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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乌憬心虚地放下手。
宁轻鸿轻笑,“摔了也无妨,不过一死物。”等少年下来,他又招手,“乌乌,过来。”
乌憬小跑到他面前,“没有弄坏的。”
他是弯着眸说的。
宁轻鸿仔细看了看他,“哥哥倒怕那物什摔在乌乌身上,下次叫人拿给你。”
乌憬眼睛一亮,“好。”
宁轻鸿牵着人走到桌旁,他上一瞬还在笑,下一瞬语气却轻描淡写地温声问,“乌乌玩了一上午?”
乌憬解释,“我看不懂,没有偷懒。”
宁轻鸿轻声,“字也未练。”
乌憬抿唇不说话了。
拂尘好不容易捧着那花瓷放到架上,听着身后陛下同千岁爷,手一抖,险些就要将这瓷器摔到地上。
这是,这是——
陛下招了?
他又揣摩千岁爷的面色,见主子如往常一般同陛下说话,只是中途漫不经心地略了他一眼,拂尘霎时想起什么,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是了,主子先前让他拿样物什过来。
宁轻鸿指尖抽出一本书简,道,“今日学的是四书五经,乌乌随便挑一本,除了字要认,句读也要学,届时还得将整本都背下来,哥哥要考你帖经墨义。”
他温声,“不能偷懒。”
乌憬还在思考着帖经墨义是什么,听见宁轻鸿轻柔的最后一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听见人说,“总要学些东西,不然届时被旁人欺负了去都不知晓。”
“连跑回来找哥哥说都不会。”
“若是我空不出闲,不能时刻看着乌乌,又要如何?”
宁轻鸿又搁下书简,“昨日念着乌乌晚睡,今日才没唤你,日后每日都得五更起,随哥哥去上朝。”他笑叹,似有深意,“免得朝上又生闲言碎语。”
“乌乌听着了,又寻我哭。”
乌憬听得愣愣的,下一瞬,却瞧见拂尘从外捧着什么上来。
宁轻鸿朝服还未换下,一身绯红官袍,身前鹤补用五彩成线绣织,他探出双指,接过后,又漫不经心地搁在桌旁,发出“啪——”的一声响。
是一把长约四寸的厚重木尺。
宁轻鸿笑着“嗯?”了声,“乌乌怎么不说话?”他轻声问,“可是还没玩够?”
乌憬又变回了先前小鹌鹑的样式,一直摇头,“没,没有,玩够了。”
结结巴巴的。
少年忍不住去扯宁轻鸿的袖角,眼巴巴的,带着点希冀,“真的要背一整本吗?”
宁轻鸿残忍道,“自然。”
他温和地笑了下。
作者有话说:
55(睁大眼):颓倒.jpg
可以永远相信9k的事后(max,bushi

第67章 认字 错了五十四个
乌憬跟随着宁轻鸿的指示,小心从中抽了一本出来,认真看了看书简上的书名,两个大字龙飞凤舞,鬼画符一般安在其上。
隐隐约约能看出第一个字是个“中”,第二个字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但是宁轻鸿说了是四书五经……
这本是中庸吗?
宁轻鸿要批折子,坐在了主位上,太师椅旁安了另一把椅子,乌憬坐在他旁边,翻着书页时,还会忍不住看向对方手边那把两指宽的细长木尺。
因为是实木的,还格外厚重,大约有半指头那般厚,光是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他又想起自己先前为了一盏兔子灯笼时,宁轻鸿慢条斯理地淡笑着说了句——他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乌憬心下一紧,不敢再看那木尺,只颤着眼睑,翻开第一页,随后就对着满书的鬼画符呆住了。
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要怎么把全本背下来?
