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点明了，不管是夏妄还是梁乐，以后都有可能再也没法跟在唐星茴身边，哪怕只是朋友的身份，或者是跟班的身份。
所以梁乐虽然大怒，却只能色厉内荏强撑着骂：“我能想什么？明明是你……”
唐星茴抬头看他，目光很不耐烦：“别吵。”
梁乐瞬间禁声，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因为想要转变为讨好变得有些扭曲：“好好好，不吵了，不吵了。”
“说完了吗？”唐星茴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但梁乐向来了解唐星茴，知道他是在赶人，忙点点头：“说完了，那我回去了，下午再来找你。”
梁乐走了之后，许沉言转过身给了唐星茴一个小面包。
唐星茴午饭没怎么吃，下午肯定会饿，所以也没有推辞，更何况这段时间许沉言和夏妄也抢着给自己投喂了不少：“谢谢。”
许沉言笑了一下，也不转回去，就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吃。
他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对唐星茴还是很好，但却一直很沉默，不如以往那样活泼话多。
和夏妄还有梁乐不一样，许沉言一开始对唐星茴的好是真的有目的。
许家也是大家族，但和唐星茴不同，许家家族关系错乱复杂，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来不少，许沉言因为是婚生的独生子，已经算是被保护的好的了。
但是在这种大家族里面出来的也不可能真的干净如白纸，哪怕他其实才16岁。
他的母亲是名义上的许夫人，但在背后他的父亲有无数的情人，以及不知道有多少的私生子。
入学前的晚上，许夫人一边给他整理衣领，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上学的一些注意事项。
许沉言听着，时不时回一句，画面也算是母慈子孝。
但许夫人没多久又开始说：“唐家那个小少爷好像和你同班，如果能和唐家打好关系，你继承人的位置应该会更稳一些……”
许沉言知道许夫人是为自己好，可听说唐家小少爷脾气不太好，他实在不想去讨好别人。
“我只是这么一提，你不想就别勉强自己。”
或许是许沉言脸上的反感太过明显，许夫人没有往下说，抿着唇没再开口。
但她不往下说，许沉言也是知道的。
他的父亲和许夫人是家族联姻，本就没多少感情，他估计还有好几年才能独当一面，最近父亲那边有几个小情人又闹得厉害，未来怎么样还真说不准。
许沉言看许夫人垂着眼不说话，忙扬起乖巧的笑容，哄着许夫人又说了些体己话，把许夫人哄开心了才转身回房间。
但他本来其实并不打算屈尊去讨好什么唐家。
直到他看到了唐星茴。
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呢？
教室里灯光昏暗，唐星茴细眉微蹙，一张标准的美人脸粉光玉白，神色冷漠至极，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可能只是恰好，唐星茴看了过来，眼梢眉角冷烈，眼神居高临下，转动间水光潋滟。
在他看过来的那瞬间，许沉言只觉得心尖发颤。
和唐星茴搭话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人就是母亲嘴里的那个唐家小少爷。
唐星茴的脾气确实不好，但是他冷着脸也很好看。
许沉言本来可以没有目的地跟着他，讨好他，对他好，可是因为母亲那一番话，他每一次说话动作时都觉得愧疚。
因为他心里清楚，哪怕他并不是因为身份去凑近讨好，只要身份摆在那，以后真的有什么事，他还是要向唐星茴开口请求帮助。
不为自己，也得为许夫人。
哪怕如果唐星茴不是唐家小少爷，他依然会讨好他对他好，但是没有如果，事实是他就是唐家小少爷。
一开始便知道会有回报，那所有的好都不再纯粹。
他这段时间一直催眠自己忘掉这些，一心一意跟着唐星茴，安慰自己，也不一定就非要让唐星茴帮忙呢。
但昨天晚上母亲随口提了一句听说你和唐家那个小少爷关系还挺好，瞬间戳中了他一直以来心虚的点。
他知道母亲其实只是关心自己的交友情况，但还是险些控制不住情绪，最后强撑着笑脸应付完母亲的关心，回到自己房间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
这一整天里，许沉言脑子里都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心什么，只是忍不住想，其实现在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等唐星茴知道这些，自己更没法靠近了，不会有人喜欢被利用，更何况还是从没见面开始的算计。
“你怎么了？”唐星茴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许沉言回过神。
唐星茴还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低头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夏妄顺手接过包装袋拿去丢。
“啊？”许沉言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
唐星茴掀起眼皮，眼眸中没什么情绪，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安静可不像你。”
说话时有柔黑的碎发从他雪白的脖颈边垂落下来，他嘴唇半开，在灯光下水润殷红。
明明声音是和平常别无二致的平缓淡然，许沉言却觉得鼻尖一酸，看着他泪眼汪汪。
星茴在关心他。
但是他不值得让他关心。
唐星茴只觉得莫名其妙，在自己随口问了一句之后许沉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就变成了这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说了什么特殊的吗？
没有啊，只是很普通的一句问候。
又等了几秒，许沉言还是没有说话，唐星茴有些不耐烦了：“爱说不说。”
