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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而已[重生](日暮为安)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不由笑了一下, 多日来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 身体各处的感官也重新开始运作。
他这才感觉到了疼和饿。
“嘶。”腿侧已经被他遗忘的痛意突然袭来, 疼得祝卿梧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堂溪涧连忙一脸紧张地问道。
祝卿梧掀开衣摆,低头向大腿内侧看去, 这才发现腿侧原本纯白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一动便有血渗出。
堂溪涧常年行军打仗,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骑马被磨的,一时间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抱到一旁的床上, 想要查看伤口。
然而刚一动作便又反应过来祝卿梧伤的地方实在敏感。
虽然他们都是男的,刚才也已经互通了心意, 但堂溪涧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继续。
于是只能故作镇定地站起身道:“我去打盆热水来。”
祝卿梧也意识到了伤在这个地方有多尴尬, 因此也避开了他的眼神, 侧头望着旁边的床榻,回了句,“嗯。”
堂溪涧出去吩咐人打来热水, 又取了最好的金疮药, 这才回来。
祝卿梧依旧坐在他的床榻上,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儿和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营帐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堂溪涧住在这里的缘故, 布置得要更好一些。
但比起皇宫中堂溪涧所住的乾明殿自然要差的多。
不过行军打仗, 自然没办法像在宫里一样要求吃住。
不远处的桌上还放着地图, 大概是商量战事用的。
祝卿梧有些好奇, 正想去看一看,堂溪涧便已经端着热水回来了。
“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堂溪涧说着将热水在他面前放下,然后递给了他一个白色的小玉瓶,“这里面是金疮药,清洗完伤口后涂上去。”
“好。”祝卿梧点了点头,却没动。
堂溪涧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但营帐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一览无余,哪怕他退到门口依旧可以看见祝卿梧的身影。
堂溪涧本想出去,但一方面祝卿梧伤的这么重,他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他的营帐外全是守卫和来往的士兵,他一出去就得和他们面对面,实在尴尬。
因此思来想去只是走到了门口,然后背过了身去。
“阿梧,你上药吧。”堂溪涧说道。
祝卿梧似乎纠结了许久,这才低低回了句,“嗯。”
然后他便听见了祝卿梧解衣服的声音。
堂溪涧本以为来到门口会好些,却没想到眼睛看不见,耳朵反而听得更清。
连手指擦过衣料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祝卿梧的手指解开衣服,衣服与身体摩擦,然后一点点被褪下,落到地面。
明明只有声音,然而不知为何周围的空气却似乎突然热了起来。
刚才已经退下了盔甲,然而呼吸却反而更加艰难。
“哗……”
接着,他听见了水被撩起的声音。
想到祝卿梧正在用湿布清洗哪里,堂溪涧只觉得有什么在顺着耳朵向下蔓延,原本宽敞的大帐突然变得逼仄,祝卿梧每一个动作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虽然他们都知道只是在清洗伤口,但堂溪涧还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阿梧……”
堂溪涧没忍住还是开了口,话音刚落便听身后的水声一停。
“我先出去一下,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堂溪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看见门外守着的士兵。
帐内帐外就像是两个世界,原本清晰的水声立刻被士兵来往的脚步声,吃饭声,训练声,吵闹声所掩盖。
然而不知为何,堂溪涧却依旧觉得耳边还是可以听见那被撩起的水声。
“能听到什么吗?”堂溪涧看着帐外的士兵,突然问道。
士兵闻言,有些茫然地问道:“陛下,什么?”
“没什么。”堂溪涧缓了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神情,对着他们道:“你们两队去别队巡逻,今晚不必守大帐了。”
虽不知为何,但领头侍卫还是立刻回道:“是。”
然而带着两队守卫离开了。
堂溪涧在门口站了许久,可是里面始终没有传来祝卿梧出来的声音。
他正在上药,堂溪涧也不好贸然进去,于是只能就这样等在帐外。
然而一直到夕阳彻底落山,最后一丝余晖也散尽,营地亮起篝火与火把,喧闹了一天的营地渐渐开始安静,祝卿梧依旧没有叫他进来。
这时,副将端着吃的走了过来,见堂溪涧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但还是走了过来,恭敬道:“陛下,您今日还没吃过东西。”
堂溪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阿梧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堂溪涧便如梦初醒一般掀开营帐大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副将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跟过来,然而刚到门口便被堂溪涧喝住,“先别进来。”
副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停下了脚步。
堂溪涧则快步向里走去,还没走几步便闻到空气中一股股浓重的血腥气。
盛水的铁盆被放在地上,盆内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堂溪涧看得心中一疼。
“阿梧。”堂溪涧说着向床上看去,然后立刻息了声。
祝卿梧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似乎困极,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血的衣服,连鞋袜都没脱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似乎怕占太多的地方,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堂溪涧看着他满脸疲惫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涩。
从郢都到梁州这样远的路,祝卿梧连远门都没出过,也不知是怎么找来的,但定然吃了不少的苦。
堂溪涧心疼不已,重新命人换了一盆水,拧了帕子一边轻轻给他擦拭,一边问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然而祝卿梧累极,连话也没力气说,只是在睡梦中摇了摇头。
堂溪涧见状,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给他喂点水。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祝卿梧向他说话的方向靠了靠,等头挨到他的身体,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过去。
祝卿梧醒来时发现帐篷里一片漆黑。
帐篷里没有点蜡烛,因此只能透过门窗缝隙间透进来的光勉强看清屋内的情景。
屋内的空荡荡的,堂溪涧并不在帐中。
祝卿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腿侧的伤口一动就疼,但大概是金疮药的缘故,比之前轻了很多。
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下滑去。
祝卿梧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脱了外衣和鞋袜,还盖了被子,怪不得睡得这么舒服。
两天没合眼,因此这次这一觉醒来可谓神清气爽,
只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怎么如今醒过来天还是黑的?
