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不过现在大家都没机会了。”小董真心为席冰高兴，“以前冰冰隔三差五地直播读书，大家就觉得他肯定难追。严先生真的太合适冰冰了，他那么喜欢读书，肯定是喜欢学识渊博的人。”
此时，章律师正拿了比字典还厚的协议给严柠签，席肃指了指协议，“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这是家族基金一些文件，还有一些产业产权。”
严柠没敢接，“席叔叔，这也太贵重了。”
“不是。我怎么没签过这样的文件。”席冰不满地看向席肃，“对哦，我看小说上常有富豪家族基金会给每个子女发生活费，还有各种好处。我怎么一样没得过？我应该也在你家族基金受益人名单上吧？”
席冰认为自己受了冷落，当即提出抗议。席肃都不想理他，章律师说，“冰冰，你当然不用了，你是你爸唯一的继承人啊。”
这话完全糊弄不了席冰，“章叔叔，我就不是专业律师，也懂一点常识。我怎么可能是唯一继承人，爷爷奶奶也有继承权的。”
他对席肃解释一句，“我可不是想继承你的财产啊，没那意思。你的生意我又不懂，我是有点介意家族基金的事，我完全没受过益，而且章叔叔你别忽悠我。”
“我没忽悠你啊。你不会觉着你爸这么多的财产不提前立遗嘱吧。”章律师道，“我当然不应该透露他遗嘱的具体内容，不过眼下没有外人，你知道一点也没关系。”
席冰更吃惊了，几乎震惊地看向席肃，“原来席肃你这么信任我啊！”
席肃，“没事儿，我一会儿就改一下。”
“你公司的事最好改一下，我可是半点生意都不懂的。”席冰有自己的事业，完全没有要接席肃班的意思。
席肃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当然啦。虽然我也不讨厌做生意，但我还是更喜欢做艺术家。”席冰说，“我只是确认一下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虽然你总让我生气，不过你是我重要的人，我希望我在你心里也名列前茅。”
要说席冰笨吧，有时还挺会说话。要说席冰会说话吧，有时脑袋都不带思考的。席肃真服了他，“好吧。我知道了。学艺术的人一般总有点千奇百怪。”
“哪里，人家都夸我性格好，我觉着我比你还强点。”
席肃直接叫席冰逗乐了，“别的不说，论自信你是个天才。”
席冰就当席肃在夸他了，他转头捅柠柠哥一下，朝柠柠哥一扬下巴，“柠柠哥，签。”
严柠有些犹豫，他，他本身不缺钱，不过也知道这是长辈的一番心意。席冰说，“给你的不就是给我的么。赶紧签啊。以后不工作也有钱拿。”
“这不只是钱，也是席叔叔对我们的祝福。”
严柠看向席肃，签了字。
他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相信的就是契约与财富。他原想，席肃不反对就已经算支持，何况席肃还提供小岛让他们举办仪式。
饶是严柠也从未想到，席肃会做到这步。
席肃是真心将他视为自家人。
那句“欢迎你成为我的家人”，既非虚言，也绝非客套。
见柠柠哥签了字，席冰高兴地跟席肃说，“你多疼柠柠哥一点，我是不吃醋的。”
“柠柠就是我想象中的，”席肃顿了顿，罕见地笑了下，“儿子的模样。”
席冰与有荣焉，“那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能有柠柠哥做儿子么。”
席肃同章律师道，“现在真的信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章律师收起文件，“冰冰是大智若愚。”
“还是得我章叔叔的眼光。”席冰邀请章律师，“章叔叔，咱们下午一道潜水去。”
“行啊。”章律师欣然赴约。
章律师其实觉得，业内一般像席冰这么大的孩子，如果有意让孩子继承家族事业，怎么着也该让孩子进入公司熟悉公司事务了。
不过看席肃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但席肃早在几年前就修改了遗嘱，将席冰列为他巨额财富排他性的唯一继承人。老爷子老太太都上了年纪，只是出现在家族基金的受益人名单内。
当然，两位老人不会在意这个。
章律师身为席肃的律师兼好友，他确信席冰非常受席肃的看重。
但席肃却一直任由席冰在文艺界发展，一时间，章律师都有些不明白席肃的用意了。
席冰完全没烦恼，他每天不是潜水，就是去骑海上摩托，精力充沛到严柠把准备婚礼的事揽下来，让席冰自己去玩儿了。
席冰就带着小雪，在席肃的小岛上漫山遍野地玩儿。兄妹俩还和老爷子一起海钓，渔获颇丰。
席肃站在宽阔的阳台上，看到下面席冰带着小雪，远远同老爷子走来，席冰那有说有笑、手舞足蹈、连比带划的样子，不必听说话的内容，已经能感受到他那欢天喜地的气氛。
章律师将冰酒递席肃一杯，“你真不让冰冰进公司吗？”
席肃同章律师道，“席冰对经营兴趣不大。”
“我看冰冰很有天分。”抛开兴趣不谈，席冰本身性格很有领导力，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席肃道，“他只比我小十八岁，我可没有壮年退休的意思，我要干到死的。席冰能等到接我的班？”
