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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害死我后又把我复活了(一昔岁寒)


那些凤族人的身上仍然缠绕着锁链,他们此刻安静无比,没有像往日般躁动,看到戚桐走来,也没有再露出暴躁的神色,想要对他动手。
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在配合着等待仪式结束。
在这瞬间他们浑浊的眼睛里仿佛真的又有了神采,有了过去身为人类的理性模样。
戚桐看到这幕,眼睛里不自觉露出了松懈的笑意。
就连远处的季知庭看到这里,也忍不住觉得惊异。
真的完成了?
真的让他们……恢复了?
眼前的画面让季知庭心中振奋,凤族人能够恢复,就意味着戚桐的执念终于消除,一切便能够回归最从前的样子。
死去的戚阮,也同样能够复活。
季知庭满怀期待地看着这幕,看着戚桐向站在最前方的凤族族长伸出手,掌心里纯净的灵气流转着,就要完成仪式最后的那一步。
但就在那只手触碰到凤族族长的刹那,异变突然生出。
桐无法立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身在远处的季知庭却有着最完整的视野,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戚桐的手落在凤族族长面门处的刹那,凤族族长的眼睛里倏地有一道深幽红光闪过。
那道红光随着两人的接触,很快被渡到了戚桐的掌心。
也正是因为这瞬间的变化,戚桐掌心里那道纯净的力量,突然变得浑浊起来,纯白的灵气中染上了一抹鲜血般的殷红。
这道红色令季知庭觉得胸口一痛,在这刹那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了,但他本能地便朝着戚桐的方向冲了过去,同时口中喊了出来:“小心!”
他话音未落,更大的变故已经出现。
原本安静站立在那处的凤族族长,竟然忽地抬起手,右手用力曲起五指,同时指尖疯长犹如利刃,朝着戚桐的胸口瞬间划去!
戚桐原本正凝神于最后的仪式,他毫无防备地释放着体内的灵力,口中喃喃念着咒术,在听到季知庭提醒的刹那,他睁开眼睛朝前看去,却来不及做出回避的动作,瞬间被利爪刺破了胸口!
“戚桐!”
季知庭亲眼见到戚桐胸口衣服撕裂破碎,三道抓痕瞬间浸出鲜血。
戚桐身上的鲜血,令季知庭脑中一阵嗡鸣,几乎要忘记一切。
季知庭还记得,十年前他们去往凤族的时候,戚阮就是因为被凤族族长所杀,之后才慢慢失去意识,成为了凤族妖邪中的一员。
而现在戚桐在他的眼前再次被凤族族长所伤,那道伤口就在胸口,深得几乎要挖穿心脏,那是和当初戚阮的伤一模一样的位置,而戚桐……会不会也会迎来与戚阮一模一样的结局?
在这一瞬间,季知庭什么都已经无法再去考虑。
戚桐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他的坚持真的能够换来期盼的结局吗?
当初戚桐也曾经心软过,换来的却是戚阮的死亡。
一切真的值得吗?
一切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戚桐摇摇欲坠的身影,令季知庭没有办法再仔细思索下去。
因为凤族族长的利爪已经再次袭向了戚桐,而戚桐即便身受重伤,被逼至如此,他仍然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他坚持诵读着咒文,掌心不断释放出灵力,是要安抚周围正在因为异动而混乱的凤族人们。
季知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他像是早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可能的准备,即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戚桐的身影因为伤势而微微摇晃,但很快便又站得笔直。
咒术还在继续,但凤族族长的进攻,也仍然没有慢下。
戚桐仍然坚持要念完最后的咒术。
季知庭胸中某种情绪不断发酵躁动,最终,他在这片红色的花海中提起了自己的留影剑。
剑光倏然炸开!
