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外没有空调,郭理理跺了跺脚,发现腿没有那么冷了。
两人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不远处的老人公园有几个小孩在玩,谢致予敲开烟盒,抽了根烟出来,拿出来的瞬间想到郭理理不抽烟,怕熏到她又放了回去。
郭理理没什么坐相,双脚并着踩在石凳上,猛然想起自己穿的裙子,又放了下去。
谢致予摁了几下打火机,咔嚓咔嚓,火焰喷出又熄灭。
他性子独,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想了很久,能够信任又和这件事完全不相关的只有郭理理。
郭理理捧着气泡水,视线落在远处,“你想追周绪起啊?”
松开打火机,火苗咻的一下灭了,他嗯了声。
郭理理有点惆怅,“你怎么想的。不是说不喜欢男的吗?”
谢致予转了转打火机,表情没什么变化,“不喜欢男的。”
“我喜欢他。”
“......”郭理理突然牙疼,发现自己居然被秀到了。
过了一两秒,空气静了,郭理理这时候本该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但她没处理过这种事情,绞尽脑汁也觉得疲惫,应酬式社交模式完全消失了。
谢致予睫毛颤了颤,指腹摸着打火机冰凉的外壳,主动开口:“之前因为一些事情,不小心让他知道了。”
郭理理试探:“什么事?你.....你喜欢他这件事.....让他知道了?”
“嗯。”
谢致予接着说,“现在他,他不理我了。”
“我昨天晚上和他说,能不能当作那件事情没发生过。我们,”他捏紧打火机的翻盖,直到指尖泛白才说,“恢复从前的关系。”
郭理理:“朋友?”
“嗯。”谢致予脸上浮现出自嘲的情绪,“朋友。”
也是兄弟。
郭理理沉默了,看谢致予脸色就知道,就算明面恢复了朋友关系私底下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毫无嫌隙的时候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记得周绪起是喜欢女生吧。”
话落,身旁人的脸色变了几番,瞳孔黑漆漆的盯着手里的打火机。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问完一下想通了,咬着吸管喝了口饮料,“追他?以朋友的名义?”
“嗯。”他应了声。
谢致予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凡事习惯了做最好或者相对很好。在东窗事发之后,他优先寻找最优解,只有让关系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才有近一步靠近的机会。
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看见一个小孩把漫步机当秋千晃。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他可能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他喜欢他。
谢致予神色暗了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坏,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他的,就得是他的。
“那你该怎么追啊。”郭理理叹了口气,咬着吸管发愁。
旁边人好一会儿才出声,“所以我这不是来问你吗。”
郭理理如果算上小学,在她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一共谈过四个男朋友。
丰功伟绩。
“......”
“我俩这一样吗?我追的是男人。”
谢致予:“我追的也是。”
郭理理忍下一句脏话,“我的意思是我是女的,追的男的。”
“哦。”
“啊啊啊,”她揪着自己紫红色头发的发尾,“谢致予我好想骂你。”
“骂吧。”
“.....fuck。”
“别废话。”
“.....”
郭理理忿忿不平的咬着吸管,喝了口气泡水压制心中的怒火,嘀咕:“如果你是女生就很好追啊,长那么好看....什么男生不是去勾引一下就行了.....”
“勾引?”
郭理理一拍石凳,“男人的劣根性,不可能不喜欢美女,再帅的也是。”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瞥了眼旁边的人,“.....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这长相当初竟然没把你勾上手.....”
“唉,”手指卷着头发扯了扯,“我记得他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来着.....”
“让我想想啊,让我想想。”
郭理理沉思了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嗯?”
“去找他的历任前女友问问,当初他们是怎么交往上的,然后再总结经验。”
听到她的提议,谢致予静了。
郭理理一脸“包在我身上”,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不就是追人?无非就老三样。”
她掰着指头,“投其所好,适当示弱,时时勾引。”
顿了顿,“加一个,大胆表白。”
饮料罐表面已经不凉了,她捏了捏,补充,“不过我一般不表白,都是等着对方上钩,让他们表白。”
谢致予看了她一眼。
郭理理立刻拍了他一下,“欸,你那什么眼神。不要太佩服我。”
“......”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安静的坐在石凳上,视线一个投得比一个远,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郭理理喝完最后一口,“如果。”
“我说如果啊,”她强调,“如果你和周绪起真的在一起了,你们.....”
郭理理顿住了,她多少了解一点谢致予的性格,一旦真的在一起了就不会轻易分开,除非是遇上了能让他妥协的事情。但周绪起是个花的,所以.....
郭理理皱了皱眉。
他俩之间最多是场青春期的短暂爱恋,多的也没有了。
她“欸”了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俩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了。”
“会有什么后果。”
她看过一两场学生恋爱被家长发现闹到学校来或者是被严苛的老师发现闹到家长那里去的悲剧,不是很让人愉快。
更不要说谢致予和周绪起,这俩男的,还有点阶级差距。
“我想过。”谢致予摊开手压在石凳上,腿伸直,目光飘远,又说,“没想过。”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他说,“所以不想想那么多。”
郭理理听不太懂,不知道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界定是什么。
谢致予一向话少,有些话不是很想说,想了想只是说,“我没什么朋友,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在去一中前,我不觉得我需要朋友......但是现在想想,也只有你一个能帮我。”
“......”郭理理默默无声了会儿,直到谢致予转头看到她正顶着一副“妈妈的好大儿”的表情,睁着大眼睛真诚的看着他。
“......”
