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诶！？”
“省得你半夜醒过来动手动脚还装睡占我便宜。”
“……等等我~亲爱的等等~”波斯朝一脸懵逼的前台姑娘露八齿一笑，忙抱起行李踢着俩行李箱随着那俩人跑去。
波斯缓缓爬上床，轻手轻脚地靠近黄狗，忽地一下扑上去。
黄狗被扑倒了，侧躺下去，也没打算再起来，望着充当墙壁的全景玻璃。
“看什么？”波斯趴在他身上。
“看海。”
这间套房在第二层，酒店就在海滩上，那片海简直就在眼前。
细腻柔软的沙子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金色。
天气不算太热，也不是旅游季，这里的生意还不太景气。
“哇你们干嘛，我也要一起。”耗子打开窗，跑上床去，扑身伏到波斯背上。
风吹进来了。
这里的风比在车上打开窗吹到的风要强一些，清爽得很。
它带着一种海洋特有的咸味。
“哎。”波斯反手搂住耗子的脑袋，在他头上揉了又揉，“过几天给你整个姑娘瞧瞧，瞧得上眼的就带回去。”
耗子眼一转，“啊？啥玩意儿……”
“不对。给你整几个哥们儿。”
“才不要你的哥们儿呢！”他掐一把波斯的大腿。
“别给他介绍跟你一样的劣质男人。”黄狗爬起来，“出去了。趁人少。”
从酒店后门出去的时候才感觉到了这片海如何大气包容，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集在这一块，被这么一片柔和的光一照，就变得无比和谐安逸。
耗子卷了卷裤腿，站进浅海里望着那边的海平面。
“有什么好看的。嘛，一开始的确是豁然开朗，不过多看几眼，就有点腻了。”波斯站在后边不远的地方。
“黄狗呢？”
“在那边的伞下坐着呢。他不想不小心摔海里。都是为了你才来的。”
“喂。黄狗喜欢你吗？”耗子回过头。
“……这是什么屁话。”
他的脸被没有阳光渲染得金黄的空气模糊，只看得到他的轮廓。
“应该吧。我不敢说。”波斯说。
耗子笑了笑又转回去了，“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什么都喜欢。”
“才不是呢！总有一开始吸引到你的地方吧，别就一个全部就说完了啊。”
波斯沉默了好一阵子，“……长得好看。”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脚步，海水一浪又一浪往腿上扑。
才有了些凉意。
“切，肤浅！”
“说什么呢，你之前喜欢他的前提难道不是他长得好看吗？”
“……那个啥，好像是。”
波斯走向他，手臂搭上他的肩头，“你想啊，要是一个长得特别丑的两百斤胖子强吻你然后让你跟他在一起，你还会考虑吗？”
“咦惹，别恶心我。”
“同样道理嘛，同道中人。”
耗子拨开波斯的手指，远远望见那一边有些熟悉的身影，“山羊诶。还有一个谁啊。”
“你前男友是不是？就是你班主任，教历史的？”
“哎呀。是前前了好吗，double前好吗。”
“切。走走走，去看看。”
黄狗挥了挥手，又指着手机，举起手机来晃了晃。
“他几个意思？”
“不知道……手机联系吧。”
“走吧走吧。”
他们踏着水朝山羊那边前进。
“你们在聊啥？”耗子刚凑上去，山羊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波斯嘴一扁，“切，好小气哦。”
山羊笑了笑。
“喂，刚才那个，干嘛去了啊，你旁边的。”
“啊，他去买吃的了。”
耗子望着越来越远的人，“叫什么名字？男朋友啊？看起来挺小的。”
“邱子祯。高中生。”他抬眼看耗子和波斯，皱了皱眉，“天涯何处无芳草。”
“……”
波斯回眼看着耗子。
“……”
耗子回眼同他对视。
“什么玩意儿？”波斯轻声道。
“不清楚。”耗子轻声答应。
“老师——”
山羊回过头。
“啊，那啥。耗子我晚上找你吃饭。他叫我过去，我先走了。”
“喔…拜拜……”
第二十回 最终章 昏黄的路灯后沉寂的大海
“找我有什么事吗？”王皓尽量用最礼貌的姿态向坐在一旁的苏媛搭话，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苏媛像是等了很久，有些疲惫了，还是扯开嘴角，“我想给你看看这个。”
验孕棒。
大概是吧，虽然他从来没见过，上边有俩红杠杠，似乎就是怀孕了的意思。
王皓抬眼看她。
