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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小师弟又在演我/师弟你演我/恶犬(绣生)


已然有些疯魔之态。
慕从云见状便不再多说,让赵大爷抱着木雕像坐到树桩之上,又让金猊与许曜按要求布下阵法,才开始施术。
他立在阵眼当中,随着手指不断变化结印,深厚灵力倾泻而出,汇入了阵中。
莹莹绿芒绽出,分成三股分别汇入了赵大爷、树灵以及下方的残留树桩之中。
慕从云又拔剑刺破赵大爷的眉心,取了两滴眉心精血融入其中。
阵中闪烁的绿芒随之完全收束,尽数没入三者之中。
“成了。”
慕从云收剑,看着又苍老许多的赵大爷:“树灵归位,还魂树的生机已经保住,但它最终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它的命数。若是来年春日它能再次发芽,或可无虞。”
赵大爷看了看怀中已遍布裂纹的木雕像,咧开嘴笑了笑。他将雕像放在了树桩上,慈爱地摸了摸断面上的纹路:“这就够了。”
他拖着越发沉重的身体在还魂树边坐下来:“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该你兑现诺言了。”慕从云看向没有动静的还魂树。
还魂树无法做出回应,但沉寂的空气中忽然有微风轻拂过,金猊和许曜只觉得浑身一轻,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因果已经了结,都忍不住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慕从云至始至终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听着林间陆续响起的人声,率先走在了前面:“去救人。”
南槐镇的伤亡可谓惨重。
玄陵弟子皆是修行之人,都有伤亡折损。更不必说孱弱的普通人。
运气好些的只是受了伤遭些皮肉之苦,若是运气不好,便已经成了尸体一具。
来南槐镇支援的玄陵弟子,加上慕从云一行一共有三批,共计二十七人,但最后清点人数时却只有二十四人。
三人身亡,余下还有十多人负伤。
慕从云将消息传讯回玄陵后,又让金猊联系了当地的宗门以及凡人官府前来支援。
只是在支援的人手抵达之前,他们还得先自救。
就连慕从云自己也得硬着头皮上。
替一个折了腿的孩子处理伤口固定伤腿时,那孩子疼得哇哇直哭。年幼的稚子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离开家到了陌生地方。他又疼又怕,一个劲儿的挣扎哭喊着要爹娘。但如今南槐镇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知道他的爹娘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他从来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人,只是看他哭得实在可怜,犹豫了片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放进他嘴里,又笨拙地揉了揉他的头:“你乖一点,包扎好了就带你去找你爹娘。”
那孩子尝到了甜,挣扎哭声逐渐弱下来。
只是仍然红着眼睛小声抽噎着,瘪着嘴看慕从云替他包扎腿。
慕从云悄悄松了一口气,迅速给他处理好伤腿,接着便将他抱起来,送去运送伤员的地方排队——许曜去通知了南槐镇上幸存的百姓,将这些人组织起来,驾着牛车马车到老林子去接受伤不便行动的伤者。
小孩被送到排队的地方时,看着许多陌生人,下意识就往慕从云怀里躲。
慕从云身体不可避免地僵硬一瞬,询问道:“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小孩犹豫了一下,探头张望片刻,伸手指了队伍中的一个人:“张婶子。”
慕从云将他交给了张婶子照顾。临走之前,他掏出储物袋里余下的糖,全都给了对方。
小孩抱着糖看他,见他不说话转身便走,想起爹娘平日的教导,急急忙忙说:“谢谢神仙哥哥。”
