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轰焦冻有些魔怔了。他想他应该是知晓的,所谓正常人的家庭,母亲的温情而宠溺的爱,父亲严厉却时而妥协的爱,亦或是相反。孩童便是那缎带,爱情酿成了亲情,孩童便是这果实,幼小稚嫩,家便抵御了风雨,守护这果实终将成熟。是这样吧,是这样吗。
叮。
电梯门开了。
如果,真的在未来一天,世上存在这么一个小孩,不知他或是她是如何性别,当他回头时,那条路上若是轰焦冻与绿谷出久走来,他会以他那孩童般纯净的无暇的信赖的深爱的腔调唤上一声“爸爸”吗?
轰焦冻会成为一位父亲吗?
病房的走廊不长,一眼看到了头,几天前是他昏迷在那病房里,绿谷出久守在外面,写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轰焦冻的视线中还是那抹望进病房里绿谷出久的身影。不过几天,绿谷出久却躺进去了,他自外面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心脏柔软之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祈愿。他行至病房前,打开了房门。
若有那一天,轰焦冻会成为一位“好”父亲吗?
轰焦冻深吸一口气,望见绿谷出久看过来的身姿,寒暄道:“绿谷。”
“轰,麻烦你啦!”
雀鸟啁啾,清明嘹亮。
轰焦冻将饭盒在床头柜上打开,从袋子里拿出筷子掰开,摩擦着蹭干净了木屑才给绿谷出久递过去,少年捧着食盒道谢,脸蛋绯红,不知是持续的高温烧的,还是感受了那份恋爱中的关心赐予的,声调一高一调的“我开动了”在病房里响起,这是极和谐的二重奏,两人的音调明明毫不一样,却又混溶。
进食是沉默的,间或掺杂着绿谷出久感叹着好吃的语句,饭盒与筷子接触碰撞出细微的声响,那是绿谷出久将猪排分给了轰焦冻,这倒不是单向的,荞麦面不好夹出,面条牵连,于是绿谷出久便探过头来,轰焦冻找好角度便将那口面送进绿谷出久的嘴里,葱花粘在少年嘴角,他便转身拿来纸巾揩去。
不过多时,吃完了,轰焦冻拿过绿谷出久递来的饭盒,将两人吃剩的空盒子又摞好放进袋子里,好容易才坐下来,伸手摸了摸绿谷出久的脸,“好像还是有点烧。”
额头上贴着降温贴,绿谷出久伸手自己也摸了摸,“刚刚医生来量过了,37.8°,低烧没事啦,”说完笑眯眯地看过来,轰焦冻的脸色不变,对他有些无奈。
“不过啊,”绿谷出久微微低着头,手隔着被子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医生说如果器官发育成熟,我可以生小孩子,总感觉……”他的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有一些不可捉摸的恍惚,又混杂了一丝丝恐惧、惊慌,和不知所措,他像是站立在巍峨山崖边缘的伶仃之人,生育之于他陌生而崇高,正如面对一片从未涉猎的壮丽风景,而脚下却是不测严渊。
轰焦冻没说话,绿谷出久转过头来,问:“轰,喜欢小孩子吗?”但他没等轰焦冻回答,又自行说了下去:“我还挺喜欢的,小孩子无忧无虑,梦想啊未来啊仿佛都在手里,有时候看着他们笑自己也会开心起来。”说罢,挠挠脸,羞涩地笑了。
因着绿谷出久这笑,轰焦冻的眉目便也柔和了下来,半晌,他才开口:“绿谷知道我家的情况吧。”
绿谷出久点头,轰焦冻微微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合十,语调有些沉:“有时我会怕,怕变成混账老爹那样的人。”
这话一出,无数未曾言明的情绪,绿谷出久霎时便知晓了,他伸出手来,握紧了轰焦冻放在床边的手,“轰。”
但正如那时改变了自己那样,是不是身边有眼前之人,便还能永葆那份不曾被扭曲的心,便还能为着与眼前之人并肩而变得更好。
“轰和轰的父亲是不同的人,决定你的只能是你自己啊。”
倒是变成安慰他了,他回握住绿谷出久的手,没再接着说,他回问:“你真的能接受吗?”
