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焦冻偏偏头,有些不明白:“我只是在说真话。”
“立正集合——!”
突然,楼下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了沉滞的空气,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绿谷出久和轰焦冻对视一眼,双双走到窗台处向下望去。“白房子”前那扇笃实的铁门不知何时开启了,向外延伸出一条灰黄的山间尘路,一辆辆黑色的越野车络绎不绝地开了进来,已经抵达的一批警卫人员在“白房子”前的空地上整齐地排列好了方阵。停了七八辆越野车之后,铁门又缓缓闭上,“咔哒”一声沉重地抖落了灰尘。
高楼上陆陆续续有人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不外乎镇静与惊恐二者,惊恐都消磨了,只眉间一点惶惶不安之色,绿谷出久和轰焦冻两人神情放松,绿谷出久甚至在思考,他的眼神里折射出疑惑的神情。
“我能理解日常的警卫需求,可是这个警卫人员的配置人数也太多了……”
轰焦冻颔首,“我们没有任何武器配备,够不上武力威胁。而现在这样的情况来说,越前接下来想对我们做的事……”
轰焦冻眼神一转,绿谷出久回望,默契的理解在空中无形接轨:“越前先生想在我们身上实验的内容会让他们不得不采取武力镇压以自保,这是一种保险措施。”
他们并不会认为这是越前健一调来想要保护他们这些“异类”的措施。
想通了这一点,绿谷出久看向轰焦冻的眼神带上了浓厚的忧虑:“如果在‘普及课’上学到的知识没有错,三种性别里攻击力最强的只有Alpha。也就是说,接下来他要针对的……”
未完的话轰焦冻心领神会,他搭上绿谷出久的肩,安抚一般按了按:“我会没事的,”他的视线再次回到楼下陆陆续续进驻“白房子”的那些人身上,“就算越前的权限再大,我不认为他会这么大胆做一些伤及我们性命的事,因为说到底政府要求他查明,却不是要求他杀戮和镇压。”
“除此之外……”
说到这里,轰焦冻有些厌恶地蹙了眉,无声了片刻还是将那话沉默了。
绿谷出久的眉头却没有因为轰焦冻的抚慰而放松,“不伤及性命”之前是一段可以任意妄为的灰色区域,起码对于越前健一来说,他想要证明什么,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去证明。而这证明的手段让绿谷出久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进入“白房子”至今他没有见到过越前健一,他退回了幕后,那天在家中隐约感受到的挣扎也随着距离的拉远而被斩断。绿谷出久曾在脑海中不断回忆,却逐渐自我怀疑,那电光火石间感受到的,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他的无端臆想。
绿谷出久抿着嘴,捏紧了拳头。如果那天感受到的是错误的……
他过于信赖异变后得到的能力,思考赶不上信息传递的速度,像是一秒间答案就展示在眼前,于是绿谷出久适应了这一变化,而这一刻,他深深地懊悔。
他任何一刻,都不应该放弃思考。
如果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越前健一的挣扎,而是自己的呢,又或是其他人的,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理由相信,他感受到的情绪是来自越前健一的呢?
轰焦冻是相信着自己的判断留下来的。
若他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么他就是将轰焦冻推向危险的刽子手之一。
警卫人员大量配备,意味着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命运之一,是暴力。
“ABO三种性别的判定标准是波频的区间值不一样,尽管每个人的信息素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同一性别的新人类信息素的频率阈值会在同一区间里波动,根据阈值范围的不同我们得以判别新的性别。而由于波动的频率数值的区间分布以及对信息素样本的采集分析,我们得以总结出三种性别的共性,需要注意的是这一共性只代表了信息素的成分共性,并不代表个人性格特征。信息素的使用说到底可以类比为身体素质的运用,肌肉强健的人不等于生性暴力的人,同理类推。不管何时,人类与动物不一样的是后天的教育和学习,而决定性格命运的也绝不会是信息素,我们理应祭奠前期在茫昧中先锋者的牺牲,但却不应将这牺牲作为我们仇恨的理由。”
——《新人类进化史·信息素篇·序言》
第十三章 十三、What Is Evolution?