“你要洗洗眼睛吗?”
“滚。”
“姐姐迟早撕烂你这张嘴,”郭理理踹了他一脚,“聊得差不多了,再进去玩会儿?”
谢致予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如果是周绪起,倒是能在一群陌生人中间玩得风生水起,上一秒互问名字下一秒就兄弟相称了,他不行。
郭理理知道他搞不来这种,不自在,顺嘴问了句:“那行,你怎么回去啊?”
一秒,两秒。
她诡异的发现眼前人的眉眼软和了点。
“有人来接。”
“谁接?”
摩托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出现,并且越来越近,嗡嗡嗡——
郭理理转头看向路口。
一个酷哥跨坐在摩托上,牛仔裤裹着的长腿撑着地,摘了头盔,低头按着手机,光凭那锋利的下颚线和高鼻梁就能看出是个帅的。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郭理理眯起眼睛。
谢致予的手机亮了亮。
..:你在哪儿?
“卧槽,这不是周绪起——”郭理理一拍脑袋,扭头看向身旁,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她迈步走近了,听到两人的对话。
“路上遇到只找不着家的小狗,来晚了点。”
“狗送回去了吗?”
“送了。”
“......”
“在这儿玩儿?”
“算是。”
“玩得开心吗?”
“嗯。”
周绪起抬起的手本来想摸摸眼前人的脑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拍了拍他的肩。
谢致予喉结动了动,睫毛垂下,侧脸看过去有点可怜。
适当示弱。
周绪起指尖一顿,绕过去摸了摸他的后脖子,“怎么了?”
谢致予摇了摇头,“没事。”
一声三叹,我见犹怜。
郭理理面无表情。
这狗比不是挺会的吗?
“理理姐。”郭理理被一声清脆的少年音叫回了魂,“啊?”
为表示礼貌,摩托上的少年已经翻身下来了,正望着她笑,“予哥原来是和你们玩啊。”
“哦哦。”郭理理盯着他的脸,好他妈帅哦。
“对,你来接谢致予?”
答话的人嗯了声,重新翻上车。
好他妈酷哦。
他示意底下的人坐上来,又朝着她说,“理理姐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郭理理注视着摩托甩给她一个漂亮的摆尾,丢掉饮料罐,望了望天。
日。被电到了。
难怪谢致予这没骨气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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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语歌:高山低谷
明天(7.24晚)没有哈
爱大家~
“欸,你知不知道上个周末xx明星来我们这边拍戏.....”
“我看到了!在市中心的体育中心,我朋友圈有个人还去做了群演!”
“卧槽,那她是不是看到明星了?”
“对,两个主角都见到了。”
“啊,好羡慕啊....”
周绪起在后座趴着睡觉,课间琐碎的聊天声无孔不入,搭在脑袋上的手动了动。
右手放平搭在桌面上,中指上套了个素色的银戒,稍微曲起的指节上棕色的伤迹斑驳,是几个月前在十九中后巷留下来的。
曾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痊愈,不再有痛感,贴得乱七八糟的创口贴也揭了下来,但斑驳细碎的棕色伤痕昭示着过去的惨烈,生生破坏了手上原本白净无瑕的美感。
不知道能不能淡,多久能淡下去。
谢致予撂了笔,盯着他突起的指节看了好一会儿。
手覆盖过去,拇指的指腹蹭了蹭指关节上的疤痕。
周绪起很快醒了,眼睛半睁不睁的,头一偏,鼻尖发出个疑问音:“怎么了?”
谢致予握了握他的手:“这种天,短裤短袖你不冷?”
“还好,”周绪起直起腰的同时抽出手,左右活动着肩膀,跺了跺脚,“不冷。”
他身体素质不错,好几年不生病,生病了也不需要去医院,随便买点药凑合着吃睡一觉起来就痊愈了。
“我身体好。”少年带着青涩力量感的手臂和小腿毫无遮掩,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活动期间绷紧放松,具有极强的观赏性。
谢致予穿着校服外套,拉链拉到前襟的第一个纽扣下,他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附和:“确实。”
说完,转回去接着写题。
周绪起百无聊赖的靠着墙,没坐相的伸长腿,一只脚踩上桌前的横杆另一只往侧边横杆上踩。
“在写什么?”
谢致予笔尖不停,直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才说:“题。”
周绪起有点乐,凑过去看他桌上的习题册,“哥哥你逗我玩呢?”
谢致予笔尖差点划出去一道黑线,墨迹在白纸上晕出个黑点,他才说:“数学,题。”
自从那天后,他们算是正式做回朋友。周绪起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的相处模式,言语对话间仿佛和之前没有半分区别。
他们貌似真的回到了从前。
周绪起收回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前给你的英语作文背完没?”
