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的云泥之差，小少爷本就不是他能肖想的对象。
但曾经见过星光的人，怎如何能够轻易地遗忘？他开始努力向上，正因为他内心不切实际地奢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将星光握在手里。
他还在惶恐地准备接受审判，耳畔却传来就在身边的小星球那温柔清亮的嗓音，「阿放，我应该要更早认出来的，不好意思呀。」
听着这声音，感觉到牵住他的手有多暖，像是恒星般源源不绝的热源，卫辰放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小少爷就算把他认出来，也没有放开他的手。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不必道歉。」
对他来说，只要小少爷还要他，无论什么时候认出他，都是最好的时机。
「那我们去请他们吃蛋糕吧？」叶星恒笑盈盈地说道。
表演结束，围观的人们虽然散去，东方人却把小男孩留了下来，小男孩看起来不会说英语，两个人鸡同鸭讲，东方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给小男孩还不够，又去问西方人要了一把，全给了小男孩。
叶星恒牵着卫辰放走了过去，用英文说道：「今天我生日，陪我们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小男孩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叶星恒觉得这男孩跟当年的阿放还是不太一样，却很有耐心，指着卫辰放手上的蛋糕，比手划脚，「一起吃？」
东方人眉眼弯弯，牵过小男孩的手，「走吧。」
他们找了片草地，舖上餐垫坐下，聊了起来。
东方人温柔地牵着小男孩的手坐了下来，帮小男孩剥着糖果。
叶星恒很自在地跟西方人聊天，聊天中得知西方人叫Shawn，也会说中文，中文名是肖恩，而东方人名叫安洋，简称为安。
肖恩原来就是音乐家，安很喜欢音乐，听说生了十多年的病，两人因缘际会结识，对彼此的音乐都有感触，安近来好了不少，便趁着肖恩的假期一起出来玩。
「他喜欢小孩。」肖恩笑道。
叶星恒点点头。安看上去是三十左右的年龄，但听肖恩的说法算起来，应该有四十了，跟小男孩在一起的模样，很是和谐，让他想到叶旭峰，也想到多年前，那个抱着他唱歌的杨焕。
他喜欢这种仿佛父爱的体现。
卫辰放在一旁看着，将盘子放好，汤匙叉子摆好，他心下也微微疑惑着，自己明明很容易抵触叶星恒喜欢亲近的人，但他就是不讨厌这对表演者，或许是因为星星跟这个东方人，虽然发色和眼珠颜色都不同，但细究样貌，有三分神似？
卫辰放将那个十七的蜡烛插上去，安洋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些，却又很快平复，笑着帮小男孩又剥了一颗糖。
卫辰放却不着急着点上蜡烛，而是拿出手机，拨了视讯给杨盼兮。
叶星恒和杨盼兮两个人都有些懵。前者没有想到阿放会细心至此，后者则是想像不到她哥夫会把人分出来跟他共享。
「哥、哥夫……」杨盼兮紧张到连讲话都结结巴巴，「你不是应该在跟哥哥过生日吗？」
「嗯，国内现在还没十二点，让你哥跟你一起庆生。」对卫辰放来说，他跟叶星恒已经是半确认关系了，盼兮也就几乎等于是他的妹妹了，自然要照顾。更别说他也惦记着那个梦里，小少爷说要跟杨盼兮过生日的要求。对此刻的他来说，小少爷有什么愿望，他都会努力去达成。他微微扬起唇，对着杨盼兮说道：「生日快乐。」
叶星恒微笑起来，「你都还没跟我讲耶，怎么会先跟盼兮说？」
杨盼兮更傻眼了，现在是她哥吃她的醋吗？！
「一早领奖前不是先留言给你了吗？」卫辰放怕人还在睡，当时留的是语音档。
杨盼兮怕自己要是没打断，他哥就要说出什么更虐人的话了，「哥！我也是寿星！不许闪我！」她不敢呛她哥夫，但对她自己的哥哥善意的提醒自然是没问题的。
