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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揭谛(阿兆)


宋安画阵很快,且准,王沛桓给他打着伞,阵一时半会儿居然也没被雨水冲掉。他在阵中放上委托人的头发,朗声念到:
“魂兮,归来!”
四周似乎起风了,打着旋从两人侧颈边上略过,委托人从自己的尸身上站起,表情木然,眼下挂着两条雨水都冲不干净的血泪。绵绵的雨幕把天地放得格外大,而她孤身一人站在空旷漆黑的背景里,仿佛生前身后,都是这样幕天席地前行走来的。
王沛桓有些不忍心地低下头,宋安冲她行了个道礼。
“带我们去找她吧。”他低声说。
“老大。”王沛桓打量四周,“我们怎么在兜圈子,不会又鬼打墙了吧?”
宋安摇摇头:“咱们又被遛了,这绣婆智商不低啊,放过去一定是个女状元……你灯借我一下。”
王沛桓递过灯,宋安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放在灯芯上方,那符突然无风自燃,宋安用火点了灯芯,只有豆大,却亮得不可思议。
这是往生符。道家比佛家杀伐气重,没有坐下来好好讲道理点化鬼的本事,只有给亡者点一盏灯——生前死后皆是漫漫长路,尘缘不过是一件穿旧了的外袍,走吧,不必回头。
“十分不好意思,是我们哥俩没本事。”见委托人的眸子逐渐亮了起来,宋安问她,“钱我们会退给家属,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委托人张了张嘴。她面上的血迹正在飞速消退,脸色甚至开始恢复活人的红润,没有了眼袋和浓妆,看起来像一支带露的茉莉花。
她思考了半晌,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稀薄的天光从云层后面穿透出来,她向二人鞠了一躬,转身走进了光里。
——逝者长已矣,身前身后事,不过是给生者徒增烦恼罢了。
不要纠结警察为什么不来找这俩人,因为我也不知道(挠头

“先回家吧。”王沛桓说,“天都亮了。”
深秋的早上确实很冷,宋安裹紧风衣,抵御卷在风里的霜。雨渐渐停了,城郊的清晨像是一场小雪,温柔,微凉,把昨夜大地上留下的种种一切痕迹彻底抹去。
他们打了辆车,回到出租屋,在一堆滚落的法器神像符箓中间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王沛桓醒来的时候宋安正站在窗边抽一根烟,细腻的灰白色烟雾从他指尖升腾起来,外面人声鼎沸,天光大亮,他看起来却很孤独。
“老大。”王沛桓用刚睡醒的嗓子喊他,宋安“唔”了一声,掐灭了烟,于是那雾气变成一段欲语还休的残诗。
“我打算晚上占一下绣婆的下落。”他说。
他们现下有的天尊像是王沛桓家传的,很灵。只不过占卜这个东西不能细想,懂的越多越觉得可怕。王沛桓点了个跑腿送了一只活公鸡来,宋安掏出打火机,开始一根一根地点蜡烛。
这是他们师门特有的卜算方法,一共二百多根蜡烛,每根蜡烛对应不同的古语发音。蜡烛整整齐齐地亮了一客厅,三清像立在当中,斑驳的彩色和“曹衣出水”式的衣纹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宋安和王沛桓在蜡烛前面跪下,手边是公鸡血,用来等下结束后浇灭蜡烛。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弟子再拜,诚惶诚恐,叩求真文,伏惟尚飨。”
所有的蜡烛熄灭了一瞬,下一秒又重新亮了起来,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眨了一下。
“昨晚杀人的是绣婆吗?”
左手第二排一根蜡烛闪了一下,这代表“是”。
“绣婆还活着吗?”
依旧是“是”。
“她遇到的道士是我的先祖吗?”王沛桓问道,答案还是一样的。
“她现在在哪儿?”宋安问。
所有的蜡烛突然凝固了一瞬,仿佛时间定格了一秒,那火苗不再跳动,变成了流体,晶体,或者另外什么和火焰毫不相关的东西,下一秒,所有蜡烛的火焰都暴涨起来,发出幽幽的蓝光,只有几根疯了似的,不断重复熄灭,复明,熄灭,复明。
“怎么了?”王沛桓一把抓住宋安,“那是句什么话?”
