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议论声并不好听，是男人当初在校门口乱嚷嚷的内容，说单子淮和陈林有一腿。
毕竟单子淮从本科大创到学科竞赛，再到毕业论文都一路跟了陈林，他见到那个被自己挤走奖学金名额的人讨论地最厉害，看自己的眼神里也不怀好意。
单子淮只觉得很离谱，没去理睬，径直回了宿舍，去把因为打架脏了的衣服都换下来洗了个干净，然后捧着盆去天台晾起来。
才到天台，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单子淮拿起手机来，见居然是韩斌。
点了接听，是韩斌有些着急的声音，他问单子淮怎么回事，怎么还有谣言说他和陈林有那种关系。
“无聊。”单子淮把手机夹在脖子和耳朵边，继续晾衣服，双手不紧不慢地把衣服抖开，然后挂起来：“谁在说？”
夏天阳光很晒，这一会的动作，单子淮就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被汗给湿哒哒地黏住了。
但好像也不是因为阳光，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冲头的怒气。
“谣言，真的都是很离谱的谣言。”韩斌叹了口气：“单子淮，你是今年的学硕第一，又一直跟着陈林姐做项目，总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陈林姐？不尊重我就算了，也该给陈林姐点尊重吧。”单子淮忍不住打断了又问道，他倒是无所谓别人怎么说自己，但是一想到陈林才出事没多久就被这般诽谤，实在气得不行。
“你别管了，学院会处理这件事的。”韩斌自然直到单子淮骨子里是个冲动的倔性子，劝道：“你昨天那个行为就已经太冲动了，陈林那老公真不是个东西，他觉得你不给他面子，他只会用尽全力报复你，你无法理解这种人，不如别管了。”
单子淮张口想反驳，但是不知为何，他脑子里先想到了昨天在医院里苏哲聿和自己说的话，猛地卸了力气。
苏哲聿说得对，他不能总是这般跟着情绪走了。
他们都该长大了。
“嗯……”单子淮答应道：“我知道了。”
“但是你这几天先别来实验室了。”韩斌有些为难地说道：“避避话头。”
“好的，谢谢韩老师。”单子淮没有再说什么，明显电话那头的韩彬没想到单子淮答应这么顺利，迟迟没有再接话。
“麻烦韩老师了。”单子淮补了一句，感觉对面的韩斌语气都变欣慰了。
“那是他们的问题，小淮你别放在心上。”
挂掉电话，单子淮也晾好了衣服，白色短袖上有一块血渍他怎么都洗不掉，现在还留着淡褐色的印子。
单然小时候总是要抱着的小老虎，肚子上也有一块血渍，曾经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洗掉。
单子淮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用指甲缓慢地摩梭那块污渍，他叹了口气，决定干脆把电话打了，便算了算时间，单然应该还没睡。
他不需要去联系人列表里找单然，手指好像肌肉记忆般就直接敲出了这串数字。
电话拨通时候，单子淮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跳，毕竟已经互相冷战了太久了。
但是听到妹妹的声音，他还是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单然。”他先道歉道：“很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但之后传来的是单然的笑声。
“哥，你可算是消气了。”单然语气里带着笑意。
“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啊，你不是都从赵霖哥那儿打听得清清楚楚。”单然毫不客气地戳穿道。
“赵霖哥倒是两边都喜欢通信。”单子淮也笑道。
“对啊，你不是还关注我和段哥有没有后续吗……”
单子淮忽然感觉心平气和下来和单然聊天，好像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无法理喻。
“苏哥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单子淮说有希望吧。
“有希望就好。”
