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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心偷欢(孤舟子)


楚月霄感受着他沉寂如死水,不禁苦笑,他起身坐在韩卿离身边,抬手想要抚摸阿离好看的眉眼,手却颤抖着停在了半空,声音也有些嘶哑,“阿离非要这般待我吗?”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对,终究抵不过一个沈之玄吗?
什么帝王将相的约定,韩卿离,在你心里从来都一文不值吧?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阿离会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那般心头滴血的痛,痛到无法呼吸。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密密麻麻的冰锥划破他的血肉,涓涓渗着腥红,他遍体鳞伤。
韩卿离坐起身,却只看到楚月霄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终究是这般境地。
沈之玄跟着救他的人进了上庸城,又来到一处府邸。最先见到的人是顾邵。
顾邵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殿下。”
沈之玄冷哼一声,“殿下,将军叫的可是北朝的洛王殿下,可惜,我不是。”
顾绍:“……”
其实见到顾绍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日要见到的会是什么人,要面对什么样的事实,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拿话噎人。
“可你是我们京洛的殿下。”
来人声音浑厚有力,还有一种久经风霜,打磨出来的凌厉果决。
沈之玄抬头看过去,大跨步走进来的男子四十来岁,步伐矫健,眉宇间更是英气不凡,有种不怒自威的杀伐气。
顾绍再次恭恭敬敬的道:“大将军。”
来人打量着沈之玄,见他无甚反应,道:“怎么,看到舅舅也不知道行礼吗?”
“舅舅?”沈之玄说:“我认了吗?”
舅舅:“……”
顾绍:“……”
主要是认不认不都是吗?何况既然是亲舅舅,为何不认?
对于沈之玄的态度,男子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那么介绍一下,我叫韩城皋,京洛的大将军,韩云暖的哥哥,也是你的舅舅。”
提到他的母亲,沈之玄态度就更差了,“是么。母亲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所以你的话我持怀疑态度。”
顾绍听不下去了,“殿下,大将军就在这,还能有假吗?”
确实,沈之玄眉眼与某人有几分相似。然而他并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就是纯粹不想认那所谓的舅舅。小时候没有过的,现在也不需要,何况他那舅舅在这个时候认他,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韩城皋问:“如何你才信我所言非虚?”
沈之玄:“拿出证据来。”
韩城皋:“什么证据?”
沈之玄:“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顾绍又听不下去了,主要是时隔二十多年,哪还有什么证据能找到,就算要滴血验亲都找不到一个,不然怎么说某人是京洛唯一的血脉。“殿下,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怎么就……”
沈之玄打断他的话,“顾将军,这天下皆知你被北朝皇帝处死,你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顾绍一副“为什么还活着殿下你还不清楚吗”的神色看着他。
沈之玄说:“我当时自身难保,可没那个本事救你。”
沈之玄是在说:顾大将军,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你怎么就那么傻,看不明白是中了别人的计吗?