慕从云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其他地方搜寻是否还有遗漏的伤者。
沈弃赶去东州城,挑了家最大的客栈,叫客栈小二备了十二桶水后,便再没有出过门。
身上都是凝结的血污,法衣更是已经不能要。
自前世从沼泽地出来后,他就无法再忍受半点脏污。
用了十桶水,几乎将皮都洗掉一层之后,那种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才终于消退。
又换了一桶干净水,沈弃整个人没入水中,又缓缓皱起了眉。
他不悦地敲了敲浴桶边缘,冷冽嗓音中还带着几分没散尽的戾气:“水凉了。”
被关在黄金笼里的赤隼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地再次施法给水加热。
“太热。”但沈弃依旧皱眉不满。
“太凉。”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阴恻恻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来本座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拔了毛串起来烤了喂野狗。”
赤隼兄弟:“……”
大约是怕他当真将自己烤了,这次的水温终于不冷不热,合适了。
沈弃满意地从鼻尖哼了声,将一瓶疗伤的灵药倒入水中,继续闭目养神。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再次睁开眼,自水中出来。
浴房中摆了铜镜,他没有着急换衣裳,而是缓步走到铜镜前,仔细打量身上的伤痕。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少年人修长消瘦的躯体,没有血色的苍白皮肤之上,遍布暗沉难看的疤痕。与那张精致出挑的面容搭在一起,显得十万分不配。
只是人身就已经如此难看,想起丑陋的龙身,沈弃越发怏怏,眼底厌恶之色愈浓。
前世这一年,他还未满十七,离开天外天在西境流浪五年,尚未找到火精替代缺失的护心麟,这具身体自然也是消瘦孱弱的。
蚀雾冲击造成的伤口在浸泡过灵药后已经痊愈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但这具身体曾经留下的暗伤太多,又曾在幼龙期时被拔过鳞,多少影响了鳞片生长。
即便他回来之后不断提升修为,又寻了各种灵物法宝修补,也终究不如原本。
沈弃拧着眉,强迫自己将那些丑陋的疮疤一道道看过,心情又变得极差。
急需做点什么排解心中的不快。
别人不快活了,他自然就快活了。
脑中浮现一个纯白的身影,沈弃轻“呵”一声,拿出法衣穿好,便直奔南槐镇。
南槐镇与之前大有不同。
笼罩着整个镇子的灰雾散开,夏日的阳光倾倒下来驱散了阴霾。先前死寂的街道上,车架行人来来往往,喧闹嘈杂得不像话。
看着底下那些凡人脸上的笑容,他心中累积的不快再度攀升。
没有在镇子上寻到人,沈弃直奔老林子。
仗着修为高,他隐匿了身形,一个个寻过去。
待终于看到那道白色身影时,人类的眼瞳陡然化作金色竖瞳立起,狂热地盯住了慕从云。
慕从云在林间搜寻伤者,时不时还要帮着抬个人,心情很是沉郁。
这一天一夜里,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要多,更不提那些偷偷摸摸打量他,甚至冲上来抓着他的手连声道谢的人。
这个时候他总是很羡慕在人群里游刃有余的金猊,感觉金猊好像永远这么精力充沛。
而他只是经历了短短一个日夜,就已经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自闭一下。
慕从云心里疯狂刷屏,实际上仍然面无表情地御剑搜寻。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目光,饶是已经被盯得有些麻木了,他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不舒服。
忍下了立即御剑离开的念头,慕从云继续仔仔细细地搜山。
沈弃和他保持着两丈远的距离,认认真真地思索着该怎么处理他。
直接杀了?
不够解气,不行。
抓回去扔进天子殿的地牢里折磨上几年?