乌憬试探地把书简递出去,看着宁轻鸿,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触及到那把木尺,咽咽口水,小声说,“看不懂。”
他忍不住去拽人的袖角。
只想着怎么都好。
反正就是不要挨板子。
“那哥哥教你,乌乌仔细听着。”宁轻鸿接过来,笑,“届时帖经墨义时,若是错了一个字,可是有罚的。”
一个字都不能错?乌憬愣了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宁轻鸿只看了眼!页上的字,就缓声道,“此乃中庸。”
对方连书名都不用看,只瞧了第一句话,就知晓这是九本书里的哪一本。
宁轻鸿徐徐道,“此间每一本,都是国子监里的教傅日日念给学子们听的,科试内的大数题目也从此出。”他道,“明年春闱殿试,能上到御阶前面圣的考生,只需我随意说几字,立即便能知晓我说得是哪本哪篇哪章哪目——”
“并能流畅背诵之。”
宁轻鸿半笑,“当然,乌乌不用背到这个程度,可总要识字认字,知晓殿试上每位学子答得都是什么。”他轻声,“平时在朝中,也能听懂那些迂腐文臣,偶尔说的诗书词是何意。”
“便是在这折子上,也大有肆弄笔墨之人,乌乌什么都不会,到时离了我,要怎么办?”他看着呆呆的乌憬,轻“嗯?”了声。
乌憬听得晕乎乎的,他知晓宁轻鸿在与他分析利弊,可对他来讲,他根本意识不到这些话里的严重性在哪,只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甚至只能注意到最后一句话,拽着人的袖角仰脸问,“你……”
乌憬有些无措,忍着羞赧,说,“你亲我,还那样,我,你……你不能丢下我了。”
他们都那样了,又是亲又是抱又是……
怎么还可以谈离开?
乌憬心里乱乱的,他不知晓自己对宁轻鸿时什么想法,也猜不透宁轻鸿现在是什么想法,可他已经想不出自己以后会有离开宁轻鸿的一日,或者说,根本不会去生出这个念头。
也不会去想他以后独自一人要怎么办,只觉得他自己只用吃吃喝喝玩乐就好了,朝事都会有别人管,便是有朝一日,让他从龙椅上下来,乌憬都不会难过。
即使对方是人人怕的大奸臣,但宁轻鸿其实把朝事都理得分分明明,乌憬能感觉得出来。
上位者做的每个决策影响得是成千上万人,乌憬想,若换作是他,他永远都做不到去背负起一国之重。
要是因为自己的任何一个决策,死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记一辈子的。
宁轻鸿在他耳畔笑,“乌乌怎么还赖上哥哥了?”
乌憬将自己从思绪里拔出来,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担心离开宁轻鸿后,会不会回到过去那样,吃不饱穿不暖。
而是——
乌憬小声反驳,“才没赖上。”
宁轻鸿笑,“好了,哥哥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乌乌再不学,便当真是要罚了。”他探出指尖,示意乌憬过来。
只有一本书,自然是要一起看的。
乌憬被人半搂着,站着有些累,他坐到了椅子上,宁轻鸿的身前。
因为骨架不大,身上肉又少,
只占了很小一个位置。
支着手肘在桌面上,认认真真看着书简上的字,又听见身后人低低笑着,“乌乌,是从右看起。”
乌憬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看向正确的位置。
身后人放慢了语速,念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他顿了顿,“此前三句,每五字一断。”
“其意为,人生性之善,善思善学,由天而赋,后日不可改。”
“……”
乌憬听得手忙脚乱,他还没把那些字认全,听着宁轻鸿一个一个地念,再把脑海中的简体字一个一个地对上去,他还没对完,甚至一个读音有那么多字,他还没确定好这个鬼画符对应的是哪个同读音的字。
就听见宁轻鸿解释完,开始念下一句了。
他上一句还没记全记清,不知道怎么写呢,就又要记下一句了。
宁轻鸿没说几句,就见少年睁着眼开始神游天外,他淡淡笑了一下,“乌乌走了次神,要记一次罚。”
自暴自弃的乌憬瞬间回神,边摇着头边慌忙解释,“哥哥念得太快了,不是我走神,这次不算,不要罚!”
乌憬竭力想证明什么,他伸出指尖,指向书简上的第一个字,慢慢往下滑,“哥哥,这个字是天上的天吗?”又问,“这个命,是哪个命?命令的命吗?”
