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裁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身畔恰好矗立着的路牌,道:“在妙法寺的下面。”
“你站在哪里不要乱逛,我去找你,带你吃饭。”
“不了,”林风裁道,又望一眼路牌:“我看这寺的旁边就有饭馆,我马上到寺门口了。”
梁灼依然坚持要来,林风裁只得坦白道:“你身边肯定跟着一大帮人,我今天只想看风景,不想见人。”
梁灼终于妥协。
林风裁到了寺门口,正在寻觅饭店,忽然,看到梁灼正立在一块提了字的大石碑旁边,那模样,一看就是在等人。
他的身边没有跟任何人。
林风裁带着几分讶异走过去,梁灼看到了他,嘴上勾起笑:“想不想吃点新鲜的?”
林风裁狐疑,点头。
梁灼带着他进了妙法寺,嘴上道:“带你尝尝寺里僧人做的素食,刚才不少人和我推荐过。”
林风裁问他:“你就这样来找我,那些人呢?”
梁灼望了他一眼,道:“林老师都抛弃我一早晨了,我现在主动找过来,林老师却要嫌弃么?”
梁灼是懂什么叫以退为进的。
林风裁不好再问,跟着梁灼进寺。
妙法寺是这一片久已有之的寺庙,因此,尽管外墙沾了旅区的光得以重修,显得光彩新鲜,里面却还是古朴深沉多一些,显示了寺庙历经沧桑的历史积淀。
刚一进去,就有小沙弥来替两人引路,进了一间饭厅模样的屋子,饭食都已经备好了,可见是梁灼提前便安排好的。
寺庙简直将素菜做出花来,林风裁素来爱吃素食,此番吃的很愉快,还想着去厨房问问食谱,但是考虑到人家这些或许都是独家秘方,概不外传,就没有动身。
吃完以后,林风裁提议去殿里捐香火钱,询问梁灼的意思,梁灼的兴致并不很高。
所有和鬼神相关的事,梁灼一概没有兴趣。
但是林风裁却一定要去,梁灼只好陪着。
还是那个引路的小沙弥,带着两人进了寺里的内殿,说是只对有缘的客人开放。
林风裁看一眼身边的梁灼,心里明白,这个“有缘”多少和钱有关系。
大殿庄严肃穆,佛陀的金身高大无比,悲悯的注视着所有来拜之人,香火缭绕,零星几个人进去又出来,都安安静静的,显得整个大殿阔大又沉寂。
梁灼和林风裁一起迈进门槛,林风裁按照小沙弥的指示,跪拜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纸币放进功德箱,梁灼全程站在一旁,也不跪,也不捐钱,可谓冷眼旁观。
林风裁进来跪拜是为求内心安宁,但也不能妨碍别人有其他获取安宁的途径,所以梁灼如此,他也没有干预。
一切结束后,正要出去的时候,林风裁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身披袈裟的老者,正在做闭眼冥想状,面部表情十分安宁。
小沙弥见林风裁注意到了那人,便小声提醒:“他是我们寺里的尘缘法师,大师此刻应该是入定了。”
林风裁点点头,刚要移开目光,不妨对方忽然睁眼,两人视线相接。
法师双手合十,喊了声“阿弥陀佛”。
林风裁向他点头示意,却见法师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林风裁下意识就要走,感觉胳膊处一僵,回过头,梁灼正拉着他,“别去。”他俯身在他耳边道,“难保他说出什么迷惑你的话来。”
林风裁没想到梁灼如此抵触寺庙,心想以后定要问问他原因,不过现下,既然法师叫他,他还是去一下为妙,便不顾梁灼的阻拦,自动走了过去。
梁灼只好跟上去,心中有些懊悔带林风裁进寺吃饭。
林风裁已经走到了法师跟前,“大师。”他道。
尘缘法师点点头,道:“我刚第一眼就看到了施主,可谓缘分。”
林风裁道:“也是我的荣幸。”
尘缘法师笑着点头,他的面容很苍老,腰背也弯着,老态龙钟,但是神态疏朗清明,充满睿智祥和。
林风裁知道大师在打量自己,便任他打量着,半晌,大师道:“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你这缕残魂,终得完整啊。”
林风裁微怔,他身后的梁灼眉头紧蹙,手不自觉的放在林风裁的肩膀上。
林风裁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大师道:“你命中注定要来这里,一切都是缘分。”
林风裁身形微晃,俨然吃惊到极点,还是梁灼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
林风裁敛着眉,顾不得梁灼和小沙弥都在一旁,轻声问:“我来了,他呢?”
