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第148章 爷爷的葬礼 2
尽管遗体并不是很体面，但对于很少能善终的巨狼族来说，那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叶啸和胡志一同时愣住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是胡志一先抱住叶啸的狼爪，问，“阿姨，您说，是谁的葬礼？”
“叶祺商，叶啸的爷爷，”柯娜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残酷，“他因为围捕犯罪分子牺牲了。你父亲坚持要亲自来告诉你，我们希望你可以平静地接受爷爷的离去，就像所有巨狼族一样，他为这座城市奉献了一生。”
柯娜说完，朝胡志一点了点头，离开病房是关上了门。
“叶啸，”胡志一被巨大迷茫和痛苦笼罩，那是来自叶啸的情绪，他起身快速抱住巨狼的脑袋，“我知道，我在，想哭就哭吧。”
……一个小时候，
叶啸和胡志一同时走进告别仪式，身上包扎的伤被黑色西装遮盖，头发也都梳理成了成熟模样。
叶啸将手里的白菊花放在水晶棺材上，里面的遗体是一头巨狼，狼头掩盖在鲜花下，能看到脖颈处有撕裂的焦痕。
黑沉的狼眸盯着那处伤痕，叶啸突然上前，抬起的手被胡志一压住，“让老人家走得体面些吧。”
“我想看看他，”叶啸没有强行上前，全身弥漫着冷冽的气息，似乎随时会攻击周围的灵类，“他怎么就没了。”
一句陈述，是大家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还是柯娜上前，“去旁边谢礼，不要让爷爷走得不省心，这是你最后一次以族群身份参与。胡同学，麻烦你带他过去。”
巨狼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即便是血亲也不能轻易靠近，也只有结印的配偶不会被攻击。
胡志一拉着叶啸的手，将人带到一旁。
叶吟早就来了，不过他只能站在宾客中，与胡志一目光对视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
胡志一也是第一次注意他身边的女性，黑色套裙，齐肩短发，五官秀气。
跟叶吟站在一起，身材有些娇小，散发着一股知性气质。
可能是叶吟情绪同样十分差，他的手也一直被妻子握着。
对方发现胡志一的视线，也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叶啸突然靠近，将脑袋完全放在胡志一肩上，闷闷地说：“你不要看别人。”
这不仅仅是来自巨狼族的占有欲，而是叶啸的情绪控制明显已经到了边沿，就怕哪一点刺激成为最后的稻草。
“好，你乖乖的，”胡志一抬手轻轻抚摸叶啸的头，低声道，“等告别仪式结束，我有办法让你看到他。”
“真的？”叶啸没离开，反而将脸全部埋进胡志一的脖颈间，声音带了鼻音。
胡志一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在皮肤上，越发心疼这头将被族群抛弃，又没了亲人的狼。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刚成年，还不到二十的年纪。
告别仪式在继续，胡志一一心安抚叶啸的情绪，根本没在意那些或是探究，或是嘲讽的视线。
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一直注意他的灵类。
告别仪式结束后，遗体就要进入冷冻仓进行粉碎处理。
灵类对死后的身体并没有多少执念，毕竟在他们还是动物时，死亡后更大的几率是被别的动物吃了。
粉碎处理之后，家属可以拿走一部分作为纪念，其他的则回归自然。
叶家几兄妹本来打算结束之后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可当聚拢时，发现叶啸已经不在大厅，胡志一也不在。
叶寻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要离开，就怕我们弄死那只狐狸？”
这一句，换来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不用说，这时候还会揍他的也只有叶甜甜了。
“瞎说什么！他能坚持两小时已经不错了，下次挑战父亲就该是你了！”
叶寻脸色一白，看都不敢看向他们的父亲。
此时，胡志一已经拉着叶啸进冷冻仓外的房间。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之后，并不会马上进行冷冻。
“我查过，冷冻仓需要时间启动，但他们不确定告别仪式结束的准确时间，通常需要等到遗体过来之后再启动。”
胡志一扶着叶啸，他的腿上还夹着固定板，刚才在大厅里都是在咬牙坚持站着。
