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起来极为古怪,翻腾一会后忽地开口哀嚎呻.吟,似乎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根本听不懂,声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听起来像个稚童的哭声。
叶鸣霄是懵了,他以前从来也没见过比试中出现这种意外的。
还是墨子容了解他们分系的人,淡定解释,说这应该是个精神不稳定的人,要么里面的人换了个人格,要么就是按他们说的那一套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叶鸣霄瞬间就联想到了精神分裂之类的疾病,如果真是换了个人格,那能不能经得住云归的攻击还两说。
因而他决定暂停比试。
而另一边的云归观察了一会后也开始了动作,竟直接提刀准备攻击。
他居然认为这只是对方招式的一种。
叶鸣霄根本来不及劝几句,只能硬着头皮去拦,谁知道墨子容兴奋起来了,也凑热闹,场面直接就变成了三人混战,分系那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拍门。
他似乎是脑子真的有些问题,拍了半天门都不知道拧把手,叶鸣霄看得干着急,幸好外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云归!你冷静些,他可能已经换了个人格了!先停一下,等长老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叶鸣霄急切道。
东方鹤只是让他让开。
他刚刚盯着这人的时候,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能猜想是不是对方是装成这个样子的,亦或是留了什么后手。
切磋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因而东方鹤根本没有收手暂停的打算。
他只有彻底把对方击倒才会安心。
他追得太紧,尽管叶鸣霄已经在拦了也没有多大作用,眼看分系的人就被追上了。
那分系的人还在发出婴儿哭声一样的声音,众人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渗人。
忽地,那人似乎是哽咽了一下,喉咙里似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追在他后面的东方鹤脸色猛然一变,迅速推开了一旁的叶鸣霄,与此同时那人也忽地一回头,一股液体从他的口中猛然喷出,四处飞溅。
叶鸣霄脸色一白,如果不是东方鹤推了他一把,恐怕他也会沾到这种液体。
“小心别沾到,大概率有毒。”东方鹤简短道,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分系那人。
分系那个人不知怎么,居然好像被呛了一下似的,紧接着哭得更厉害了,尖锐的哭喊声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捂上耳朵。
东方鹤也被这刺耳的声音激得忍不住眯了眯眼。
真的很吵。
他一心想搞清对方古怪衣袍包裹下究竟有什么机关,手上的长刀也没留什么情面,没了两人的妨碍很轻易就划开了对方的衣袍。
衣袍大敞,众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东方鹤也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贯冷淡的表情彻底碎裂,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呃……”
倒还真是故意的。
那衣袍之下被掩盖住的,居然是一副连体人一般的躯体,像是两个人的身体被连在了一起,却又和谐地共处着,让他勉强地可以同常人一样动作和生活。
而最开始他们认为的对方像有两个人头并不是错觉,那人真的有两个头。
一个看起来虽有些古怪,但同正常成人的头颅没有很大的区别,而另一个却要小上很多,发育不完全一样,看起来像个古怪的婴儿,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眼珠,正张着嘴哭嚎。
东方鹤震惊之余不免觉得钦佩,这样一副躯体居然也能练到这种境界,绝对是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
两个头颅只有一个是醒着的,那婴儿一般的头颅还在哭嚎,声音愈发尖锐。
东方鹤难得在比试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提着长刀,一时间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可怜。
他无措地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叶鸣霄,目光里都是求助的神色。
“怎么办啊?”他问。
叶鸣霄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摸了摸鼻子:“我哪知道啊……”
这里就墨子容神色最为自如,大抵是看惯了分系美妙的精神状态,他甚至还能悠闲地说话:“这不简单,谁弄哭的谁哄啊。”
两人下意识地都看他,墨子容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看我看什么?我又不会哄孩子。”
叶鸣霄脸都快皱一起了:“你管这叫‘孩子’?”
而东方鹤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面,他语气更无助了:“我也不会啊……”
叶鸣霄发誓,他从来没看见云归这么无措慌张过。
那头颅哭喊得太委屈,三个武林高手居然都有些心虚,愁眉苦脸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我先去问问长老们?他们经历的多,应该知道怎么办吧?”叶鸣霄发愁地皱着眉提议道。
“那讨论出结果之前就让他一直吵?”墨子容也皱着眉道。
“呃……”叶鸣霄卡壳了。
就在此时,一只麻醉针忽地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这个分系之人的身体中,那婴儿头颅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没过几秒钟就渐渐地合眼睡去。
楚寒走了过来,奇怪地看他们一眼,疑惑道:“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就直愣愣杵在这里看着人哭?