少年眼神暗淡了些,他没掩饰自己的情绪,“说实话,这件事太……有冲击性了……实际上没什么实感……”
“每次一想,啊,说不定以后会有一个小人儿在我肚子里,像妈妈怀着我那样,他会在我的身体里生活十个月,我……”绿谷出久从床头慢慢滑进被子里,他捉着被子盖住了自己半张脸,声音闷闷的,“有些害怕……怀小孩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如果绿谷不愿意我们……”
“但是,”绿谷出久亮晶晶的眼与他相对,又是那抹在黑夜中无休无止莹亮的光,温和却依旧闪烁,不曾熄灭,“从此一个新生命就诞生了,这又让我……”
“感到奇妙。”他说。
“绿谷……”
轰焦冻时常在想,构成绿谷出久之所以为此人的特殊之处在哪,他仿佛有着这样一种能力,无论自己是否会受伤亦或是已然受伤,他考虑的首要仿佛不存在自我这一选项,尽管他害怕彷徨,却又无数次跳脱自我,所以他闯入了,闯入自己久不为人造访的心灵深处,于是轰焦冻的视线再也无法错开,只得如凝视着牧羊人的虔诚那般,永久地凝望他。
“但我果然还是有些……”绿谷出久埋进被子里,露出的一双眉皱出了难以言喻的纠结,“轰可以等等我吗?”继而,他又探头出来,小心翼翼地望着轰焦冻,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轰焦冻哑然,随即摇了摇头,“对我来说,绿谷自己的意愿是最重要的。”
“况且,”轰焦冻摸了摸绿谷出久蓬松的墨绿色头发,“现在要紧的是出去,离开这。”
“今后的问题我们慢慢考虑。”
“在说什么呢?”他们的谈话被打断,医生推门而入。绿谷出久礼貌地向医生问好又从被子里坐起身来,轰焦冻微微颔首示意。医生走至床头看了看床边放着的仪器,“嗯,信息素波动变小了,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处于一个较高值,继续在这好好待着吧。”
“谢谢医生。”绿谷出久乖巧点头。医生拖来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温和问道:“怎么样,对于自己可以生小孩这件事还能接受吗?”
说道这件事绿谷出久便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要说马上能接受肯定是骗人的吧,不过总觉得也许不是一件太坏的事。”
医生笑了笑:“其实也只能接受吧,自然在这一阶段重新定义了生育的主体,未来的世界还会变成什么样也是无法预知呢。不过你们现在还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先把自己好好活明白吧,生活已经对你们施加了残酷,小孩什么的还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一个生命的诞生,责任重大啊。”医生有些语重心长。
绿谷出久盯着医生,表情微妙。医生瞥一眼他,“怎么了?”绿谷出久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难为情地挠挠脸蛋,谨慎道:“总感觉,医生有些不一样……”
“哼,完全没有变态科学家的气质是吗?”
“啊不不不不,对不起冒犯您了!”绿谷出久急的连忙摆手道歉。医生被他逗笑了,连忙摆手,“开玩笑的,还没和你们自我介绍过……”
“我叫嵯峨有理,是越前健一的哥哥,准确来说是他嫂嫂的哥哥。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嵯峨有理笑眼弯弯。
“第一代新人类需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新生殖器官的发育,尤其对于Omega来说,大部分Omega在体内激素到达一定值后生殖腔便会开始慢慢发育,这是一个相当奇妙的过程,难以观察,不过对于少部分第一代Omega来说也有生殖腔无法发育的情况。”
——《新人类进化史·生育篇》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BROTHER”
绿谷出久惊呼出声:“哥哥?!”
嵯峨有理大惊失色,立即将食指立在唇间:“嘘——!小声一些!我的身份是保密的!”
轰焦冻蹙眉:“保密?”
“是的,这个说来话长,”嵯峨有理将视线转移至轰焦冻身上,“轰同学还记得藤田鹰之吧。”
“记得。”
“那场针对Alpha的信息素诱导实验不是由健一主持的,下命令的是藤田鹰之,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警备力量开始进驻研究所,这也不是健一的本意,当天藤田鹰之就派人接手了健一目前为止所有的实验数据和实验项目。”嵯峨有理表情严肃,轰焦冻点点头:“我猜到了,不然那家伙不会在实验开始前刻意对我说那一句话。”
“他说什么了?”
“不要让他们得意。”
那天一切进行得过于迅速,现在想来越前健一这句话突兀非常,嵯峨有理闻言好笑地扶住额头,感叹:“他还真是……”
“不好意思,”绿谷出久有些按捺不住,小声打断,“可以拜托您说一说具体情况吗?”
嵯峨有理颔首:“这件事要从那家伙亲哥哥发生意外开始说起……”
“在他哥哥吞枪自杀后,我的妹妹也在半个月后被送进了疗养院,受到的刺激太大,甚至出现了一部分记忆缺失,之后健一接手了这个试验所——这本来是裕太的,而后他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一切我都不知情。他的本意是想证明Alpha存在的不合理性,但是没想到有些事情的发展并不由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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