两人躲在一扇门后，等到工作人员运来遗体，去了隔壁之后，才出来。
这一次，胡胡志一没有阻止叶啸，如果不让他看一眼的话，恐怕这件事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别看叶啸平时对叶祺商说话没什么礼貌，可胡志一知道，他十分崇拜这个爷爷。
在两人相处的时间里，叶啸几乎没有提起过父亲叶阑，可每次说到七匹狼家族的过往，就要说一些叶祺商年轻时建立巨狼族群或是为风城做出贡献的事情。
虽然语气通常都是屌屌的，可掩藏的崇拜根本逃不过胡志一的眼睛。
叶啸拉开水晶棺的棺盖，手都在颤抖，干涩的喉咙动了几次才勉强说道，“你背过身去吧，可能不好看。”
“不，”胡志一伸出手，跟叶啸的手放在一起，“我们一起看，看到了，然后去找害死他的凶手。叶啸，这一次不管对方是谁，或是什么势力，我们一起为爷爷报仇。”
“……好，”两只手，一起拉开了覆盖的鲜花……
<<<一周后，
叶啸的伤好了一小半，医生建议出院休养。
胡志一开车将他接到叶祺商的湖畔木屋。
在老狼王的遗嘱中，湖畔的屋子和他名下的大部分遗产都给了叶啸和胡志一。
当然，这些遗产中并不包括属于族群的那部分。
叶啸现在已经不能回城堡里，出于巨狼族的体面，跟当初叶吟离开时一样，他得到了一套公寓和足够完成学业的资金。
袋鼠阿姨帮两人准备了晚饭，饭后两人待在二楼起居室里，胡志一将药物放在叶啸面前。
“谢谢，”叶啸吃了药，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陪我坐一会儿吧。”
胡志一放下杯子，顺从地坐到他身边。
叶啸心里不得劲，皱眉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听话？”

第149章 DDDD
“抱歉，”胡志一一直想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家，不会失去继承狼王的资格，也不会失去家人。”
不管叶啸当时是不是出于喜欢自己，确实是因为要救自己的命，不然结印这件事往后拖延，说不定会有妥善的解决办法。
“你错了，小狐狸，你错得离谱了，”叶啸却不这么认为，手臂圈着胡志一，“首先，狼王从来不是继承的，如果我不能打败叶阑，我永远都不能成为狼王。
“打败他的代价，你也看到了，并不会比现在受的伤轻。
“当年叶阑差点死在我爷爷手里，当然双方都伤得很重。”
胡志一知道叶啸这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叹了口气。
叶啸把那张满是歉疚的脸掰过来，以自己的唇在那绯红色的唇上摩挲，鼻尖贴着鼻尖，继续说：“其次，我就算回家，也是没有家人关心的。我爸现在应该在跟商业伙伴或政界的人聚会，我妈和二姐都已经去了人类那边。
“我三姐就算在家也不会理我，我弟弟……大概只会趁我虚弱弄死我。
“你说，我是跟你待在一起好，还是回去一个人躺着好？”
胡志一微微皱眉，他从没想过叶啸家人之间的各系这么紧张，“不会吧？”
“你还是不了解食肉动物的残酷。”亲了一口，放开人，叶啸也叹气，“原本我也以为灵类的家庭都是像我家这样的，直到见到你和你家，才知道原来灵类家庭也可以像人类家庭电视剧里那样一起生活。
“所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寂寞吗？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但在有了你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完整。”
胡志一有点惭愧，因为他并没有这种感觉，“是在结印之后？”
“不是，”叶啸闭上了眼睛，“应该是从偷偷喜欢你开始，时间不长，还好我是头果断的狼，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族群自信对吧，”胡志一听到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才扶起叶啸，“去床上吧。”
叶啸吃的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每天晚上都能很快入睡。
确定他睡熟之后，胡志一离开了卧室，在二楼的露台上拨打了几个电话。
先跟家里说了暂时要照顾叶啸，然后问了金泡泡最近几天的情况，最后是火凤凰。
火凤凰已经清醒了，但她不愿意接电话，也不让朋友去看她，胡志一每天都是固定时间跟她的妈妈联系。
知道她一天比一天好，他才能入睡。
“志一，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吧？
“你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不该是过错方。那些人要对付你，不管你跟谁在一起，也不管你在哪里，他们都会出手。”