还有堂溪涧呢?
自己睡了他的营帐,他睡哪儿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正准备下床去找堂溪涧。
然而刚一动作,就见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接着一个端着东西的士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见他醒了,连忙道:“祝公子,您醒了。”
那士兵说着放下手中的饭菜,然后点燃了蜡烛。
有了蜡烛,屋内的一切终于亮堂了起来。
祝卿梧这才看清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兵,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您终于醒了,您都睡了两天了,肯定饿了,快吃点东西吧。”
祝卿梧闻言有些惊讶,“两天?”
“是啊,陛下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别叫醒您,只是每日送三餐进来,等您醒了再吃。”
“走的时候?堂……陛下去哪儿了?”祝卿梧连忙问道。
“已经出征了。”
“出征?可是他不是还受着伤吗?”祝卿梧说着想起了堂溪涧胸前的伤。
但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是战场,有些事不是受了伤就能停的。
想到这儿,祝卿梧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身上的被子又暖又软,似乎还带着堂溪涧的气息,旁边放着一套新的衣服,比他的尺寸大上许多,应该是堂溪涧的。
明明他人不在这里,然而处处却又都充斥着他的身影。
才刚分开,祝卿梧却已经有些想他了。
“那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祝卿梧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兵道,“但陛下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必能攻破草原十二部,很快便回来。”
祝卿梧知道他都是拣好听的说,但听完侯确实好受了些,于是道:“我知道了,多谢。”
“那您快吃饭吧,我先出去了。”小兵说着,便退了出去。
祝卿梧这才下了床,向桌子走去。
他已经忘了上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肠胃本来已经麻木,可是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又瞬间活跃了起来,争前恐后地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祝卿梧连忙坐下,拿起筷子开始饭菜。
太久没吃东西,手都是软的,差点握不住筷子。
等他吃了一会儿,身上这才有了些力气。
吃完饭后祝卿梧去外面转了转,大军已经随堂溪涧离开,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在这里。
身后就是太阴关,若有意外可以随时向后撤退,因此这里几乎绝对安全。
只是堂溪涧那边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
虽然他知道堂溪涧骁勇善战,且有两世的经验。
但这里是草原,毕竟是在别人的大本营作战,更何况草原十二部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大凉的军队便更吃亏了。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跟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倒不如就这么呆在这里,反而不让堂溪涧再多操一份心。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有时一场仗很快便能打完,有时却要许久。
祝卿梧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期盼堂溪涧可以平安归来。
这里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一开始祝卿梧还会日日等在营地外,然而每日看到的都只有漫天的黄沙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西下的夕阳,却始终没有看到归来的大军。
时间过得越久,祝卿梧也越担心起来。
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影响到其他人,于是便努力想要转移注意力。
正好堂溪涧的大帐里有笔有纸,于是他便开始练字静心。
一开始还是写写古诗古文,但很快纸上便全都变成了“平安”两个字。
虽然经历过重生这么离奇的事,但祝卿梧其实心里依旧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
然而这一刻他却格外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他愿意日日祈福,只求堂溪涧平安。

第52章 我相信 “若真有那一天……”
这日祝卿梧依旧在大帐内练字,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自从大军出征,营地便安静了许久,这么多日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动静,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什么。
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出了营帐, 然后就见外面的士兵来往奔忙, 沉寂多日的大营突然忙碌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祝卿梧对着外面守着营帐的士兵问道。
虽不知道祝卿梧的身份,但他住在堂溪涧的营帐, 又有堂溪涧的吩咐,因此营地所有的人对他都格外恭敬。
因此祝卿梧的话还没说完,士兵便连忙回道:“刚才前线传来回来的消息,胜了!大军马上回营。”
祝卿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向外跑去。
此时夕阳正在西下,余晖铺满黄沙。
祝卿梧还没跑几步, 便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人马。