聊了几句近况之后，单子淮便把顾嘉柔拜托的事情和单然说了，可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你朋友是记者？”单然警觉道：“我不喜欢他们这些人，他们只想挖自己想挖的，但是并不在意我们的想法。”
“我只是帮忙问问，你有顾虑就真的不用了。”单子淮怕单然为难，连忙补充：“但是我觉得她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我提到这件事情了，似乎她也追查很久了。”
“是，其实我也有感觉这之间有些关联，这些受害者的视频都出现在了一个相同的暗网，可惜我不在国内，很多东西实在了解不到。”
单然说着，单子淮听到单然鼠标咔哒声。
“但是我觉得对于受害者来说，也许并不是一定要有个真相或者什么，她们其实大多都是十几岁孩子，有些伤疤，反而隐藏起来更好。”
“确实……”
“我不可能相信你说的那个朋友，但是我相信你，哥。”单然说道：“我可以把信息给你，但是你要保证这些信息不会泄露出去，无论你给不给你那个朋友。”
单子淮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就算了，他不会给的，自己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顾嘉柔了，自然不知道顾嘉柔现在变成了怎样的人。
挂电话前，单子淮多叮嘱了单然几句，单然只甩了一句你和苏哥可得好好的。
说完好像自言自语地补充说：“不过苏哥也不敢拿你怎么办，我还真没见过苏哥哪次不护着你。”
单子淮忍不住笑了，说确实。
但挂了电话笑容却又顿住了。
他想到苏哲聿和自己说，汪老师希望他可以留下来协助他办完一个案子，因为看好他的能力。
但成人的世界不可能有馅饼，单子淮清楚得很。
也不知道是什么案子……
回了宿舍，看到单然还是给自己发来了邮件。
单子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击了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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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亿点点卡文…数了一下，下周会写到破镜（不小心写多了也很有可能qwq）在这里浅浅预警一下8！

文件下载之后单子淮正想点开，房门却忽然发出咔哒一声。
单子淮吓了一跳，连忙关掉了窗口，抬头见周锐推门而入。
“你没事吧。”周锐把给单子淮带的饭递到他桌上，脸上难得的全是担忧：“昨天都没回我消息。”
“手机没电了，没事的，在派出所能出什么事。”单子淮接过了周锐给自己带的饭，问他多少钱，周锐挺豪爽地硬说请他一顿。
“那些人还闹事吗？”单子淮也不硬给钱，心里想着下次还一顿，顺口问起昨天校门口的事情。
“你回头去门口看看。”向来好脾气的周锐模样想起这事也忍不住眉头紧锁：“赶走了就又来，警察都来过了，跟个地痞无赖似的，非要学校给个说法。”
似乎是担心单子淮乱想，周锐连忙补充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别在意，都是被你挤掉名额的人在乱说，讨厌得很。”
“无稽之谈，本来就没必要理会。”单子淮本来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是心里不免地懊恼起来，感觉自己的冲动行为似乎确实给学院和陈林姐添了不少麻烦。
“你别想太多，陈林姐肯定会觉得你做得很好。”仿佛是看出来单子淮在想什么，周锐安慰着：“我也很佩服你，我也恨得牙痒痒，就没胆子打过去。”
“不过你对象倒是个狠人，你看昨天这么多人他想多不想就直接冲进去了。”周锐说着，语气夸张地感慨道：“天哪单子淮，我感觉我又相信爱情了。”
单子淮想到昨天自己被男人推倒在地上，但下一秒，就有个身影出现在自己身边。
哪怕不理解自己的行为，苏哲聿仍然从没有犹豫过要挡在自己面前。
好像这点从来没变。
“确实。”单子淮回头挺认真回道：“我一直都很相信爱情。”
单子淮太少表达自己对情感的观点，此时周锐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好家伙，你们小情侣还够气人呢。”周锐摇头，摆手表示自己这个单身人士被伤到了。
