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就像在看着再度被开启的命运,又或者,再度归来的噩梦。
沢田纲吉浑浑噩噩的跟着九代目上了车,来到这里,彭格列的据点伪装成了教堂,“神父”为他们留下两盏灯火,恭敬的俯身离去。
“纲吉君,”九代目近乎叹息的喊着沢田纲吉的名字,他看向面无表情的青年,嘴巴嗫嚅,这位不可一世的里世界王者此刻也只是个平凡的面对着失而复得的孙辈的老人,他也会犹豫。但他还是开口,道,“我很抱歉。”
“我知道……您的想法,”沢田纲吉说,“我想,您也知道我的。”
静谧的空间内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火花声。
年轻的首领摩挲着手中的匣子,他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Ti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一直不喜欢里世界的东西,也排斥着牵连别人进来。”
“纲吉君,你明白的,没有什么比人活着更重要,”九代目似是不忍,几天前他才恢复记忆,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着急的来到并盛,并且亲自移交基石,可已经排斥他的彭格列指环并不能给他们更多的选择,“如果你的同伴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会很开心的。”
“我知道。”沢田纲吉说。
渐渐暗下的天色让摇晃的烛火变得明显,昏黄光线将柱子的阴影扭曲成囚笼,逼仄的把人禁锢。
沢田纲吉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回想起同伴,他琥珀色的双眼里泛出一点冰雪融化的温度。
“我也是这样想的,”棕发的青年带着疲累的倦意开口,他没有停顿的继续说道,“分离或许会很难受,但,总不会比有一天听到他们的死讯更难过。”
“九代目爷爷,我签署过见证过太多的fia成员死亡证明了,我不希望他们有一天会变成那其中的一员。”
“如果你不想见他们,不想让他们再成为fia,我也可以答应你,这次,由你自己来选择守护者,”九代目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划开涟漪,这位年长的首领郑重的看向他的继承人,说,“可我想他们不会同意的,纲吉君,你比我更了解那些年轻人,你们之间有着远超血脉相连的家族间的羁绊。”
“或许吧……”
年轻首领眼里带着灰暗和沉寂。
“但是,我已经把大家弄丢了。”他轻声说。
曾经,他是拥有着一切美好的。
“九代目,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沢田纲吉说,“时至今日,您仍旧觉得我合适成为彭格列的boss吗?”
“我不是一个负责人的人,我会抛下我的责任,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未知危险,我永远不会把家族的存续和兴旺放在第一位。”
“意大利那边,仍旧有三位继承人存在。”
“我想,”沢田纲吉默默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盒子递还给九代目,“您会有更好的选择。”
“不,纲吉君,即便你现在不想接受,我也希望是由你来暂时保管彭格列指环,”头发花白的老者用沧桑的声音说道,“因为它已经拒绝除你以外所有人的接触了。”
在棕发青年倏的愕然投过来的眼神注视下,Titeo缓缓说道:“包括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随着这声音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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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盛医院,监控室。
太宰治两手拿着手机,上半身平趴在桌子上。
他的头也埋在双臂之间,正缓缓转动挪出半个眼睛,看到中原中也抱着胳膊阴着脸从不远处看着他,太宰治就又迅速把头转回去脸朝向桌面。
“所以说中也——”太宰治拉长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嘛!”
中原中也看见他就窝火,此刻更是直接一脚踹在了太宰治座着的椅子上,休假马上就要结束的干部先生面无表情,语气阴森:“别以为你能蒙混过关,两辈子了太宰治,你哪次说迫不得已不是你主动的!”
“这次绝对不是,”太宰治发誓自己听到了中也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他像没有骨头一样侧过身,懒散的动作看得□□头直硬,“我可是被他打晕了诶,这样中也都要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身上吗?明明中也也没有察觉小家伙逃跑的事实。”
中原中也不爽的啧了一声。
“不过,他想离开的话,也没有人能拦住他吧。”
太宰治神色恹恹,像是从手机上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他熄掉屏幕后说:“中也,你有系统的看过他的报告吗?从森先生那里,看到有关“彭格列十代目”未来战斗计划的具体资料。”
“这跟我们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捏了捏鼻梁,“我知道你跟森先生手里肯定有额外的部分,但他经历的那场假死的战斗,已经过去很久了。”
“过去啊……或许对他来说,从未过去。”
“中也,我一直觉得他不适合当一个黑手党,更不适合做教父,他有太多不必要的天真在身上,可后来我才发现,我可能想错了。”
能下决定把十年前毫不相干的人带来,只为了逼迫十年前的自己,又把自己的棺木放在并盛,用自己死亡的事实逼迫着十年前同伴不得不向前走,这样的人,已经冷静心狠到了极限。
“纲君可比森先生还要棘手,”太宰治嘴上不着痕迹的叹气,“森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但是纲君,大家都太容易被他柔软温暖的表象迷惑了。”
“对吧,那边的那位Reborn先生?”