不行,地牢太脏,他绝不会踏足。
这样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排除掉一个个选项之后,沈弃看着慕从云弯腰扶起一个受伤的百姓,忽然冒出个绝妙的主意来。
他露出个满是恶意的笑容,脚步一转便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7章 疯子
老林子的范围不小,南槐镇大半的人都因还魂树被困在其中,眼下危机解除,遍地都是伤员。伤势轻些尚能自救,伤势重的就只能原地等待救援。
至于那些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人手短缺根本来不及收殓,倒是方便了沈弃行事。
沈弃身形凌空,信步穿梭在林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玄陵弟子自是最好,只是寻了半晌也没见着一个。沈弃只能退而求此次,先寻个普通人的身份将就用用。
幼童不行,太老太丑也不行,女人更不行。
一番挑挑拣拣,他勉强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死的时间还不长,三魂七魄尚未完全散去。沈弃打量他的相貌,虽然面黄肌瘦了些,但也称得上清秀。
可以勉强一用。
沈弃五指张开隔空一抓,便将还未散去的魂魄抓了过来。
那少年的魂魄已十分虚弱,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其生平尽数看完,随后松手任凭魂魄消散。
走到那少年的尸体之前,沈弃仔仔细细将之打量了一番。之后他身周气息微荡,修长的身形随之起了变化,体型逐渐变矮变瘦,最后已与少年一般无二。待他将黄金面具也摘下时,露出来的脸已是少年的清秀面孔。
接下来便只差最后一步。
沈弃十分嫌恶地看着尸体身上的衣服,迟迟没有动手。直到想起后头的计划,才强迫自己压下恶心,换上了那身脏兮兮的破旧布衣。
施术将少年的尸体焚毁后,沈弃召出水镜,瞧着镜面映照出来的陌生面孔,扯出个恶劣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充满期待地去做某件事了。
“那只呆兔子看起来身份不低,等本座玩开心了,再杀他不迟。到时候叫他变作兔子给你们作伴如何?”
沈弃抬指拨了拨垂至肩头的流苏,黄金笼耳坠尚未摘去,华丽的饰品与这张清秀纯良的脸并不相衬,但大约是他的气势太过张狂,竟也并没有什么违和。
隔三差五就要看他发一回疯,赤隼兄弟俩已经见怪不怪,只隔空交换了眼神,并稍微同情了一下下一个倒霉蛋。
这疯子虽然在问他们,但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
沈弃果然也没有听他们回答的意思,他对着水镜调整表情,露出或惊恐或怯懦的神情。这张脸青涩无害,做这样的示弱表情倒是十分合适。
越是具有欺骗性的事物,等真相揭开时才越是让人震撼。
周身的血液都因此而沸腾起来,沈弃愉悦地眯起眼,摘下耳坠粗暴地晃了晃:“该把你们放在哪儿呢?”
“……”火猝不及防烧到了自己身上,赤隼兄弟在心里直骂娘,担心他又出幺蛾子折腾自己。
好在沈弃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对折腾他们暂时没了兴趣。他将耳饰流苏往手腕上一绕,华丽的黄金耳饰便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木镯,木镯之上只雕有两只看不出品种的鸟雀。
万事俱备,沈弃侧耳确认了慕从云的方位之后,便去兴致勃勃地去守株待兔了。
到了下午,老林子里的伤者都差不多送回了镇上。
附近的宗门和官府得知消息后派出的人手也都陆续抵达,慕从云让金猊负责同这些人接洽,自己则与一队人继续留在老林子里。一边收殓尸体,一边再三确认是否还有遗漏的幸存者。
为防有遗漏,慕从云御剑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搜寻老林子。
就在他第三次搜寻时,忽听下方传来悉索的动静。他没有放过一丝可能,当即收剑下去查看。
他刚踩到地面,就与从厚厚的枯枝败叶里钻出来的少年撞上。
两人都是一僵。
慕从云是身体本能反应,那少年却是出于畏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有明显的恐惧,连钻出一半的身体都往回缩了缩。慕从云打量着他,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瘦骨伶仃,陈旧发白的灰蓝色布衣套在身上,空荡荡地晃。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还是反应过来的慕从云先开了口:“你是南槐镇上的人?”