宋安瞳孔里燃烧着大火,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盯着明灭的火苗,机械地、缓慢地吐出四个字。
“勿、留、亟、退。”
“哗啦”一声,吊灯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蜡烛被砸倒了,火焰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肆虐起来。王沛桓扑上去抢三清像和法器包,手背被燎到了,冒了一串水泡。
“走!”
宋安喊道,用力扯了一把他,王沛桓回头看去,熊熊燃烧的焦黑的墙前,站了一个穿着布衣的长发女人,空气焦热扭曲,看不清她面目。
二人刚撞撞跌跌地跑出房门,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估计是煤气罐被烧炸了。浓烟和火焰从窗口迸溅出来,宋安王沛桓站在不远处,满头满脸都是伤和灰尘,好一会儿没说话。
“真狠啊。”宋安摸了摸嘴角,那里磕破了一块,“我俩要变成历史上第一和第二个因为背负大额债款自杀死了的天师了,兄弟。”
消防车很快就到了,因为这一片出租屋地理位置偏僻又年久失修,居然没什么人受伤。宋安王沛桓被带到警局去和哭天喊地的房东扯皮,等再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二人站在车来人往的街上,面面相觑。
“我们干脆再去一趟郊区吧。”王沛桓颇有些无奈,“看看,估计这两天得呆宾馆了。”
近郊的老小区还是一副要死不活、鬼气森森的模样,即使在阳光下都是白中带灰,每个窗口都黑洞洞的,仿佛风化后深陷的眼眶,宋安仰着头一层楼一层楼的看,没一会儿就低下头揉揉脖子。
“我突然觉得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宋安说。
“什么?”
“绣婆不是鬼,那她白天住哪儿?”
王沛桓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乐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很认真。
“不是吧兄弟,绣婆也需要还房贷吗?”
“她肯定不能在外面晃着啊,要不然这外面还能有这么多人吗,万一有人看见她不就是个死。我们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主人常年不在家的,或者死过人的房子。”
“死过人的比较靠谱。”王沛桓说,“主人不在家,她没有钥匙也没办法,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俩一样大晚上作法不关厨房侧门。”
“可闭嘴吧。”宋安悻悻地轻踹了他一脚。
俩人挨家挨户地敲门,这小区的民风有点过于地不淳朴,有时候会被狗轰出来,有时候主人坐在院子里就是不给开门,绕了一圈下来两人都累了,坐在路牙子上猛灌矿泉水。
“什么玩意儿啊。”宋安手揣在膝盖上,低声骂了一句。王沛桓低着头玩手机,过了一会儿突然把手机递到宋安鼻子底下。
“本地新闻。”他示意宋安看,“五旬单身汉自杀,这楼是不是看着挺眼熟的?”
宋安看看手机屏幕,再抬头看看,虽然不大清晰,但依然看得出来,这楼和面前这栋一模一样。
“现代通讯技术还是牛逼啊。”他感慨了一声。
“好了没?”
“快了。”王沛桓低着头摆弄着防盗门的锁,这里的楼道太窄,贴满了牛皮藓一样的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随手扔在楼道里的垃圾的味道,让人有些不舒服。
锁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王沛桓拿铁丝划破门上的封条,回头冲倚在墙上的宋安笑笑。
“乐得跟少年犯似的。”宋安拍拍他后脑,推开门进了屋。
这间房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发黄的白墙,罩着粉色大花毛巾的沙发,电视机上边贴了个福字,已经只剩一点胶粘在上面了,半面都耷着。
“那男人是怎么死的来着?”宋安回头问王沛桓。
王沛桓向上一指,宋安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和上面拴着的半根麻绳。
“……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在客厅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走到里面去看房间。这房子有一个不算长的走廊,三个房间两个在走廊边上,一个在走廊末端,都锁着。为了防止一开门迎面撞上绣婆的尴尬事件发生,宋安忍着恶心爬下来,隔着门缝往里看。
里面有些动静,窸窸窣窣的,有什么东西趴在地面上闻着地面,不过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宋安又凑近了一点,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视野里一黑,宋安一愣,依稀能看见什么熟悉的形状,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黑的、白的、带着红的血丝。
那是一只眼睛。
“草!”宋安大骂一声,像猫一样直接从地上腾空飞起来。王沛桓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中攥紧了他的青铜灯。
“不是,等会儿,等会儿,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宋安又重新趴到地上,一会儿后再站起来,“开吧,兄弟,不过可能得有心理准备。”
“你认真的?”王沛桓问着,已经伸手去裤兜里掏铁丝了。
“开。”宋安说。
王沛桓于是认命地上前开锁,说实话,他心里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用指甲抓挠着门板。这种老式的门锁几乎是一捅就开了,王沛桓有些犹豫,握着门把。
“我真开了?”
