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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祂(张无声)


所以陈山晚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不会饿肚子。
陈山晚拿了排骨出来,在想晚上做糖醋排骨也不知道三楼那位爱不爱吃。
想到三楼那位,陈山晚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他喜欢安静,太吵闹会刺激到他,那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哥嫂住一起?
……也许是因为需要人照顾吧。
陈山晚想,这户人家挺好的,可能在为他委曲求全,尽量放轻动作和声音。
再说毕竟是血亲。
因为楼上那位没有点菜,所以晚上陈山晚按自己喜欢的做了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再加了个海带排骨汤。
他先装盛好放到了台面上给三楼那位送了上去,这个陈山晚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传送带”发出吱呀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用久了有些老化了还是怎么,反正这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听上去多少有些瘆人。
他凝视着小小的电子屏上显示“已送达三楼”,这才移开目光,却在转身准备自己就着厨房前的岛台开吃时听见了背后台面下降的声音。
“……”
吃这么快?
陈山晚蹙起眉,回头看去,只见缓缓下降的平台出现了一支被喷了点水雾做点缀,从而显得更加漂亮的黑色玫瑰,还有一张卡片,就是没有一个餐碟,甚至托盘都不存在。
陈山晚顿了顿,伸手先拿起了卡片,只见上头写着:【下午好,花是饭的谢礼。】
字比陈山晚想象得要好看,狷狂且有力。不知道是不是陈山晚的错觉,他甚至莫名觉得写字的人有几分珍重。
他迟疑地看着那支黑玫瑰,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其拿起。
很淡的花香飘入他的嗅觉,这朵黑色玫瑰比他以往在花店里看见过的任何一朵都要漂亮,黑得像泼了墨,迷人且危险。
……这一家子,都怪礼貌的。
陈山晚想。
他收了钱的,一天500…哪需要什么谢礼。
但人家都送了,还特意送的自己最喜欢的黑玫瑰,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找了个瓶子出来,放了点水插丨在里面。
陈山晚直接就将这支黑玫瑰摆在了岛台上,然后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他低头才扒拉了一口饭,就拧着眉抬起了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朵黑玫瑰上。
是他的错觉吗?
他实在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为什么总感觉有窥探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一下,阿晚和郁睢的性格都会因为在每个故事里成长经历不一样而有些改变,但本质是不会变的。比如阿晚本质容易心软是个很温柔的人,比如郁睢是个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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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可能不一定真的有什么异常,但越想,就越会觉得不对劲。
人在很多时候的恐惧是来源于自己。
陈山晚低头继续吃饭,冰箱里的排骨很新鲜,所以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口感特别好。
陈山晚只简单煎了下,再用生粉裹过肉,肉质也就格外鲜嫩。
陈山晚在福利院长大,上了大学后就用自己的奖学金和兼职搬出来住了,每个月还会往福利院打几百块钱。
不多,毕竟他的兼职也赚不了很多,还要自己留着钱供自己生活。
但就算只是几百,也是他的心意,是开始慢慢报答福利院的养育之恩的举动。
等他以后有本事赚大钱了,他再多打点给福利院。
学校只能开学的时候住,所以放假时,陈山晚要么就是找包吃住的,要么就是租短租房,总要自己动手做饭。
也是因此,他的厨艺很是不错。毕竟陈山晚也不是什么厨房杀手,他从小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做饭也不例外。
吃过饭后,陈山晚没等到餐具下来,他思索了一下——主要是喻心说过楼上那位是精神病患者,之前还出现过攻击性。
陈山晚对精神病患者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他们大多数都伴有自残倾向,因此陈山晚有点担心。
他想了想,先发消息问了一下喻心。
不知道是在外还是怎么,喻心没有回复他。
陈山晚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毕竟如果真的犯病要自残的话,就算没有瓷器在手边,也有千万种方式自残,既然他们可以他单独放在三楼,那应该是楼上那位不会有这种问题。
这么想过后,陈山晚就把花留在了餐厅,上楼洗澡了。