“未见前,他痴你也痴,如今你已是他,他也是你。”
这话说得在场人都云里雾里,然而紧接着,大师轻叹一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林风裁知道这句偈语,此刻却有些迷惑了,按照他的理解,这句偈语是说万事万物不过一个空和无,反倒是人的强自努力,干扰了事物的秩序,人应该做到万事万物从心中流过,不留痕迹。
难道说,他穿书后的所行都是干扰了事物的正常秩序吗?
大师却笑道:“施主不必过于担心,你已步入自己的缘,只需记住,凝然守心,妄念不生,故知自心,本来清静。”
“守心......”林风裁喃喃自语。
大师慈眉善目,道:“我看你面孔沉静,心中自然比别人多一份稳妥,施主循心而行即可,万事皆有解法。”
【作者有话说】
好像长十只手,一天码完所有QAQ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没你们我真的很难坚持下去【抱一个】
大师的话高深莫测,值得人细细品味。
从林唐山回来后,林风裁都沉浸在尘缘法师的话里,思考着其中玄妙的地方。
隔天,何炳然联系他去外省考察野外拍摄的场景,他离开海城三天,刚下飞机回到珑御府,管家告诉他,家里到了一个重要包裹,领着林风裁去看,林风裁拆了繁琐的包装,一看,原来是那副梁灼曾经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油画:《白马的早晨》。
这幅画之所以现在才到,是因为交接手续有些麻烦,牵扯到画家,当地收藏博物馆以及拍卖会,拍主等多方,听说寄来前还被送去参加了一个巡回画展,总之十分来之不易。
林风裁一刻不停的欣赏着这幅画,直到腰忽然被某人搂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管家说你都看一下午了,有这么喜欢吗?”
林风裁道:“喜欢。”
他没有回头,梁灼的脸颊贴上他的脖子,温度很高,不太像正常应有的体温。
林风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被梁灼一把握住,亲了一口,声音带些讨好:“我洗漱后才来见你的。”
林风裁转过身,看到梁灼的双颊飞着红晕,看起来,他要么发了高烧,要么喝了太多酒。
但是林风裁不太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不确定的问梁灼:“你喝酒了?”
梁灼的眼睛十分黑亮,坦承道:“醉了。”
林风裁和梁灼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见他不像别的醉鬼一样不停重复自己没醉,倒是有几分新奇。
正要开口说话,一打眼,他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高修,高修很少将梁灼直接送到内院,此情此景,林风裁猜测高修扶了梁灼一路,收回视线,他握住梁灼的胳膊,问道:“还站得住吗?”
梁灼不说话,只是默然注视着他。
林风裁扶着他进了卧室,自己去和高修说话。
高修告诉他,今天梁灼回了趟老宅,和家里人吃了饭,原本以他如今在梁家的地位,是没有人敢向他灌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独自一人喝起了酒,拦都拦不住,最后是被家里的堂兄弟扶上车的。
高修看了眼林风裁,又补充了点细节:“老板回来以后一定要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自己,还特地换了身衣服,拦都拦不住。”
林风裁想到梁灼上次对他的承诺,心中好笑,梁灼对这种事还真是执着,其实,就算他醉醺醺的站在他的面前,亲他,抱他,他又会说什么呢?难不成会推开他吗?