夕阳的余晖像金子一样洒在席冰的脸上，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到露台上的席肃，立刻挥舞着手臂同席肃打招呼。席冰的笑容比太阳都要灿烂，席肃道，“让他高高兴兴像小猴子一样过日子好了。
世上竟有这么快乐的人。
果然傻瓜是没有烦恼的吗？
章律师看向席肃眼中的淡淡笑意，打趣道，“当初冰冰刚一来的时候，你没想到会这么喜欢他吧？”
“那时我感觉像倒了八辈子血霉。”席肃诚实的告诉好友自己当时的感受。
章律师哈哈大笑。
席肃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他喜欢席冰坦率、赤诚、充满勇气的样子；他也喜欢席冰自信乐观、闪闪发光的样子；他最喜欢的是，席冰活成了自己。
对，哪怕是个笨蛋，也要做自己，而不是谁的儿子。那就太枯燥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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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席冰与严柠的婚礼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举行，像席冰所期待的那样，在亲人的祝福里，在白玫瑰的包围中，由爷爷戴着老花镜念婚书致辞：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还是按古礼来的。
婚书是奶奶准备的，奶奶想着，国家发的结婚证，也就是国家给发的婚书。席冰严柠没法领国家的证，那就自己做一个嘛。
于是，奶奶给做了一对儿。
在爷爷的强烈要求下，婚书上的字是爷爷写的。
今天的婚礼主持也由爷爷毛遂自荐担任。
爷爷念完祝词后，一人一本大红婚书发下，说声，“礼成。”小雪捧着一篮子鲜花瓣哗地一洒，这仪式就完成了。
沐浴在花瓣雨中，席冰与严柠深深拥抱，席冰还蹭了蹭柠柠哥的脸颊。
别看席冰在两人的私人场合黏人得很，在公共场合他是很端庄很注意形象的。因为席冰是跟姥姥长大，姥姥是个讲究人，哪怕在西式化的今天，姥姥也极其不喜欢西方那种随时亲嘴的行为。
用姥姥的话说，“那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席冰受姥姥的耳濡目染，哪怕性格外放，在爱情方面，席冰是有点保守的。
至于蒋枫为什么没受姥姥的影响，姥姥的估计是，蒋枫的长处全长学习上了，这有一得必有一失啊。
像席冰，虽然学习不大行，但活泼开朗明事理，就很受姥姥的认可。
席冰与严柠拥抱时，亲人都由衷地为他们鼓掌。
小董作为观礼嘉宾，眼睛都微微湿润。世间不是没有真情在，也不是没有明事理的家庭，只是他没遇到罢了。
席冰还请摄影师帮他们拍了很多照片，晚上大家一起看烟花，席冰兴致来了，还叫着大家亲自去院子里放烟花，有席冰在，跨年都能热闹得跟春节似的。
正好有乐队，大家一起跳舞。
这时候，席冰突然发现新大陆般，忽然大声问，“爸爸，你怎么不跳？”
席肃端着杯香槟，镇定自若，“我不爱跳舞。”
老爷子忍着笑意，老太太也是笑眼弯弯，席冰大声说，“你不会是不会吧！”他大乐，手舞足蹈，“这世上竟然有不会跳舞的人！哎呀，跳舞很简单的。”
席冰取走席肃手里的酒，拉着他一起跳。席冰这么高智商的人，按理学什么都快，偏就手脚不协调，只要舞动肢体就会很奇怪，逗得席冰哈哈大笑。
大家也都觉着有趣。
席冰安慰席肃，“人都要有一两个缺点才可爱嘛。”然后，转头又跟柠柠哥说，“怪不得我小时候跳舞总得不了奖，肯定是我爸的舞盲基因给我拖了后腿。”
席肃重新端起自己的酒坐了回去，“我跟你妈起码都是A大毕业，怎么没见你把学习上的基因继承一下。”
“我怎么知道！”席冰说，“这得问你们啊。好基因都没遗传给我，我全靠自立自强！”
席肃发现，席冰任何时候都能找到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理由。
大家跳舞跳累了就去休息，席冰一点儿都不累，他和柠柠哥在音乐的伴奏下仍在跳舞。柠柠哥跳男步，他就跳女步。
小雪端了一盘子好吃的，看着两个哥哥说，“我觉着我哥跟柠柠哥能跳到明天。”
蒋枫笑，“爱人就会这样。只要在一起，就一点儿都不累，心里永远是甜蜜蜜的，充满欣喜。”
最欣慰的莫过于严姑妈，她们姑侄的命运很像，都是先苦后甜，总算上苍不曾辜负，赐给他们这样好的爱人，足以弥补前半生的辛苦。
严姑妈将视线自慢舞的新人那里收回，轻轻握住严姑父的手。严姑父一笑，温柔回握。
到深夜大家困倦散去，席冰严柠还在跳舞。席肃不忘吩咐助理，给乐队双倍薪水。
新人有单独的别墅，这绝对是个再体贴不过的安排。新人第二天都没早起，其实直到晚饭，也没看到新人的影子。
大家都是过来人，都在内心深处表示理解。
席冰自认为是个绅士，他特别尊重柠柠哥。柠柠哥不让他碰，他就在床上读诗给柠柠哥听。
