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饭硬吃(沙舟踏翠)

她怕是要失望了。
医生说了，概率太低了，能有一个已经是撞了大运了。
询问的过程，老夫人一直抱着小崽子，还亲自给他戴了个块小巧精致的金制长命锁，除此之外，贵重的东西一个没送。
关老夫人还特地给许清和解释：“小孩命轻，不能送太贵重的，得压着。”
许清和笑着点头：“我还听说贱名好养活，打算给取个小名呢，要是叫狗蛋、二娃什么的，会不会太难听？”
关老夫人被他逗笑了：“可不能这样，以后他要怨你的。”她抱着孩子，“叫崽崽就很不错，普普通通的，正好。”
许清和：“那就叫崽崽了。”
裴晟烨坐在单人沙发上，不知从哪里摸了本书，安静地看着，只在关老夫人问他话时，答上一两句，惹得关老夫人转头向许清和抱怨。
“这小子，打小就不爱说话，问三句答一句的，你怎么受得了他？”
许清和笑道：“过日子嘛，不看说话。”
关老夫人连连点头：“对的对的，这过日子啊，还是看行动，别的都是虚的。”完了拍了看书的某人一下，“听到没有，要行动。”
正翻书的裴晟烨眼也不抬：“知道了。”
关老夫人气笑了，朝许清和道：“你看看，你看看，也不知道像谁。”
许清和不想多聊裴晟烨，转移话题：“文康他们不过来吃饭的吗？”他崽崽出生的时候，陆文康还给他转了个大红包呢。
关老夫人摆手：“他们啊，吃个饭都要聊公事，没得影响胃口，咱就单独吃，改明儿再跟他们吃一顿就好。”
许清和有点明白。看来裴晟烨是个香饽饽啊。
闲聊了一会儿，再吃了顿其乐融融的晚饭，略坐了会，直到崽崽不停打哈欠，裴晟烨才告辞离开。
老夫人坚持送到门口，还不停嘱咐许清和，得空带崽崽过来看看她，许清和满口应下。
如此，这些宴席便算是结束了——
“还有一场。”
许清和：“……怎么还有？”
裴晟烨：“国内公司的聚会，年后开。”
许清和眨眨眼：“那我不去行吗？”
裴晟烨：“……为了你的演艺事业？”
许清和：“当然。”
裴晟烨想了想，点头：“不去也无妨。”
许清和拱手：“多谢体谅。”
裴晟烨：“……”
许清和想了想，又问：“过年你有什么节目？”
裴晟烨：“K国公司春节不放假。”
许清和：“……不是很多领导层都是国内的吗？”
裴晟烨：“休息一两天不影响工作。”
许清和震惊：“你这黑心的资本家。”
裴晟烨：“……”反问他，“你呢？”
许清和收起震惊，面无表情：“带崽。”
林婶、刘叔已经放假回家团圆，保镖倒是还好，有几个是K国人会留下来值班。
崽崽还不到百日，他不想把孩子扔给别人，也不想带到林远芳等人面前，自然是自己带着。
裴晟烨：“。”
许清和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回K国？”
裴晟烨：“？”
许清和委婉地：“你不得跟祖母他们团聚吗？”
裴晟烨明白他的意思了，神色转淡：“前几天见过了，够了。”
许清和也不多问，点头：“那就在京市一起过年。”
裴晟烨不置可否。
许清和：“……”真哑巴啊？
行吧，就当他答应了。
与关老夫人吃完团圆饭，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许清和睡到自然醒起来，收拾好自己跟孩子后，把孩子安置客厅地毯上，周围用抱枕围着，开始折腾。
打扫卫生倒是不必，林婶前几天已经带着人彻底清扫了一遍，他今天是要布置场地。
对联、小灯笼、福字……等等，全是他提前网购回来的。
别墅地方大，不说屋里房间门窗，光是花园、车库、杂物房等就够折腾的。好在保镖们闲着没事，凑热闹般领了东西，散开去干活。
他则张罗一楼，中途还要回去给小崽崽泡奶粉换尿布，折腾到中午，才不过收拾一部分区域。
裴晟烨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被红彤彤的一楼镇住了。
他站在扶手梯上，看着正在摆弄楼梯的年轻人，问：“你在做什么？”
许清和回头：“哎呀，你忙完啦？快来帮忙。”