宋安点点头,握紧了扇子。
王沛桓“哗啦”一下拉开房门,潮涌一般的黑色的皮毛在顷刻间涌出,王沛桓没形象地大吼一声,一下跳到宋安身上,把宋安压得直翻白眼。
“老鼠!”他几乎语无伦次。猫大小的黑毛老鼠从脚下蹭着脚踝飞窜,龇着尖利的牙齿,有着人一样的眼睛和瞳孔。宋安扇飞一只企图爬到他裤脚上咬他的老鼠,他倒是比王沛桓淡定多了:“进房门!”
房间里的老鼠已经跑得差不多了,王沛桓把门顶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以前大概是一间卧房,格子床单上并排倒着几句尸体,已经烂得流水了,还有体型相对较小的老鼠在他们眼窝中间爬来爬去。
“我们看来来对地方了。”宋安蹲下查看一具倒在地上脸朝下,相对来说还没怎么烂的男尸,皱了皱眉头,王沛桓正扶着门框干呕,感觉这鬼地方和自己八字犯冲。
“兄弟。”宋安在一边喊他,“来帮我揣摩一下这个。”
“有什么好揣摩的。”王沛桓忍着一肚子的恶心,脸色都有点绿,但还是走过去在宋安身边蹲下,和他一起盯着这堆带骨头的烂肉。
“你看啊,他这个脸,左手和一条腿是一个方向的。”
“嗯。”
“说明是被人拖过来的。”
“多新鲜呐。”
“这个姿势拖的。”宋安突然揽住他腰,王沛桓被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感觉从脸到腰到腿无一不木,大脑差点没当机成板砖。
“老……老大……”
“你看吧,如果只是对陌生人,这种姿势也有些过于的肉麻了。而且这些死人身材都差不多。”宋安只是一触即放,继续对着那具腐尸沉思,“这个姿势说明什么,绣婆可能是把这些死人当儿子。”
百年前的天,惨白的月亮从荒烟一般的灰云之后露出刀锋般的一角。女人扶棺坐着,头埋在臂弯里,臂弯搁在膝盖上。
送葬的人早就走了,纸钱化的灰被风吹得飘过来,沾上她的衣裙。她被这样轻的力道惊醒,惶惶地四下寻找了一番,眼下是哭烂了的红肉,在半熄的灯烛光下,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索命的女鬼。
“我儿……”女人低低地唤了一声,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像是夜晚叫春的老猫。她开始恨那棺材,恨纸钱,恨痨病,乃至于恨天上的月亮。冷风吹过,那架老纺车战栗一般吱呀吱呀地哭诉起来,仿佛在给女人的呜咽伴奏谱曲。
那个道士是什么时候、怎么来的都不重要了,她用昏聩充水的老眼看他,月亮给他披上一层暧昧的神光。
“我能帮你。”他这样说。
针刺破皮肉,疼啊,疼啊。她用那支好手把儿子搂在怀里,满怀期待地抚摸他枯槁的脸皮。
今天她的孩子也没有醒来。
她走在路灯下,走在雨里。她昏睡的儿子睡在她的臂弯里。时间不多了,有人来找她。她不能被找到。
今天她的孩子也没有醒来。
“嘿。”
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阳台上看她,那是寻常人看狗看猫的眼神,他手中提着什么东西,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那是一只面目不清的、带着一长串脊骨的头颅。
“你儿子在我手上……这么说有点像反派,但是没办法,字面意思。”他说,“醒醒吧,你儿子早就死了,你看,哪有人拔了头还能活的?”