他回头,茫然地看向身后人。
宁轻鸿静了一静,“是。”
乌憬认真地道,“那要等我记一下。”他把“天命”的简体字在脑海中写了一遍,慢慢对上纸上的两个鬼画符。
他本身就并非不会认字,只是另一种语言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一时要改,要费很大的功夫。
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辨认、替换、记下来,就像学外语一样,先确认这个“字”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再对照着记下这个“字”。
乌憬背了好久,还要宁轻鸿拿笔,教他在纸上临摹两遍,才跟人说,可以到下一个字了。
不是一句一句来,
是一字一字学。
宁轻鸿问,“乌乌当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乌憬抿唇,小幅度地摇头又点头,“之前不会,现在会了。”他似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解释,“没有骗你的。”
他小声,“之前是真的不认识,真的在学,真的记了很久的。”
“哥哥的名字也是。”
他记得这般麻烦,也没有想着要跟宁轻鸿说自己会另一种字,也不敢偷偷在纸上把现代的字写下来,好让自己对照。
被人发现是一回事,
怎么坦白也是一回事。
坦白之后又是一回事,如果更方便的字体出来,会不会在这个朝代推行出去?字体的演变发展如果凭空消失一段,那到演变到最后,还会是他所熟悉的字形吗?
如果正确还好,可若是他记错、写错了呢,如果他把“纤”写成了“忏”,那以后世人读“纤细”写成“忏细”,又当如何?
乌憬根本不敢想象。
他成为不了那些穿过来后用先进的知识改变这一朝代的人,正确了还好,错了呢?
乌憬承担不了后果,也不会觉得这个时代很落后,他要去改变。
他的愿望很小,也很容易满足。
“哥哥,我记好了。”
原来这个字是“之”字。
前面容易的字还好,轮到“谓”时,乌憬一连问了好些字,“是因为的为吗?”
宁轻鸿再次否认,他按了按眉心,似是觉得棘手,眼神中却并无不耐。
既然要养着教着,
便是再麻烦又如何?
光是前三句,乌憬就学了快半个时辰,宁轻鸿才开始念下一句,他说的声音更缓更慢,“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他边道,边不动声色地瞧着人。
慢条斯理地观察着。
乌憬浑然不觉,认认真真地听完这三句,在宁轻鸿要念下一句时,急急忙忙地拽住了人,“可以了。。”
宁轻鸿便停了。
在乌憬开始学新的字,并且因为难字抓耳挠腮去想这到底是何字,要对应上哪个字是,宁轻鸿停了,道,“乌乌,今日先不学中庸了。”
乌憬愣了一下,“那学什么?”
宁轻鸿合上书简,执笔在纸上不疾不徐地几行字,统共写完,也才占了半页纸,他让乌憬看着,念,“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
乌憬听他念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他终于不用对方翻译就能听懂了,但越听人念,越觉得熟悉,在宁轻鸿缓声说到“日初出大如车盖”时,忍不住去拽人的袖角,打断,问,“哥哥,这篇文它的名字叫什么?”
宁轻鸿淡声道,“两小儿辨日。”他轻声,“市坊孩童都会念,乌乌学,应当要轻松许多。”
“至于四书五经,慢慢来罢。”
他轻叹。
乌憬愣了一下,霎时恨不得当场找个洞藏进去,面上全红了。
这不是他小学背的课文吗?
宁轻鸿教了乌憬一上午,乌憬才堪堪把字认全,认全字后,将这篇文与先前教的中庸三句很快就背了下来。
但仅限于背。
宁轻鸿一边批折子,一边听人默背了一遍,背完就让下人新上了张白纸。
乌憬得全部默一遍。
他执笔困难地回忆着,费劲地把好不容易记下来的一个一个鬼画符,慢吞吞地写上。
宁轻鸿批了半个时辰的折子,他才堪堪写完,放下笔后瞬间松了一口气,见对方拿起那张纸慢慢瞧,不自觉眼巴巴地看着人。
“一共一百三十四字。”宁轻鸿放下纸张,“乌乌写错了五十四个。”他笑,“加上先前走神那一次。”
“一共五十五次板子。”

先前他一直以为对方只是说笑。
也不是说笑,就是觉得对方温声细语的,好像并不会真的要打自己,但现下他余光瞄到桌上那把木尺时,听见耳畔的声音,立即僵住了,只无措地拉着人袖角,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真的错一字就记一板?
