“真的多谢你了，冰冰。”
“都说没关系的。”
严柠一笑，也不再说这些客套话，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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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