叶鸣霄:……
原来一针麻醉就能解决了吗?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复杂地感叹道:“这就是科技改变生活吗?”
楚寒疑惑地看他一眼。
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第68章
本来这场比试开始的就有些莫名其妙, 最后居然也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众人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恍惚,叶鸣霄只觉得更甚, 整个人都好像做梦一样。
这件事最后还是让长老们商议决定如何处理了, 毕竟他们见多识广, 让他们处理也妥当些。
当时结束的仓促,而叶鸣霄回想的时候却越想越心惊。
最后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只有一个无害的头颅醒着, 那那股毒液是谁喷出的呢?
那个大一些的成人头颅一定醒着。
如果不是楚寒的人射了一只麻醉,以他们那时候恍惚的精神状态,如果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很大可能会中招。
云归那家伙的直觉准得离谱,这人确实有些问题。
幸好事情都平安无事地解决了。
叶鸣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觉得有些无奈。他听墨子容说分系中这样的人并不是少数, 顾炎和他已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替代宗门,最重要的是先去看医生吧?
这件事先告一段落, 总之,‘守擂’的事情终于彻底结束了, 叶鸣霄也不由得彻底放松下来。
他之前的伤还没好全, 也是时候停下来歇歇, 武林的事也该让下一代弟子来学着管了。
叶鸣霄理直气壮地决定下来。
东方鹤仔细地擦拭着刀身, 动作自然,完全看不出手臂受过伤的样子。
他的手臂伤口被妥帖地包扎起来, 和之前的比试比起来,这场应该是他受伤最轻的一次了。
“你真的确定要走吗?”苏陌烟迟疑地问道。
他虽然也想让小白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小白鸟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真的让他离开的话他应该会舍不得吧。
“当然。”东方鹤回应, 提醒似的道:“因为我, 乐队的工作已经拖了很久了吧。”
明明没过去多久,他居然已经有些怀念了。
一动了要离开武林的念头便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 就好像扛了许久的包袱终于得以放下了。
他在武林的时候只将自己当成一把刀,不计代价,千方百计地都要赢,除了赢,他的生命没有别的意义。
可他到底是人,总会累的,也是时候回去休息休息了。
苏陌烟仍有些犹豫,他有些担心Bai是为了他们而非自己的意愿,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旁一直懒洋洋卧在床上的楚寒插嘴道:“这有什么,什么时候想回就回呗,又不是买不起机票,如果急的话家里也有私人飞机,回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他毫无自觉地发出了有钱人的声音。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苏陌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对于Bai而言,这个地方明显对他意义非常,离开这里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决定,离开和回来也许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在他心里应该有别的特殊意义。
“我想好了。确实是呆得腻了,有些想换换心情了。”东方鹤笑道,他的神色轻松,一点没有苏陌烟刚开始在这里见到他时那种隐隐的压抑感。
“反正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后想回来的时候直接回来就是了。”他放好手中的刀具,语气寻常地说道。
苏陌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来,自楚寒来了之后,Bai的状态好了很多,也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偏执和疯劲了。
这种转变也是苏陌烟一直都希望的。
武林给他的担子太重了,迟早有一天会把人压垮的。现在他能自己放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陌烟也放松下来,随意问道:“那咱们之后去哪?你还要和你这边的家人交代什么吗?”
他指的自然是东方家。
床上瘫着的楚寒默默地投过来视线,专注得像只偷听的小狗,恨不得要把耳朵支棱起来。
“应该不用吧……”东方鹤的神情也变得纠结起来。
毕竟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和林子羽比起来他确实不太让人喜欢,真的回了东方家到时候又会和之前一样尴尬。
别的不说,之前就算了,这次队长和二哥都在,他可不想当着他们俩的面再被赶出去了。
那未免也太丢人了些。
“要不直接走?”楚寒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嗯……”东方鹤也有些犯难。
以后的事,他也没想好。
门忽地被敲响了,这个话题也被打断,东方鹤去开了门。
来的人居然是洛离戈。
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要聊聊吗?”