「身为妹妹，让哥哥闪一下不是天经地义吗？」叶星恒笑瞇了眼，「我们蛋糕买大了，请了一些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吃，大家一起唱歌。」
众人开始唱中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叶星恒还是对安洋的声音很有兴趣，不算非常低沉又带着点烟嗓，对于拍子和音准都拿捏得很准，有种独特的韵味。
隔着萤幕虽然没能听得非常清楚，但杨盼兮也很开心。
叶星恒先说了两个愿望。
「希望我在意的亲朋好友都能平安健康。」
「希望乐团能发展顺利。」
第二个愿望有些浪费，毕竟他自己也清楚，乐团有他爸爸捧着，哪可能发展不顺利。但反正晚上应该还有小蛋糕，他还能再许。
杨盼兮也在电话那头说：「我的前两个愿望都跟哥一样。」
欧洲夏天傍晚天还很亮，闭上眼睛，他许下了第三个愿望——这辈子跟阿放能够有个好结局。
杨盼兮也许下第三个愿望，她这年的第三个愿望，想送给她亲爱的哥哥，希望他跟哥夫两个人感情一路甜到白头。
都许好愿了，大家一起鼓掌，卫辰放才挂掉视讯。
「你想组乐团啊？」肖恩问道。
「嗯，我很喜欢唱歌。」叶星恒点点头，实在是很喜欢安洋的声音，他决定出声请求，「我也很喜欢音乐，能再帮我独唱一首生日快乐歌，让我录起来吗？」
卫辰放和肖恩都跟着望向安洋，只有无论中英文都听不懂的小男孩，兀自吃着糖，不懂此刻发生了什么事。
安洋安静了两秒，「你喜欢我的声音？」
叶星恒点点头，「嗯。」
「好。」安洋点点头，唱的却不是生日快乐歌，而是一段他即兴创作的曲子，他低低吟着，并没有歌词，而是将所有祝福心意都放在曲子里，最后才搭上生日快乐歌。
叶星恒隐隐约约有些熟悉感，但细想又想不出究竟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我也传给你们？」叶星恒笑道。
这就是有心想保持连络的意思了，肖恩和安洋不会不懂。
刚才侃侃而谈的肖恩却没有说话，像是等着安洋做决定。
「好。」安洋跟叶星恒互相在社交软体上加了友，肖恩才也跟着加了。
「我能也加吗？」卫辰放开了口。
叶星恒有些好笑，心想你加什么加，你又对音乐没兴趣，加个什么劲，但他只是在心里嚷嚷，倒是没开口阻止。
卫辰放刚刚切好蛋糕，手上还拿着沾着巧克力酱的刀子，嘴唇抿着，他只不过也想要认识叶星恒认可的朋友，此刻有些紧张，但是他不知道，看在别人的眼里，倒比较像打算持刀砍人前的威胁。
小男孩甚至偷偷后退了一步。
安洋想着这两个少年方才的亲密模样，笑着点头，「加吧。」
作者的话
切不掉，就这样吧XDDDD
第62章 不想被洗涤心灵
蛋糕没吃完，让肖恩和安洋送小男孩回家，一起带走了，两个人牵着手在公园多逛了一会儿，叶星恒找回司机，载着他们到餐厅。
店里的装潢高雅而简洁偏禅风，而非那种繁复华丽宫廷风，给用餐的人那种无形的压力相对少了许多。
餐是精致的新式法国菜，跟传统法国菜重酱汁、奶油不完全一样，强调从食物的原味上再去多做变化，酱汁则是画龙点睛之效，较传统的菜色不那么腻口，叶星恒很喜欢，却顾虑着卫辰放会不会不习惯，少年阿放的口味比他重上不少，也不晓得上辈子是为什么都做那么寡淡的菜。
「口味还可以吗？」叶星恒问道。
「很好。」卫辰放不像叶星恒是从小被各国美食伺候大的，他幼年生活苦，早习惯重咸重辣，这种滋味他是吃不懂的。
但那有什么关系，星星喜欢就好了。他能跟对方这样平和地吃晚餐就够了。
叶星恒狐疑地看着他，不是很相信他的说法，但今晚吃法国菜确实是浪漫，他心情很好，想到傍晚安洋的声音，在心里忍不住赞叹的同时，又问道：「今天难不成是因为我生日，所以你不吃醋？」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阿放对肖恩和安洋的醋意。
「还是因为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卫辰放还没回答，餐厅的门被推开了——说人人到，他们和肖恩、安洋又遇上了。
叶星恒和卫辰放都站了起来，「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我们订得稍晚。」肖恩笑着解释，看起来极为真诚，「也没想到是同一间餐厅，对了，下午那女孩是你双胞胎妹妹吗？」
