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什么事？”
“要万一冰冰喜欢男孩子，你会接受吗？”
老爷子心头突地一跳，看向老太太，“跟柠柠？”
老太太把浇水壶放下，“冰冰刚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儿来着，怕你接受不了，让我缓缓地告诉你。”
“这话说得，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老爷子嘀咕着，有点不满被孙子小看。他工作了一辈子，到现在快七十岁了，难道连这个都没见过。
老爷子当然更想抱重孙，“之前不还跟好几个女孩子相亲么？”
老太太道，“你之前不还怀疑过冰冰对柠柠有意思么？”
老爷子是有点郁闷的，不过他天生有种乐观精神，很快想通，自我安慰，“好在是柠柠，知根知底的好孩子，要万一弄个不成样的，那才着急哪。”
老太太附和，“可不是么。”
“说来柠柠也不错，学识好，人务实，人品性格都是上等，关键对冰冰也好。”老爷子一拍手，“既然命运如此，我们就笑着接受吧。”
老爷子自我宽慰一番，这才拉着老太太打听细节，他还以为是席冰突然发现自己对严柠的心意，原来是严柠暗恋冰冰多年。
老爷子微微颔首，“柠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老爷子看自家宝贝孙子也是啥啥都好。
严柠苦恋多年，也让人心疼。
老爷子的想法很近席冰，“柠柠也是，有想法就说出来，他是情难自禁地动心，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只要是发自内心、认真对待的感情，就值得尊重。”
“柠柠是担心对不住我们吧。”老太太说道，“他是个细心的孩子，又重感情，我们对他好。之前冰冰也没表现出喜欢男孩子的倾向，柠柠也就把感情默默藏在了心里。”
“哎，这孩子。”
老爷子叹一声，起身溜达一圈，“哎，祖上太穷，也没啥传家宝给孩子。我把咱俩结婚时的大哥送我的手表送给柠柠吧。”
“嗯，这主意不错。”
“你打算送俩孩子啥？”
“不告诉你。”
“怎么还保密上了。”
老爷子追问好几遍都没问出来，郁闷之下改问老太太，“席肃知道没？”
“冰冰第一个打给席肃的。”
老爷子登时醋的不轻，竟然把他排在最末！难道他心理承受力就这么差，还是在孙子心里，他是那种脑筋不开化的固执老头儿啊！
老爷子委实不满，当即给孙子打个电话，他要对此进行强烈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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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社会人，哪怕知道席家家风开明，严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负担的。
席冰则不同，席冰简直是个神人。
席冰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因为他演员的身份，他与柠柠哥的事不能公开，其他的譬如跟家里出柜——
对席冰来说，出柜是啥？
我有爱人了，大家难道不为我高兴，不想与我一起分享我的快乐吗？
席冰就是这种想法，哪怕他清楚爷爷会比较希望他娶妻生子，那他喜欢的人是柠柠哥，爷爷肯定也是可以接受的。
席冰就是这种简单又纯粹的想法。
至于家人会不会不接受？
席冰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家人不都高高兴兴地祝福他了嘛。
席冰正在跟严柠商量明天去找裁缝铺订结婚礼服的事，老爷子电话就过来了。老爷子主要抱怨孙子，以前明明有什么事都第一个跟爷爷说，跟爷爷最好的，这回有要紧大事，反倒第一个跟席肃说。
孙子你也太不信任爷爷了吧！
席冰笑哈哈地，“哎呀，我原本想昨天就打电话给你们了，可我一算时差，咱们那里还是大半夜，我好容易憋啊憋的，憋到咱们那里是早上时间，我想你跟奶奶那会儿应该还没起床，就先打给的我爸，他反正吵一下也没关系。”
“那你也该先打给我，让我再跟你奶奶说嘛。”
“爷爷，这不是我说，虽然你是咱家户主，可你就像我一样，我一遇大事没主意也是要让柠柠哥帮我拿主意的。”席冰很实在地说，“咱俩就是那种明面儿上的户主，实际家里主心骨都要靠另一位的那种男人啦。”
老爷子笑骂，“呸！你在说你自己吧！我可不这样！”
“你看，你还不承认，咱俩明明都这样嘛。”
席冰小声跟柠柠哥说，“爷爷还是比较要面子的。”
“我听到啦！”老爷子大声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席冰只好跟老爷子保证，“以后再有事，我一定第一个跟爷爷你说。”
“本来就应该这样，咱俩不是最好么！”