顾绍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所以韩妃娘娘被赐死,殿下九死一生,皆是因为他轻信他人才导致的结果。
如果大将军和他早就知道北朝的洛王是他们京洛皇室血脉,那肯定是要毫发无伤的接回韩妃和殿下的。又何至于让韩妃枉死,殿下差点殒命。
“将军,”顾绍看向韩城皋,“属下……”他又突然跪倒在沈之玄面前,“属下害了韩妃娘娘和殿下,罪该万死,请殿下和将军处置。”
沈之玄:“……”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韩城皋看向沈之玄,“既然殿下出口,怎么处置,依殿下便是。”
沈之玄要说什么,却听到韩城皋道:“你是不是我外甥我不清楚,但云暖是我妹妹毋庸置疑,殿下若不愿处置,我便做主将他杖毙了。”
沈之玄:“……”
他说:“我和母亲的事,与你无关。”
韩城皋:“我说了,云暖是我妹妹,你既不愿相认,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沈之玄:“……”
还真是只老狐狸。所以他说:“那你就杀了他,我没所谓。”
韩城皋:“……”这小狐狸竟然不上当。于是他向顾邵道:“起来吧,以后你跟随殿下左右。”
顾绍:“属下必定拿命相护。”
沈之玄说:“我不需要,何况我怕你卖自己的时候连带着把我也卖了。”
顾绍:“……”
韩城皋:“……”他只得说:“带殿下下去休息吧。”
顾绍:那殿下到底认没认自己是京洛殿下,将军您的外甥。
认不认,不都是么。这乱世天下,从来都不是你愿意承担什么,而是你的身份要你承担什么,根本就没得选。
在北朝的时候沈之玄没得选,为了母亲和自己不受欺辱,就是要去争,就要不顾一切。等他失去了一切,本以为孑然一身,却还是没得选。
沈之玄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前朝都亡国二十多年了,你现在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韩城皋半晌没说话,就在沈之玄以为他不会回答,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说:“我是京洛的大将军,京洛皇室受辱,君上枉死,皇妃不知所踪,我自然再做不得北朝的臣民。”
沈之玄又问:“那你就可以不顾我母亲的生死吗?”
韩城皋沉默了很久,“云暖受的委屈,我会亲自向北朝皇帝讨回来!”
共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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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空前殊荣 .“京洛愿与皇上共伐...
最初的那段时间,每个京洛人心里都积攒着仇和恨,国破家亡,亡族之恨,国土被铁骑无情践踏,京洛皇室被随意折辱,无辜的百姓惨遭杀戮,文臣武将毫无尊严,将士们血流成河。
那个时候国虽然亡了,依旧有很多臣民军队不愿意归降北朝,他作为京洛的大将军,自然要荫庇他们,让那些人有个安身之所。
不是他要去争什么,是天下局势推着他往前走。
面对京洛人的愤怒,仇恨,他只能带领着他们,继续走下去。何况他还要找到流落在外的皇妃,自己的亲妹妹,听闻她腹中怀着孩子,君上唯一的血脉,或许会是个小外甥。
直到现在,亲妹妹死了,那个想象中的小外甥九死一生,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沈之玄说:“好啊,那就等什么时候报了我母亲的仇,把她接回来,她若肯原谅你,我再考虑要不要认你。”
其实心底里,他理解韩城皋,他也曾是数万大军的统帅,明白面对那种家国大义和个人亲情时的两难,然而世事难两全,选了忠义,就要放弃私情。
全了忠义之后呢?
人总是矛盾的,总想着再去弥补遗憾,眷顾情义,哪怕为时已晚。
韩城皋愣了一下,随即道:“一言为定。”
沈之玄终究是要依靠韩城皋的,若是只身一人,又要走到何时?
他不能无视母亲枉死一般,北朝皇帝加注在他和母亲身上的,他要一一还回去。他想现世安稳,不争不抢,可这世道不允许,想要留住一些人,保护他们,就是要争权夺势,从来不能回头。
“浔阳城外相救,”沈之玄说:“多谢。”
韩城皋:“不过是迎回我们京洛的殿下,本分而已。”
长乐城里近几日都在传一件事。丞相韩长风之孙韩卿离封御史中丞,并且兼山南军副统帅。
空前的殊荣,不仅仅是韩卿离,而是整个韩府。
韩家两朝丞相,韩卿离的父亲更是镇守武邑的大将军,自从夫人故去,他去武邑镇守后从未回过朝。
最初的武邑算是边陲重镇,主要是防着周边一些小部落入侵。
韩卿离的父亲镇守武邑后,与边陲那些小部落之间也是战役不断,经过数年的交锋,很多部落都被打怕了,开始携全族来投降,武邑军便从开始的五千到如今已有五万之多,然武邑军一向自给自足,粮草军需都是由周边部落供给,甚至军饷都不曾向朝廷要过。