虽然苏哲聿一直和自己说他没事，单子淮还是放不下心来，晚上买了学校外的汤包坐地铁往仙林区跑。
“你头还疼吗？”单子淮在电话里问：“我来你这儿了，给你带了点吃的，过会接下我呗。”
“对伤员这么好呢。”苏哲聿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到平时的笑嘻嘻，单子淮轻声哼了一句。
到了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果然苏哲聿又提前进站等着自己了。
高高大大的男孩仍然是双手插着兜，一身恨清爽的中裤短袖，笑吟吟地站在玻璃门外。
单子淮出了地铁门，照例责备一声苏哲聿别浪费钱进站。
“对诶，你今天不该去医院看看你妈吗？”路上，单子淮想起来了这事，忽然有点诧异。
“我妈已经转院了。”苏哲聿措辞着：“说最近要观察几天，暂时没法去看。”
“真的吗？”单子淮惊喜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事务所的师傅。”
说着，单子淮提醒道：“等你妈好一些了，该去选点礼物登门答谢吧。”
“没什么好谢的。”苏哲聿垂下头。
“你怎么情商比我还低。”单子淮拍了下苏哲聿的肩膀，拍了两下后又顺手伸去帮苏哲聿把鬓角的头发捋平整些，苏哲聿该去剪头发了，不过稍长的头发也挺好看的。
“好巧，和嫂子呢？”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吓得单子淮立马缩回了手回头看，见是旻严。
旻严似乎刚刚下班的样子，领带松松垮垮地绕在脖子上，见站苏哲聿边上的居然是单子淮，露出了一副微微惊讶的表情。
“阿旻。”苏哲聿轻车熟路地打个招呼。
“不好意思啊，看背影像个姑娘。”旻严倒是直言不讳道，单子淮身子薄，今天又正好戴了个鸭舌帽，只露出一截卷发，和苏哲聿举止太亲密了，旻严瞬间以为是苏哲聿的神秘兮兮的对象。
正巧电梯来了，三人便一起进了电梯。
旻严的宿舍在七层，不过旻严没有摁七层，只摁下了苏哲聿在的十二层。
“带朋友玩呢？”旻严说着看了眼手表：“都这么晚了，通宵打牌啊？”
“两个人有什么好打的。”苏哲聿笑道，含糊其辞着。
毕竟同性恋这种事情太容易惹起异样的眼光和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单子淮主动解释道：“来看看苏哲聿宿舍什么样子，坐坐就走。”
“你是那个......单子淮对吧。”旻严的记性倒是不错，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居然还记得单子淮的名字。
单子淮礼貌地点点头。
旻严个子很高，甚至比本来就很高挑的苏哲聿还高上小半头，单子淮只到他肩膀处。
“你们高中同学啊？”旻严问着，眯着眼打量对方。
单子淮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欸对，上个案子的卷宗文件是不是在你这儿。”旻严转头向苏哲聿问着：“给我看一看呗。”
“行。”苏哲聿稍微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前几天单子淮也睡苏哲聿这儿的，门口还凌乱摆着两个男士拖鞋，所幸旻严光顾着进门环顾，没太注意脚下。
给旻严传输文件的过程有点久，苏哲聿问两个人要不要喝点什么。
“有啤酒吗？”旻严问。
“有。”苏哲聿点点头，去柜里取了一罐扔给旻严，也扔了一罐给单子淮。
“你也喝口呗，这度数也不高。”
苏哲聿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单子淮，见单子淮点点头，把自己罐里的倒了一半给苏哲聿。
“你也知道他喝不了酒呀？”旻严晃了晃自己杯里的液体，笑问单子淮。
单子淮点点头。
他看着苏哲聿倒酒，但余光停留在旻严那儿，见旻严气定神闲地挎完文件，好像又多点了几下别的什么。
单子淮没看清，他站起身来假意去拿玻璃杯，暗暗接近了旻严。
“话说小淮有对象了不，要不要哥给你介绍几？”
谁知道旻严背着自己忽然问道，边说着边彻底弹出了u盘。
单子淮一愣，然后摇头说不用。
“那你给旻哥介绍俩妹妹吧。”旻严坐到了苏哲聿身边，好像完全没感觉到单子淮的冷淡，继续笑道。
苏哲聿也早就习惯旻严言语轻浮的，冲单子淮眨眨眼示意他别搭理旻严。
单子淮便不搭理了，旻严笑得眼更眯成了条线。
