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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等色相(木三观)


麦冬笑着上来打招呼,南决明站在一旁,也是微笑。
姜归辛拿不准南决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也不会想象南决明是为自己而来的。
他想上回自己把话说得那样不留情面,恐怕已经伤了南决明的颜面,不知道南决明是否已经轻轻放下了。

第42章 香气
虽然心里忐忑,姜归辛还是笑意盈盈,看起来是心中全无芥蒂,还能和麦冬轻巧寒暄起来。
麦冬问了几句小姜老板近来可好,便顺势问姜归辛要去哪里。
姜归辛便回答了艺博会所在的城市。
麦冬得了答复后,一脸惊异道:“那就太巧了,我们也是往那儿去。”
姜归辛心想“这确实也太巧了”,略带狐疑看了看南决明,却笑道:“那你们的航班也延误了?”
麦冬答道:“我们这次出行坐私人飞机。”
姜归辛:嘤,万恶的有钱人。
姜归辛虽然自己没有私人飞机,但从前跟南决明一起出差,偶尔也会沾光乘坐私人飞机。
因此,姜归辛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你们本日是要坐私人飞机的,怎么会来公共候机室?按理说,坐私人飞机的,应当是去FBO候机的呀。
这么一想,姜归辛看向南决明的目光更带怀疑了,但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想:自己打了南决明的脸,南决明还眼巴巴凑上来?
这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南决明却温和一笑,说道:“既然顺路,你们航班又延误了,不介意的话不如坐我们的飞机?”
姜归辛虽然已产生怀疑,但听到南决明的提议,还是忍不住十分惊讶。
虽然心里有些怀疑别扭,但姜归辛实在很难拒绝。
毕竟,姜归辛也是有公务在身的,也耽搁不起。
姜归辛扭头问海风藤:“你觉得呢?”
海风藤说:“我没意见。”
这答案完全在姜归辛的意料之内。
海风藤要是有意见,那才是奇闻呢。
南决明这样的贵客,自然有专门的人导引他们前去乘机。
导引人员领他们穿过贵宾候机室的大门。
一路上,他们穿过了机场的走廊,这段走廊通往一个特殊的区域,专为私人飞机乘客提供服务的短途巴士就在那里等待着。
他们上了巴士,巴士缓缓驶向了停机坪。
导引人员带他们下车,却见停机坪的私人飞机区域上整齐地停靠着一排私人飞机。
导引人员指着前方的一架飞机说道: “尊敬的先生们,一切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登机。”
他们的目光齐齐投向那架飞机。
南决明一向低调,这架私人飞机的外形也保持着他的品味,外观虽然不张扬,但却充满精致高贵质感。
飞机的金属表面在阳光下闪烁,机身线条流畅,轮廓完美地融入远方蔚蓝的天空之中。
他们沿着银色的登机梯缓缓登上飞机,却见机舱内的装饰精致而考究,座位排列整齐,用上等皮革包裹,舒适柔软。座椅上的头枕和毛毯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感到宾至如归。
麦冬和姜归辛都不是第一次搭乘私人飞机了,倒是见惯不怪,没有第一次上这飞机时那种惊艳感。
而海风藤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却也十分宠辱不惊以至于有点无礼,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坐下来,就拿起头戴式耳机罩着耳朵,戴上眼罩闭眼睛睡觉。
麦冬愣了一下,原本他还想跟海风藤探探口风,看他是不是真的和姜归辛有什么暧昧。没想到这个海风藤直接睡觉。
麦冬坐在旁边,调低椅子,戴上眼罩,拉上毯子,也不让旁人看出来自己到底睡了没睡,只是从肢体语言里透出四个字——“当我死了”。
海风藤和麦冬都躺下了,自然默然无语。
机舱里的空乘人员也自觉地隐匿行踪,并不会进行安全演示,也不会来回走动,好似不存在一样。