许沉言连忙道：“我没事，只是昨天没睡好。”
没睡好和今天一直很安静完全没有关联，但是唐星茴也并不关心，敷衍应了一句。
许沉言调整好心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笑容灿烂地找他搭话。
唐星茴偶尔应一两句，语气里的敷衍谁都能听得出来，许沉言却没有丝毫沮丧。
每当这时候，夏妄在旁边听着，握紧手中的笔，都会气馁自己不像许沉言那样能说会道。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启话题，只能在旁边听着。
…………
齐江大唐星茴两岁，今年高三，家里商量之后打算让他出国。
离开那天是周末，其实本来定的日子在工作日，但工作日唐星茴要上学，为了不影响唐星茴上课，齐江特意改签到了周末。
相识那么多年，齐江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唐星茴都会去送他。
上飞机前，齐江如同邻家大哥哥一样细细叮嘱关心唐星茴的校园生活，听到唐星茴一一应下才放下了心。
有轻风拂过，唐星茴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衬衣，领口被风吹开，能看到锁骨深深的下陷进去，套着最普通的牛仔裤，一身干净利落，衬得腰细腿长。
沉默许久，齐江抬手揉了揉唐星茴的脑袋，声音轻地像是随时都能随风散去：“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是不吃早餐，晚上不要总熬夜……”
“知道了，你说了很多遍了。”唐星茴不耐烦地打断他。
齐江像是拿他没办法一样叹了口气，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你还小，不要早恋。”
唐星茴没当一回事，敷衍地点点头。
一看就是还没开窍。
齐江在心里叹气，却觉得他这样也好可爱。
自己出国也就几年，到时候……到时候应该还来得及。
真的要登机了，齐江有些不舍，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唐星茴扬起笑脸朝他招手，漂亮的面容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齐哥哥再见。”
看到这个笑容，齐江微微失神片刻，随后笑着回头也招了招手。
自从长大以后，唐星茴就本少叫他“齐哥哥”，大部分时候都是简洁冷淡的“齐哥”。
唐星茴平时很少会笑得肆意灿烂，基本都是浅笑，现在笑开来时宛如冰雪融化后百花齐放，好看的眉眼微弯，笑容干净纯粹，眼尾微微上扬，又让他多了几分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漂亮的整个世界都在衬托下黯淡无光，让人眼里只能看得见他，周围的一切都沦为陪衬。
这一幕齐江记了很多年，在国外的那几年，他朝思暮想，闭眼时眼前总会浮现出唐星茴的这个笑，就像是永不褪色的画卷，是多少年也无法忘怀的。
每每想起时，他的心跳都会漏跳一拍。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依然会为他心动。
第8章 ：长跑
一语成畿，齐江早知道唐星茴经常忘记吃早饭，千叮万嘱也不抵唐星茴自己不上心。
唐星茴总觉得吃早饭浪费时间，有吃早饭的时候还不如多睡五分钟。
家里人只以为他在学校小卖部买了早餐，不知道他压根就懒得买。
好在夏妄和许沉言知道他贫血之后经常随身带小零食，唐星茴倒也很长一段都没出什么事。
直到有一周的周四，早上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这节课要练长跑。
夏妄本来跑得比唐星茴快，唐星茴什么科目都好，只有体育一般，短跑还行，长跑耐力就不够了。
夏妄就在他前面领跑，时不时回头注意他的神态。
唐星茴跑到一半就觉得头晕乏力，心慌胸闷，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腿疼的几乎没了知觉，但他就是有一种本身，不管多痛多难受都能保持面无表情。
夏妄看他面色苍白很担心，但唐星茴不肯休息，他也只好控制着速度慢一点。
喉咙里逐渐涌上血腥味，唐星茴机械地跟着跑，眼前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头晕目眩中，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唐星茴！”夏妄本身就一直注意他的状态，看他晕倒下意识回头，才没让唐星茴晕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夏妄只觉得心跳仿佛都要吓停。
唐星茴有些腿软，浑身无力地靠在夏妄身上，也没精力嫌弃他身上的汗液了，整个人晕沉沉的。
“我送你去医务室。”夏妄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经过老师的时候打了报告，体育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快去。
扶着走太慢了，夏妄索性蹲下身，让唐星茴趴在他背上，背着唐星茴过去。
唐星茴总体来说身材匀称，但像腰，腿这些特定的地方会比较细，到底也是一米七几，背起来并不算轻，但是夏妄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丝毫看不出刚跑完长跑。
又晕倒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唐星茴在面前晕倒。
夏妄想。
意识不清醒间，唐星茴迷迷糊糊中觉得很熟悉。
好像曾经也被人这样背过。
一样的安心，一样的温柔。
操场离医务室并不远，夏妄扶着唐星茴在椅子上坐好，自己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校医。
“他刚刚跑步，长跑，跑到一半晕倒了。”
校医点点头，给唐星茴倒了一点葡萄糖。
夏妄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他。
坐着缓了一会，唐星茴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唐星茴有一双漂亮的凤眼，睫毛长而密，脸颊完美的不似真人，哪怕是蹙着眉难受的样子也别有风情，还衬得他那本来就精致的眉眼带上了几分脆弱的美。
