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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一桩桩一件件,一点一滴的,
他已经适应了,习惯了。
甚至因为习惯,迟钝得连什么时候越的界都反应不过来,和宁轻鸿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昵的源头都找不出。
好像自然而然,一觉睡醒,
就这样了。
乌憬跟着宁轻鸿离开时,他忍不住回头再望了一眼那枚静静地躺在瓷盘中的月团豆沙馅饼,因为被他咬了两口,所以缺了一个小角。
看上去跟他记忆里被包裹在包装袋里的样式不同,但都一样的好吃。
下一瞬,又因为没有看路,乌憬一个不小心就踉跄了一下,他恍惚回神,转身瞧见了正无奈地半笑着看过来的宁轻鸿。
“乌乌怎么又走路不看路?”
“摔了又得赖在哥哥身上哭鼻子。”
乌憬愣了一下,他摇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于是只好又怔怔地摇了下脑袋,不知不觉地将宁轻鸿的手握得更紧了。
少年眼中的依赖好似又多了一分。
好不容易,他才安安静静地开了口,“哥哥……”乌憬小声唤,“哥哥等,好不好?”
宁轻鸿轻声问,“是要哥哥走得慢一点,等一等乌乌吗?”
过了片刻。
乌憬才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宁轻鸿笑,“好。”
他原本就不快的步伐放得更慢了,先前跟在他后面的少年,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宁轻鸿漫不经心地略过周遭的景致,似在思索着什么,不知是朝事还是身旁人。
乌憬在偷看他。
宁轻鸿对视线格外敏锐,下一瞬就低下眉眼,侧脸看了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却似“嗯?”了一声。
被抓包的乌憬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将方才想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中秋要看月亮?”
少年眼中是满满的期待,又带着怕不会成功的怯怯,但既然问了出来,胆子肯定是比之前大的。
宁轻鸿思绪片刻,“夜里会有宫宴,宫宴前乌乌还得去跟太后太妃以及两位公主用晚膳,是为家宴。”
乌憬的眼神慢慢落魄下来,但他又安慰自己,他还没见过这具身体的家人,去看一看总归是好的。
心里头一直存在的失落又因为这个想法慢慢开心了起来。
宁轻鸿道,“乌乌不想去,便不去了。”
乌憬愣了一下,瞬间巴巴地看向人。
宁轻鸿笑,“中秋夜里的市坊很是热闹,出宫逛逛比闷在宫里要好上许多。”他问,“乌乌想去吗?”
乌憬不住地点头,“想。”他说完,又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认认真真地看着宁轻鸿,“哥哥也陪乌乌看月亮?”
他眼巴巴的,似在期冀着什么。
宁轻鸿半笑着应下,“自然是要陪乌乌去的。”
乌憬听罢,才真心实意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微微弯着眉眼,似乎很开心。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开心。
宁轻鸿又沉吟道,“只是宫宴可免,家宴还是要去的。”
天子连早朝都不见人影,一介宫宴,在朝臣们眼中,陛下来不来都没什么不同。
至于宁轻鸿,他去不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而后宫家宴也只是为了中秋夜的团圆一意而设,乌憬去与不去,都无什么所谓,但去了,总归寓意是好的。
片刻,宁轻鸿又问,“乌乌若不想去,也并非不行。”他名义上不便插手后宫一事,但也能让内卫府去禀一声天子不便前来,称病也罢,怎么都好。
后宫也不会不识相地不应,这几日乌憬连去太后宫里问安都免了,就可窥一斑。
瞧上去办得轻松,也只是因为乌憬在宫内独身一人,又无权无势,无论是前朝后宫,都没什么人在意。
宁府倒门庭若市,可平日里却一个被宁轻鸿应许,登门成功的人都没有。
宁轻鸿却看乌憬抬着头,仰脸看他,听人道,“想。”
少年又吐出三个字,“想去的。”
想去看看他在这里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宁轻鸿应了,“那便去罢。”他道,“只是莫要被欺负了。”
乌憬听不太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去吃顿饭还会被欺负。
虽然经过他上次在太后那里问安,被闭门不见一事,能感觉出来对方不太喜欢自己。
但只是吃顿饭。
乌憬又有些瑟缩,但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并且还有位养着那只小狸花的太妃,又稍稍安下心。
还有两位公主,那两位公主都是他的亲姐姐吗?还是亲妹妹?