现在韩卿离的父亲都不能称之为大将军,更像是割据一方的藩镇。如果不是东边尚有蛮夷为患,时常抢掠百姓,韩大将军便可舒舒服服的当一方诸侯。不过若真是边陲无碍,南朝皇帝早该召其回朝罢。
韩家文有殊荣,武有权势,如今韩卿离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三品的御史中丞,何况还兼了山南军副统帅。
说一句空前绝后当不为过。
不过知道情况的人还是会觉得韩家当得起如此殊荣。
且不说南朝自开国以来的繁荣和富足是韩家两代为相殚精竭力的影响,就说当年宵小蛮夷屡屡范境,百姓不得安生,朝廷不知道派去了多少将士,搭上了粮食财力,却始终不能根除蛮夷之祸,后来韩卿离的父亲率军前往,自此常驻武邑,才能守得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韩家得此殊荣,当之无愧。
南朝有那位曾经受过伤的二殿下代管朝政,又有丞相韩长风辅佐,并无大事。而山南战场瞬息万变,才是重中之重。
是以楚月霄又回到了山南战场,韩卿离作为山南副统帅,自然是一起。
次日山南军营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楚月霄正在与诸位将军议事,侍卫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楚月霄问。
侍卫犹豫了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磨蹭了半晌才说:“来人自称京洛殿下,说是特来觐见皇上,共商合作大事。”
“京洛殿下?”楚月霄一时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看向韩卿离。
帐中诸人开始议论纷纷。
“京洛的殿下,难道是前朝皇室?”
“可不是,当年前朝的王都便是京洛,既然自称京洛殿下,想来是前朝皇子无疑。”
“只是南朝亡国已有二十余载,突然冒出来的什么殿下,不知是褔是祸?”
“早就听闻京洛大将军韩城皋骁勇,如今找到了皇室后人,想来是有复国之心,只是不知道那位殿下是何人?”
“难道竟是北朝的那位?”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是了,前段时间北朝的洛王殿下乃是前朝皇帝遗腹子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现在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京洛殿下,自然是那位无疑。
楚月霄再次看向韩卿离。
在众人说到前朝皇室时,韩卿离便知道猜到了,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人到底想干什么。对于楚月霄投来的目光,大概是想问他知不知情,知道多少,这些他更是无从说起。
在场的诸位将军,甚至山南的每一位将士都还没有忘记北朝那位洛王殿下带给他们的耻辱,国破家亡,只有满目疮痍的山河和死于战乱的亲人。
沈之玄对于南朝人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和仇恨,每一位南朝人都恨不得饮血啖肉,将其挫骨扬灰。
楚月霄冷哼一声,向那侍卫道:“传。”他眼中的恨毫不掩饰,既然自寻死路,也省的他费力做些什么。
沈之玄走了进来,大步上前,完全没有发现众人仇视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被万剑穿心了。
他眼神扫过一众怒火中烧的将军侍卫,定格在了韩卿离身上。
韩卿离与他目光相撞,只是一瞬,便又躲开了。
楚月霄眼中的恨意更深,直到沈之玄在他面前躬身行礼,“京洛沈之玄见过南朝皇上。”
“沈之玄,”楚月霄冷笑,“你都自称京洛殿下了,怎么还用着北朝的姓氏名字,难道是舍不下洛王的身份吗?”虽然同样是殿下,然前朝亡国二十余年,不过就是虚名,自封的殿下,谁又会真的当他是一回事。
沈之玄不以为意,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名字乃是母亲所取,自是没必要更改。”至于姓氏,说起来还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前朝皇室也姓沈。
楚月霄说:“洛王殿下认贼作父二十余年,能看开再好不过。”
在场的诸位将军虽然对沈之玄恨入心骨,但自问这样的话他们也就敢私下说一说,决计不敢当着沈之玄的面说出来。皇上想侮辱沈之玄,才会这般说,众人也就等着看一场好戏。
沈之玄直起身,“皇上,我是来谈合作的,那些朝堂之外的话,还是留着让无知宵小去议论罢!”