裴晟烨：“……帮什么忙？”
许清和指了指楼梯：“像这样，挂东西。”
裴晟烨看着古典风格的黄铜扶手上挂着的小灯笼、小福袋，再看了眼一楼挂满红包、灯笼的盆栽，贴了红色窗花的落地窗……依稀还能看到院子里的植物也挂满了红色。
他有点头疼：“为什么要挂？”
许清和：“……大哥，过年啊。”
裴晟烨：“……”
俩人相对无言。
许清和：“你以前过年都怎么过的？堂堂种花家人，过年没点红色怎么行？”
裴晟烨：“……你管这叫一点？”
许清和：“……”俯身拎起袋子，“咚咚咚”跑上楼，往他怀里一塞，“别废话了，赶紧干活。过年不红，来年不火，亏你还是生意人呢。”
裴晟烨：“……”
许清和：“你先忙着啊，我去看看崽崽。”说完，“咚咚咚”又跑了。
裴晟烨：“……”
等许清和去客厅转了一圈回来，裴晟烨已经将衬衫袖子卷起来，正皱着眉往扶手上挂福袋。
他弯了弯眉眼，摸出手机——
“咔擦。”
男人闻声抬头。
许清和笑眯眯：“留个纪念啊——放心，不给你传出去。”说完，低头看了眼相片，确定还不错，收起手机，哼着歌走了。
裴晟烨：“……”
保镖们另有吃饭的地儿，裴晟烨似乎给他们定了别墅附近一家K国餐厅，平日都在那边吃饭，过年期间也不歇业。
中午就只有许清和俩人吃饭。
许清和见某人还在皱眉挂灯笼，也不指望他了，时间差不多就钻进厨房，简单做了点面条。
好在裴晟烨也不挑，吃了一大海碗。
许清和满意不已，然后假惺惺问他：“下午不用开会吧？”
裴晟烨可疑地迟疑了。
许清和阴测测：“撒谎的男人终生十秒。”
裴晟烨：“……”他嘴角抽了抽，“不用。”
许清和抚掌：“那就行，对联和福字还没贴完，待会一起。”然后补充了句，“吃白饭的人没资格不干活。”
刚吃了碗面的裴晟烨：“……”
下午继续分头忙碌，等酒店送来他们预定的年夜饭时，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许清和庆幸自己前些日子发狠练舞健身，体能不差，不然这一大栋别墅下来，他估计能累死——好吧，也差不多了。
浑身疲惫的他看到状态毫无变化的裴晟烨，嫉妒不已：“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裴晟烨扫了他一眼，道：“身体素质不一样。”
许清和：“……”行，是他自讨无趣了。
吃饭的时候，崽崽放在摇椅里，俩人面对面而坐。
许清和倒了两杯果汁，端起一杯，朝他举了举：“新年快乐，祝我们明年继续合作愉快。”
裴晟烨：“……”
许清和秒懂：“不喝酒啊，待会还得守岁呢。”
裴晟烨迟疑了下，端起果汁跟他碰了碰，略抿了口，就皱着眉放下来。
许清和也不管他，开始大快朵颐。
饭后，俩人合作把碗筷收拾了，带着摇篮里睡熟了的崽崽一起窝在客厅，看春晚。
许清和也没觉得春晚有多好看，中途还无聊得打哈欠，不经意一转头，发现自家战友竟然皱着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他登时笑喷，开始拉着这家伙吐槽节目。
“……这个梗竟然直接生搬硬套，尬死我了！”
“难顶，为什么非得找演员来唱歌？”
“小品年年鼓吹正能量，一点都不好笑了。”
“这舞蹈还没地方台的给力……”
“……”
裴晟烨原本觉着电视里的乐声、说话声吵杂扰人，配上旁边人嘀嘀咕咕的吐槽后，竟也看了下来。
慢慢的，旁边人声音渐小。
然后，他右侧肩膀一沉——
许清和睡着了。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男孩的睫毛纤长浓密，白皙脸颊泛着微微的粉，唇珠饱满，唇色浅淡莹润。虽然瘦了很多，比起初见，还是略显肉感，松松套着的连帽衫衬得他整个人软绵绵的。
裴晟烨眸色转深。

许清和靠在裴晟烨胳膊上的脑袋突然一点，差点摔下沙发。
裴晟烨手刚伸出，许清和就醒过来，扶住他胳膊茫然四顾。
“诶？我睡着了？”
裴晟烨放下手，扫了眼胳膊上的爪子，轻声：“嗯。”
