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岛上的男妈妈(放鸽子)

——最重视，最信任的朋友！
三头被哄得晕陶陶的龙的耳朵里，很自然地过滤掉了代表复述的“们”，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最光荣的头衔必然属于自己。
小金龙诚恳地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请问在我离开的这两天时间里，可以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他们吗？”
“当然可以了，我亲爱的宝贝。”
丽可的语气甜得像沾了蜜，她拍着胸脯保证：“我向伟大的龙神发誓，就算是弗雷姆那样的家伙来了，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你那么重要的宝藏的！绝对不会让他们碎掉！”
沃特尔也不甘示弱：“亲爱的丽可，我想，在打架方面，还是我比较擅长吧？”
“打架和保护可不是一回事！”精明的母水龙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拉踩着自己目前的搭档：“喔亲爱的，难道最重要是能打赢吗？你可是连西尔最重要的嘱托的重点都弄错了！要是弗雷姆真的来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打得过他的，但我却不会傻乎乎地跟他硬着冲，而是会聪明地把龙蛋带到海里躲起来呢！”
火属性的龙即使远远不到惧水的地步，却会极度厌烦那种黏腻潮冷的感觉，就连巢穴都大多建在离海岸最远的火山口和矿脉附近。
除非是有着深仇大恨，否则弗雷姆大概率是不可能只为了打一架而亲自潜水的。
温德赞同地点着头，让公水龙在趾高气昂的丽可面前简直哑口无言。
西尔静静地旁观他们的互动，这时微笑着说：“有亲爱的丽可的智慧，沃特尔你的强大实力，还有温德的风系魔法的帮助……有你们三位这么忠实可靠的朋友在，我又怎么可能不放心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一下就都被西尔的话给包括了进去，三头厚脸皮的龙迅速地认领了“忠实可靠的朋友”的身份后，就满口同意，大包大揽了这件差事。

第17章
在没有地图，全靠水龙夫妇手舞足蹈地口述指引的情况下，西尔一度怀疑自己可能要找上一段时间才能到目的地。
但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他半信半疑地朝着西边飞，一路飞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醒目的深紫色礁石群。
能让体型庞大的龙族都说出“大片”这个形容词的礁石群，绝对是无法被错过的醒目。
西尔惦记着寄放在风龙巢穴里的龙蛋。哪怕知道龙族的生命力其实很顽强，白天靠晒太阳就好，基本不用照顾，他也尽自己所能地简化了孵蛋所需要的魔法和具体环境教给三头龙……
丽可无疑是最积极的一个，当着西尔的面就像模像样地孵到唯一愿意接受她亲近的水蛋上，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等待更多夸奖。
西尔当然也满足了她这个可爱的小愿望。
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离开龙蛋们这么长时间，抑制不住地担心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并没有花时间到处游玩、观赏景色的打算，而是一找到最符合描述的地方，就干净利落地潜进去了。
和上次挖珍珠的情况一样，早在小金龙短暂悬停在空中的时候，那片海域里的鱼群就因为感觉到可怕的龙威而纷纷游远了。
只剩下幽暗静谧的墨蓝色海水默默地裹着金光炫丽的鳞片，任由这大陆上生灵的王者自由地畅行其中。
从西尔迅速地沉到最深处的海床，接着毫不犹豫地用光明魔法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地，脑海里一边浮现着丽可他们的讲述，一边专心搜寻。
只找了一小会，他就顺利在石缝和瑟瑟发抖的珊瑚丛间找到了漆黑的海藻。
他先是简单粗暴地拽了十几准备给温德当慰问品的藻须，清晰地感应到里面充斥着的丰沛的治愈之力、确定没有找错目标后，才开始转为小心翼翼的挖掘。
