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席冰觉着有趣，问赵导，“什么片子？”
“青春恋爱片。”
席冰一听就没兴趣，“我喜欢飞来飞去打来打去的片子。”
“知道。”赵导说，“我是建议你不妨尝试一下。小冰，仙侠武打固然身姿潇洒，但文戏更考验演员的演技。而且，我介绍你的片子是电影男主。”
男二瞪大眼睛，“电影男主！”
赵导点头，席冰看男二震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的神色，就知道电影男主是很了不得的事。他看向赵导，“男主啊？”席冰对青春恋爱剧完全提不起兴趣，就跟赵导说，“男主肯定不缺人选，我爸九月就要回来了，我也得回家学习了。”
“缺，缺男主。”赵导见“电影男主”没诱导成功，连忙说，“正因为现在急要人，你又正好杀青，我才想你能不能去试试。”
男二在影视圈多年，一听这话便知是剧组有突发状况，问赵导，“到底怎么了？”
“别提了。程师弟也是倒霉。”赵导细解释给席冰听，“小冰你也知道，影视剧选角都是提前几个月进行。”
这个席冰是知道的。赵导叹口气，“程导那边也是早早定下男女主，七月就开拍了。为了电影效果，找的还是戏剧学院大一新生里的一对情侣，结果，拍一半，俩人分手了，成仇人了。你们说说，这不把程导撂坑里了！”
赵导说着都是一脸晦气，男二也很无语。席冰说，“分手怕什么，这是工作诶，既然签约拿了片酬，别说分手，就是仇人也应该把仇恨放一边儿，先说演戏的事儿吧。”
“他们要是这种专业演员就好了。”赵导告诉席冰，“演员年轻，既没以戏为天的敬业精神，也没这样好的演技。不论再怎么演，都入不了戏。你说这不坑人么。老程都要叫他俩坑死了。”
“大学生跟初中生能一样么？年纪就差很多啊。”
“没事儿。这原本就是老程初恋的故事，当初为了便宜才找的大一新生。”
“小演员这么贵么？”
“有名气的都要价不菲。没名气的，想找俩合适得很难。干脆把剧本男女主的年龄改大了些。”
“赵叔叔，我现在倒也有点名气，可我真没啥把握。又是谈恋爱的酸臭戏，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赵导哄他，“这行不行，得导演说了算！我是看你行，才想把你介绍给程导的。程导虽然年轻，对影片质量很有要求，不然换个不负责的导演，凑合拍下去呗。程导不一样，他资金真的很紧张，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将就。”
席冰跟赵导处得挺好，他说，“那拍多久啊，太久我可不行。本来就要暑假开学了。”
“不久，顺利的话也就一个来月，太久老程资金也撑不住。”
席冰看赵导对朋友很仗义，也很仗义，“只要剧本好，钱不钱的无所谓。”
“行，那等明天你杀青，我带你到程导那边看看，你们一起聊聊，程导是真的挺好，特有才华。”
席冰笑，“能叫赵叔叔你仗义相帮的人，肯定不错。”
赵导一乐，拍拍席冰的肩，“咱们是仗义人碰一块儿了。”
“我还得再重申一次啊，的剧本过关。要剧本不行，仗义的事儿就当我没说过。”席冰拒绝道德绑架。
“行！”
待傍晚回酒店，席冰先把许多经纪公司想签他的事跟爷爷奶奶商量，老太太说，“我跟赵导联系就行了，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席冰又说了赵导给他介绍新工作的事儿，边吃水果边跟爷爷奶奶说自己的烦恼，“我对这种恋爱片一点兴趣都没有，赵导说得又很可怜，我听了也觉着程导那边真的有点可怜。听剧组的同事说，剧组开工可贵了，一天就要好多钱。程导这是要重新拍了，越耽搁得时间久，亏的就越多。赵导又说是很好的片子，我就答应了。”
老爷子说，“那就去瞧瞧，我看赵导人不错。何况咱们就答应去看看，还没答应要演。要不爷爷陪你去，看看那位程导剧组怎么样，然后再看剧组，觉着合适咱们再演。”