于公于私，都应该第一个告诉爷爷的。
老爷子先纠正孙子的认知，因为孙子马上就要结婚，老爷子还有几句话要叮嘱，同席冰说，“结婚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了，有事情就要两个人商量着来。生活上互相关心，事业上共同进步，要好好过日子。”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像您，能过不好日子？咱们这种类型的好男人，天生就是过日子的好手。”
“这倒是。”老爷子对这点还是很认同的，并且确信自己将优良的日子人基因隔代传给了宝贝孙子。
老爷子说，“我跟柠柠说几句。”
席冰把手机递给柠柠哥，严柠接过电话，老爷子道，“柠柠啊，你跟冰冰的事，我刚知道时是有点意外。不过，是你的话，我就没啥担心的。旁人可不行。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后就跟冰冰好好过，你俩倒真是挺搭，你个温柔沉静，一个活泼开朗，这就叫互补啊。”
严柠心有歉疚，“我昨天还同冰冰说让他先平静下来好好考虑一段时间，他这个大嘴巴，今天就通知到了。这样的大事，我不想他因一时的冲动而草率决定。”
这一点，老爷子倒是很理解孙子。老爷子不解，“爱不爱一个人还要考虑？”
老爷子很奇怪严柠的想法，他完全赞同席冰，“我当年第一眼看到冰冰奶奶，完全不了解，但心里已经认定她了。这就是爱呀，爱不用考虑，要来回权衡的，那就不是真爱了。”
严柠：平时倒没看出您老人家是这样果决的人。
当然，平时也没啥事儿能让他看到老爷子的果决。
严柠看席冰竖着耳朵在偷听，特意站起身走远些，跟老爷子说起自己的担忧，“冰冰跟我认识很多年，他会不会因为知道我喜欢他，心生感动，一时豪气上头，觉着他喜欢我？”
老爷子想了想，坦率道，“其实，以前我就看冰冰像是喜欢你，还怀疑过你俩的关系。冰冰有点迟钝，成天直头直脑的找爱人，也找不到，我看他是喜欢不自知。你看他跟谁像跟你似的，成天黏着你，总跟你撒娇，小时候就很喜欢你，还去你那里住。一般小时候再亲密的关系，长大也会有各自空间，冰冰对你不一样，你回国还跟你一起住。”
老爷子道，“我跟冰冰这一点是很像的，我们对爱人都很有灵敏度，不过冰冰比较呆，他本能喜欢你，可他自己没往那方面儿想过。突然被点醒，可不就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么。”
老爷子倒也想通了，缘分多是天注定的，谁与谁投缘，那是天生的，非人力能强求。
严柠倒从未这样想过，“我总觉着太快了，是不是再等等。”
“这快啥？当初冰冰奶奶答应我的追求，我立刻写了一首爱情的诗，当月就发表在校报上，基本全校就都知道了。”不怪祖孙俩投缘，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在老爷子这里都是顺理成章。
老爷子道，“有了爱人就应该大大方方的，怎么能掖着藏着呢？像现在网上那种在朋友圈晒照片从来不晒另一半，伪装单身人设的，不论男女，都是一个渣。”
以前只觉着祖孙俩关系好，现在感觉，老爷子跟席冰简直就是灵魂知音啊。
老爷子很满意席冰对待感情的态度，“在责任心这点上，冰冰像我。”
严柠马上说，“都说冰冰像您。”
“爱撒娇可不像我。”关于这一点，老爷子还是要严正声明的。他老人家可是很稳重，很可靠的长辈。
严柠完全不介意，“冰冰小时候有点娇惯，爱撒娇也正常。”
“席肃小时候更娇惯，你看席肃撒过娇么。”
严柠一下子被逗笑，老爷子心道，我那儿子庄严的，我这做老子的恨不能倒过来给他撒个娇。
席冰看柠柠哥在门口跟爷爷有说有笑，好奇的不行，自发过去打听，“说啥呢这么乐。”
“在说撒娇鬼。”严柠笑睨他一眼，席冰翻他白眼，对着手机说，“爷爷，等你过来，我带你到镇上转转，哎呀，这里可美了，现在是夏天，树上有各种各样的鸟儿，农场里还有小松鼠小狐狸，我还见过野鸡和豪猪。你跟奶奶也好久没出来旅游了吧，正好一起玩玩儿。”
“行啊，到时你跟柠柠做向导。”
“绝对没问题。”席冰说，“我爸说在他的岛上举行仪式，我还没过去他的岛的哪。他竟然有个岛，也不告诉我！我要知道，我早去玩儿了！”
席冰长叹一声，“哎，有钱人都抠儿啊！”
来南非的时候，他就想借席肃的大飞机坐坐，结果，席肃竟然不借！
席冰跟爷爷叨叨一会儿，姑妈打来电话叫他们去吃午饭，他这才跟爷爷挂了电话。
老爷子的话让严柠内心稍稍释然，席冰的确很黏他，小时候到他那里做客，晚上睡一张床，严柠当他是小弟弟。
等到严柠回国，席冰都知道他性取向了，还跟他一张床上聊天睡觉，完全半点不介意。严柠当时很受感动，认为席冰是真的对他的性取向没偏见。
可现在想想，要不是因为喜欢他，席冰也不会一直粘他。
还经常说甜言蜜语，什么最喜欢柠柠哥之类的话。即使幼稚的要死，严柠也得承认，他心里十分喜欢席冰这些幼稚话。
还有给他发自拍露点腹肌小照片……
严柠眼中流露出一丝笑，席冰的手牵了上来，严柠轻轻回握，冰冰这样的勇敢赤诚，他没有理由后退。