花海里仿佛有一只蝶翩然飞过,惊起了无数花瓣。
同时凤族族长的攻击停止在了戚桐的胸口前方一寸处。
接着,那道魁梧的身体倒了下来,因为那道身体的背后,插着一柄留影剑。
凤族族长的躯体倒下的瞬间,季知庭和戚桐的面前终于没有了隔阂,季知庭于是清楚地看到,戚桐眼里原本的喜悦与期盼,随着那道身影的倒下而渐渐变换,最终变成了惊骇与迷茫,痛苦与绝望。!

“只差一句咒文,这场仪式就结束了……”
在凤族族长倒下的刹那,季知庭听到了绝望中的戚桐呢喃着这样的声音。
他的脸色灰败至极,那句话就像是从一片残骸中用尽全力挤出来的。
季知庭看着如同瞬间失去了魂魄的戚桐,目光变得恍惚。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将数百年的光阴都压缩到了刹那之间爆发开来,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还没有等到任何人做好准备,一切的事情便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季知庭没有对凤族族长出手,对方的利爪究竟会不会在戚桐念出最后一句之前刺入他的胸口,夺走戚桐的性命,季知庭无从得知。
如果戚桐的那句咒文真的念出了口,这场仪式是否真的能够完成,季知庭无从得知。
如果这场仪式真的完成了,它是否真的能够实现戚桐的期盼,能够真正让凤族人们脱离妖邪的状态,变回常人般的身躯,季知庭无从得知。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定数,谁也给不了真正的答案,因为一切的可能性,从季知庭出剑的刹那起,就已经断绝了。
这场复活仪式最终没能够完成,因为凤族族长的死亡,四周所有的凤族人仿佛都感应到了什么,全部从入定般的安静状态中被惊醒了过来,开始疯狂地冲撞,嘶吼,利爪仿佛没有目的地在周围抓挠起来,似乎要破坏眼前所见的一切。
红色的花海瞬间变成了染血的战场,每个凤族人都在嚎叫着,他们甚至开始自相残杀,不顾一切地要攻击所有面前的敌人,而季知庭和戚桐亦无法在这片祭坛中停留,因此不得不暂时离开。
季知庭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拉着戚桐朝祭坛上方而去,而几乎就在他们脱离祭坛的同时,那群凤族人已经扑到了凤族族长的尸体前方,啃食起了他的尸体。
戚桐神色空洞,如同木偶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看见那具躯体被撕裂,四肢被分食,脑袋被利齿咬碎,红白的粘稠洒落满地……
他终于仿佛被惊醒,突然睁大眼睛,痛苦地叫喊出声。
那道声音凄厉异常,几乎令季知庭心脏发麻,然而它混在凤族人们的嘶吼当中,却又毫不起眼
这场混乱持续了很久,戚桐和季知庭皆无法控制,当然仪式是彻底无法再完成了,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合力将此处暂时封印,不让狂乱的凤族人们从里面逃出,伤害无辜的普通人。
可也因为这次的混乱引起了灵气动荡,修真界很快便察觉到了此处的异状,各大门派纷纷派人赶来查看,戚桐私自将凤族人们藏起来的事情,自然也因此无法再隐瞒下去,所有人都知晓了真相。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众人再次重视起凤族人的问题,他们不得不将这片祭坛控制起来,接着商量起后续的处置问题。
季知庭和戚桐麻木地看着众人赶来,将这处地方包围,之后又在这附近构筑起强大的阵法,阻止凤族人突围而出。
他们不清楚接下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如今的凤族人在仪式失败后的狂躁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攻击力和破坏力也根本不是寻常压制就能够解决,在所有人看来,他们的威胁早已经比十年前大了许多。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被妥善解决,凤族人这次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有幸活下来了。
季知庭和戚桐虽然没说话,心里面却都明白。
这日过后,季知庭和戚桐被带回了苍山。
戚桐的身上受了不轻的伤,且因为他对于整个苍山来说,已经是下一代的掌门候选者,所以即便他闯了在其他人看来相当严重的祸,苍山也并没有过多为难他,只将他看管在了青羽峰的后山密室中,找来精通医术的弟子替他疗伤,并没有过分训斥。
但该来的责问,自然是少不了的。
三天的时间里,戚桐被苍山的师长们轮流找过了一遍,有人责骂有人痛诉,也有人失望叹息,所有人都希望戚桐能够尽快将道心整理好,亲自结束这场闹剧。
而戚桐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并没有回答任何人的话。
他像是一尊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只是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对所有人的话语照单全收,不反抗任何责骂,也没有去解释任何问题。
关于对凤族人最后的处置,各大门派还没有得到一致的意见,所以这件事暂时没能够做出决定。
戚桐就这样游魂般在禁闭室里待了三天,三天后的清晨,又有
人进入了这间屋子。
这次进来的人是季知庭。
季知庭是沉默地走进来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脸颊苍白得厉害,双眼中也满是血丝,神色看起来甚至比戚桐还要憔悴几分。
戚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在过去的三天里面对所有人的到来,他本是都不会抬头的。