只是有个条件，读一首诗就要亲一下。
严柠给他闹得笑个不停，席冰抱住他，轻声问，“柠柠哥，你想不想在上面。”
严柠有些窘，“干嘛？你想让我？”
“你要特别想，也能商量。”席冰没有那种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大家都是男人嘛，如果柠柠哥特别想，他也可以让步。
严柠摸摸他的脸，肌肤的触感如此温柔美好，严柠轻声道，“也许是小时候总被嫌弃，我喜欢被爱人紧紧拥抱。”
我也喜欢被人深深地喜爱。
所以，我其实很喜欢你的赖皮，喜欢你粘着我，喜欢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席冰细细地亲吻他，温柔地抱着他，“那些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把美玉当石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
严柠也抱住席冰，“你那时是个小孩子。”
“切，少看不起小孩子。我第六感超灵的，我都是凭感觉交朋友。”席冰说，“我觉着爱就是一点一点的堆积，直到再也离不开。”
严柠打趣，“现在不想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说的也是彼此先有好感。我以前是太沉浸找女朋友了，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我相那么多次亲都没遇到对眼缘的，姑妈把你的心事告诉我，我当时就觉着，真的怪荣幸了。”席冰翘起嘴角，看着严柠，“我从没想过你会喜欢我。当时心跳就有点快。如果你早一点给我提示，我们肯定很早就在一起了。”
“也许你把我当成对弟弟下手的变态。那样我就永远失去你了。”
“不会的。”席冰亲下严柠的嘴唇，“我想过，如果是襄襄哥、玄玄哥他们暗恋我，我会感到有点尴尬，有点烦恼。你就不会，我一想到是你喜欢我，心里其实有点激动。我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
“代表我也在心动。”席冰自问自答，吻若细碎落花，“我终于找到了让我怦然心动的人。”
度过西历新年，席肃就准备回国了。老爷子老太太姑妈姑父也不打算打扰新人的蜜月，蒋枫也得带小雪回校上学。
结果，席冰很不满地跟柠柠哥一起搭席肃飞机回国。
柠柠哥说有重要会议要开，席冰上飞机还叨叨个没完，“生意放一放也没关系的。”
严柠剥柚子给他吃，“等不忙了，什么时候补上也一样的。”
“要补双份。”
“双份双份。”
严柠什么都肯依席冰，柚子剥开厚皮，剥开果瓣的薄皮，连里面的几粒籽都择的干干净净，才把一碟柚子肉递给席冰。席冰张大嘴巴，让柠柠哥投喂。
席冰那大嘴，直接辣得席肃移开眼。尽管不愿意这么想，可席肃真不理解严柠究竟看上席冰哪儿了！
严柠早就特惯着席冰，现在更是拿席冰当活宝贝，用水果叉一块一块的喂给席冰吃。
席肃暗叹：这世道，越傻越有福。
老爷子都觉着，能这样待冰冰的，估计世间也就柠柠这一个。
老太太则觉着，俩孩子还真的有点般配。席冰属于那种有点娇宠的小孩儿，打小受偏爱。严柠的情形更复杂些，严柠少时过的辛苦，这样的孩子对爱的渴望会非常高，那是一个无法被填满的黑洞。
这样的孩子需要无尽的爱来填补自己的心，如今社会上提倡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的那种感情对严柠而言是绝对不够的。
甚至，平常的爱情都无法满足他对爱的渴求。
严柠需要的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需要被深深的珍爱，这是少时受过情感亏欠的孩子普遍都有的需求。
严柠不同在于，他本身极出色，出色的人往往强势，严柠需要被爱，却又喜欢去照顾人。故而严柠需要的人，要既强且弱。
习惯掌控的强者与等待爱怜的弱者都好找，这种既强且弱的人相对罕见，何况还得能入严柠的眼。
席冰真的算其中佼佼。
席冰打小受宠，浑身有用不完的热情。如果说柠柠是温柔的坚冰，席冰就是炽烈的太阳。席冰并不弱，可对上严柠时，就既会撒娇又会耍赖，这简直正对严柠那颗喜欢照顾爱人的心嘛。
哎，旁人看小两口是有些腻歪，殊不知人家就喜欢这样。
至于席冰，席冰属于靠感觉过日子的类型，既没有席肃那样强烈的好胜心，也没有严柠对自己有着缜密细致的安排。但席冰性格比上述两位都好，既甜且美，还会撒娇卖萌，谁会不喜欢冰冰啊。
席冰的性格其实也很适合找一个成熟稳重、善解人意的伴侣，席冰还在成长期，这类天真无邪的人，成长期往往是终身制的。他们天生不驯于社会规则，自成一派，终生难改。
就如老太太所想，席冰回到A市就给了冯襄一个惊喜，他告诉襄襄哥：他结婚啦！
冯襄多年后回忆当时乍听此事时那天崩地裂的感受：没直接脑梗全靠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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