席冰见柠柠哥终于不再害羞，脸上露出个太阳大的笑容，手握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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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午餐时的气氛就甭提了，那情意绵绵的劲儿，姑妈都要强忍望天冲动才能平静的吃完午饭，并在内心深处打算晚饭你俩在自己小木屋吃吧。
倒不是俩人吃饭有不当举止，也就比平常给彼此加菜添汤多几遭，主要是席冰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个劲儿，与严柠一会儿就对视一眼，一会儿就对视一笑的，把旁观者甜的牙疼。
等俩人吃过饭，严柠也不在姑妈这儿喝茶了，跟席冰手拉手回去午歇。
待俩人走远，姑妈感叹，“晚饭给他俩送过去，可放过我的眼睛吧。”
姑父大笑，“这比冰冰演的连续剧甜蜜百倍。”
姑妈忍不住笑起来。
姑妈嘴上打趣，见严柠神态从早上的忧虑到中午的甜蜜，也是打心底为侄子高兴。她一贯不喜插手旁人的事，可侄子不同，这是她唯一珍视的晚辈。
席冰更不同，席冰论自身条件就挺出众，这几年一直跟她有联系，姑妈直接或间接地能感受到席家的家风明朗，再加上席冰本身性格，错过可惜，含糊着也可惜，索性就挑明了。
姑妈松口气，幸而她没看错。
两个孩子命中有缘。
午歇时，席冰跟柠柠哥商量去做礼服的事，严柠道，“这边人圣诞和新年连起来，要放长假，裁缝铺也要放假，只能去商场买了。”
“不行！咱们的结婚礼服诶，我要百世珍藏的，怎么能穿商场的普通货！我问一下小董，看能不能给咱们赶出两身。男装又不用什么特别款式，一模一样就很好。”席冰平时地摊货也不在乎，可这是结婚大事，他就很有要求。
席冰一摆手，“这些老外，一点不懂努力奋斗的精神，过啥节啊。”
严柠忍俊不禁。
席冰精神弈弈，马上联系朋友，说了自己的要求，要两身薄礼服，在热带小岛上穿，至于要求，舒服又庄重。
关键，新年前就要。
席冰这急脾气，恨不能人家小董就做好送来。
小董愁死，问他，“我的宝儿，您老人家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
“你能保密吧？”席冰问。
“当然。我守口如瓶。”
席冰笑，“结婚。结婚礼服。比较急，你帮我赶下工。”
小董险惊掉下巴，既然是两套男装，可知席冰结婚对象性别为男。设计师圈子司空见惯，但国内社会氛围对这种小众取向可不宽容，何况席冰是超级流量。
小董当即不再多问，道，“放心，你尺寸我有，把你另一半尺寸给我，从头到脚我都包了。”
“你有的，我以前给过你，就是柠柠哥啊。”
“天哪。”小董知道严柠。呃，当初设计师被前男友兼合作伙伴坑出公司，当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颇是狼狈。席冰是娱乐圈巨星，与时尚圈走动颇近。席冰那脾气，平生最见不得这种不要脸的事，点名让小董帮他做衣服。
席冰有代言的奢牌，哪里会缺衣服，不过是帮他。席冰在娱乐圈的地位，他伸一伸手，小董就能踉跄地重新在行内站稳。后来小董创业，知道席冰做风投，还在席冰这里拿过一笔天使投资。
投资的事席冰不懂，小董是跟严柠谈的。
严柠那种专业人士的精明严谨，学识渊博，可是给小董留下了深刻印象。小董连声恭喜他们，“您和严先生真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放心，一定给你们做好。就是我做好怎么给你们送去。”
“到时我让我爸飞机去接你，你直接过来吧，也一起参加我跟柠柠哥的婚礼。”
小董笑，“那这礼服就算我送给你们夫夫的新婚礼物。我多做两套，供你们挑选。到时有要修改的，我现时就能给你们改。”
“成。”
两人聊几句挂断通话，严柠说，“小董这人倒不错，就是平时说话不大稳重。”
席冰没觉着小董哪儿不稳重啊，“挺好的呀。”
“你不觉得时尚圈的人很肉麻吗？什么宝儿啊贝的，张口就来。”严柠说。
席冰憋笑，问，“柠柠哥，你这是吃醋了吗？”
严柠被说中心思，笑着给席冰一巴掌，“对！以后都给我正正经经地说话！”
席冰搂他肩道，“你也可以叫我宝儿啊贝啊。”
严柠怒，“正经人谁能说出这种肉麻话！”他就是讲不出来才生气！
“我，我可是正经人。”席冰笑着辩解一下，在严柠嘴巴上响亮地亲一口，敬个礼，“知道了，先生！”
严柠总给被席冰逗笑，席冰说，“婚戒得等等了，等咱们蜜月旅行时去珠宝店订做，挑喜欢的款式。”
“还要蜜月旅行？”
“当然了。”
“就跟平时一样就行。”
“那怎么行？”
“不是。我公司有个会。”
席冰目光炯炯地盯着严柠，正说蜜月呢，这人怎么还满脑袋工作呀。严柠辩解，“当初是你说来过圣诞的。我就只把假期安排到了圣诞结束。”
“那就再往后排俩月，排到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