今天很热,正值夏日,他天生体寒畏凉的人,下午走过来时都起了一身薄汗,所以陈山晚顺带连头一起洗了。
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他从小在福利院都是淋浴,故而不太习惯浴缸。
陈山晚的头发有点长,打湿后额发盖住了一点眼睛,发尾也黏在了颈后,黑与白交织。
他天生身体就不太好,陈山晚待的福利院是公立的,有一个好处是自己没有独立出去前,国家是免费做检查,每年都是全套的检查——如果是残障人士,就算是成年了,国家也依旧可以免费给他们做检查。
陈山晚身体倒没有大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很差。
因此他的身形看上去偏清瘦,腹部上的肌肉都是瘦出来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陈山晚手无缚鸡之力,他不说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但也还是属于正常成年男人该有的范畴。
陈山晚后背脊柱沟靠下接近髋骨的位置有三枚红色的痣竖着并排列在凹陷里,乍一看就好像是什么奇特的封印,也像是鲜艳的红梅开在雪地,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也为他那具身体添加了几分朦胧的涩气。
如同镶嵌在白玉上的红玛瑙,点缀得恰好。
白色细密的泡沫顺着排水口往下,在陈山晚不知觉的情况下浇灌到了那片围绕着别墅的玫瑰花田里。
今晚月色姣好,黑色的玫瑰悄无声息地在清冷的月光底下晕出光泽。
藏在玫瑰丛底下的荆棘游动着,发出类似蛇游走过草丛的窸窣声,有更多的黑色玫瑰凭空出现、绽放,原本还不算密集的花丛登时拥挤起来。
因为上来后那种奇怪的视线感就没有了,陈山晚也就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因为岛台对面的置物柜上正好摆放了一个看上去有些怪异的人偶摆件,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素来胆大,看鬼片也面不改色——科学社会,陈山晚从不信这些。
洗过澡出来后,陈山晚低着头单手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先看了看消息。喻心还是没有回他,不过福利院的院长有给他发消息,所以他顺便先回了院长的消息。
院长问他新的兼职怎么样。
陈山晚没跟他说自己新工作是到人家里做“管家”。
主要是院长上了年纪,想也知道她会觉得住到别人家里不安全,尤其陈山晚还长得这样好。好到小时候有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人来领养,一眼就看中了他,院长都有点不敢把他送出去。
虽然国家要求年龄差摆在那,但世上的变丨态要多少有多少,年龄差只是一个保障而已。
最后因为领养陈山晚的条件太苛刻了,每周都要接受家访,很多人都觉得太麻烦,所以陈山晚也还是没有领养出去,就在福利院长大。
陈山晚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觉得在福利院长大也挺好。
院长对他很好,他也把院长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
至于福利院的孩子们,打闹是难免,但大多数被抛弃的都是残障儿童,无论是比陈山晚大的,还是比陈山晚小的,陈山晚都愿意让着他们,也愿意帮妈妈一起照顾他们。
因为他们对于陈山晚来说,也是他的家人。
陈山晚跟院长说自己新的兼职是在补习班做家教,包住宿和吃住。
他撒谎面不改色,措辞都不带停顿的,和他的无害的外貌有几分相悖。
陈山晚和院长聊了几句后就收起了手机,院长也有太多的事要去忙了。
陈山晚本来想着时间还早,做个暑假作业再睡,结果听见细微的吱呀声从远处传来。
他稍顿,因为感觉像是那个传送带发出来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楼上那位把餐碟送下来了,所以还是起身去了楼下。
没被吹风机光顾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慢慢凝起,悄无声息地顺着陈山晚的后颈往下滑,慢慢打湿衣领。
陈山晚的肤色很白,他背对着摆在餐桌上的黑玫瑰,那种黏腻的视线感再度席卷上来。
他低着头,无意识地轻抓了一下自己发痒的后颈。
凸出的棘突被划了一抹浅淡的红,几道淡淡的痕迹让他本就纤细的脖颈看上去都更为脆弱。屋外的风声收紧,外头游动的荆棘也猛地顿住,那一朵朵漆黑的玫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诡谲危险。
不知是起了什么妖风,所有玫瑰花的朝向都向着陈山晚这边。
只可惜下午的时候陈山晚就把窗帘拉得很紧,无论里外都无法透过窗户去窥探,所以陈山晚也并不知道外头诡异的动静。
他无知无觉地伸手从平台上拿了卡片出来,上头的字还是那样苍劲有力,看得出是学过书法的。
老实说,和陈山晚认知的精神病患者真的不太一样。
——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楼上那位哪儿不正常了。
【有点饿,可以麻烦做个夜宵吗?】
陈山晚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防水的皮带手表。
八点零一,距离吃晚饭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是他晚上给楼上那位送去的量太少了吗?