许清和毫无所觉，松开他，打了个哈欠，道：“太困了，守岁什么的，心意到了就行……我先去睡了。”
裴晟烨：“……”
许清和又打了个哈欠，爬起来，凑到摇篮边，抱起熟睡的崽崽，晃晃悠悠走向楼梯。
第一阶就差点踩空。
裴晟烨：“！”
抢步上前，拦了一下。
许清和也惊了，回头看他一眼，心有余悸道：“谢啦。”终于是清醒了些，小心抱着孩子上楼。
裴晟烨目送他进了房，收回视线，扫过各处红彤彤的装饰。突然觉得，偶尔这样装饰一番，还挺顺眼的。
年初一。
许清和起了个大早，崽子后半夜喝了顿奶，这会儿还在睡，他轻手轻脚收拾好自己，拿着东西钻出房间。
先敲了对面房门，没反应。转去书房，也没人。
他挠了挠头，想了想，摸到负一楼健身房。
还没进门，就听到“砰砰”闷响。
许清和好奇，探头进去。
高大的男人正对着沙袋练拳。
向来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穿着黑色背心、黑色运动裤，手上套着拳击套，出拳收拳，肩背手臂肌肉微微鼓起，浅麦色皮肤上染了层薄汗……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许清和看得口水哗哗的。
男人听到动静，扶着沙袋停下来，转头望过来。
“有事？”
五官凌厉，神情冷淡，那身漂亮的肌肉也透着无言的威慑。
许清和那点子心思“噗”一声灭了。他轻咳了声，钻进健身房。
“新年快乐啊。”他摸出一封红包，放到旁边的跑步机上，道，“给你新年红包，保佑你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裴晟烨：“……没记错的话，红包是长辈给晚辈的。”
许清和不以为意：“那是大红包，我这个祝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没几块钱，不要嫌小——对了，你还得给崽崽封一个！”
裴晟烨：“……好。”
许清和朝他摆摆手：“那你继续。”不舍地瞄了眼那身薄薄的腱子肉，果断离开。
裴晟烨目送他离开，看了眼红包，继续打拳。
许清和捏着红包绕了别墅一圈，给几名留守的保镖大哥都送了红包，转回来，崽子已经醒了，正咿咿呀呀自己玩着。
许清和抱起小崽子亲啊亲：“哎呀我的小清旭啊，你怎么这么乖啊，醒来也不哭~”
“笃笃。”
许清和扭头。
仍穿着那身背心长裤的裴晟烨顶着汗湿的额发，伸手，道：“没有红包，给你这个。”
许清和：“？”他抱着崽崽走过去，“什么——”
一张卡。
他翻了个白眼，“我不要，红包就是红包，这算啥。”转身进去。
裴晟烨皱眉：“里面有三千万。”
许清和将崽子放到床上，拉开抽屉摸了两个空的红包袋，转回来，拍到他手上，道：“不好意思，过年红包只接受现金。”
裴晟烨：“……”
捏着红包袋，默默回房。
许清和站在房门口，追着他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把红包袋塞破了我也不收，还有，崽崽的那份别忘了。”
进了对面房的裴晟烨：“……”
过了会，裴晟烨再次出来，伸手。
塞了馅料的红包鼓鼓的，没破。
许清和满意，接过来：“谢啦！”开开心心转回去，一个塞枕头底下，一个塞崽崽的连体衣里。然后亲了亲崽崽，“崽崽，这是父亲给你的大红包，崽崽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高长大。”
这是他跟裴晟烨商量后的称呼：他是爸爸，裴晟烨是父亲。
他怀有私心，觉得自己怀胎十月，称呼要更亲昵点，裴晟烨亦一如既往地无所谓，继续保持他把崽崽当工具人的态度。
如此，这称呼就定下来了。
除了这些小意外，这个年过的平静又安逸。
初六，林婶、刘叔以及小清旭的保姆都回来上班，裴晟烨也开始早出晚归。
许清和也忙。除了年三十，他都没停下自己的训练，练舞的时候甚至把崽崽带进去，地上铺地毯，摆上小玩具，让他自个儿玩。
等到保姆回归，他正要大展拳脚，他的舞蹈老师却给他打电话，说接了比赛任务，要辞掉工作了。