他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而衣袖之下还是露出一截纱布。
洛离戈浑然不觉,整个人放松地就好像是从山下的集市逛完一圈后回来的样子。要不是他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细微的药和血腥味,东方鹤也许还真会被对方骗过去。
“好。”东方鹤简短道,他回头对屋里报备道:“哥,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走吧。”他说完之后,又对着洛离戈淡淡道。
他走了几步才发现洛离戈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门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东方鹤走了过来,当着洛离戈的面关了门,关门声也让洛离戈回过神来。
“走吧。”东方鹤又道。
洛离戈看着自家师弟隐隐有些提防他的样子,微一愣神,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面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漫不经心地问道:“里面谁啊?你护得那么紧。”
这话里有极细微的酸意,不过在场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半分。
“不是武林的人,和你们无关。”东方鹤回道,止住了这个话题。
他们走至一廊亭内坐下,不远处隐隐传来些许流水流动的声音。
最后还是洛离戈先开了口,声音很轻似的调侃,笑道:“现在我是不是不能喊你云归,要叫你东什么来着?”
以洛离戈过目不忘的能力而言,那个名字他听一遍便记住了,只是刻意不想说出来罢了。
“随意。”东方鹤平静道。
他看着洛离戈一副没什么事的寻常样子,语气笃定道:“你去过分系那边了。”
洛离戈顿了一下,笑道:“还是那么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东方鹤复杂地看着他,道:“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你聪明,从小到大都是。”
他垂下了眸子:“你早就发现了分系那边的躁动,在我的‘守擂’之前,是吗?”
所以他的整个守擂过程中都没有见到洛离戈。
洛离戈没有否认,笑道:“还是去的晚了些,只能搞定剩下的了。”
他路上便听说云归守擂成功的事情,罕见地由衷感到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云归要离开武林。
他有些茫然,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这样想,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来再见云归一面。
他不知道这次以后云归还会不会回来。
他应该也是不想让云归离开的,可是他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下,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不去看看那个老家伙吗?你守擂成功,他应该也高兴吧。”
东方鹤无奈道:“师父哪有你说的那么老,别仗着他喜欢你就这么没大没小。”
大概是要离开了,这句话他居然有一天也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介意过这件事一样。
洛离戈脸上的笑意僵住,然后渐渐淡去。
他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笑意,而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情绪很复杂,东方鹤说不清那是什么。
“怎么?”东方鹤疑惑地问:“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师父从来都更喜欢你,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承认而已。”他轻声道。
许久,东方鹤都没有听见洛离戈的回答,他们之间一时只剩下了流水的潺潺声。
洛离戈认真地看着东方鹤,他似乎犹豫了很久,久到东方鹤都变了表情,紧张起来,才道:“其实师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觉得我合适罢了。”
“他心冷得很,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样,除了好用和不好用,没有任何的区别。”洛离戈说道,就像在说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东方鹤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师父有些公正到无情,但洛离戈说的难免有些过分了些。
洛离戈笑了一声,道:“他就是那个样子的,只是待你不同。我想他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你牵扯到宗门之争中,你被卷进来应该只是个意外。”
“后来赶你出武林,应该也是有让你避开‘守擂’的意思,不过大部分应该是因为你不听话反抗他的惩罚吧。”洛离戈语气随意地猜测道。
东方鹤有些难以理解,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
他说不出什么话,洛离戈口中的那个人太陌生了,冷漠残忍得过分。
洛离戈轻声道:“所以师兄师姐们的任务是早就注定的。那其实也是我的,只是我太过懦弱,我那时候……太害怕了。”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却很勉强。
他道:“所以我一直都装成个废物,我知道师父选定的下一个就会是我,我一直在躲,一直躲到了云阁成了踏云门。”
他抬起头看着云归,似乎眼里有些泪盈盈的,仔细看去却又是错觉。
“可是我没想到,阴差阳错你做了这件事。”
虽然现在看来,并非是‘阴差阳错’。
“我后来也后悔了,我都决定面对我的命运了,可不管我怎么做,怎么努力,却还是晚了一步。我没想到你会下手那么快。”
“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些规矩,还有流言说你是被外面的人买通了,为了钱做了武林的叛徒。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时我确实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抱歉。”他道。
这些话终于说了出来,他也终于轻松了些。
他说了那么久,东方鹤也已经回过神来,认真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东方鹤有些无奈地笑道:“师兄弟之间的,不必说这些。”
他从来都不知道洛离戈这样看起来没个正形,有时候可以说是性格恶劣的一个人,居然心里挣扎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