但这次,他似乎是从脚步声中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所以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到进门的身影之后,他的眸光有了些许变化,整个人总算是多了一丝活着的感觉,但这也不过只是瞬间,很快他便再次垂下了眼睫,露出了一抹似笑似哭的神色。
季知庭看到了戚桐的表情,但他仍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在戚桐的面前坐了下来,两个人在压抑的气氛中无声对峙了许久,季知庭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低声说道:“镇压凤族人花了很长时间,我跟着师父他们,花了三天时间才让他们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但他们在此前的疯狂中已经造成了大量伤亡,苍山和众门派牺牲了很多人,凤族人们也……”
戚桐垂着眸子,听到这里不禁五指紧紧扣住身前的桌沿,他迅速打断了季知庭的话,问道:“多少?”
季知庭话语顿住,接着按照戚桐的问话报出了数字:“各派牺牲三百七十四人,凤族人有三十四个人躯体已经彻底被破坏,即使是没有生命的妖邪,也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
这些数字令戚桐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神情同样凝重而凝结着悲戚,他们沉默地面对着对方,许多话没法再说,也说不出口。
这场错误究竟因何而起,又该如何挽回?
在季知庭的眼中,这个错误已经无法再被定论,他说不清楚,但他明白他的行动亦是错误之一。
如果他没有刺出那一剑,也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季知庭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口向戚桐说道:“抱歉,是我破坏了……”
“抱歉。”然而在季知庭开口的同时,戚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地说道,“是我的执念害了所有人,是我不该心存幻想,不该隐瞒所有人将他们给藏起来,还试图用阵法仪式唤醒他们,认为他们还没有死,还能够被救下。”
季知庭霎
时怔然,许多还未开口的话,便这么无法再说下去。
戚桐说出口的话理智而残忍,他的话听起来不带半点异常的情绪,受到了这般的刺激,他却比任何人看起来都要显得理智,他接着说道:“你也没有任何错误,你只是……想要保护我而已。”
戚桐这么说着,专注地凝视着季知庭的脸,继而用更低的声音重复道:“我知道的。”
季知庭沉默了下来。
如戚桐所说,他做出那样行动的初衷,只是想保护戚桐。
可是当戚桐如此理智地将这话说出口时,季知庭却觉得这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他想要保护戚桐的行动,在这一刻却成了对戚桐造成最大伤害的罪魁祸首。
戚桐十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他所有的期盼,他的家族,他的亲人,一切都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正如同季知庭在祭坛那日所想的那般,他不清楚如果仪式真的进行下去,所有的一切是否会改变,凤族人能否活下来,但当他的剑刺出去,他便是亲手毁了所有可能的一切。
在这瞬间,季知庭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面对戚桐,没有办法再站在他的面前。
所以这场对话就此终止,季知庭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禁闭室中憔悴无神的戚桐,转身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
而戚桐仍旧坐在角落里,他呆滞般看着季知庭离开的背影,没有开口挽留。
这日离开戚桐的禁闭室后,季知庭很快地找到了自己的师父,与他聊了一些话,不过这次的对话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收场,他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师父的房间。
接下来他又去寻找了自己的一众好友,在那里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随即他踏进了苍云峰,见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苍山掌门。
季知庭在苍云峰待了足足七天,期间没有离开过,他跪在苍云峰的大殿门口,直到几乎要晕倒,苍山掌门才终于叹息一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令他离去。
在这之后,关于凤族的处置方式,终于尘埃落定。
在各派的商量之下,他们决定将这群凤族人彻底封印在那处祭坛之中。
虽然最终没有选择烧死所有凤族妖邪,这样的处置方法让不少人觉得诧异莫名,但眼下的这个封印由正道各派最强的高手与门派庇护们共同完成,凤族人不可能再有破封而出的可能,所以这在人们看来也算得上是可以接受的方式。
于是事情便这么继续进行了下去。
不过为了事情不再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性,这次整个过程,人们都没有再让戚桐参与其中。
当戚桐被从禁闭室中放出来的时候,一切早已经结束了。!