让人心疼，惹人怜爱。
校医看他好一点了，问了他几个问题了解情况，唐星茴都乖乖地回答。
问到唐星茴早上有没有吃早餐时，唐星茴顿了一下，心里清楚父母肯定会知道自己晕倒，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唐父唐母很紧张他的身体，特意嘱托过班主任，如果唐星茴有点什么事都要告诉他们。
“你们这些小孩，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校医絮絮叨叨的，想必是见过不少因为没吃早饭把自己作进校医室的。
唐星茴面对长辈的时候总是很乖，时不时点头回应，校医对他的认错态度很满意，他们走的时候还给了唐星茴一颗糖。
出了校医室，唐星茴看向夏妄，眼尾微微翘起，露出浅笑：“今天谢谢你哦，如果不是你扶着，我肯定就摔在地上了。”
“没关系，你没受伤就好。”夏妄摇摇头，走上两步和他并肩。
犹豫了一下，夏妄还是开口道：“你今天怎么没吃早餐？”
说话时，他悄悄看向唐星茴的侧脸。
风吹起唐星茴的头发，散乱开来，更添几分凌乱美，眉目如画。
漂亮到令人失神的昳丽容貌上没什么表情，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妄看着，一时之间竟舍不得眨眼。
唐星茴没有看他，淡漠的目光向下垂落，声音在风里竟让人有种轻柔动听的感觉：“懒得买，有这时间不如多睡一会。”
说话时他还无意识鼓了鼓脸，似乎对现在的睡眠时间太少十分不满。
夏妄瞬间感觉心脏被击中了，原来平日里看起来高不可攀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唐星茴竟然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才不吃早餐。
好可爱。
夏妄忍不住轻笑，迎来唐星茴疑惑的视线：“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夏妄收敛表情，可爱归可爱，不吃早餐对身体可不好：“我帮你买早餐吧，不吃早餐你身体受不住，万一又像今天一样晕倒了怎么办。”
唐星茴斜着眼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夏妄便当他是默认了，之后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早餐，唐星茴一直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还以为他是在外面买的。
唐星茴一开始不接受，夏妄一会说顺便带的一会说带都带了，你不吃也只能丢掉，变着法哄他吃，唐星茴被闹的心烦，索性接受了。
接受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之后每一天都是如此。
唐星茴本来想转钱给他，但夏妄不肯收。
唐星茴不想欠别人的，很坚持，夏妄只好退一步，让他给自己补习，就当是早餐钱了。
“不要。”唐星茴蹙起眉，他最怕麻烦，才没有耐心给人讲题：“你到底收不收？”
少年精致潋滟的脸白皙到近乎透明，表情不耐，漂亮的眼睛因为不高兴而瞪大。
夏妄怕惹他生气，退而其次：“那就当你欠我一个条件，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和你说，我提了要求你也可以拒绝。”
“……那说好了，太过分的我不会同意的。”唐星茴不想再浪费时间和他僵持，勉强点头。
这天开始夏妄每天早上进教室就和唐星茴打招呼，平时很积极地和唐星茴搭话，但唐星茴很少回应。
哪怕唐星茴不理不睬，夏妄也每天坚持，抢着伺候他，语气由一开始的尴尬都逐渐变得自然起来。
只要唐星茴课间没有睡觉，他都能自言自语好久，有时候会停顿下来等唐星茴回答，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狗狗眼看着唐星茴。
但是唐星茴不会心软，也很少理会他的废话，每到这时夏妄就会耷拉着脑袋，但是失落没一会又恢复了侃侃而谈。
唐星茴偶尔回答一两句，夏妄整个人都支棱起来，唐星茴点一下头，夏妄都能笑逐颜开。
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高兴，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话更多。
唐星茴其实很好奇，夏妄怎么做到那么百折不挠的。
他很难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那样执着，像是要奉献自己的全部。
有的时候许沉言也会回头找他搭话，但他谁也没理，这时候许沉言和夏妄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吵起来，阴阳怪气内涵对方，唐星茴一开始还会嫌吵，后来基本已经麻木了。
中午的时候梁乐会来找他下楼吃饭，但夏妄和许沉言基本都会死皮赖脸跟着，梁乐臭着脸却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四个人一起。
放学回家之后洗澡吃饭，吃完饭写作业，写完之后基本就已经到点睡觉了。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忙碌充实又囫囵吞枣地过去了，迎来了升高中之后第一次寒假。
和大部分学生每天都期待放假不同，夏妄并不想放假。
整整一个月不能见到唐星茴，他和梁乐不同，他不算唐星茴的朋友，就连“跟班”这个称呼也只是自封的，就算约唐星茴见面，唐星茴也不会出来。
但他也并不清闲，父亲成天嗜酒，外婆的退休金也并不多，他也不好意思总是用外婆的钱，所以课余时间会去外面打零工。
而且唐星茴还有几个月就生日了，虽然唐星茴什么都不缺，但他还是想送他礼物。
夏妄之前经过珠宝店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手链，是很简单的款式，白中带红的珠子润泽漂亮，前面还吊着一颗小红豆一样的珠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