众人:“……”
韩卿离也暗自捏了一把汗,毕竟这是南朝的地盘,虽说两国之间不杀来使,可杀了又如何?
沈之玄你不过就是个丧家之犬,又有什么资格来南朝谈条件。楚月霄一甩衣袖,坐回到那个属于主帅的位置,这才道:“好啊沈之玄,朕便听听你要谈什么?”
沈之玄说:“京洛愿与南朝共伐北朝。”
楚月霄问:“然后呢?”
沈之玄:“渝州,我只要渝州城。”
二十年前,渝州城有另外一个名字,京洛。

第63章 乱世立足 .“你明知道月霄会为...
楚月霄突然笑了,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凭什么?”前朝亡国二十余年,到现在还剩什么?
沈之玄说:“凭南朝大军在山南数月,却只能望关兴叹,而我,能攻下那座城池。”
楚月霄问:“哦,洛王带了多少人来?”
沈之玄:“一人。”那还是非要跟来的。
众人大笑,虽说是前朝亡国,但作为京洛的殿下,就算没有几万的人马,怎么也该带个两三千人来吧,不然还上什么战场,难道凭着一腔热血吗?
沈之玄又说:“如果前朝还有兵马,我也不会在这里!”其实他也没有想到,他那所谓的舅舅,京洛的大将军,竟然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当时他的想法大概和现在这些南朝人是一样的。
楚月霄说:“洛王不拘小节,既然愿意为南朝附属,朕就借你两千兵马,明日攻城掠地,全凭洛王本事。”
山南军有十万,却只给沈之玄两千,两千人去攻打城高墙厚的大兴城,而且有北朝最为精锐的西山大营镇守,无疑是以卵击石。
韩卿离瞥了沈之玄一眼,向楚月霄道:“皇上,两千人只怕……”
沈之玄却打断他的话,“谢皇上。”
这就是楚月霄愿意看到的,他对沈之玄恨之入骨,上次沈之玄孤身一人逃亡,他派去的人暗杀却没成功,如今沈之玄回到京洛大将军身边,再想找机会杀人其实并不容易,既然某人自愿找死,他倒也不急着杀,因为有比杀人更好玩的游戏。
当年沈之玄率军灭南朝,所率领的便是西山大营的将士,那可真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如今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他便看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那应该比杀了沈之玄更痛快。
他总要让沈之玄颜面无存,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让他的阿离看清楚,那人不过是个废物,只可能一事无成。
楚月霄随即向一旁的侍卫道:“先带洛王下去安顿,明日朕亲自上城楼为洛王践行。”
“第一次合作,我也很期待。”沈之玄说完转身走了。
南朝诸将本来并不愿意沈之玄留在南朝军营,毕竟有的人看着就怪可恨的,但听到皇上只给其两千兵马,瞬间就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留下,能亲眼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人死在两军阵前,他们求之不得。
晚上,韩卿离刚熄了灯,突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他手才覆上腰间匕首,却被那人一把按住,“阿离,是我。”
韩卿离:“你先放手。”
沈之玄:“不放。”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
韩卿离:“找我何事?”
“我在房中等阿离来找,何曾想阿离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沈之玄下巴抵在他肩窝里,有些委屈的说:“可我想阿离想的紧,就自己过来了,阿离不会怪我吧?”
韩卿离:“……”他说啥都是错的吧!
“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成吗?”
沈之玄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怕放开了阿离就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就这样说,我心里踏实。”
韩卿离闭了一下眼睛,无声叹息,“沈之玄,我希望你知道这里是南朝军营,不要让所有人为难可以吗?”
沈之玄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很是委屈的道:“阿离说的,我照做就是。”
韩卿离没管他是不是真的委屈,走过去点燃了油灯。“说吧,你来做什么?”
韩卿离是问他为什么来山南战场,目的为何?他自是听的明白,“如果我说是来找阿离的,阿离信吗?”因为阿离在这里,他便来了。
韩卿离:“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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