她静默了一会儿,发出连自己都震惊的母狼一样的吼叫。多年前那种连月亮都无法幸免的恨意翻涌而来,血从眼窝里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她扑了上去。
男人转身就跑,他跑得很快,不过没关系,仍然在她能追的上的范围内。
她追着他翻过窗,越过堆满尸骸和腐肉的大床,满是老鼠的狭窄的走廊,快了,快了,她能看到他后脑上的发丝,衣领下的脊椎。
“王沛桓!”年轻男人大喊一声,“你他娘再不动手你爸爸我就快被这个疯婆子扒皮做成红烧肉了!”
幽蓝的火龙扑面而来,她这才惊觉身体动弹不了,火柱从脚下的阵法喷涌而出,把她举在空中,死去多年的皮肉久违地感觉到了灼烧的疼痛。
她张开嘴,发出的是不似人声的嚎叫。泪水和火焰间,忘川河边的年轻男人转过头来看她,带着童年时那种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腼腆笑容。
“妈,回家。”
我又要说了!宗教和民俗都是在瞎扯!(*≧ω≦)
有没有评论,欧内该——!

宋安坐在床边,给王沛桓烫伤的右手上药。
“我说兄弟。”宋安撇着嘴,手上动作倒是不重,“你为了省钱不至于吧。”
“你懂什么。”王沛桓说,“双人房比大床房贵一百多块钱。我们这次啥也没赚着,还赔进去那么多,再不省着点难道要你出去做鸭赚钱?”
“咱俩说相声去。”宋安笑一笑,伸手去够床上的绷带。
师哥常年转那把铁骨扇子,指尖有层薄茧,摩擦着绷带窸窸窣窣的,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宋安包完王沛桓的手,在手背上拍了一巴掌:“行啦,少爷,玩儿去吧。”
王沛桓美滋滋地举起手——师哥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你完了我告诉你。”王沛桓冲着开始狂笑的宋安说,嗷地一声扑上去用能开易拉罐儿的铁齿铜牙咬宋安裸露着的侧颈。师哥笑得喘不上气,用手去推他的脸。
“老大。”王沛桓突然叫他,脑袋趴在他胸口,“如果我有一天,也变成绣婆那样,你会怎么办?”
宋安把手伸进他发间,把那一头本来就不甚顺滑的头发揉得像鸡窝,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我就把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一扇子扇去投胎,省得你丢师父的脸。”
王沛桓扭头去看窗外,月亮仿佛贴在窗上的一片塑料假花。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阿桓?”宋安喊他。
“嗯?”王沛桓揉了揉眼睛,“没什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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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找不到生路的,她明白。
那么多的眼睛,那么多的眼睛要盯着她。那么多的手从泥土里,砖缝里伸出来,扯住她的手脚。她想尖叫,一开口就已经闻到自己身上的腐臭味。
她的肉身腐烂成泥,灵魂碎在掌中。

王沛桓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师兄背对着他,背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王沛桓用手按着后脑勺,脸色有些发白。
很大的柴刀……很细的线……疼、疼……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在灵台翻滚咆哮,肉身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活着就这么疼么?向前他看到死亡,只是一张黑甜的枕席,可供他入梦,向后他看到师哥,因蜷起而线条优美的脊骨,随着绵长的呼吸起伏。
“希望你们辨清善恶,逢邪必诛。”师父下山前对他们这样说,眼睛分明只看着他一个人,师父早就知道了,师父什么都知道。
“阿桓?”
师哥被他惊醒了,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怎么了?”
“没事。”他抹抹眼睛,“睡不着。”
“又梦到以前我们去尹家捉那老太太鬼的事了?”师哥掀开被子,示意他躺进去,“没事,来,师哥搂着你睡。”
“去你的吧。”王沛桓红着眼睛笑着小声骂道,但还是钻进被子,贴着师哥躺下。宋安用手臂圈着他,头枕在他侧颈边上,发丝挠得王沛桓有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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