老太太说，“让冰冰自己去就行了，冰冰有自己的判断力。”
老太太同孙子说，“自己去，用自己的心做判断。如果你内心觉得可以演，就去演。如果不想演，那就不要演。但是有一样，做事，不做则已，做就要认真地全身心投入地去做。”
席冰点点头，接受奶奶的建议。
第二天下午，席冰杀青。
“乔叔叔，我今天就杀青了，一会儿我就走了，就不单独跟你告别了。”
“嗯，行。票订好了吗？我让助理帮你定。”大导挺喜欢席冰，台词背得熟，虽然需要后期配音，主要席冰在变声期，而且，他不是专科出身，台词说得一般。但不论文戏还是武戏都提前做了功课，演起来虽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却完全不会拖后腿。
第一次演戏就能有这种表现，可以说非常有悟性了。
“没。赵叔叔介绍了我个新活儿，程导演的一部片子，说是男女主翻脸拍不下去了，正急需男女主。赵叔叔让我去试试。”
大导有些惊异，继而骂道，“这什么混账事儿！MD，男女主这啥玩意儿，花钱付片酬是让你们来干活的，管你翻不翻脸，先把活干好了！”
席冰也很无奈，“这要不是实在干不下去，也不能中途换男女主啊。”
“这些小王八崽子，什么东西！”大导骂一句，看席冰越发顺眼，说，“那你去试试，小程挺有才华，剧本我看过，也不错。你也比那俩不知所谓的东西强百倍，说不定能大爆！”
席冰没想到大导也知道程导的片子，乖乖应了。大导说，“你挺有演戏天分，主要人品好，不如想想以后考影视学院。”
“好。我一定认真想。”席冰也觉拍戏不赖，他说，“乔叔叔，以后再有这种飞来飞去、打来打去的戏，你还找我吧。这回太急了，我小说也只匆忙看了一遍。你要提早找我，我还能准备得更好。”
大导一乐，“行！现在圈子里就缺你这种吃苦耐劳型的。”
“我特吃苦耐劳！一点都不怕累！”
俩人正在闲聊，常务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过来，席冰高兴地跟大导说，“我地花到了。”
席冰拉着大导，“来，乔叔叔，一起拍照啊！”
大导笑着，叫大家一道过来跟小狐王合影。
又跟大导闲聊几句，席冰抱着他的杀青玫瑰等了会儿赵导，就一起去程导剧组了。
程导剧组离得不远，也在影视城，一处普通的江南民居。
程导很年轻，都不用赵导介绍，程导先同席冰握了下手，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这儿片酬不高，您知道的吧？”
席冰心说，缺钱都到这地步了吗？他说，“这没事儿。只要本子好，不要片酬也行。”
程导登时大喜，拉着席冰的手，“来来来，小冰，咱们坐下谈。”伸手叫人，“严柠，拿两瓶水来，咱家男主到了！”
席冰心说，我可没答应哪。
这导演穷到啥地步啊！一听不要钱，立刻定男主！
席冰都没底了，“导演你看我年纪、演技都合适吗？我们不用试戏吗？”
“演技上头有我。主要长相、年纪都成。”程导颇有点饥不择食，严柠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一见席冰都愣了，问，“刚哥，你真来啦。”
席冰看赵导，你这早计划好的啊。
赵导笑，“我前几天就跟程导他们提过你，他们这几天正琢磨怎么三顾茅庐请你。我说小冰你倒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既然是谈戏的事，到他们剧组直接谈更好。”
严柠一边将水递给席冰，一边忍不住打量席冰，这相貌身段儿，比视频里一点不差，真俊！难不成剧组真要行大运了！看来不用再找二十八线小明星了。
“席冰，叫我名字。”席冰坚决不承认刚哥这名儿，又土又难听，“我先说，钱不钱无所谓，我得先看剧本。丑话说前头，剧本不行，一切免谈。”
“好。你放心，我家剧本千锤百炼！”严柠立刻去拿剧本。
赵导跟席冰解释，“你以前没来过影视城不知道，咱们这儿没什么秘密。你可是乔导钦点的小狐王，早就名声在外。前些天又有宝逸那事儿，你现在在影视城也算知名人物了。大家都对你闻名已久。”