他有些笨拙地交替用着土系和木系魔法，连石头带珊瑚土地削出一大块黑藻后，还聚了一团原处的海水，把它们严实裹住，保持新鲜。
在不清楚它们对生存环境有多挑剔的情况下，为了谨慎起见，他是想尽可能地保存它们初始生长的环境的。
忙完这些后，西尔没有贪心地多去看那被刻意剩下的小片黑藻，灵活地窜出了水面。
他归心似箭，甚至都懒得用风系魔法将自己弄干，就这么小心地抱着用大水球裹着的黑藻，浑身湿漉漉地往回飞。
在以龙的身份认真生活了半年后，他早不再是当初那个起飞时踉踉跄跄，笨拙得让水龙夫妇感到可爱的新手龙了。大量的练习机会以及有翼生命与生俱来的飞行天赋，现在的他哪怕不可能比得上风属性的龙族，也绝对称得上是今非昔比。
况且去的时候，他一路上唯恐错过了水龙含糊说的那几个天然路标，飞得速度并不算快，而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留意海面上的情况了。现在心无旁骛地往回飞，效率当然比之前要高很多。
水龙口中要飞整整一天的路，全速飞行的他只用了大半天，就已经看到沐浴在夕阳辉光下的龙岛轮廓了。
“咦？”
在天上俯瞰龙岛，寻找温德巢穴所在的位置的西尔，忽然被躺在海岸边上的一头火红色巨龙吸引了注意力。
在既胡言乱语、又卑鄙地伤害了他朋友温德的那头火龙布雷兹的影响下，西尔难免对火属性的龙印象不太好——他那两枚火龙蛋里的宝宝当然是例外。
这头龙之所以会引起他的注意，主要是对方那远比他见过的所有成年巨龙都要大上两圈的体型，还有那不知道是黄昏时的特殊打光造成的、泛着真正如流动的火焰般炽热生动的瑰丽色泽的鳞片，以及……
西尔轻轻地嗅了嗅。
他不自觉地降低了一点高度，好方便他靠近一些那头似乎正在米色的海滩上沉睡的火系巨龙。
而离得越近，就越证明了他之前在高空里依稀捕捉到的那抹血腥气，并不是他的错觉：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对方身上传来的龙血特有的浓烈腥味，也就越来越明显了。
这头火焰巨龙受伤了。
在以视线简单评估了一下后，西尔毫不费力地又做出了新的判断：不算严重，但表层创口很多，流了不少血。
当小金龙的后爪掌轻轻落在细腻的沙地上时，那头受了不少皮肉伤的大火龙就像刚从睡梦里苏醒一样，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冰冷阴鸷的火烧色竖瞳里几乎满溢着被打扰的不悦以及对冒犯者的露骨警告，但那股凌厉得没经过任何遮掩的杀气，很快就在瞳心里倒映出一道光焰的金龙的身影后凝住，然后不自觉地收敛了很多。
只是一头亚成年的龙，鳞片是龙族眼里最漂亮的亮金色。
尽管对族群里被津津乐道的那些传闻漠不关心，但这头伤痕累累的大火龙还是一下就认出了之前只在传说里出现过、龙岛上独一无二的黄金巨龙。
名字是什么来着？
大火龙懒洋洋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刚才四溢的浓烈杀意只是幻影。
……好像是西尔。
越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就越能分辨出对方身上是不是具有敌意。
鳞片很漂亮的小龙——看在那身亮闪闪的金色鳞片，以及对方似乎是出于单纯的好奇才接近的份上，他就不发起攻击了。
当然，西尔也没有继续靠近对方的打算。
从这头大火龙睁眼的那瞬间爆发出的恐怖气势来看，就知道体魄强健的对方看起来伤势严重，但根本没什么大事，更是死不了。
哪怕一言不发，周身气势也凶悍异常。
大概率是个超级好战分子，而且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他的打扰很是不满。
西尔现在一想，就觉得自己刚才关心陌生龙的举动太莽撞了：毕竟见义勇为是人类社会里很常见、却完全不存在龙族的生存字典里的古怪行为。
对龙来说，会主动接近受伤的同族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足够亲密的朋友，二则是不怀好意的偷袭者。
还好对方不满归不满，但还是讲道理的：大约是分辨出他没有恶意后，就继续趴着休息了，并没有直接攻击他的打算。
曾经是社恐人类的西尔犹豫了下，就推己及人地放弃了继续走近的意图，并且感到了一些后悔。
……他不小心打扰到这位酷哥了。
想了想，西尔干脆把昨晚辛苦从深海里捞出来的黑藻里拿了几根出来，放在了前面的沙地上。