火凤凰的母亲火欣，是风城医院某个科室的护士长，现在为了照顾女儿请了长假。
道理胡志一都懂，可他依然无法坦然，“阿姨，您不用担心我，我明白的。凤凰今天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
他每次都会问一些生活细节，以此来判断火阿姨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好受，将火凤凰的情况说得轻了。
打完了电话，重新回到卧室。
胡志一脱了外套刚躺进被子，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你没睡着啊？”
“本来睡着了，”叶啸的大手伸进胡志一睡衣，“但你最近太乖，我惦记着要好好疼你……”
……懂的都懂……
三天后，叶啸身上各处的缝合线要拆除，叶甜甜居然一大早开了车过来接他们。
路上她说是柯娜要求的，“你和大哥虽然离开了，但巨狼族的身体数据依然要保密，所以之后只能去转化中心接受后续治疗。对了，你之前住院的所有诊断和报告都封存了，是你以前的资料编码，以后由转化中心保管。”
说来说去，就是要叶啸知道他以后所要面对的改变。
到了的时候，叶甜甜突然问胡志一，“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早上打了好几个，是不是叶啸不让你接的？”
胡志一被问得莫名其妙，拿出手机给叶甜甜看，通信记录上面根本没有未接来电。
“你有我的手机号？”
叶甜甜得知自己存的号码是某个护士的之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种智商，也就配读个艺术学校了，”叶啸当然要狠狠嘲笑一顿。
胡志一在他接受治疗的时候，去找了金泡泡。
金泡泡很惊喜地跟他聊了半个小时，还说她很快就能出去了。
看起来最终进化的治疗方案在她身上有不错的效果。
但因为叶吟依然被控制着，胡志一联系不到人，而现在负责的研究员拒绝透露治疗细节，也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最近出院。
他们离开之后，金泡泡像往常一样在走廊里散步，监护仪显示达到了足够运动量之后，才回病房。
打开电脑，边喝果汁，边继续昨天没剪辑完的游戏视频。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正在播放电视剧的屏幕右下角闪过一个提示，金泡泡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
手指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串代码，楼层的灯光突然闪烁一阵，然后熄灭。
负责看护的护士不得不去查看，金泡泡十分乖巧地冲她说：“阿姨，您去吧，我不怕黑。”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都没离开笔记本屏幕。
护士离开，几分钟后，隔离区的门被打开，金泡泡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背后的背包。
“爸爸，拿到了。”
金猎点了点头，朝她伸出手，“走吧，最近辛苦你了。”
拆了线后，叶啸就住到了公寓，这里离学校和胡志一家都近。
胡志一前一天晚上回家去了，叶啸本来还能继续请假，可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这天一早就换上了校服。
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对自己十分满意，“毫无破绽，依旧英俊，可以跟亲爱的小狐狸一起上学！”
胡志一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头无比自恋的狼。
刚打了招呼，叶啸的手机响了。
通话之后，两人同时沉默。
来电话的是叶吟的妻子，韩素素。
不是好消息……叶吟带着研究数据失踪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之前负责的治疗对象，一个高中生。
韩素素不知道名字，可叶啸和胡志一都清楚是谁。
“是空号，两个号码都是空号，”胡志一握着手机，他拨打的正是金泡泡和金猎的电话，担忧道，“我马上去金叔叔家看看，你在家里等我。”

第150章 第一个实验者
今天这个学是上不成了，叶啸身上还有伤，但就普通的走路，还是不成问题，坚持跟胡志一一起去。
不出他们所料，修理铺被锁了。
胡志一带人摸到后门，又掏出那把钥匙开了门。
叶啸默默收回自己的爪子，但不甘心，“嘶，上次就像问你，你这个钥匙怎么回事?”