故而,整个空间里,好像就只有南决明和姜归辛是喘着气的。
姜归辛轻轻一笑,说:“不如我也去睡觉好了。”
“那可以,你随我来。”南决明站起来,领姜归辛往里走。
两人走向了飞机内部的私人区域,这是一个更加隐秘和舒适的空间,平常南决明乘坐飞机的时候如果觉得困倦,就会在这儿歇息。
从前姜归辛作为秘书,谨守本分,很少踏足这个领域。
成为情人之后,南决明“公私分明”,并不带他一同乘机,更是无从得见了。
却见这私人区域里配备了一张宽敞的床,覆盖着丝绒床单和羽绒枕头,看着宛如云朵般柔软。
南决明坐到床边,轻轻拍了一下床头的小夜灯。
姜归辛仿佛不解其意地看着南决明。
南决明温和地解释道:“这个小夜灯可以调节亮度,让你在夜晚行动时有足够的光线,但又不至于太刺眼。你只需轻轻拍一下,就能打开或关闭它,而长按则可以调节亮度。”
说着,南决明又演示了一遍。
姜归辛却说:“这儿是南总的私人床铺,我可不好擅动。我和他们一样在外面睡觉就好了。”
南决明抬眸一笑:“你明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姜归辛心弦一颤,如放在平时,他应该装傻充愣。
但现在,他又不免变得坦率起来,说:“我以为我已经跟您讲明白了。”
“是的,很明白。”南决明手掌朝床铺上拍了拍,示意姜归辛到自己身边坐下。
姜归辛好像对南决明有种习惯性的顺从,身体先于意识的就在他身边坐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和南决明肩并肩的状态了。
姜归辛甚至能闻到南决明身上传来的混杂着龙涎香、檀香木和琥珀木的气息,是南决明惯用的那款香水的后调,亦是姜归辛想忘又忘不掉的气味。
姜归辛转过脸,试图远离这香气的干扰,脸上还是淡定微笑:“我还以为上次一别,再也不会见到您。”
“为什么?”南决明笑问,“难道我死了?”
姜归辛一怔,又笑道:“南总言重了。”
南决明轻声说道:“小姜,你是了解我的,我要做什么事情,肯定是想得很明白了,才会决定去做的。”
姜归辛一时间竟然不理解南决明的意思,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南决明苦涩一笑:“只是,我和你的事情,我花了太多时间才想得明白,希望不会太迟。”
姜归辛实在没想到自己上次那样狠狠拒绝南决明,南决明竟然还追上来,甚至跟自己表白!
姜归辛心神不免大震,一瞬间说不出话,又不敢看南决明的眼睛,便转头去看窗外流动的云。
南决明又开口道:“你是不是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会离开我的?”
姜归辛愣住,没想到南决明会有此一问,目光从窗外转回到南决明脸上。
却见南决明那张脸上罕见地出现失落之色:“我当初遭了你的分手,一时间措手不及。但之后细细想来,才明白你应当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做好准备,本来就不打算跟我长久的。”
姜归辛不免有些好笑,说道:“以色事人不是长久之计,这还是您一开始跟我说的。”
这话里透出一股姜归辛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和嘲讽。
南决明愣了一下,看来是忘记自己曾讲过这样的话了。
姜归辛毫不意外地笑一笑,说:“这点道理,其实我也是懂得的。”
“确实。”南决明回过神来,朝姜归辛一笑,“我是说过,以色事人不是长久之计。你后来还说了什么色衰而爱驰的玩笑话是吗?”
姜归辛不冷不热:“那可不是玩笑话,是金玉良言。”
“是的。”南决明沉吟道,“你一早想好退路,所以到画廊能独立运营之后,便果断寻衅,逼我提出分手。”
姜归辛听出南决明语气里的失落,心里却没几分愧疚,更多的是意外:“您到现在才想明白?”
——这话讲出口,姜归辛都觉得自己有点冷酷,毕竟这听起来像是在嘲讽南决明智商不足。
南决明苦涩一笑:“大约我自己不愿面对现实。”
姜归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南决明却抬眸望向姜归辛:“以色事人……你觉得你的色相真有办法令我沉迷?”