这才默了一篇,若是每日默一篇,每篇都错这么多,十日下来不就几百个板子了吗?
宁轻鸿抬起指尖,徐徐伸向那把木尺。
乌憬反应过来,瞬间抬起手,死死抱住对方的手臂,恨不得摁在自己怀里。
少年宽袖凌乱地落下来,露出底下伶仃腕骨,瞧着力道就不大,便是使出了全部力气,也能被人轻易挣开。
乌憬着急忙慌,“之前那个不算的。”他摇头,小声,“不要拿。”
又吓得结巴,“我,我可以再默一遍的,不,不打。”
“我写了很久的,它太难了。”
“我有在努力记的。”
乌憬语无伦次,“但它记不住,我在认真写了,没有偷懒,我也不想错。”急得快哭了,“不要拿。”
“哥哥不要拿。”
少年快抱着人的手臂哭出来了,面颊急得泛起了红,只会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恨不得离那木尺越远越好,向后挪得快贴进身后人怀里。
早在宁轻鸿说要打板子时,一旁伺候的拂尘就极有眼色地领着下人去了,陛下受罚便罢了,天子的颜面却不能无。
此时房内只剩二人。
宁轻鸿微叹,“那灯笼是不是乌乌拿的?哥哥有没有提前说过?”
乌憬又点头又摇头,“是我拿的,我不要了,还给你。”
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怎么还抵赖?”
乌憬慌乱地说,“不公平。”他跟人算着,委屈得抿唇,“一个灯笼,那么多板子,不公平的。”
“没有抵赖。”
“我没有抵赖。”
他慌得只会重复。
宁轻鸿失笑,“那又出神还写错的是不是乌乌?”
乌憬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是,是我,但是——”
宁轻鸿低声哄着问,“哥哥是不是提前就同你说了?”
乌憬憋着闷气,身上都出了些薄汗,闷着点头。
宁轻鸿吐出二字,“伸手。”
乌憬颤了下眼睑,“不要。”
胆子大了许多。
宁轻鸿慢条斯理道,“乌乌乖一点,今日便只先打一板,罚完便能去用午膳了。”他轻笑,“国子监里的教傅若是瞧见堂上有哪位学子念书时出神,严厉的可是要一竹条抽下去的。”
“哥哥同乌乌保证,只用这把木尺。”
“嗯?松手。”
乌憬呼着热气,他快躲在宁轻鸿的手臂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被哄了这么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松了手,只朦胧中看了眼那柄木尺,又被吓得别过脸。
他颤着指尖,害怕地伸出自己的手,紧张地摊开,一边余光瞧见宁轻鸿去拿,又止不住怕,回身去用另一只手扒拉这人。
用手臂搂住对方的脖颈,侧着身将脸肉全埋进去,呼出的气息全是黏腻的,带着哭音说,“哥哥不是别人。”
宁轻鸿抬起木尺的手微微一顿,放轻了力道,眉眼不动地挥了下去。
乌憬霎时感觉手心一股尖锐的疼意,又麻又痛,他忍不住哭了出来,“疼,疼。”
宁轻鸿搁下木尺,他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但因为木尺太过厚重,少年又实在害怕,疼意才这般明显。
他低着眉眼仔细察看了下。
少年的手心只印了条淡粉的印子,
怕是不过一刻钟就能消下去。
宁轻鸿轻叹,“乌乌这般怕疼?”他放轻嗓音,“以后要怎么办?”
语中似有深意。
乌憬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只憋着泪,只觉得那一下的痛比什么都疼,能让他哭得昏阙过去。
宁轻鸿哄他,“只一下便受不住,还有这么多板子,乌乌要怎么办?”
乌憬只会跟着他重复,疼得紧闭着眼,带着哭腔问,“怎么办?”
宁轻鸿似也很苦恼,淡笑着问,“是啊,该怎么办好?”
乌憬一个字都答不出,只吸着鼻子。
“好了。”宁轻鸿微叹,他执起乌憬的手,微微垂首,在少年泛红的手心轻吻了一下,“哥哥给乌乌上些药,消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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