没人知道杀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中原中也下意识站在了太宰治前面,风尘仆仆的杀手身上凛冽的气息简直毫不收敛,他脸色差到一种程度,连压低的帽檐都无法完全遮挡住。
这个危险的意大利男人嘴角的弧度锐利如刀锋,如果沢田纲吉在这里,怕是死气状态下也会被吓到忍不住缩到一边。
里包恩的袖口还带着火药的硝烟味,裤脚甚至沾了一滴血,全身不整洁的状态完全不符合他身为世界第一杀手的美学。
如果不是为了某个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以最短时间赶来的话。
“他呢?”里包恩的声音很平淡,说,“跑了?”
“监控在某条街区失去了目标,”太宰治耸肩,“据说你们的幻术师可以屏蔽甚至欺骗电子信号?”
杀手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沉入黑夜,他清楚那不会是六道骸或其他人,只能是九代目,他终归还是来晚一步。
“放任他自由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握在掌心的***重新化为蜥蜴沿着主人的手臂爬至帽檐,里包恩快速翻阅着抵达前就跟太宰治达成协议得到的有关沢田纲吉这几天的近况总结,眼底一片冰寒,杀手抬起眼,看向笑的高深莫测的太宰治,语气发沉,“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用种种手段把他束缚成牵丝玩偶更不是,”太宰治回应着杀手完全等同于威胁的话语,“你说对吧,里包恩君?”
“你有你的做法,我们有我们的做法,”中原中也把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太宰治按回去,如火一般的港黑干部明烈的一往无前,三人所处的并不算小的空间里,暗流涌动,连空气都好似存在漩涡,“我们跟你不同,比起缥缈的里世界权力,我们更在乎他的安全。”
“如果你打算强硬的把他带回去,就要做好与重力为敌的准备!”
“他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成年人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占有欲,更何况,里包恩从不觉得这个说法是错的,杀手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既然无法达成一致,那么我们之间也就没有结盟的必要了。”
杀手不欲多言,丢失了珍宝的恶龙本就没有太多耐心,至于旁人的误解,他更没有解释的心情。
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无人能改变他对失而复得宝物的那份冲动。
他已经为了沢田纲吉做了太多太多,几乎数也数不清的违背自身原则的事情了,当然,他心甘情愿。
“嗤,那种蠢货,”杀手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用***口顶了顶帽子,“死掉算了。”
里包恩带着资料转身离开。
太宰治眯着眼看着里包恩离开的背景,少许,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出声。
世界第一杀手给予的“死亡”吗……
那或许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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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路灯亮起。
并盛町的沢田宅并没有亮灯,这里很久没有住人,里面的家具都盖着大块的防尘白布。今夜有人突兀拜访,所以,沢田纲吉心血来潮踏入故居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有什么不太对劲。
“大人?”担任护卫的某名亲信不解的看向停住脚步的沢田纲吉。
“无事,”沢田纲吉的视线从陌生而观察不出错处的客厅里划过,他抬手示意亲信止步,“你回去吧。”
亲信迟疑了,不只是他,还有隐藏在暗处护卫沢田纲吉安全的彭格列成员,都对此刻的命令产生了短暂的停顿。
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面色苍白的青年疑惑的回头,他带着不解问道:“怎么了?”
“我、我们……”
亲信的脸上充满了挣扎,他们并不想离开,那份突然恢复的记忆给人的冲击太大,他们是有些害怕沢田纲吉独自相处的。
而且,亲信看了看跟九代目谈了不知道什么内容,精神状态就算已经妥善伪装、也还是能被他这种程度的人轻易看出不妥的沢田纲吉,担心更甚。
他们的十代目,看起来太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树叶了。
“十代目,您的家里没有人整理,不如还是去九代目包下的酒店?”亲信试图建议。
“不必,多谢你的好意,”年轻的教父神色淡淡,他的视线锁定着某一处,分不出多余的心绪来安抚下属,只是说,“你们早些休息吧。”
下属们只能不甘的离开。
大门关闭的那一瞬,沢田纲吉猛地抬手挥开了客厅里拉紧的窗帘,但那后面并没有不速之客的身影,他面上感到有微弱的气流扫过,是有谁在移动,然后,他的后脑,被人抵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转过身来。”他听到那个人气定神闲的声音。
沢田纲吉的身体突然一颤。
他不想面对,却又不能不去面对,他缓慢的转过身,怔愣的看着里包恩,沉默着注视了很久,嘴唇紧抿无法开口。
他们二人之间环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不是梦。”杀手突然说道。
棕发的青年像是被刺痛一般的攥紧了手,他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能狼狈的侧过头垂下眼。
里包恩收回***,他摘掉了帽子,额前的碎发被他用手捋到后面,他一步一步把沢田纲吉逼进墙角,不容置喙的打开了青年自己因为太用力而刺破皮肤的掌心,将其手腕交叠,只用一只手,就禁锢抬高,扣在了墙上。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世界第一杀手低下头,气息逼近,更过分的分开了青年的双腿,强行挤进去站在那之间,“让我猜猜你现在被九代目刺激之后又想做什么蠢事?再次尝试离开?把你的守护者再度排离里世界?”