下午因为小男孩在，所以他也没多解释，现在肖恩问起，叶星恒很自然地说道：「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不同父母、但生日同一天。」
肖恩笑道：「好巧合的缘份，再祝你们生日快乐一次！」
旁边那个话少的安洋看着叶星恒，突地开口，「能跟你拥抱一下吗？」
叶星恒有些意外，肖恩说安洋生病，但没详细说生什么病，只是傍晚相处时，他能发觉，安洋对成年人是防备很重，不太说话，唯独对小孩很好。
如今对方说想抱抱他，他有点受宠若惊，转向卫辰放。
卫辰放被小少爷询问的目光取悦了。他自知是个很爱吃醋的人，但对安洋，他就是奇异地升不起一丝醋意，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叶星恒见卫辰放没反对，便伸开双手抱了过去。安洋个子略矮他一些，两人体型倒是相似，单薄的胸膛比他意料之外还要温暖，让他内心浮起一种奇异的宁静平和，明明安洋只字未语，他却仿佛被安洋的歌声包围而祝福着。
「我好像曾经有个孩子，他似乎像你一样大。」安洋轻声地在叶星恒耳畔说道，「生日快乐。」
叶星恒的心莫名地战栗着，不知为何很是感动，放开安洋时，安洋笑笑地对他跟卫辰放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生病后，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安洋的目光对着卫辰放一人，「跟你的男朋友拥抱，希望你不要吃醋。」
卫辰放摇摇头，没有否认叶星恒还不是他男朋友。他确实没有吃醋，反而还觉得小少爷再跟安洋多拥抱一下亦无妨，个中原因他自己也还想不透。
两组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去坐，两桌座位不算远，但是却也不是随便就能听到对方说话的那种，这种餐厅不流行拼桌，他们也都需要各自的空间。
叶星恒还在纳闷，「阿放，你怎么不吃醋。」
卫辰放自己也没想明白，自然没办法回答，反问道：「你开心吗？」
叶星恒点点头，浅咖色的瞳眸映着桌上的烛光，「很开心。」
「那我为什么要吃醋？」卫辰放反问道。
叶星恒觉得没道理，「不是这样说，我跟其他人讲话，谁你不吃醋？」
卫辰放随意说了几个人名，「舒禾、陆司牧。」
「舒禾根本不觉得我长得好看吧，他又分不清楚谁好看谁难看。至于小鹿……」叶星恒兀自咕哝，「都跟我撞号了有什么醋好吃？」
卫辰放微微扬眉，「安洋没跟你撞号？」
「可是不一样。」叶星恒在想着其中的差异，「我很喜欢安洋，觉得跟他很亲近……」他不自觉地讲出来，又怕这下真惹人吃醋，「跟对你的喜欢不一样，你别吃醋。」
「我知道。」卫辰放面色沉静，「你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叶星恒注视着卫辰放的容颜，想看出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眼神专注而认真，在烛光的映照上，每根睫羽都清晰可数，水润的嘴唇微启，明明什么都没抹，却像上了一层唇蜜一般。
卫辰放突然就渴了，一口灌下近乎三分之一杯气泡水。
叶星恒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少年，他们刚才吃的也不是什么重油重咸的菜色、哪会看不懂这人为什么突地灌了一大杯水，他用脚轻踢着对面人的小腿，得到一个瞪视以及一句简短的别动。
叶星恒还想再动，卫辰放把自己的蓝牙耳机丢给他，前者直觉用手接住。
卫辰放挑眉，「好歌不听吗？」亮出手机此时正停在哪首音乐。
虽然华语天后的声音无比空灵而沉静，但叶星恒暂时不太想再被洗涤心灵了。
法国菜上得极慢，叶星恒等菜等得都玩起手机游戏。
卫辰放则是连日比赛，原来就耗费心神，吃到下半场，手忍不住撑着头，闭目养神等下一道菜上来。
他像是短暂地睡着了几秒钟，梦到了一个他没想过的画面。