三个人没说太多话，旻严问了问两人中学的事情，又随口聊了几句他们工作上的事，苏哲聿基本上一沾酒就开始犯晕，很快就半趴在桌子上一副犯困的样子了。
“他真是喝不了。”旻严摇头道，自己把易拉罐里最后一点液体喝尽。”
“嗯，我过会把他搬床上去睡吧。”单子淮礼貌地逐客：“我送你出去吧。”
“不是说好陪我的吗。”苏哲聿牵住了单子淮的衣服，嘟嘟嚷嚷的：“怎么又要走了呀？”
所幸旻严只是当他喝醉了，只是觉得好笑：“你真应该给他录下来，每次半杯啤酒就立马说起胡话来了。”
单子淮怕苏哲聿再下去乱说什么话出来暴露了两个人关系，连忙拉开苏哲聿说让他快休息。
旻严住在七楼，他天生似乎就挺能说会道的，和压根没说过几句话的单子淮，问单子淮做什么的，工作了吗，住哪里。
单子淮没有回答太多，只说了自己要读研了，还住在学校里。
“我想自己攒攒钱在n市凑个首付，我家里管得严，我才懒得回去，反正也没对象，住这实习宿舍也足够了……”旻严问的多，话也多，可直觉却总给单子淮有种这人说话半真半假的感觉。
“话说，是不是苏哲聿有对象啊，好小子，也从不跟我说。”
听到这里，单子淮心头惊了一下，连忙说他也不清楚。
旻严明显没有相信单子淮说的，他连连摇头笑着说：“我看他那个房间肯定不是独居的，你就别帮他瞒着了，快和我说说咱嫂子长啥样。”
所幸还不需要单子淮去绞尽脑汁怎么编，七层正好到了，电梯门“叮”一声自动打开了。
旻严没有八卦到想要的信息，只好一脸的可惜地挥挥手说：“我先走了，你回去陪小苏吧。”
说完还笑了笑，不怀好意的样子：“可爱小淮，咱后会有期哦。”
单子淮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而另一只手疯狂地偷摁关门键。
回去之后苏哲聿倒是挺乖地洗完睡了，单子淮帮苏哲聿把被子盖好了些许，然后去开了电脑。
白天的文献没有整理完，自己的电脑也没有带过来，他便习惯性地开了苏哲聿的电脑用。
顺便想帮苏哲聿查查旻演有没有乱安装什么木马，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可一点开网页，一条派件信息弹了出来，单子淮草草扫了眼，愣住了。
是录音笔。
录音笔？
单子淮心里顿了一下，他很疑惑为什么苏哲聿会需要这种东西。

苏哲聿敲了两下门，房门里传出一声进。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苏哲聿先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才卡着点进来。
他深知汪岳虽然是律界大拿，却极信风水，只有在中午十二点到四点会客或者和交接工作，认为这段时间运气最盛。
简单交代完一些手头上的事情，苏哲聿便安静了，等着汪岳和自己说下去。
果然，汪岳换了一个姿势，示意苏哲聿靠近自己一些。
“你母亲和这个治疗的适配度很高，现在状态很好。”他说道，手里把玩着一串十八籽。
苏哲聿不知道汪岳手上这串是什么材质的，但是看上去色相极好，价值不菲。
苏哲聿手腕上也也一直戴着一串十八籽，还是中学时候单子淮因为自己抽了下签清晨去寺庙求的。
这串早褪了色彩，但是被苏哲聿当作心理寄托一般一直挂在手上。
此时他更忍不住微微握住自己的珠子，感受粗糙的表面仿佛带着些许对方皮肤的温度，再抬眼直视汪岳的眼。
“您需要我做什么？”苏哲聿问道，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
“上次和你说过了，”汪岳还是把那两张纸递给苏哲聿，苏哲聿只见到谅解书三个字很是刺眼。
还有一张银行卡。
“密码在背后。”汪岳说道：“你聪明，自然能搞定。”
苏哲聿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对，你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去和我吃顿饭。”汪岳点了一支烟，点头示意苏哲聿可以离开了。
等苏哲聿刚走到门口，汪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苏哲聿补充道：“还有旻严，记得也叫上他。”
苏哲聿愣住了，旻严性子随意，毫无上进心，在事务所一直都仿佛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很少会被汪岳主动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