乌憬慢吞吞地想,他是独生子,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倒是有很多堂表亲。
今年的中秋节一定也会跟以前一样热闹吧?
作者有话说:
55(想家了):找哥哥贴贴.jpg

宁轻鸿白日重新给乌憬上了一遍药膏,批完折子又请内阁大臣们进了宫,也算给早上那场荒唐事收了个尾。
乌憬自己用的晚膳,洗漱完就早早缩进被褥里准备睡了,他不知道宁轻鸿今夜还会不会同他一起睡,只得拼命地催眠自己,快些睡过去,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只是那道药膳的作用还在,他越是想,越是怎么都睡不着。
也总算晓得为什么前几日只要自己偷偷背着人吃肉,夜里就会翻来覆去地很难睡着,睡了也不行,半夜还会莫名其妙地醒来。
但除了这份扰人的燥热之外,其实也还好。
只要……
只要没有人动他,他就不会那样子。
乌憬缩在床榻上的角落里,不知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即将要睡时,又听到背后传来人的走动声。
熟悉的安神香在身侧倾了下来。
乌憬顿时睡意全无,丝毫不知道为什么宁轻鸿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同之前一般自如地在他身侧歇下。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快要跟墙壁贴着睡了。
没等多久,又察觉到身侧人似乎稍稍起身,倾身过来,乌憬的呼吸有一瞬滞住,立即紧紧闭着眼装睡。
他耳畔似乎听到了对方轻笑了一声,又将乌憬抱作一团的被子扯开来,再微叹着轻轻给人重新披上。
贴着人那侧的耳朵都是酥麻的,乌憬在心里愣愣地想之前一直都没想明白,一直放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的问题。
他到底,到底——
因为这件事看起来让人觉得太不可能,并不是隔得太远的原因,只是宁轻鸿莫名其妙就给他一种,对方这一生都跟这件事不大可能沾得上关系的错觉。
乌憬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
才在心里问了出来。
他到底……
喜不喜欢自己?
翌日跟平日没什么不同,只是乌憬还是会跟昨日一样,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对方。
好像突然之间,那个人做得每一件事都有些不一样了,然后再莫名其妙地去往自己身上联想。
“乌乌,乌乌?”
“坐好。”
宁轻鸿微叹,似笑非笑地看着人。
他并不知乌憬成日都在想些什么,瞧上去比先前还要愣愣的。
“明日就是中秋了。”宁轻鸿走到御桌旁,随手拿起一道折子,漫不经心道,“乌乌今日把字练完,明日就能早些出去玩。”
乌憬回过神,点点头。
看上去对宁轻鸿口中说的出宫玩不太感兴趣,反而坐下来后,看着御桌上摊开的白纸想着些什么,想一会儿,还会悄悄地看宁轻鸿一眼。
他以为隐藏得很好,
没有被发现。
事不过三。
第二次,宁轻鸿就淡笑着看回去,他“嗯?”了一声,也不继续问,等乌憬自己说。
乌憬踌躇着,有些迟疑。
宁轻鸿温声,“别怕,哥哥在听。”
他显然对乌憬的情绪格外了然,不管是害怕,还是其余的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乌憬把笔递给他,温吞地说,“想写哥哥的名字。”上次宁轻鸿教过他一遍,就没有教他第二遍了。
他又一直在练自己的名字,
哪里记得住?
一旁的拂尘听罢,都不禁暗暗咋舌,不晓得千岁爷跟陛下亲密到哪个地步了,主子能让人直呼他的名讳。
也不知是他惊异的神情太过明显,宁轻鸿不轻不重地看了拂尘一眼。
拂尘立即领悟,讪笑地道,“老奴去给爷重新端杯热茶。”他说道,便招呼着,让其余宫人一同跟着他退去。
宁轻鸿瞧着领悟错意思的拂尘,也并未多去理会,任由宫人们退下。
乌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巴巴地看着人,让人一瞧就能猜出来他想干些什么。
宁轻鸿从善如流地接过笔,半伸出指尖,似笑非笑,“乌乌忘了?”