用水球精心包着的黑藻植株是要拿去种的，他肯定是不会给。
但在收集给温德的礼物时，他特意多准备了一些，现在就算是抽出一点来也没关系。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闻到了黑藻的淡香气息，这头浑身冒着冷淡闲懒气息的大火龙，又掀起了半耷眼帘。
“抱歉，我只是路过，却不小心打扰了你的休息。”西尔这时已经重新展翼，飞到了半空，向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大火龙尽可能地展现出了友善的态度：“这是有治愈之力的黑藻，据丽可他们说，对受伤的龙族也会有缓解疼痛的作用，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请当成我无意中惊动了你的赔礼吧。”
话刚说完，落在海平面上只剩下那一点点金边的夕阳，就像即将燃烧殆尽的火苗一样，在绽放出最后一缕绚烂的金光后，就被无边的暗橘色吞噬了。
小金龙那身漂亮的鳞片上像被风拂过了一阵流动的金芒，晃到了深红色的竖瞳底，并且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远方。
火红色的大龙在沙地上继续趴了一阵后，忽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沉甸甸的大尾巴拖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他沉默地垂下脖颈，将这份如同梦幻一样美好的馈赠咬住，几下就嚼碎了，咽了下去。
才咽下去没多久，他身上那些丢了鳞片、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创口的疼痛感立即减轻，并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重新趴了下来，有些迟疑地盯着渐渐变黑的天幕看，直到一枚枚闪烁的星子映入眼底。
“名字是……西尔？”
他慢吞吞地自言自语着。
明明没到求偶期，却那么大方地给了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好礼物，甚至都没有问他的名字。
不是要向他求偶吗？
大火龙漠然地趴着，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自知的失落中。
他近千年前刚迈入求偶期时，就对其他狂浪的追求者毫无兴趣，更倾向于用战斗来发泄体内沸腾的能量，更何况他现在正处于求偶刻意中断的间歇期，连战斗的欲望都有所下降。
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可爱如龙神精心馈赠的小金龙的弗雷姆，非常清楚对方根本没有认出来自己。
——那为什么要关心他，又为什么给他礼物？
这时的西尔当然不知道，自己顺手送出的礼物，会让某头凶名远扬的火焰巨龙陷入了迷茫不解。
他飞着飞着，在中途改变主意，索性先回了一趟自己家，将水球裹着的黑藻放到了之前挖出来的水池里后，才带着剩下的往温德的巢穴处赶。
“噢……真的是给我的？龙神在上啊，西尔！西尔！你真的不用这样做！龙神呀！”
当忠实看蛋的温德受到西尔的礼物时，先是在水龙夫妇嫉妒得快发狂的目光里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接着一边语无伦次，一边开心得眼泪啪嗒啪嗒地不停往下掉，活像是头水属性的龙。
这么夸张的反应，顿时让西尔有些不知所措了。
等在他的劝说下，大风龙一边感动地哭着一边把黑藻小心翼翼往嘴里塞，亲眼确定了黑藻真的有效后，心里的负疚感终于有所减少。
在真挚地感谢过水龙夫妇后——丽可好像为了邀功，还说她甚至给龙蛋们绘声绘色地讲了许多人类大陆上听来的童话故事——根本不知道真假的西尔只好顺应她的愿望，由她蹭了自己的脖颈好多下。
达成目的后，西尔就不准备继续在风龙的巢穴逗留了。
在三头龙的拼命挽留下，孵蛋心切、也是急着恢复所剩无几的社交能量的西尔，还是堪称冷酷地拒绝了。
仔细查看过龙蛋们的情况都安然无恙后，他便将宝贝们都精心地兜回了身上，不急不慢地飞回了自己的巢穴。
只是，就在他刚在自家石窟前落了地，刚准备进去时，却忽然愣住了。
小金龙呆呆站着，迟疑地眨了下眼。
现在正紧紧贴着他柔软腹鳞的那枚水龙蛋，刚才……好像说话了。