明明上次他对他的亲吻已经足够表明他不在意的态度了。
林风裁想了一下,又问高修:“他突然回家,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高修垂眸道:“老爷子怕是要不行了。”
林风裁点点头。
送走高修,林风裁回到卧室,梁灼正坐在床边,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视线一点不落的全部都笼罩在他的身上。
林风裁走到他面前,帮着他脱去干净而毫无酒气的外衣,嘴上念道:“辛苦你喝醉酒了还要这么折腾自己。”
梁灼一直没有说话,主动去换睡衣。
林风裁帮着他一起换,道:“你喝醉酒倒是比平时安静很多。”
梁灼还是没有说话,直到林风裁熄了灯,即将缠绵于睡意,梁灼才道:“林风裁,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到了我这里,就不准走了。”
林风裁瞬间清醒,想到自从妙法寺回来,两人还一直没有机会谈谈那天在庙里,法师说过的话。
思索着,他道:“那天尘缘法师说的话太过玄妙,虽然都是对我说的,我自己却也一知半解,你不要瞎猜,我......我没有从哪里来。”
梁灼将他搂的更紧。
林风裁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用手不断摩挲他的脖子。
隔了一会儿,正当林风裁以为自己的安抚起效,梁灼已经不再多疑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林老师,为什么我每次遇到危险,你都像是提前知道,次次替我忧心。”
林风裁刚要解释,梁灼却还没有说完:“你还记得你的那句‘我可以试着理解你’吗?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后来,拍卖会前的飞机上,你一遍遍叮嘱我要我小心我那二叔;电话里听到李青容母子两来到我的病房,你马上回来医院,还叮嘱高修去查我的药......”
林风裁听他如此喋喋不休,轻点着他的唇,道:“我刚才说错了,你喝醉酒,话变得更多了。”
梁灼拿掉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还在继续:“你让我放走夏晗,我放了,后来,他在停车场堵我,说了和寺里那个和尚一样的话:你是突然来这个世界的。”
梁灼的声音里满是惆怅和惶惑:“你是不是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风裁听他提到夏晗,还是紧张了一下,马上便开解道:“我好端端的在你的眼前,不是鬼,不是妖,一个人而已,是人,不在人的世界,还会去什么世界?”
“不。”梁灼的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无论你是什么,千万不要走,你要永远留在这里。”
刚才已经关了灯,四周是黑的,林风裁看不到梁灼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此刻急速跳动的心脏,焦急的话语,林风裁可以想象,梁灼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带了惊慌的。
想到此,尽管知道他这惊慌有醉酒的成分在,林风裁还是感到一阵心疼。
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在他的胸口拍了拍。
尘缘法师的话太过高深,林风裁自然不能完全会意,可是他对于大师的一些提点,譬如“守心”譬如“循心”譬如“妄念”,经过多天的思考,却已产生了自己的体会。
曾经,他总怕自己还会回去,无法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梁灼的身边,也怕自己已经扰乱了书里世界的秩序,最终被世界意志反噬,如今想来,这一忧虑让他徒生很多妄念,扰乱了他原本宁静的内心,也让爱他的人充满不安。
其实,在所有的未来、现在和过去里,最为重要的应该是现在,哪怕明天这个世界就会倾塌,他就会和梁灼分开,可是今天、此刻,梁灼这样爱着他,他也...爱他,这就够了。
林风裁声音轻缓温柔,虽然是问句的语气,却早已自带了坚定不移的答案:“梁灼,我永远都在,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梁灼的一句:“林风裁,我爱你。”
第二天,梁灼耐着头痛睁眼,林风裁已不在他的身边,他没有立刻下床,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会儿昨晚的事,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包裹着他。
翻身下床,梁灼来到卧室隔壁的大厅,那里,林风裁正静坐在油画前。
本以为他看的认真,不想,林风裁早已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循声回过头来,隔着镜片的眼睛里也射出柔缓的光。
林风裁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龄毛衣,他穿黑色是完全没有压迫和侵略性的,这纯黑的毛衣,只衬的他整个人更加的白皙清静。