“.....”谢致予头大,“背完了。”
“厉害,”周绪起表扬得很真诚,想了想说,“这次英语如果能达到班级平均分,我给你个奖励。”
一班的英语平均分在122到128之间上下起伏不定,达到班级平均分对谢致予来说有点难度。他上回月考差了班级平均分十分。
“什么奖励?”
周绪起也没想好,说:“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给。”
“真的?”谢致予握着笔的指尖紧了紧。
周绪起被他黑漆漆的瞳孔看得有点发怵,微偏过头,重复:“真的。”
衣领解开粒扣子,随着偏头的动作露出大片深陷的锁骨,脖子上筋骨链接到下颚,下颚线微绷,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引得人的视线不知该聚焦哪里。
谢致予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承诺般:“我会考到的。”
“嗯。”
周绪起了解他,既然谢致予说了他们做回朋友,就不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
嗯完后的三秒,他撑着头面向这边,语气松散:“当然会考到,毕竟是我给你辅导的。”
倒是挺自恋。
谢致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你不信?”
在炯炯的注视下,慢吞吞吐出个字。
“信。”
注视着他的瞳孔没有半点敷衍,倒是令人瞧出点认真的意味。
周绪起一愣。
“.....”彭经延站在教室尾巴的黑板报前,面色复杂的看着四组后排的两人。
说话自然,行为自然。
好似和好了。
和好个屁!
往常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周绪起早就已经骚上手,不安分的搁谢致予身上摸来摸去,谢致予开始还会丢开他的手,后边完全是个免疫状态了。
任他摸,每回摸耳朵都会耳朵红。
现在呢?
非常安分。
非常相敬如宾!
挨得很近,空气中却像划开了条银河。
彭经延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
许孟突然惊喜的欸了一声,转过身来敲了敲桌面,“绪哥。”
相敬如宾的两人抬头:“嗯?”
“.....”许孟有一瞬间感到了气氛的尴尬,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你俩....和好了吧.....”
周绪起反应过来,蹬了一脚他的椅子:“瞎说什么,谁和好?我和我予哥一直相亲相爱好吧。”
许孟松了口气,喜上眉梢,“那就好。你俩之前真的能把我和延延冻僵。”
说完不忘看向站在后头的人:“是吧延延?”
彭经延面无表情的看着cue他的傻乐二狗子:“.....”
“有事说事。”周绪起有点不耐烦。
“哦哦对。”许孟想起自己的目的,偷偷摸摸从桌肚下掏出个东西。
“绪哥你上表白墙了。”
何复路过,切了一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绪哥几乎天天上表白墙。”
许孟冲他摇了摇手指,“你不懂。”
何复往他肩上锤了一拳,“我不懂你懂?”
许孟嘿嘿笑了一声,把手机放桌面上,“这次的表白墙很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彭经延拍开霸占他位置的何复,拖开椅子,好奇的凑过去。
视频是运动会上的跳高视频,男孩子停在空中的身体弧线很是漂亮利落,栽下去的那一刻,连带着露出的腰腹砰的一下栽进绿色的软垫中,翻身的动作让那一截腰线折了起来。跌落一次又一次,背景音乐鼓点混合着叹息,膝盖上蹭出来的伤口,起伏的腰腹,扬起的脖子,垂落在垫子上修长的五指,全被镜头单独呈现出来,在灰扑扑的绿色软垫衬托下,竟然显得有些色情。
发现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惊叹声纷纷响起。
“我去。”
“这视频谁剪的?”
“卧槽,真的服。”
四下静了片刻,何复憋出句:“牛逼啊!”
彭经延冷不丁出声:“传播淫秽色情产品,情节严重的,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
话没说完,全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救救我,延延你在说什么啊笑吐了……”
周绪起:“……”
无语半晌,他拧起眉毛,张了张嘴,有人先替他问了:“这视频谁剪的?”
许孟:“不知道。”
“不过我认识管理表白墙的同学,可以问问。”
谢致予没什么表情:“麻烦联系他们让他们删了。”
“删了?”许孟啊了声,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看了看他绪哥,瞬间明白过来,特机灵一拍手,“予哥说得是!我绪哥的肉体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周绪起:“......”
温芮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弄明白了在说什么,视频她也看过,先朝周绪起竖了个大拇指,“绪哥你真的很.....”
“这个。”比划着大拇指。
周绪起叹了口气,“谢谢芮姐夸奖。”指了指屏幕,“这个确实有点过了。”
温芮摆摆手:“造福一中啊你这。”
许孟插了句嘴:“就是,毕竟我绪哥那颜值那身材。”
周绪起瞟了他一眼:“可惜它过不久就要没了。”
温芮呦嚯了一声,“那我得先去下载下来。”
周绪起脸上出现无奈的情绪,拱拱手:“饶了我吧芮姐。”
“开玩笑开玩笑。”温芮被逗乐了,没继续和他贫嘴。
何复诶嘿一声:“其实评论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