这是好事，许清和只能祝他前程似锦，然后开始物色找人。
不光要找舞蹈老师，还要找经纪人。
许清和问了几个微信朋友，基本都是给他推荐各大经纪公司、工作室的经纪人。
他当初为了省钱签了竞业协议，要是找这些人，少不得要签经纪公司。就盛东那德行，不得让他赔个几千万啊。
算了算了。
正纠结，衬衫套大衣、一身大佬范儿的裴晟烨从他面前经过。
他眼神一亮，决定换个思路。
要是裴晟烨会怎么做？当然是交给下属。
许清和懂了。
他将自己的要求列明，直接找到猎头公司，将条件列明后甩手不管
不愧是花了钱的，几天功夫，猎头公司就给他推了简历过来。
要么名校毕业、要么海龟精英。要么专精营销，要么擅长职业规划，各种各样，直接挑花眼。
许清和对这块实在不了解，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于搞得这么惨……他对着一沓精英简历，感觉这个也行，那个也行，但仔细推敲，又好像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对。
他对着简历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问问大BOSS去——裴晟烨管着这么大的公司，选人肯定有一套。
裴晟烨今天回来得早，刚进门，就被蹲在客厅的人堵住。
许清和“噌”地站起来，抱着文件夹凑到他面前，笑得谄媚：“裴大哥，今天下班好早啊，公司一切顺利吧？心情是不是明媚灿烂？”
裴晟烨：“……有话就说。”
许清和“诶”了声，麻溜将文件夹打开，递到他面前：“你帮我看看，选哪个比较合适。”
裴晟烨扫了眼：“简历？你要找的？”
许清和“嗯嗯”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晟烨顿了下，接过文件夹，边往里走边问：“你要找什么方向的？有什么要求？”
许清和亦步亦趋：“我的条件都列着，就最上面那张。”
裴晟烨翻开文件夹，一目十行，然后停步。
许清和：“是不是条件太苛刻了？我给了很高薪水的——”
裴晟烨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不答反问：“你招人是以私人名义签订合同，还是以公司名义签订？”
许清和：“有、有什么分别吗？”
裴晟烨：“你给的薪水包不包含基本薪资、绩效、福利和五险一金？”
许清和：“……不都是直接给个数的吗？”他压根没正经上过班，他怎么知道？猎头公司也没问他啊。
裴晟烨：“你希望招的人给你规划好路线，还是按照你的规划替你执行？”
许清和：“……我只是想拍戏，然后还有一点点自己的原则……这，算是按照我的规划走？”
“啪。”裴晟烨合上文件夹，看着他。
许清和咽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裴晟烨：“你的脑子，不适合考虑这些。”
许清和：“？”他气愤，“好端端的，别人身攻击。”
裴晟烨却没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你要的声乐老师的联系方式。”
许清和：“啊？——啊！！！”他直接跳了起来，“你真要到了？”
裴晟烨：“嗯，我让人打好招呼了，他每天跟你视讯一小时，教你声乐——他那边有翻译。”
“哇！！”许清和欢呼，“老裴你今天一米八！！”
一米九四的裴晟烨：“……”
许清和抢过纸条，“咚咚咚”往楼上跑，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咚咚咚”跑回来，一把抢过裴晟烨手里文件夹。
裴晟烨：“……”
许清和笑眯眯地晃了晃文件袋：“我会好好参考你的意见的，谢谢啦！”
裴晟烨：“……”他那不是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