教父难堪的闭上眼。
他不适的蜷缩在这个侵略过度的怀抱里,从没有人敢对他做这种事。里包恩所有的动作对于禁欲庄重的教父来说都太过轻浮,沢田纲吉皱着眉,几近被人敲碎了所有保护壳。
“放开我,”被成熟的意大利男性鼻息刺激到的耳垂通红,沢田纲吉的话音带着弱气,他挣脱不开,只是一点暧昧的距离就让他看起来像被人亵玩到无力承受,他像是被逼到了绝路,只能色厉内荏的警告,“里包恩先生,请你放手,彭格列的十代目和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之间,并没有关系亲密到可以做这种事情。”
“唔,痛……”
里包恩没能在那句绝情的话下控制住情绪,就算他是最优秀的、不会有过多情感的冷漠杀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有几分脆弱的青年,手上的力度放松,没有人知道他在跟什么可怖的想法争斗,只有越来越重的杀气和压抑的氛围能窥探一二。
“不要激怒我,阿纲。”里包恩哑着嗓子说。
杀手忍耐片刻,还是在青年的锁骨上咬出了一个见血的牙印,他不算温柔的吸允掉教父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用着宛如猎人看待垂死挣扎猎物的眼神在他的所有物身上逡巡。
超直感嗡嗡作响,沢田纲吉甚至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重新见到里包恩的复杂心情和影响大脑反应的愧疚感终于被自己受到的过分对待打破。
教父绝不是他人轻易可以至于手中的玩物,腰肢劲瘦却也富有爆发力,加上腿部动作,他用巧劲摆脱了里包恩的束缚,飞快的从怀中取出手套戒指带上,进入了超死气模式。
不可阻挡的炽烈燃烧的火光,横亘于他们之间。
沢田纲吉咬牙与里包恩对视,就算是死气状态下,他的思维出于绝对冷静的状态,也没办法做到毫不在意的忽视里包恩眼中带着的充满恶意的黏腻和腐朽。
“里包恩,我们原先……只是一些意外,”教父带着明显而刻意的疏离说道,他提防的看着里包恩,谨慎的计划着逃离路线,“我并不适合你,我只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离开了。”
“活着的人总是会对死去的个体加以美化,升华感情,我们之间也是如此。”
“那个吻,”神情淡漠的教父顿了顿,说,“是我一时冲动。”
里包恩几乎要被沢田纲吉气笑了。
他猜到了他固执的小教父绝不会放弃切断与友人之间羁绊以达成让那些人不用再进入危险的里世界的目的,可却没想到沢田纲吉的第一个开刀对象居然会是他自己。
好,好得很,不愧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合格的黑手党教父。
“说完了?”杀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自然垂落虚握着***支,他绝对不是被人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威胁,他只是简单的陈述,“蠢纲,你知道戏耍世界第一杀手的后果吗?”
“我不是……”
“沢田纲吉,我真的会杀死你。”
沢田纲吉突然笑了,连额间的火焰也渐渐暗淡。
不对劲……里包恩恼火的拧起眉,杀手的直觉让他突然不想听沢田纲吉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知道,我有太多错,”复活后就不算好的身体状况让沢田纲吉在说话时变得缓慢轻声,“可我也想过,如果你们又原谅了我该怎么办。”
“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摘掉所有武装的教父费力的揪着胸口的衣服。
里包恩审慎的看向沢田纲吉,他看到了青年瘦削的手指、变得病弱的身躯、还有涣散的眼神。
“我讨厌我自己。”年轻首领的语气云淡风轻。
“里包恩,我知道我真的好残忍,又残忍又自私,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做,”那双棕色的眼睛水光弥漫,他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翼,还有解脱一般的笑容,“我真的不想再拖累大家了。”
教父顺从地低下头,抵上杀手紧握着的打开了保险的冰冷***管。
“所以,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帮帮我。”
当沢田纲吉醒来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漆黑的。
一如过去无数个在彭格列的日子,他静静望着窗外,等待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天际亮起。
昨天他同里包恩不欢而散,他看着里包恩沉默的离开,胸腔中涌动的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怅然多一些。
就算是普通人,被这样对待也会决裂,更何况是一直陪伴着他的里包恩,大概会对他失望透顶吧。
但这样也好。
沢田纲吉被彭格列的车队带去了九代目所在的酒店。
就算着急要沢田纲吉继承彭格列回归正轨,可新旧首领间的权力交接也不是一日能完成的,今天会先录入他的生物信息绑定权限,后续还要等回到意大利再进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在这里遇到了巴吉尔。
上一世,继承彭格列后,大部分守护者都被外派或在表世界有着自己忙碌的事业,待在彭格列的时间并不算多,就算是他的左右手狱寺隼人,一年也有几个月因为分部的视察任务而外出,真正留在他身边与他朝夕相处的人,除了里包恩,就是巴吉尔。
他确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
巴吉尔会失望吗?会愤怒吗?会厌恶的装作视而不见吗?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曾经的同伴对他用如何的态度,他都愿意接受,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
“殿下。”巴吉尔走过来,如过去一般自然的为他解下披风,交给随行管家。
金发青年的脸上,除了喜悦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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