“好像是怀上了。”苏媛轻声说，“想去医院查查。”
“恭喜你啊。”王皓机械地说道，又僵硬地笑了笑，“为什么特意过来告诉我？我和陈嘉阳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苏媛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想……那个，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她说着，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互相抠手指头上的倒刺，“我不知道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想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我不敢就这样告诉他。”
什么玩意儿？
王皓摸不准她的意思。
“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你能陪我去吗？求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颇有些让人怜惜的意味。
王皓脑中出现一群女孩子堆在一起参加茶话会的画面。
钱联系起来的感情，真真假假。
倒真看不出来。
“……可以是可以。”
苏媛有些惊异，慌张地抬眼看了看他，“……谢谢。”
苏媛从走出咖啡厅开始，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抓着手指，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单薄。
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标准的女强人的样子，健步如飞，极其自信，仿佛干什么都会功成名就的样子。
让这样的人变成这个样子的只是那支小小的验孕棒吗……
“喂？我陪…朋友去医院，会迟点回去。”王皓说。
“去医院？”黄狗在话筒另一边小声骂人，又回过来，“去医院干什么？你朋友受伤了？咱们出来玩儿都跑了好几里的路，你那是哪里的朋友？”
他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抱着胳膊的女人，“需要去医院缓解心情的朋友。”
“真是服了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车窗外的树木飞也似地逃跑，一棵，又一棵。
“迟一点点吧，可能会……不，吃不了晚饭了。你俩二人世界吧。”
手表上的时针直直地指向阿拉伯数字八，分针迅速动了一下。
车停在医院门口了。
苏媛还是那个样子，抓着手臂，僵硬地坐在那里，转着头看着窗外。
就跟干掉的石膏似的。
“喂。”王皓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到了哦。”
她这才受惊般回过神来，急忙下车，向的士司机道歉。
“那个……可以在这里等我吗？我自己上去就行。”她轻声说。
“喔……”
然后王皓独自站在一分钟十几二十个人进进出出的医院大门口。
才回想起来这似乎没啥意义。
她叫你来你就来了，真没面子！
有电话打进来了。
“不好意思……下次再一起吃饭吧。”蔺源这样说。
王皓一愣，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正准备这样说呢。
“啊，没事。我也突然有点事。”
“那我去了。”
“好。”
高跟鞋的声音。
苏媛站在身后。
王皓缓缓转过去，“怎么样了？”
“……其实我之前，去过医院了。”她说。
“喔……所以，结果呢？”
“我想要再三确认，再三确认……”她忽然就哽咽了，抬手捂住口鼻，“我好怕…我好怕如果不是真的，他会以为我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撒谎……”
王皓走近去。
苏媛的泪水分明地落下来，“我做过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了……可是……”