梦里的他已经成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别人称他卫总，他很急切地在找什么，打好几次电话，才终于终于要到了清楚的照片。
他看到自己望着那张照片，说：「星星，这才是你真正的爸爸，听说他念念不忘，你也爱他吗？」
卫辰放陡然睁开眼，望着隔着数桌的安洋。
梦里照片里的人，长的正是安洋的模样。
用完晚餐，餐厅送上特制的小蛋糕，上头插着细细的蜡烛，卫辰放帮人又唱了一次生日快乐歌，肖恩过来帮他们两个拍了张照，卫辰放才把要送叶星恒的生日礼物拿出来。
这是他请朱楷瑞介绍的设计师特别订制的礼品，怀疑小少爷可能会跟着来，便把它也带来了。
高雅的盒子打开，里头是对男士白金手环，表面光滑素雅，几乎没有多余纹路，但侧面却有细碎的纹路，得把手拿远仔细看，才能发觉那像是个意象的八芒星。
「生日快乐。」卫辰放说道。
叶星恒将手递到他面前，洁白的腕骨如同上好的玉器，细腻光滑，「谢谢，我很喜欢，你帮我戴上？」
卫辰放点头，帮叶星恒套上那个手环。
叶星恒眷恋地摸着那个手环，「有两个，总不会是要让我戴两手吧？戴一手好看，两手就有点多了，我也帮你戴？」
卫辰放微微点头。
于是，数秒后，另一只手环便稳稳地被套在卫辰放手上。
叶星恒按着手机，查了一下八芒星的意思，珠宝商自然把它冠上许多真爱、永恒的意味。
但他隐约记得八芒星是崇尚太阳，智慧的表征。
只是仔细一看，他还看到另外的含义——
重生，生生不息。
两个八芒星手环仿佛串起了前世今生，炼去苦痛的玻璃渣，留下来晶莹剔透的甜蜜糖粒。
烛光的映照下，两只手腕上的手环，静静地发出莹润的光泽。
不只叶星恒喜欢安洋的声音，安洋也很喜欢叶星恒的声音。
过去的事正如他说的，他已经记不太得。
他只是常作同一个梦。
梦里有个跟他长得一样的男人，他不太清楚是自己，还是他双胞胎兄弟，曾经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
但有人说太吵，将浓烈的辣椒水灌入他的嘴巴里，他不停挣扎，对方却说他太吵了，这就是他应得的结果。
后来很长的时间，男人都没办法说话，就算开口也低哑模棱难辨。直到有人救了他，把他送出国，还安排医生帮他手术，他的声音才慢慢不再是乌鸦叫的声音。
那个男人，是他吗？
「那个东方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安洋边用餐边说道，「我也想要有那样的声音。」
肖恩沉默了。他学的是音乐，对各国的音乐都有兴趣也有基本的好奇，当初认识安洋时，是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专辑。
那时候安洋还不叫这名字，他因为喜欢对方的歌声，还买机票冲现场听过几场，很喜欢站在舞台上一唱歌就仿佛在发光的青年。
但再来时，团不见了也找不到人了。
再见到这人时，是好几年后他应邀进高级疗养院表演，里头有个弱不禁风，跟当时站在舞台上表演时判若两人的人。
失去记忆，也失去声音，那人叫安洋。
安洋对人非常疏离，充满不信任。他花了很多时间才能接近安洋。后来又陪着安洋动了几次手术，声音才能终于回复到此。
他一直知道安洋背后有个从未出现的金主，但他查不出那人是谁，直到前阵子他的远亲邱峥跟疗养院连络上，他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洋原来的声音，确实跟叶星恒极像，却更热烈似火，拥有焚尽一切丑恶的爆发力。
安洋沉吟道：「我想去检查喉咙。」
肖恩愣住了，其实安洋前几次的喉咙手术，都是他哄着去做的。安洋在某些时刻，像是有幻觉，从来不觉得自己声音已经坏掉了，还是以往的声音。
安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留意到肖恩的怔愣，「如果我的喉咙受过伤，我想看看做手术能不能把它治好。」
泪意涌上肖恩的眼里，每次手术都得疼上一段时间，到底多痛他没办法想像，他本想这样也就够了，安洋的声音这样也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