席冰说，“那是好名声吧。”
“当然是好名声了。”赵导非常肯定。其实在演艺圈，什么好名声坏名声的，有名气就比没名气好。当然，现在禁止恶臭炒作。
但席冰绝对是好名声。
程导笑，“小冰你可能拍戏没注意，先前你在乔导那边拍片，我和严柠过去找乔导，看过你演戏，有灵气，演的也好。当时就很喜欢你，就是再没想到，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估计是赵导看我拒绝广告商，认为我不爱钱。而你们这儿又实在给不起片酬才介绍我来的。席冰也会说点场面话，“是啊。都是缘分让我们相识啊。”
严柠拿来剧本，他是个极清爽的年轻人，与惯常熬夜加班的导演完全不同。
席冰先看故事梗概，就是个简单的恋爱故事。他想到程导剧组的情况，很爽快地说，“那就别耽搁，我先回去看剧本，明天给您答复。”
程导实在相中席冰这张天然俊脸，很想当场把他签下来，可也知道不能太急，便道，“好。咱们加个微信。要是不成，你也给我个准话。”
席冰爽快答应。两人互加微信后，席冰就带着助理先走了。
席冰一走，程导再矜持不住，紧紧一握拳，对严柠说，“这就是上天赐给咱们剧组的男主啊！”
严柠也很高兴，“果然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又去握赵导的手，“赵哥，你就是我跟程哥的救命恩人哪！”
赵导也替他们高兴，“这就准备再开机吧。小冰演技不错，他就是欠缺点经验，非常灵，一教就会。尤其敬业，做事特别认真。”
电影剧本相对简单，席冰一个多小时就读完了，他站窗边给程导打了个电话，“程导，你介意我直接说吗？”
程导道，“我也喜欢直言直语，是不喜欢剧本吗？”
“嗯，感觉有点无聊，就俩人上学放学，马路上走一走，互相喜欢这样子，完全提不起精神。”
程导笑，“小冰，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嗯，这怎么看出来的？”席冰心说，难道我脑门上写了单身狗仨字。
程导说，“你没有恋爱经验，剧本又偏于简单，所以不能与人物共情。你住在哪里，我去你那里，给你讲一讲剧本。”
席冰说了地址，程导跟制片一起开车过去，俩人是说什么都要把席冰拿下来的。
程导这时候过来，席冰看看时间，跟奶奶说要多准备几个菜，“程导要过来给我讲剧本。”
老太太笑，“多一个人，多份热闹。”
“他那剧本可无聊了，就是俩人爱来爱去的事儿。”席冰跟爷爷奶奶吐槽，“女生在隔壁听到男孩子弹琴，俩人一起散步，在班里坐前后桌啦，就这点事，多无聊啊。”
老爷子说，“这还无聊？哎呀，这剧本不错呀。恋爱就是得这种气氛，要是大学时你奶奶坐我前桌，我估计毕不了业。”
“为什么？奶奶会影响你学习吗？”
“当然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哪儿还有学习的心。”
席冰说，“我就不会这样。我看漫画时，老师站我身边我都感觉不到。”
老爷子笑眯了眼，“你这是两码事，你还没开窍。”
“薛凯也不会，他说跟赵梓玥在一起，学习效率可高了。”席冰又举例。
老爷子嘲笑，“小玥肯定给小凯下了死命令，考到多少名才能牵手一次，考到多少名才能牵第二次手。要不他能那么卖力学习？”
席冰震惊，“爷爷，不会你跟奶奶谈恋爱，奶奶就这么要求你的吧！”
饶是老太太一向大方坦荡也有些不好意思，扭头骂老爷子，“成天跟孩子说些有的没的，丢不丢人。”
老爷子笑着拉老太太的手，“这有什么丢人的。恋爱中人若不时时想着彼此，也就不是恋爱了。”
老太太抿了抿嘴，没抿住，也笑了。
席冰不解，“可这样总想着对方，那还怎么工作学习呢？”
“这想，并不是刻意去想，而是那样一种情难自禁的思念。”老爷子拿自己举例，“我们那个年代读书不易，我也知道要用功读书，上课学习都很认真，但还是在不经意间地一出神，神思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爱人那里。”