王皓下意识抬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她抓住王皓的双臂，就那样蹲下来了，靠着他的腿。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有过一两次，我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就怀上了……”
王皓轻轻抓住她的手臂。
“我也想过，我也希望过…可是事情真的来了的时候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确认它是不是真的……到底能不能这样……”
王皓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要告诉谁……我不知道可以跟谁说……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风吹得王皓双眼发痛。
大概是过了二十分钟，苏媛终于被王皓扶着站起来了。
王皓送她上的士。
他最后摸了摸她的头。
他看着的士远去了，翻开通话记录，给最后一个来电按下保存。
备注，‘苏媛’。
“朝白生，那边，看到了吗？大厦和房屋。”王皓指着海的那一边，“朦朦胧胧的呢。”
“嗯。”朝白生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扬起，“海市蜃楼。”
身后两声传来汽车的鸣笛。
“喂。”
陈愿摘下墨镜，抬了抬下巴，“该去吃饭了。”
朝白生看一眼王皓，走下台阶往车那边走过去。
“等我一下啊。”王皓匆匆跟上，一蹦跶跳到朝白生前面。
“啧。”陈愿按住副驾驶座的门，“到后边坐去！这是你.妈的位置。”
王皓吐吐舌头，翻了个白眼，往后座去了。
“开车啊，干嘛。”朝白生从驾驶座后边露出头来，“陈愿，开车。”
陈愿撅起嘴，抱着手臂气鼓鼓的样子。
“干嘛啊你。”
“我旁边没有人，不想开车！”
“……刚才人家要坐副驾驶你又不让，几个意思？现在打电话给你叫个小姐过来坐着总行了吧？”
“才不要呢。”
“下来。我开车。”
朝白生按开陈愿的安全带扣带，扣带‘刷’地上升收进去，陈愿赶紧躲了躲，还是夹住了他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朝白生抓住夹进扣带里的头发上端扯出来，“干嘛一副三岁小孩的样子？还不是你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委屈巴巴。
他看了眼座位中间的收纳盒，转头指了指王皓旁边的收纳袋子，“看看那里有没有橡皮筋。”
王皓从中间的袋子摸出一把粉红色的橡皮筋。
“……”
“……”
王皓靠在门上看着朝白生接过橡皮筋，给陈愿揪了把头发，随便抓了抓，正准备扎。
两个人开始争论辫子的高度。
“生生终于还是嫁出去了呢。”
“什么！？”朝白生在扎最后一圈，扯着橡皮筋直接放手，发圈弹在陈愿脑袋上吓他一跳，“别说些奇怪的话，我无数次警告你。”
“……”陈愿愁眉苦脸。
朝白生最后还是坐上了副驾驶，王皓坐在中间的位置背对他们，看着后边的路。
这就是敞篷车的好处吗。
他回过头。
“那些海际的高楼大厦很好看吗？”朝白生问。
“嗯。有点像仙境呢。”
“都是假的啦。”陈愿淡淡道，抬手一拍车头储物的箱子，“只有这里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王皓笑了笑，“是啊。”
“哎，孩子他妈，想吃什么，找找看哪里有店啊。”
“谁是你孩子他妈？不要脸么你。”
“刚才我想坐粑粑还说，这是麻麻的的座位呢。”王皓阴阳怪气地说。
“就是啊，看看咱们孩子多懂事。”
“别给他带坏了，都学了你的坏习惯。”
“哎哎哎老婆老婆不要扯我头发不要不要，这才刚扎好了不是么老婆……”
其实他再看那边海际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那个曾经仙境般的海际，只剩下苍茫的天空，和闲掀浪花的大海。
第二十一回 完结篇 人生不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随遇而安，也许落久了总是可以扳回一局
“我还要去签到……”王皓说着，推开门下车，眼前就是S大学的门口，新生拖着行李箱陆陆续续往里面去，“靠，真是S大…朝白生你是怎么把我弄进来的！？”