他的背后是那副半人高的油画,画里,一匹白马即将冲破晨雾,冲出画面,梁灼的心脏猛的一动,心中的马也要冲出,直向林风裁奔突而去。
他的脑海中猛然响起林风裁的那句“我永远都在。”
梁灼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手放在林风裁的肩膀上,望着油画,对林风裁道:“这幅画是送给你的。”
林风裁微微睁眼,梁灼看他一眼:“拍卖会那天,我看出你喜欢它,所以拍下他来送给你。”
林风裁想到那天的场景,浅浅的笑了,“谢谢你,我真喜欢。”
【作者有话说】
温柔的林老师~
今年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林风裁坐在玻璃花房里,细雪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要落在他的身上,却终究被玻璃阻隔。
恒温的花房里,花朵一年四季都开得娇艳,林风裁却更爱院子里被寒气冻掉叶子的树梢。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天穿来这个世界的光景,那会儿,也是一个雪天。
院门忽然被推开,梁灼穿着一件黑沉沉的呢大衣,出现在门口,脚上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
他向花房走来了。
林风裁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主动推开花房的门,迎了出去。
雪下得很大,朔风迎面。
林风裁的上身只穿着一件毛衣,身上攒的那点火气,自刚迎上风,就消失殆尽了。
梁灼看他穿得如此单薄,忍不住心惊胆战,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听语气仿佛有些生气:“衣服也不加一件就出来了!”
松开林风裁,梁灼把身上的大衣脱了,披在林风裁的身上,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暖气一下足了起来,林风裁去给梁灼煮咖啡。
梁灼倚在桌畔,没来由道:“这几天晚上我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林风裁从手中的水壶上分出点心思,抬起头,“怎么了?”
梁灼面沉如水:“老头子就这两天的事儿了,我作为家主,需要盯一盯他的后事。”
林风裁怔愣住,杯中水溢了出来,流到桌面上,一滴一滴沿着桌角落下。
梁灼上前扶住他仍旧提着水壶的手。
林风裁终于回过神,放下水壶。
梁灼唰唰抽出几张餐巾纸给他擦手。
林风裁望着他因专注而低垂的眉眼,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节哀顺变。”
梁灼抬起头,窗外,雪在簌簌落着,屋内,壁炉里的火在静静燃烧,两人视线交汇,只一眼,彼此便都懂了。
梁灼嘴角勾着抹淡笑,道了声“嗯。”
隔日晚上,梁灼果然回来的很晚。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刚过,等走到内院,已经又过了将近一刻钟。
晚上的风比白天要烈一点,带着雪粒的风刮在人脸上,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齐齐运作。
来接他的管家十分贴心,想着为梁灼撑把伞挡一挡,却被梁灼拒绝了。
实际上,这风雪虽冷硬,却比家里那僵而无波的古怪与死气要令人感到舒畅,他情愿挨着。
两人踩着嘎吱作响的雪一路到了院门口,一盏昏黄的小灯挂在门廊上,为从外面回来的人指引方向。
推开虚掩着的门,主屋的灯还亮着,拉着窗帘的窗户上隐约映出一个人的上半身,听到门口的动静,映在窗户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
梁灼知道林风裁在等他。他紧走两步,想起管家还在身后,便停住步子,回过身对管家道:“水叔,你快去休息吧。”
水叔点点头,走了。
梁灼进了屋子,看到林风裁靠在窗边的一张安乐椅上,旁边的桌上放着几本书。
室内的光线并不强烈,但是比起外面的黑天黑地,显得混沌而温馨。
林风裁见他进来,本要起身,梁灼却走去他面前,蹲身在他膝前。
梁灼的肩头布着一层薄雪,林风裁为他拂去雪的时候,恰好目睹了他眉间的疲惫,但是梁灼对着他笑得很柔和,脸上原有的锐利被疲惫和这个笑容完全抹掉了。
林风裁自然心疼他,道:“这几天你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忙家里的事,任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需不需要我帮忙?”
身下就是地毯,梁灼干脆伸直一条腿,坐在林风裁的椅子旁,一手搭在林风裁的膝头,道:“家里的事十分繁琐,老头子的要求又很多,你去掺和这趟浑水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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