姜归辛突然被这么一问,以为对方揶揄自己,心下不悦,冷冷道:“鄙人资质粗陋,色相下等,确实难堪大用。”
南决明被姜归辛这样一噎,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决明却没继续解释下去,只从床头柜上轻轻拿起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
姜归辛的目光落在了书页上,见书中有一块玫瑰花瓣做的书签。
那朵玫瑰花瓣搭在白纸上,似一抹红色的诗意。
南决明捻起它来,动作轻柔得似抚摸情人的眼睫毛。
南决明轻声解释说:“这是你上回情人节送我的玫瑰花束上掉下来的一块。”
那块玫瑰花瓣书签精巧得很,还带着鲜嫩的红,仿佛仍活在那个情人节里,让姜归辛怔愣了一瞬。
“人会老,花会谢,朱颜辞镜花辞树。”南决明道,“如果是喜欢色相,当然是不长久的。”
姜归辛默然不语。
“你以为我迷恋花的色,”南决明把花瓣放到手心,“其实我爱的是花的香。”
不是从皮肉显露的鲜艳颜色,是从灵魂透出的幽香,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枯萎,只会如陈酒越酿越深。
姜归辛眼睫颤动,看了南决明半会儿,心里浮浮沉沉,如浪扑岸。
南决明蓦地把书合上,笑着说:“好了,话聊到这儿,你也累了。你需要休息吗?”
姜归辛咬咬牙,不忍继续这折磨心神的猜谜游戏,猛然问道:“别跟我扯这些文的、虚的,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我?是这意思吗?”
他的话直接又猛烈,倒打南决明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底,南决明这情窦初开的大龄嫩男在这个关节上脸皮忒薄,一瞬间有些脸红,却郑重点头:“是这意思。”
姜归辛却问:“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南决明的心跳得极快,全无平日的从容,仿佛偷懒没背书却在课堂上被老师抽背的学渣。
他颇感纠结,略带局促地说:“这个我也不能知道……只是从一开始,你在我看来就是特殊的。越是认识,越是喜爱。”
南决明那琥珀色眼珠流转出动人至极的浮光掠金:“你聪明机敏,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到、没有猜到。”
姜归辛闻言一怔,半晌苦笑道:“我确实猜了几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你身处高位对我情感操控,第二个可能是你天生多情待人温文但难掩轻薄,第三个才可能是你或许心动……”
南决明沉沉道:“前两个都不对。”
“但第三个也太荒唐。”姜归辛说,“在我这个位置上,只敢做最保守的评估。”
南决明缓缓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姜归辛断然说,“你的真心喜欢,我从前受不起,现在受不起,未来也是。”
听到这句话,南决明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姜归辛看素来优容的南决明变得这样脆弱,倒是有些酸涩,淡淡一笑:“我这话不是故意埋汰你的,也不是我私心对你有什么怨愤。我说过,我很感谢你给我的一切,包括这略显莫名的爱意。”说着,姜归辛幽幽一叹,“只是你懂我的,我这个人只会选择最好走的路。”
南决明垂了垂眸——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失落至极,让人见了不忍。
姜归辛看着南决明从刚刚到现在的变化,只觉他像一只刚刚还把尾巴摇得跟电风扇似的大狗子被猛地踹了一脚。
南决明失了锐气,但不愿失了风度,仍微笑着看姜归辛。
南决明的笑容素来是他的铠甲,不侵风,不入水,让他在绝境里也保留完全无缺的风度。
但这一刻,这个铠甲也有了裂缝。
姜归辛看得见南决明笑容里的落魄与苦涩。
姜归辛不习惯见这样的南决明,便微微偏过头,说:“好了,我现在想休息了。”
南决明保持微笑:“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南决明就站起来,走出了私人休息间。
姜归辛倒头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思翻涌间,又思绪绵绵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归辛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发现飞机已经抵达了机场。
他慢慢站起来,感到一股短暂的睡意仍然在身上挥之不去。
他摇摇头,竭力扫除疲惫,从休息间出来,便是属于小姜老板的精神爽利满脸笑容。
而南决明看起来也依然如故,铠甲上的裂缝仿佛已修补完毕,看起来依旧坚定得刀枪不入。
姜归辛、南决明、海风藤和麦冬便下飞机,在空乘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安全检查区域。通过了检查后,他们走出了绿色通道,外头已经有一辆豪华SUV等待着他们。
麦冬自然邀请姜归辛和海风藤一起坐车。
姜归辛却笑道:“我和海风藤打车就好。”
南决明脸上笑意不减,好像凝固了的豆腐,坚固又脆弱。
麦冬忙说道:“两位住哪家酒店?如果顺路,倒可以一起。”
姜归辛想了一秒,说道:“四季酒店。”
麦冬一听,愣住了:“四、四季酒店吗?”