陈愿忙着把行李往下搬，“啧，你亲爱的当年本来要考的就是这儿。”
“有什么事钱做不到的。”朝白生才下车，眯着眼望着S大的招牌，“一张卡不行就两张卡。”
王皓回过身去帮忙拿行李，“就我那点成绩……”
“你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吧。”陈愿打断他的话，笑道，“现在的朝白生做高考卷考这里，还是绰绰有余啊。”
“天。居然替我考试了吗。”
“不然你说咋整。”他给王皓脑瓜拍两巴掌，“你小子东搞西搞还得我老婆给你收拾烂摊子。”
“哇，居然这都行吗！中国的……”
陈愿边拍王皓后脑勺边说，“还想不想读了？还想不想读了？还是想当低能降落伞！？嗯？臭小子找抽是吧？”
看着他们俩围轿车追着跑了好几圈，朝白生终于伸手搂住冲过来的王皓，“好了，别闹了。”
王皓被压在朝白生怀里没跑成，还可怜巴巴地被陈愿往脑袋上补两巴掌。
他俩还在龇牙咧嘴做鬼脸，一个一个形容词往外蹦着对骂。
“你个猴——”陈愿被朝白生一巴掌盖脸上。
朝白生皱眉，“吵什么吵。烦死了。”
王皓朝陈愿吐舌头。
“他他他还！”陈愿委屈巴巴地撅起嘴，“哼。就宝贝他不宝贝我。”
“你快去拿王皓的行李。”
“……”
“我们拿行李在宿舍下面等你。”朝白生把行李箱拉杆拉起来，“要不要陪你去签到？”
王皓看了会儿朝白生旁边一脸孩子气的男人，摇摇头，“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人真的好多。
那几条看得见头看不见身子的队伍足以说明问题所在。
偏偏又……那边怎么才那么几个人？
王皓抱着探索精神往那边去了。
“数字传媒…酒店管理…”他踮起脚才看到了遮阳伞下面有字条，挨个读了一遍。
啊……队很短的那个就是服设呢。
运气好炸了。
“欢迎光临……学弟，我们专业入学签到是这边填表。”
修长的手指戳着王皓正在写的纸张，平移到旁边的表格上。
“哈？那这边是不可以填……”王皓抬起头，一脑袋撞上遮阳伞的支柱，“卧槽槽槽……”
“请小心点，新入学就这样可能要走霉运了。”学长举起手整理遮阳伞。
排在后面的同学纷纷各种露头往前看。
搞得王皓万分尴尬。
“不好意思。拿伞的时候去迟了，所以只剩了这个撑不高的遮阳伞。”
王皓开始对这位迎接新学员填表的学长略微有点‘这是沙雕吧’之类的不大尊重人的想法。
不过长得倒是挺高。
平视看不见他的脸，听声音感觉是个帅哥，不过经验告诉王皓，他要不就是个胖子要不长得丑不拉几。
猛地一下恶寒让他迅速写完表格，放下笔转身就跑。
“朝白生我听说单人房没有了？我不能一个人住了吗？”
朝白生抬眼看到跑过来的人，“对啊。所以，就委屈你住双人房啦。”
“单人房多少钱知道不？没把你弄六人间算很好了。”陈愿说着推了一把王皓的脑袋，“我帮你订双人房的时候还是正好有人订了没交钱才挤进去的，不然你真得住六人间去。”
“啊~我怎么知道舍友是什么人啊。要是是个油头垢面的死胖子怎么办啊。”
“就你话多！”
“要是是个总是半夜才回来的二世祖怎么办啊，要是，要是他把女朋友什么的带回来怎么办啊……”
“哪儿来这么多事儿？家里离这里太远了也不方便。”朝白生揉揉他的头顶，“先看看，大不了旁边给你租房子。”
朝白生提着个袋子和王皓走在前面，后边陈愿大包小包跟着。
“五楼五楼五楼……”王皓数着门牌号，“5103…5103……03，03啊，这里。”
看起来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入住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把着门把手直接推开木门。
正好有个人从什么房间出来，只裹着条浴巾，同要进来的他们对视良久。
似乎是住在这里的，另一个人。
王皓倒回去又看了一遍门牌号。
“喔……是头锥遮阳伞的新生。”
“你才头锥遮阳伞呢！”王皓立即推着行李箱冲进去，“谁叫你的伞搞得太低了！我长得高不行啊！？”
他一转身那人正在跟前。
王皓被近在咫尺的胸吓到了，膝盖一弯直直地往后坐在床上。
这个人……还比我高一个头呢。
还挺帅的。
“亲爱的，要我们帮你收拾东西吗？”朝白生催促陈愿把剩下的行李都拿进屋里来，“我公司那边有事要走了，让他留下来给你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