乌憬怕得就是这个,他硬着头皮点点脑袋,又去看人对他伸出的手,然后乖觉地把桌上的纸一点点搂起来,抱着那张长长的纸走到宁轻鸿面前,再主动摊开。
因为太长,还摊得越来越乱,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放到桌面上。
宁轻鸿也没抬手去帮他,只静静看着。
乌憬好不容易理好了,忍不住浅浅弯了下眼睛,下意识去看人,眸光亮亮的,似乎在等夸。
宁轻鸿笑了下,“来。”
他抬手,半环住人,又去执笔,先在纸上写下那三个字,又让乌憬去拿着笔,改正对方握笔的姿势。
乌憬一直是像攥拳头一样去握毛笔。
这是第一次,宁轻鸿在空闲的时候,去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
乌憬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装不懂,而是认认真真地去学,改正了好多遍才学会怎么握笔。
宁轻鸿不厌其烦地带着人执笔的手一遍一遍地去练那三个字。
练了四五遍,最后才松了手,让乌憬自己去写,少年一笔一划地临摹清楚,他练了这么些时日的字,虽然一直都反反复复写同一样的字,但也算是有成效的。
只第一遍,就将“宁轻鸿”三字写得像模像样,只是还不够好,乌憬又低着脑袋,努力地去一遍一遍地仿着。
少年站在人身前,被半搂在怀里,微微垂着精致的眉眼,偶尔写歪了还会烦闷地皱皱小脸,写得好看了眸光就会亮一下,写得极好看了,还会情不自禁微微侧脸,去看身后的宁轻鸿。
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似乎写个字都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好像给块泥巴让他玩,乌憬都能自娱自乐。
宁轻鸿侧脸瞧着人,突然笑着轻声问,“乌乌为何要学着写哥哥的名?”
乌憬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抿抿唇缝,“因为……”
“中秋的晚上要对着圆圆的月亮许愿的。”他认认真真地道,“要给自己许愿,还要给哥哥许愿。”
他悄悄改了改,原本是要跟亲人一起在圆月下吃月饼,再跟家人一起希望接下来也能团团圆圆。
只是……
乌憬没有再想,他小声,“我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哥哥的名字,就可以放花灯了。”
古代的中秋好像一直是放花灯多一点,花灯里面会放一些写着美好寓意的小纸条,再在纸张的角落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剧里都这么拍的。
宁轻鸿突兀地静了片刻,只是他的这抹神色让人不太瞧得出来,他问,“那乌乌想给自己许什么愿?”
乌憬想了想,“每天都能吃好吃的好喝的?”
宁轻鸿失笑,“那给哥哥呢?”
乌憬眨了下眼睛,摇头,“不可以告诉哥哥。”
宁轻鸿轻声问,“为什么?”
乌憬笨拙地解释,“就不灵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宁轻鸿解释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别人说的吗?可他好像除了宁轻鸿,跟谁都不太亲。
书上看到的吗?可他现在还不识字,过去又是怎么看的书?
宁轻鸿笑着问,“那乌乌怎么把自己的说给哥哥听?”