钥匙被塞进衣服，胡志一一愣，“这个，说起来还是金猎叔叔给的。上初一的时候，有一回邻居家着火，我被关在家里，金叔叔救了我之后，就给了我这把钥匙。
“只要是用金属钥匙的锁都能打开，厉害吧！”
进了门，胡志一熟门熟路地按点灯开关，“我跟你说。去年风季我有次被关在体育室，靠它救了一命……电源切断了……”
白天室内没有灯，他们也能看见，胡志一回头就看到叶啸脸色心虚。
“不会是你做的吧？”
叶啸想说不是，但他不想骗胡志一，“那什么，那次不是被你们气狠了嘛，刚好你那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所以就……”
“谢谢啊，”胡志一想起那天自己没有外套，关在里面差点冷挂了，不过话到嘴边，叹了口气，“以后别这样了，万一对方身体不好，容易出事。”
叶啸将电源开关推了上去，抠了抠眉毛，“我错了，以后不会了。那什么……他们真的不在家啊？”
都这么大张旗鼓进来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仅没有灵类，还少了许多东西。
金泡泡的电脑和她其他的一些电子设备，一样都不剩。
“东西没有乱，说明拿走的灵类对这里十分熟悉，并没有多余翻找，”胡志一不得不得出这个结论，“金叔叔和泡泡走的时候不慌乱，并且可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叶啸也觉得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属于金家父女的味道，“会不会是被威胁的？”
两次绑架经验，让他下意识猜测。
胡志一摇头，推开金泡泡的床，露出几道粘贴的痕迹，“这里是泡泡偷偷放游戏硬盘的地方。金叔叔担心她的身体，一直不让她玩太耗费精力的游戏，只告诉了我们几个。”
如果是被威胁或是走得匆忙，根本不会带走这些东西。
可是为什么？
他们的离开又跟叶吟有什么关系？
“不，”胡志一摇头，“应该说跟最终进化有什么关系？”
问题已经十分明显，一切事情都围绕着最终进化。
见到宋明是在风城公墓，他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叶祺商的墓碑前，跟两个青年讲了那一场自杀式反抗。
“领头的金英，是转化中心负责基因研究组的领头教授，也是叶吟的导师。他以前属于某个暂时不能透露的宗教组织，后来跟组织的理念产生了矛盾，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宋明手里捏了颗黑色的珠子，手指有规律地转动，珠子便在他手上灵巧地穿梭，就像他的思维，一秒都停不下来，“当时都死了，一个都没留下。”
“金英跟金猎有什么关系？”胡志一没说金泡泡，他下意识还是觉得她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不清楚，”宋明摇头，胡志一能想到的他已经想过了，“起码能查到的资料显示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包括你那位金同学。他们四人之间唯一能产生联系的，就只有……”
宋明抬头看了眼叶啸，“叶吟。”
“我大哥不可能杀灵类！”
事发后，叶啸已经听胡志一分析过各种信息，他们一致认为叶吟不可能是幕后的灵类。
不管是连环杀人案，还是金英的叛逃，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
胡志一示意叶啸不要激动，冷静开口，“叶吟手里的样本是在连环杀人案之后才得到的，你们甚至是第二天才发现他不在转化中心。”
“我没说他是坏人，”宋明叹了口气，手指用力，黑色珠子进了上衣口袋，“今天除了说叶老先生的事情，还有另一件事。”
宋明目光仿佛深渊，盯着胡志一，像是要对方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