姜归辛点点头,已从麦冬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
因为姜归辛订的其实是丽兹酒店。丽兹酒店与四季酒店南辕北辙,显然不是一路的。
从麦冬的表现来看,很显然他们打听过了姜归辛订丽兹酒店,估计是想和他“顺路”。
姜归辛心想:果然不是偶遇。
姜归辛心里说不准是什么滋味。
从前和南决明出游,都要顾忌着不能订同一家酒店,甚至大多时候,为了避开同事,南决明自己住市区,繁华热闹交通方便,而姜归辛得住郊区,买个什么都不方便。
现在倒轮到南决明追着姜归辛住的酒店跑了。
麦冬愣在那里,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四季酒店?不是订的丽兹吗?
看着麦冬这一脸懵逼的,姜归辛都好笑:这孩子真是朴实,跟在南决明身边好几年了,还是一张白纸似的。
南决明看麦冬一眼,随后对姜归辛笑道:“那不巧了吗,我们也是订的四季酒店。”
姜归辛怔了一下。
麦冬也愣了一下:“是、是四季酒店吗?”
南决明给了麦冬一个坚定的点头。
麦冬说:“不会吧?我记得是丽兹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南决明咳了咳:“你记错了。”
麦冬却拿出手机:“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是丽兹,您等等,让我看一下订单……”
南决明:………………………………………………
看着南决明的脸色,姜归辛都憋不出差点要笑出来。
麦冬翻了两下手机,微/博/小/金/布/谷/推/荐在南决明的死亡凝视下,才突然一激灵,求生本能迅速充值了他的智商,他顿悟了,立即抬起头,僵硬地说:“对,对,就是四季……是四季……”
“你们是四季啊。”姜归辛点点头,却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翻,然后朝二人晃了晃屏幕,“原来是我记错了,我订的是丽兹。”
麦冬怔住了。
姜归辛笑着把手机放回兜里:“看来是不顺路了。我和海风藤还是打车吧。”
麦冬此刻膝盖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决明却笑了:“丽兹和四季也算顺路。”
这下轮到姜归辛愣住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这也能顺路?
南决明径自把把车门打开,笑着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横竖,地球是圆的。”
姜归辛:……………………
正是姜归辛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海风藤冷不防说:“还是上车吧。”他一脸疲惫地说,“拒绝这种人,很麻烦的。”
姜归辛:………………
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姜归辛只好和海风藤一起上车。
到了车上,南决明又问姜归辛:“所以小姜老板,你住的是哪家酒店,现在已经弄明白了吗?”
姜归辛也是没好气了,便坦率道:“是丽兹酒店。”
南决明颔首,随即发话道:“小麦,你再确定一下,那我们订的到底是丽兹还是四季?”
麦冬这才回过神来,忙说:“是丽兹、是丽兹酒店……”
南决明笑着对姜归辛说:“你看,这不就是巧了。我们订的竟然是同一家酒店。”
姜归辛现在实在很惊讶:南决明的脸皮居然可以这么厚。
在这路上,姜归辛并不言语。
南决明也沉默是金。
既然两位主儿都不讲话,麦冬自然也谨慎闭嘴。
而海风藤是最不爱说话的人,因此车子在一路上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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