席冰看向老太太，问，“奶奶你也会这样吗？”
老太太点头，“有时在宿舍读书，读到喜欢的段落，便会想你爷爷肯定也会喜欢，或者想下次把书推荐给他。会有说不完的话，有什么事都想跟他商量，看到喜欢的花，晴朗的天，教室外的麻雀，树丛中的猫，都会想一起分享。”
“那岂不是想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了？”
老太太颔首，“相爱就会这样。”
席冰吃一嘴狗粮，直感慨，“我看你们该去演程导的电影，都不用演，你俩平时就这样。”
老爷子老太太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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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冰没想到程导是和严柠一起过来的，不过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一样欢迎。
严柠见到老太太时很惊讶，“王老师您好，您可能不记得了，我选修过您的课。”
老太太记性极佳，“记得，严柠。我当时给你打的成绩全班最高。”跟席冰、老爷子介绍，“严柠是A大的学生，我每年都会带一届大一新生的选修课，严柠听过我的课。”
严柠笑，“王老师的课可难抢了，每次都有许多抢不到课的学生去蹭课。我每次上课坐前排，后来还修了心理学的第二学位，都是王老师带给我的影响。”
席冰奇怪，“那柠柠哥你为什么来拍戏啊，A大也有影视专业吗？”
“并不是。我本专业是哲学，明年打算出国留学。程哥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我们亲兄弟一样，他拍电影，我就过来帮忙了，也算打暑期工。”
程导说，“阿柠在我组里兼制片兼投资人兼场务兼道具兼财务，偶尔还要兼做我的助理。”
大家都听笑了。
老爷子看看时间，“都不是外人，咱们先吃饭。”
晚饭家常且丰盛，严柠既是老太太的学生，就坐在老太太身边。席冰想让程导挨着爷爷坐，程导让席冰，直接自己坐了下首。严柠性情斯文大方，程导也很坦荡，笑道，“自从来了影视城，可有些日子没吃的这样丰盛了。”
“我听冰冰说，剧组拍戏很辛苦，平常都是吃盒饭。你们还年轻，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也不要太辛苦，身体是本钱。”老爷子说着举杯，“来，咱们干一杯。”
大家手边的都是果汁，碰杯后就一起吃饭，气氛轻松极了。
程导说起拍片的事，“我今年五月份刚毕业，像我们导演戏刚毕业的，一般先是从导演助理或者执行演导干起。我在学校成绩不错，一直是专业第一，大学期间，一次国奖，三次一等奖学金。拍的短片也不错。就是想做导演很难，我还没有自己的作品，投资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一次跟阿柠聊天，他鼓励我参加青年导演的帮扶计划，这次拍的是我高中时写的小说。我从帮扶计划拿到两百万投资，阿柠投资了我三百万，我们就把剧组支起来了。”
严柠道，“很多人对刚毕业的年轻人充满不信任，总认为他们能力堪忧。我的看法恰好相反，大学学的知识对于大部分工作已经足够用了。因为年轻缺乏经验便认为能力不足，这其实是社会的谬论，相信这种谬论的人，会蹉跎了许多年的青春。
程哥的知识积累，实践拍片的水准已经足够独立执导电影。没什么行不行的，能拍就证明行。他差的就是投资，我把这几年攒的钱都投进去了，这完全是出于对程哥的了解和对他才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