小插曲仿佛浅潭一沤,只现出了一瞬的姿态,便化作了浮沫融进了水里。空气里被搅动的气氛又复凝重,然而那盏未知危险鲜红的灯亮了,拉奥孔的噩兆还未到来,人人自危。课堂依旧继续,每一步都按部就班进行着。下午白日炎融,春杪的日光向夏日逼近,躁动的颗粒在空气中跳动着。绿谷出久的眉间再没轻松过,忧虑皴皱了年轻,忧虑将他的眼蒙上一层冥昧。轰焦冻在一旁看着,却无法开口,他的缄默源于这份忧虑的对象,此时若是绿谷出久极大可能将要遭此一劫,他也无法将心安放,勉强出一份若无其事。
然未来不可知,他能让绿谷出久放下心来的唯一方法是保护好自己。
下午的课程是正常的高中授课内容,绿谷出久暂时撇开内心忧虑,一丝不苟地记着笔记。
蓦地,一团轻盈的物体落在了头顶,绿谷出久笔下一滞,那团小纸条便掉落在桌面上。小纸团被揉皱了,绿谷出久不解地四处望了望,只见前方一名亚麻发色的男生掀着一侧凉薄的笑,正大光明地向他招手,不过几秒便在老师转头回来之前扭过了身。
他记得这名男生的叫物间宁人,是个性格有些恶劣的人。
绿谷出久狐疑,低下头将纸条打开,但他料想这也不会是什么善意的言辞。被揉皱的纸面上笔画歪歪扭扭:
绿谷同学,和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可由稚童问出,那肯定是带有不谙世事的纯真疑问,他也许探寻着某种陌生的可能性。可这稚气也被成人用以隐藏恶意,而这似是而非的嘲讽与探寻被物间宁人大胆地掷于绿谷出久的面前,他笑得恶劣,仿佛试探着绿谷出久的底线,又仿佛知道了这个人的秉性不会如他们那样恶意还击,才做出如此行为。
绿谷出久没有生气,毋宁说他知晓置气没有任何用处,这个问题实际上并不让他难堪,只因他自己并不认为与轰焦冻唇齿濡慕是件羞耻的事情,面对越前健一时他不曾动摇,面对物间宁人更不需要羞愧。
他轻叹一口气。
然而他也将这个问题提拎到心里。
绿谷出久转头瞄了一眼轰焦冻,男孩侧颜恬静,他也在记着笔记,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轰焦冻停下笔回望,眼神问询:怎么了?
绿谷出久赶紧摆摆手,轰焦冻才转回头继续记着。
亲吻于他和轰焦冻之间,是高兴的无法自抑,是悸动的满溢之势。而这高兴是什么,仅仅是相遇吗?
他们的亲吻到底是什么?
或许他心中对这答案早已知晓。
绿谷出久将小纸条撕碎了放进抽屉里,准备放学后丢掉,他不准备让轰焦冻知道,否则对方又要替他生气了。这个问题,绿谷出久再次望了一眼轰焦冻——对方那时刻澄怀己心的神情令人安心——就算暂时怯于触碰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所有问题一定会有迎刃而解的那一天。
下午课程结束,绿谷出久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和轰焦冻一起去了食堂。不同以往的是,食堂里议论声窸窸窣窣,中午那场声势浩大的插曲才在此时泛起了涟漪。两人拿着食盘,依旧无话,轰焦冻打量着绿谷出久的脸色,却发现无从开口。
“绿谷……”
“嘿。”
轰焦冻酝酿半天的话被打断,皱了眉看去,来人一头桀骜的红发支棱着,右眼眼角一条泛白了的伤疤,手上端着食盘。轰焦冻眨眨眼,想起这人的名字叫切岛锐儿郎,算是他们这个奇怪班级的班长,只不过平常很少接触。
连续几日若有若无的恶意让绿谷出久和轰焦冻两人并未立即答话,他们表情平静,等待着切岛锐儿郎的下文,心中不由自主竖起了警惕的屏障。见两人沉默,切岛锐儿郎倒是没有显得挫败,他将食盘放在桌上,爽朗一笑:
“绿谷,轰,我是来向你们道歉的。”
两人疑惑,切岛锐儿郎接着道:“身为这个班的班长,我却没能阻止其他人对你们的……嗯……就是嘲讽和恶作剧,感觉非常抱歉!课后我已经找到了那几位同学下次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话毕,他深深鞠躬,双眼紧闭,嘴唇紧抿,是个相当愧疚的表情。轰焦冻和绿谷出久对视一眼,一哂,绿谷出久摆摆手:“没事的,切岛同学不用特意来道歉的,他们对我们的看法也算……情有可原吧。”
“人都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感到恐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轰焦冻收回视线,一面动作缓慢而甚有分寸的将荞麦面拌好,一面接着绿谷出久的话道。这里的面比不上外面的,但一星期一次的量已经算是稍稍令人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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