凤族的事情兜兜转转,纠缠了十年,终于尘埃落定。
戚桐离开禁闭室的时候,是季知庭带着其余青羽峰的弟子前来接他的。
个月的时间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戚桐被关在密室里不肯与任何人说话,整个人沉默得吓人,每天只对着空空的墙壁发呆,或许在思考着什么,或许其实什么也不敢去思考。
而与之相比,季知庭则要忙碌许多,他在这个月里先后与苍山掌门等聊过多次,之后又自己主动站出来,在其他门派间门斡旋,在奔波了许久之后,才总算是敲定了对凤族人的最终处理结果。
在这之后,执行这项处理也一直是他在去做,他一路沉默寡言地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最终将其呈到众人眼前,没有与任何人多说过一句其他事情,仿佛是想要用忙碌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些烦扰。
一个是沉默的被关在禁闭室里,一个是劳累地在四处奔波,所以在这场风波结束之后,在禁闭室门口再度相见的两人,谁的脸色都异常的憔悴。
两个脸色苍白的人站在这里互相对视,结果没有人开口说出分别月来的第一句话。
最终还是站在旁边的齐慧月有些看不下去,主动开了口缓和气氛:“那个,你们两个好不容易见面了,就被再杵在这里了,快回去吧,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呢。”
齐慧月故意做出大大咧咧的模样,推搡着把这两个人给送到了他们的屋子里。
那时候在所有人看来,这场劫难都不会对两人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因为不管是戚桐还是季知庭,他们都是相当理智的人,这苍山要说谁这些年做过的善事最多,谁最正直事理分明,大概所有弟子都会指出是季知庭和戚桐。因为他们的名气太大,也因为他们的确是所有人公认的苍山栋梁。
更让大家放心的,是季知庭和戚桐之间门的关系从最初起,就始终没有过半点裂缝,他们两人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天作之合,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发现他们起过争执,也从未有人见他们的感情减少过半分。
这样的两个人,曾经被齐慧月戏说,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是分不开的,就算是有他们脚下的地面裂成了千百块碎片,这两个人肯定也站在同一块碎片上面。
凤族的事情结束之后,大家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顶多只会沉默一段时间门,接着便迈过这道坎。
季知庭和戚桐也是这么以为的。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想要再继续纠缠这件事情。
季知庭和戚桐从禁闭室那处回来之后,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出声,直到他们回到房间门里,季知庭无声地关上了房门,戚桐则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将门合上回过身后,戚桐才垂着眼眸轻声说道:“抱歉。”
说过这话之后,还没有等季知庭再回应,戚桐已经上前轻轻拥抱住了季知庭。
戚桐的手紧紧地扣着季知庭的后背,脸颊轻轻埋在季知庭的肩头,额头抵着他的颈窝,声音沉闷地对季知庭道了歉:“这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很多事情没能够理清楚思绪,抱歉害你自责了这么久,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处置有欠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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