而堂溪涧骑着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走在最前。
他似乎也看到了祝卿梧,立刻扬起马鞭, 策马向他行来, 将身后的军队落下一截。
“吁——”
马匹还未停稳, 堂溪涧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他面前。
“阿梧。”
堂溪涧刚一开口,祝卿梧便冲过去抱住了他。
祝卿梧的力气太大, 刚好撞到了他的伤口, 但堂溪涧并不想破坏这样的氛围,于是硬生生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咽了回去,伸手回抱住了他。
盔甲又冰又冷, 然而这个拥抱确是热的。
“你回来了。”多日以来提着的心在抱住他这一刻才终于放下。
“嗯。”堂溪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回来了。”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堂溪涧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马。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放开了他。
本来有很多的话, 但祝卿梧知道他刚凯旋,定然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忙,本想先回营帐,然而没想到堂溪涧却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你不用交代些什么吗?”祝卿梧问道。
堂溪涧的目光一刻也不离他,“等会儿再和他们交代也不迟。”
说着,两人回了营帐。
然而刚一进去,祝卿梧就看见了自己桌上散了一堆的纸,他刚才出去得太急,忘了收拾。
祝卿梧见状连忙想去收起来,然而堂溪涧也看见了,快他一步捡起了几张。
每一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两个字。
“平安,平安,平安……”
堂溪涧看着纸上的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他,“这些都是我为我写的吗?”
祝卿梧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否认道:“不是。”
“不是我,那是给谁的?”
“……将士,每个将士一张。”祝卿梧知道这个借口有多拙劣,却也不知道没什么更好的理由,因此干脆闭了嘴,将他手里的纸抽了回去,又将桌上的纸全部收在一起。
刚准备放起来,就感觉到堂溪涧从身后抱住了他。
祝卿梧瞬间一僵,手中刚整理好的纸又全部散了下去,就这么落了一地。
满地的平安。
“我也是将士。”堂溪涧的下巴抵在他肩上,缓缓道。
虽然没有刻意对着他说,但颈侧还是能够感觉到堂溪涧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
祝卿梧的脸瞬间红了,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把手中最后一张纸递了过去,“那就勉强算你一份。”
“好。”堂溪涧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过来收好,笑得像个狐狸。
反正都被发现了,祝卿梧干脆也不再遮掩,转过身来仔细将他上下看了看,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堂溪涧立刻回道。
“真的假的?”祝卿梧并不信,“那你之前的伤呢?”
祝卿梧说着恨不得扒开他身上的盔甲看一看。
然而堂溪涧却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反问道:“你的伤呢?好些了吗?”
祝卿梧瞬间想起自己腿侧的伤。
堂溪涧给他的是上好的金疮药,抹上去几天便已经结痂,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多了。”祝卿梧回道。
“那就好。”
堂溪涧说着对他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些饭菜,吃完早些休息。”
“那你呢?”祝卿梧问道。
“还有些事要处理,若是回来晚了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祝卿梧知道他这是有正事要处理,因此也没再追问些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堂溪涧连盔甲也没卸便走了出去。
很快便有人送进来了饭菜,但祝卿梧没什么胃口,因此只吃了几口便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等着堂溪涧回来。
只是堂溪涧似乎极忙,一直等到深夜都未曾回来。
祝卿梧最后没熬住,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祝卿梧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空空的,入手处一片凉意。
祝卿梧还以为昨晚堂溪涧并没有回来,然而一坐起来才发现堂溪涧靠在不远处的软塌上睡着了。
他已经卸下了身上的盔甲,换上了一身常服,身上什么也没盖,就这么半靠在那里睡着。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睡着了眉头也蹙着,眼下一片青黑。
祝卿梧见状抱着被子下了床,本想给他盖上,然而刚一碰到他便醒了过来。
“谁?”堂溪涧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厉声道。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眼中的厉色立刻潮水一般退去,换成了一片温柔之色,“阿梧。”
祝卿梧被他刚才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战场上局势复杂,他身上又肩负了那么多士兵的生命,压力肯定极大,所以睡觉都要如此警惕,一时间直觉得更加心疼。
关外苦寒,昼夜温差极大,虽才入秋,但晚上也很冷,而他昨晚睡觉连被子也没盖,祝卿梧伸手碰了碰他,果然极冷,于是连忙把被子递给他。
“怎么不盖点东西,生病了怎么办?”
堂溪涧闻言没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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