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豪皱着眉头,有点嫌弃地低下头堵住了绿谷不断外泄的氧气,绿谷颤抖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一点知觉,下意识在濒死的窒息体验里抱住了爆豪的头打开吞咽了起来,他的舌头伸入人鱼的口腔内胡乱到处舔舐,还死死抱住人鱼的后劲大口吸气。
绿谷被人鱼暴虐地一尾巴抽开,爆豪阴恻恻地盯着被他抽到嵌入墙上面的绿谷,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块鳞片。
——刚好一红一白。
爆豪:你他妈,为什么!?
第九章
绿谷被爆豪一尾巴抽得直接撞在嶙峋的洞壁上,头磕在坚硬的岩石上昏迷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见到的是环绕他腰部的金色鱼尾,拖着他向上游去,鱼鳞擦过他的眼廓和嘴唇,明明是很锋利的鳞片,却被妥善地收到贴服在尾巴上,那些刀刃般的攻击性全部转化成光滑又温热的触感,绿谷恍恍惚惚觉得安心,他被划伤的脸颊贴在被调整到比他体温高一点的鱼尾上沉沉昏睡过去。
绿谷是被水滴滴落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揉着发麻疼痛的后脑勺,低声“嘶”了一声,勉勉强强用还在渗血的手掌撑在地面上爬了起来,他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山洞,黝黑的洞壁上反射着海水的粼粼波光,而地面的正中央是一个可以通往深海的水潭潭口,潭口正上方是一条支楞出来的钟乳石般的锋利的棱,往上缓慢的滴水,水滴砸在鱼尾金色的鳞片上,发出水滴溅在刀尖上被划断的声音,人鱼双眼安然紧闭,耳边的鳍随着呼吸起伏,他的发丝在水里散开成一团暗金色颜料晕染开的雾,而脸露出水面,水珠从他下颌滑落,他眉头紧皱,仿佛无法安眠。
绿谷屏住呼吸,他几乎是有些惶恐地看着这霸道地连潭水都要染成黄金颜色的山洞,他伏趴在一个用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洞穴里,他脚边掉落的是不知道那个世纪的国王华丽的红宝石皇冠,上面还能看到人鱼玩弄的牙齿印记,任性地咬掉了这价值连城皇冠一角,拳头大小绿玛瑙,雕刻精细的骑士权杖,从木箱子溢出来的璀璨金币,绿谷只在一些异想天开的故事书里见到过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连同那只躺在水里的人鱼一样,都是水手梦寐以求的华丽臆想。
这简直就像是童话里喜爱喷火食人金子的恶龙的巢穴,而拥有富可敌国财宝的恶龙正在沉睡,他抢来的人类在一点一点靠近水潭,绿谷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低下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人鱼是不是真的在睡觉,他有种很奇怪的预感,这只肆意妄为的人鱼是会装睡来看他笑话的,他刚刚低头人鱼闭着眼睛嘴角莫名上翘了一下,这是一个很调皮又恶劣的笑,像是知道自己做的时候会导致什么后果但依旧选择这么做的小孩子,绿谷一愣,他看到人鱼的尾巴拍了一下潭水,绿谷下意识举起手来挡住这场人鱼搞的洞内人工降雨,他的后颈上依附上一只蹼把他狠狠往下一扯,绿谷连呛了好几口水才慌乱中扶住人鱼的肩膀冒出潭口大口喘气。
人鱼不怀好意地尾巴乱甩搅得天翻地乱,吓得绿谷双腿死死环抱在人鱼的腰上,他绿色的卷发全湿了,湿漉漉地贴在他额头上,眼睫往下滴水,压低声音害怕喘息的样子看起来无辜又可怜,这个毫无自觉性的受害者还紧紧依附在他这只加害者胸膛上,像只被他捕获而不自知的鱼,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依旧是清澈又信赖的,似乎并不怀疑他会把他撕碎淹死,只是有点无奈于这个对他来说有点过分的玩笑。
爆豪甩了一下尾巴,有点烦躁地把这个刚刚被自己玩过的水手掐住腰放在潭边,他享受的是猎物挣扎反抗的乐趣,当猎物不挣扎的时候这场捕猎就毫无意义了,绿谷乖乖又局促地坐在潭边,这个被放置在一堆珠宝里的水手有张纯稚到华丽背景不匹配的脸,爆豪把头搁在绿谷的肩头嗅闻他血液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红色的眸子闪着暗沉的光。
他需要这个违反规则收下其他人鱼鳞片的猎物服从他,他要看到这张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那种绝望畏惧表情的脸被凶狠撕碎,他要看着这个水手嚎哭着,浑身颤抖地低头向他臣服,而不是像看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类的目光一样柔软又纵容地看着他,爆豪厌恶这种来自于上位者的目光,他是整个深海里当之无愧的顶端,谁敢用这种看弱智鱼类误把缆绳当成海草啃的和蔼眼神看他——
——让爆豪不爽暴躁到尾鳍都炸开。
爆豪居高临下,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因为打湿了水,冷到缩成一团的绿谷,绿谷仰头疑惑地询问般地和爆豪对视,绿谷看到这只人鱼死死地盯着他,尾巴甩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像是压低身体准备进攻的猛兽,绿谷警觉地深吸了一口气,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这只越发喜怒无常的人鱼抓住领口,残暴地拖入了水里,阴冷的海水蛮不讲理地从他的鼻腔灌了进来,窒息感如影随形,他的四肢浸泡在一个比之前落过的所有海域都要低温的深海里,他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被暗绿色的海水带走迅速流逝,他像是落入了一块冰里。
太冷了,绿谷情不自禁地蜷缩发起抖来,但这原始的产热方式对比起整个海域的低温来说无济于事,他在被抓住极速前进的过程里冻到意识模糊不清,他几乎以为自己会葬身在这如同黑夜的海底,绿谷的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他,他无法卷曲自己的指尖去触碰前面那只飞快游动的人鱼,绿谷的四肢渐渐飘散在海水里,像是随着波浪摇晃的海草,他只是恍惚地想,天应该快亮了吧,我是要死了吗?