“……”少年大睁着眼警惕看着他,并不答话。
慕从云一时被难住,和他大眼对小眼,气氛逐渐尴尬。
“……”
沉默数息,慕从云压下了沸腾的尴尬感,斟酌着言辞解释道:“南槐镇的危险已经解除,你可以回家了。”
那少年却仍然只是瞪着漆黑的眼睛看他,不说话也不动作。
慕从云开始感到淡淡的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克服退缩的本能朝对方伸出手:“你若是害怕,我可以送你回去。”
少年眨了下眼,目光落在他手上,似在犹豫。
许久,才伸手握住。
掌心交握,体温彼此交融传递的感觉叫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慕从云是因为不习惯,沈弃则是因为陌生。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看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他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原来被人牵着手,是这种感觉。
他以为握住对方手那一刻,他就会忍不住直接暴露身份杀了对方。但真正握上去时,却也没有那种特别排斥恶心难以忍耐的感觉。
慕从云没有察觉他目光中隐含的意味,握住他的手顺势拉了他一把。
枯枝败叶纷扬落下,少年从枯叶堆里钻出来,身量与慕从云相差无几,只是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营养不良的瘦,露出来的骨头嶙峋。
慕从云看见他,便想起刚穿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这具身体的原身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因为讨不到食物而活活饿死在破庙里。慕从云刚穿过来时,一时接受不了悲惨的命运,又无法克服恐惧去外面讨要食物,自暴自弃想着让他出去乞讨还不如死了,干脆就在破庙里等死。
那个时候他的模样恐怕比面前的少年还要更加狼狈些。
要不是后来师尊途径破庙将他捡了回去,他恐怕已经投胎去了。
看着与自己当年同样境遇的少年,他感同身受地生出几分心软,说了一句“我送你回镇上”,便御剑带他离开。
沈弃被他牵着手,站在他背后。
目光肆无忌惮在他背后空门逡巡,嘲讽扯了下嘴角。
这蠢兔子竟然不是装出来的。
心软,还好骗。
这样的人,若是在外面,早已经死了百八十回了。
如今撞到他手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慕从云将人送回了南槐镇。
若是一般人,道过谢后便该去寻自己家人了。但这少年却只是沉默站在慕从云身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里面除了残留的警惕,便不见其他情绪。
看起来比他还不爱说话。
慕从云叹了一口气,只能带他去寻镇长。
镇长也受了伤,不过伤势不重,正和人一起挨家挨户地登记清点人数。远远瞧见慕从云过来,连忙迎上前连连作揖口称“仙师”。
他的热情叫慕从云有些无所适从,但想起正事,还是指了指边上的少年:“我在老林子里找到的,但不知他家在何处,问他也不肯说,便将人交给镇长安置。”
镇长看了眼人,诧异道:“这小傻子倒是命大。”接着又摇头叹息道:“仙师有所不知,他本就是镇上吃百家饭长大的小花子,平常就住在镇子东边的桥洞底下。”
他指了指脑袋:“他脑袋不太灵光,大家伙平日都叫他小傻子,谁家有吃剩的饭菜,就给他一口。”
听到镇长喊少年“小傻子”时,慕从云就下意识皱起了眉。
少年虽然沉默了些,但他能听懂他的话,也能沟通,显然并不是真傻。
他看了一眼少年,对方只是垂着眼睛,依然没有开口。
“可有地方安置他?”慕从云问。
镇长露出几分迟疑:“现在镇子上家家户户都遭了殃,怕是……”
怕是没人愿意收留一个傻子。
慕从云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思索片刻道:“那便由我安置吧。”
他又牵着少年走了。
慕从云将少年带去了赵大爷家。
赵大爷和树灵一起留在了老林子里,他的宅子就空了下来。金猊干脆将之征用,给负伤的弟子休息疗伤。
宅子不大,轻伤的弟子将房间让给伤势更重的师兄弟,自己则在院子里的空地甚至树上找了个地方打坐疗伤。
慕从云进来之前,弟子们还在三三两两地说话聊天,气氛十分热烈。但他刚迈过门槛,便如同按下了静音键一样,所有人瞬间收了声。打坐的挺直了腰背口中默念心法口诀;扯开衣襟上药的急急忙忙整理仪容正襟危坐;还有那吊儿郎当坐在树杈上晃腿的,掩耳盗铃藏在枝叶后,只恨不得再次钻回树里去……
感受到明显气氛变化的慕从云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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