乌憬理所当然道,“因为哥哥已经帮我实现了。”
虽然他现在还是有些怕这人,但是不可否认,他现在能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住的用的也不差,都是宁轻鸿给他的。
不存在他坐在这个皇位上,那这些东西都是他应得的。
因为连这个皇位,
也是宁轻鸿让原主坐上去的。
“谢谢哥哥。”
少年回头看人,他浅浅弯了下眼,眼里几乎全是孺慕跟依赖,语中的开心做不得半分假。
是真的真的在道谢。
即使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上,也依旧只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好骗得只需轻轻一招手,就会一直高高兴兴地向他走过来。
懵懂又全然信赖地蹭着,
还会小声地道谢。
时时刻刻都将一颗真心捧在明面上,让人瞧得清清楚楚,也摸得烫手。
宁轻鸿眸色微深,他微微抬手,去抚住少年的后颈,似想将乌憬朝自己这边压过来,半阖着眸轻声叹道,“乌乌好乖。”
乌憬快要坐进宁轻鸿怀里,他晕乎乎地听着人这么说,不知又怎么了,只觉得对方好像又要亲自己了。
他脸肉都泛上了粉晕,呼吸又开始发烫了。
只是宁轻鸿却只堪堪停在他的唇前,没有碰上,片刻,似回过神,他缓慢地阖了阖眸。
乌憬以为他又想让自己主动去亲,踌躇了一下,还是闭上眼,乖乖地准备倾过去。
宁轻鸿却一瞬侧开了脸,低声道,“乌乌。”
像在警告着什么。
被叫停的乌憬愣了下,有些委屈。
他真的不知道又怎么了。
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也是他想亲自己,快亲到了又不亲了,等自己靠过去,又侧开脸,突然把自己推开。
莫名其妙的。
这次还凶他。
乌憬不太开心,生闷气地抿起唇。
宁轻鸿又闭了闭眼,片刻,眉眼中的情绪平复后,才去哄人,“乌乌自己练字。”
动作却是领着乌憬,让人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乌憬被迫坐了回去,跟人疏远开来,又在心里扎小人似的再说了一遍——莫名其妙。
他下次再也不要去亲了,
乌憬气呼呼地想。
作者有话说:
9k(见多了对瑟瑟无动于衷(bushi),但对纯爱招架不住):屡屡被55直球击中.jpg

宫宴在金銮殿后的越级殿举办。
今日朝野上下都在为宫宴做准备,就连后宫也不例外,宫人们一直忙到入夜,才打点好一切。
宁轻鸿却并不忙碌,先帝逝后,他扶持了新帝登基,大权在握,就极少去参与这些极无趣的筵席。
为着中秋,今日前朝还休了假,内阁照例开了个小朝会,听完了探子的密报,就无甚要紧事了。
宁轻鸿在御花园煮酒烹茶。
闲适了一日。
直到接近傍晚,被宫人带下去沐浴的乌憬才重新回到他跟前。
少年天子被宫人打理得处处妥帖,乌发被戴上冠冕,换了新衣,从远处看,就是位被养得金枝玉叶的漂亮小公子。
全身上下都用千金供着,却并不俗气,是一眼就能瞧出的天子贵气。
宁轻鸿抬抬指尖,示意乌憬就停在步辇旁等着,他放下指中的棋子,搁在玉盒内,那盘琉璃般透绿色的玉盒棋子甚至还夹杂着许多漂亮的小石头。
是昨日宫人收拾时,瞧见这些小石头杂乱无章地摆在寝殿的茶桌上,不知要怎么收拾,问了千岁爷的意见,却被主子告知同他的棋子放在一起便是了。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拾了进来,石子不像棋子被打磨得那般圆润,还是有些棱角,即使他们再小心,也挡不住这些石子将那些棋子磨出划痕。
可放在那玉盒里头,却莫名给那剩下的黑白棋子添了些颜色。
宁轻鸿只漫不经心瞧了一眼,不甚在意。
身外之物罢了,府中库房多得是,拿去给乌憬砸着玩都是行的。
现下已是黄昏快入夜,秋日愈发寒凉。
宁轻鸿披着雪青色的刻丝鹤氅,从湖边凉亭内走出,停在那道步辇前,他先坐了上去,才伸出半指,让乌憬也坐过来。
即使什么都没说,态度也是表明着,他是要同乌憬一起去的。
乌憬没察觉什么不对劲,他平日里也是跟宁轻鸿同进同出,丝毫不觉得对方跟着他一同进入后宫,去中秋家宴有什么不对。
等他开开心心坐了上去,宫人才抬起步辇,往内廷正殿而去。
后宫的中秋家宴就在内廷正殿举办,
与养心殿就隔着两道宫墙。
路程左右不过两刻钟,拂尘领着内卫府的太监,捧着物什,伺候在左右,宫人们执着宫灯,等到内廷正殿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步辇落地那一瞬,乌憬才后知后觉察出几分紧张,他本身就不太擅长怎么去应付这种大场面,今日只是为了在中秋上见见这具身体原先的家人。
宁轻鸿抬步下去时,乌憬给自己打了好一会儿的气,才鼓起勇气,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是还是怯怯地跟着人后面,下意识去寻求安抚一般,去牵宁轻鸿的手,紧紧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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