他听到人鱼不耐烦的“啧”声,他被拥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鱼尾仿佛要融化的金子般炙热地贴在他的腰上,他被人鱼掐住下巴无意识地张开口,灌入仿佛夏天般的温暖气体,他凝固的血管仿佛被这条比仲夏还要高温的人鱼蛮横融化,他猩红的眼睛睥睨地看着绿谷,是一簇不溶于水的深海篝火,火边只有被他冻僵烫伤的绿谷出久发着抖地,小心翼翼的缩在他怀里取暖。
爆豪摆动尾鳍往更深更冷的地方游去,他们的周围出现面目狰狞的大型鱼类,露出尖利的獠牙,死板的眼睛蒙上一层不详的绿光,盯着爆豪怀里散发着温热气味的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避开爆豪这个煞气十足的捕猎者,但是天性让它们锁定了这个发着抖的小东西是它们食谱上难得一见的美妙物种。
绿谷的本能告诉他,这只人鱼把他带到了一前所未见的危险领域,爆豪背后不近不远地跟了一长串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最终这些鱼类在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它们远远地注视着进去的绿谷和爆豪,放弃了捕猎捡漏的权利,绿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他猛然意识到这些鱼类停下来的原因——能让这些危险的鱼类停下步伐的必定是更危险的鱼类。
——闯过这个洞口后,触目所及全是人鱼。
这是一个被淹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罗马式竞技场,四处只有飘摇的水母是唯一的移动光线,环形的竞技场每一个观众席上都长满了滑腻的海藻,断垣残壁的竞技场上,第一排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珍奇物品和被咬断只剩一半的鱼类,是人鱼参与比拼的基本筹码,当爆豪穿过洞口进入竞技场后,所有人鱼都仰着头看过来,数千双泛着可怖荧光的眼睛望着爆豪怀里的人类,全场诡异地寂静了一下,然后爆发出无比刺耳的,简直要震它这个摇摇欲坠的竞技场的尖锐啸声,无数气泡上涌让绿谷看不清面前的景象,然后在爆豪冷漠地用尾巴拍碎了一个大理石的座椅之后再次安静了下来。
他们在万众瞩目下,爆豪游到了第一排把绿谷放在了一个椅子上,还用海草把他的手脚都粗暴捆紧了起来,绿谷的左边是一个肚子被咬开的大鱼,他不认识的品种,但是能从断面看得出肉质肥美,死不瞑目地躺在椅子上;他的右边是一箱被随意扔在椅子上盖子都没有盖好的金块,绿谷几乎是惊悚地看向勾起嘴角的爆豪,他看见这只人鱼红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仿佛无法融化的烙铁,而这烙铁在冰冷的海水里泛着最能让他死里逃生的高温,靠近了他,卡住他的下巴,残忍地对他渡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去,威慑性地尖啸,仿佛是在问有谁敢下场和他为敌。
绿谷死死憋住气,他现在无比确定他来到了老约翰嘴里的人鱼竞技场,这些上半身和人类一样的生物比人类聪明,也比人类残忍,他们喜好一切能够厮杀和获得利益的活动,而人鱼竞技场就是他们释放天性用各种猎物交换赌博的典型地点,猎物被当成赌博的筹码放置在第一排,只要你看上了对方的猎物,你就可以对带来猎物的人发起挑战,而对方不能拒绝,赢了,你可以获得对方猎物——
——输了,你和你的筹码,都会变成对方的猎物。
人鱼竞技场没有输赢,只有满载而归和尸骨无存。
老查理说他记得艾尔去参加了一次,绿谷问参加结果怎么样,老约翰当时含着烟斗半闭着眼睛像是半睡半醒地思索着,又像是已经听不到绿谷的话了,隔了很久才复杂难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