在一连串他早已经听习惯了、知道是象征着它欢快心情的“啵卟啵卟啵”后，西尔发誓，他刚刚清晰地听到脑海里传来了一句清脆的声音。
“——妈妈！”

这句奶声奶气的“妈妈”落进西尔的耳朵里，简直是如雷贯耳。
虽然从水龙蛋一开始就能发出“啵卟啵”，并且以次数、频率和音调上的细微区别来体现内心的情绪来看，他就隐约猜到在没有破壳之前，龙宝宝也或许具备能与外界沟通的能力……
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还是感到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毕竟在人类世界里跟胎教相关的话题里，从没有说过胎儿在母体里时就可以跟父母沟通的先例啊。
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后，西尔才像刚被惊醒一样，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该做什么，快步跑到了巢穴深处。
他先把另外四枚还是没什么动静的蛋放在地上，往上面娴熟地一趴，在一侧翅膀的帮助下密不透风地孵住它们后，才把水龙蛋拨到自己面前，一眨不眨地仔细端详。
“——妈妈！”
仿佛感觉到了他灼热的视线，这颗壳上遍布着精致的淡蓝色纹路的龙蛋微微颤了颤，接着再次无师自通地驱动了目前力量还少得可怜的魔力核，这次显得中气十足地呼唤了他一声。
“不是妈妈，是爸爸……还是叔叔？算了，还是爸爸吧。”
西尔下意识地反驳了它的话后，就感到有些后悔了。
这可是心爱的龙宝宝真正的第一次出声，还是充满爱意地呼唤着自己。
管它叫什么呢，应就是了。
小金龙目光炯炯地盯着这枚从被他亲手从泥地里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显得与众不同的水龙蛋，心情简直像初次感受到宝宝胎动的傻瓜爸爸一样。
既感动又亢奋，既开心又紧张。
心脏如同被火刚烤过的热蜡般，柔软得一塌糊涂。
也是这时候，他才终于对自己领养了整整五枚龙蛋、也称得上初为龙父的事实，有了比较真实的认知。
他将水龙蛋小心泡在温水里，耐心十足地跟它说着话，想引起它更多的回应。
“你现在还能听得见我说话吗？能听懂多少？”
“你怎么知道‘妈妈’这个称呼的？是丽可，刚刚那头孵在你身上的水龙告诉你的吗？”
“这样的温度舒服吗？”
“你要多久后破壳出来？”
“你破壳的时候需要我帮忙吗？”
“是不是我孵着你的时候感觉最舒服？”
可惜西尔问了一堆，这枚水龙蛋却没有再给出具体的反应了。
它只在被问到最初的两三个问题时，急促却零碎地“叽里咕噜”了下，接着就像是西尔前世见过的那些电池耗尽的劣质小孩玩具一样，僵硬地发出了几道古里古怪的“卡兹卡兹”声，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陌生又诡异的反应，差点没让初为龙父的小金龙的心情一下从天堂掉进地狱。
好在西尔能感知到龙蛋里的生命力还是像往常那样茁壮，只是魔力核心里的力量一下空了，只能靠时间推逝来慢慢恢复。
确定它的状态良好后，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它说出的那两句货真价实的龙语“妈妈”，是一下耗尽了它那储存量目前还少得可怜的魔力池的元凶。
不过，为什么只分别了两天，它就能开口说龙语了？
西尔一边将魔力耗尽的水龙蛋小心翼翼地拨回自己腹下，用温暖又柔软的腹鳞将它熨帖地盖住，一边思考这句“妈妈”的来历。
在这天之前，他确定自己没有对蛋自言自语的习惯，也更不可能说出“妈妈”这个词。
而在龙族那破壳全靠气候和自身属性赏脸的传承记忆里，也根本不存在妈妈的概念。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真的是丽可教会的了。
翌日一早，他熟练地带上孵了一晚的龙蛋，去外面查看了下水池里那些刚丢进去的黑藻。
确定它们还好端端地活着后，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他回身，在出门前例行简单地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颗足足有他龙形态的两个巴掌大的绿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