陈山晚有点懊恼。他是按照自己的饭量送上去的…他自认自己和正常的男大学生吃得也差不多,又想着楼上那位先生没什么运动,大概是吃得和他差不多的。
陈山晚想自己就该先问一下,这也太不敬业了。
还好人家没有怪他,不仅送花给他,还那么客气。
陈山晚先把那支修剪得很好,还喷了水雾的玫瑰花放进了瓶子里,再四下找了找,在抽屉里找到一支银黑色的钢笔,沉甸甸的,感觉价格应该不菲,尤其上头还有不知真假,但看着感觉很像真的白色碎钻,所以陈山晚拧开得很小心。
他甚至都有想过要不上楼去拿自己批发买的笔下来算了。
陈山晚迟疑了下,还是在卡片上写了句:【您想吃什么?】
传送带将卡片送上去,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停在了3楼。
但这一回,台面并没有立马送下来。
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从台面上拿起卡片,放到自己和白色卡片几乎一个色的鼻下轻轻嗅了嗅。
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的淡香和肉丨体独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有一点水汽的感觉,宛若这世间最蛊人的迷丨香。
那对漆黑的眼眸中贪婪的色彩因此逐渐加重,痴迷的爱恋浓郁到像要荡开无边的春意。
艶红的薄唇贴着那五个字不断地摩挲着,方才青年的低下头时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就在眼前,还有他自己抓挠出来的淡淡红痕与顺着蜿蜒而下的水痕……
吞咽的咕哝声在屋内清楚地响起,外头的风声更为紧促。
真漂亮。
“他”想。
“他”的人类真漂亮。
漂亮到让“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无论用多少食物都填不满。
但那是当然的,毕竟就算那些食材被陈山晚触碰过,也终究只是触碰过。
不是直接属于陈山晚、来源陈山晚,对于“他”而言就像是饮鸩止渴般,只会让“他”更加饥丨渴难耐。
不过没关系。
“他”愉悦地想,苍白且充满裂纹——犹如瓷器粉碎后被用胶水沾上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病态爱意。
“他”很快就能吃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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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玫瑰③
因为没拿手机下来,陈山晚无所事事地等了好一会儿,那种好像这辈子都甩不掉了的视线感又像是贴着他的脊背而生的,仿佛是一张蛛网糊在他背上,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整个粘在了网里挣扎不能的飞蛾,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就在陈山晚想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去等楼上那位决定好要吃什么时,老旧的吱呀声又响起。
夜已深,四下静悄悄,在陈山晚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的情况下,这样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让人发毛,但陈山晚反而无端松了口气。
他送上去的卡片其实还有很多空地,但楼上那位却换了一张下来。
上头写着:【都可以。】
既然如此,为什么纠结?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都可以”,所以才纠结。
陈山晚没有再执笔回复,他随手将卡片丢入了垃圾桶,就打开了冰箱。
记得冰箱有吐司,既然是饿了而不是嘴馋,那就做个三明治,再来一杯牛奶助眠好了。
雇主也说了,楼上那位不挑食。
陈山晚为了避免楼上那位吃不饱,特意做了两人份,牛奶都倒了一大杯。
他在厨房里忙活,黑色玫瑰就摆在餐桌上,静悄悄地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
因为不确定楼上那位是喜欢手抓还是刀叉,所以陈山晚也备了刀叉上去。
台面缓缓上升,这一次还是没有立马就放下来。
陈山晚是想等到碟子下来一起洗的,结果只下来了一杯没喝完的牛奶,还有一张新的卡片。
【喝不完。】
陈山晚眼里又闪过抹懊恼。
自己就该问问食量的…他刚刚看过,这牛奶很贵一盒,倒了浪费。
这要是换他自己,喝不完就做炸鲜奶了,可不倒……他总不能让老板的弟弟吃不新鲜的食物。
陈山晚把牛奶倒了后再把杯子洗了。
他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上楼拿了自己的便签下来,顺便还拿了自己的笔。
他主动问了一下今天一天不见踪影的餐具。
陈山晚手上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水,写完后,小小的便签有留下被他手侧压过的淡淡水痕。
陈山晚没有多注意,把便笺放到了升降台上。
其实他觉得这样有点麻烦,要是楼上那位有电话就好了,这样会简单很多。毕竟这个升降台的传送带听着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报废的感觉。
陈山晚想,下次问问。
陈山晚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所有的碟子被送下来。
他伸手去拿时,发现碟子干净得像是被洗过一样。
陈山晚默了默。
虽然他也在想是不是楼上那位舔过碟子,但他想得很简单,觉得要么是自己的厨艺得到过认可,要么是怪癖——后者的可能性可能更大吧,他想。毕竟楼上那位有精神疾病,精神病人会做什么事都不意外。
陈山晚还是把碟子放进了洗碗机里,只是弯腰的时候不可避免离碟子近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这些碟子好像散发着一股很淡的,类似于雨后草地混杂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
这让陈山晚顿了下,但也只不过是停了一秒,陈山晚就关上门打开了洗碗机。
他素来是一个好奇心很低的人,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探究什么。
哪怕他确实有觉得这个屋子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可作为一个唯物主义小伙,陈山晚尊重房主的一切喜好,也尊重雇主的一切不违法安排。
毕竟500一天……
这可是陈山晚接过薪酬最高的兼职了。
他只要做一个月,就有一万五。
一万五……到时候可以打五千给福利院,自己留一万。
其实福利院的院长不是没有留过陈山晚,表示陈山晚完全可以继续在福利院住,但陈山晚拒绝了。
一是福利院给成人留的宿舍少,二是他住一个,那些残疾没法自理,也没被领养但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就要少一个床位。
他有手有脚的,实在是没钱,进厂做流水线都行,不该和他们抢。
陈山晚开了洗碗机后就准备上去了,没想到传送带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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