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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美岱)


“这是哪儿?”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天已经黑了。
“托尔高,亲爱的,我们来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了。”他激动地转身,指向身后在冬日里落了浅浅一层银白的雪的草地、在雪中如印象画作般朦胧的易北河以及掩映在夜色和小雪中的河对岸的树林、房屋,说:“我们回到最初的地方了。”
“罗曼。”我把手伸过去,示意他扶我下车。他扶住我,让我走上了这片在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河畔草地,一步两步,这回不再有地雷,不再有爆炸,也没有嫩柔柔的草尖轻抚我的双脚,我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行走。
在物是人非的恍惚中,我站到了易北河边。
萨连科从后敞开大衣把我包裹在内,热烘烘的胸膛紧贴在我的后背,这时我突然很想接吻,于是我转头,扬起下巴,闭上了眼睛。
他配合地低下头,轻轻地吻我。舌尖小心翼翼地深入,与另外的柔软相纠缠。环在我两臂上的手逐渐缩紧,我伤痛的肩胛骨厮磨在他坚硬的肋骨上,仿佛暗打下下某种契约的印记。
接着我便十分不应景地猛咳嗽起来,他连忙给我顺气,取下自己的围巾给我戴上,牵着我的手朝河边的旅馆走去。
我捏了捏他的手,说;“不怕被人看见?”
“怕什么,我问心无愧,再说现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他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笑着说:“真不敢相信,不知不觉已经十年多了,你瞧,旅馆旁边的医院还是我们当时建的呢。”
河畔昔日简陋的医院已挂上诊所的招牌,外墙被重新粉刷成灰黄色,掩盖不适合出现在这样救死扶伤之地的战火痕迹。而我们要去的旅馆,就像位姑娘似的依偎在医院后的街巷里,三四层楼高,尖顶上铺着灰红色的砖瓦,此际落着层薄雪,矮而敦实的烟囱持续不断地向天空输送烟雾,就像建筑自发的呼吸似的。从散发温热灯光的窗户缝隙里飘来传统萨克森当地烤面包的味道,是浓郁的麦香。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我们进入旅馆,顺利在店主——一位老妇人那里登记入住,看来萨连科已经安排好了,店主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为我们预留了间三楼面朝河水的房间。房间不大但很温馨,双人床上铺着厚实的棉被,床单和被套看起来是簇新的。空气里漂浮烛芯燃尽后的味道,似乎为了节省电力这里一直用蜡烛而不是电灯。靠窗处摆放着一张年代久远的胡桃木餐桌,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河景。壁炉刚烧起来,房间里还有点冷。
萨连科连忙往壁炉里扔了几根干柴,火焰腾得变大了一圈。他帮我脱下围巾和大衣,挂在门后的落地衣架上,往手心哈了几口气,在我冻僵的脸上搓了搓。
“去烤火吧。”他笑着说,端了把椅子放在壁炉前,把我按在椅子上。
“不用像对待病人一样对我。”我说。
“没有的事,我只是知道你怕冷。”
他脱下大衣,抖落雪化后的水珠,这时老妇人笑吟吟地敲门,给我们端来晚餐,酸菜猪肘和柯尼斯堡肉丸子、奥利维尔沙拉、一小篮黑麦面包,接着又在房间里为我们摆上茶炊,里面是锡兰的茶叶。她知道萨连科是个苏联人,知道俄国人都爱喝茶。
“她应该准备了很久。”我看着丰盛的晚餐,说:“弄到这些配给可不容易,是你安排的?”
萨连科露出腼腆的微笑,“什么都瞒不了你。”
我笑了笑,“这是个小地方,可比不了德累斯顿,这肉丸子在我的店里,客人在点餐之前都要犹豫很久。另外,除了这猪肘,其余的可都是苏联菜。”
萨连科脸色微红,低声埋怨道:“都说了让她准备丰盛一点,没想到全是苏联人爱吃的,真是抱歉,连培根都没有。”
“很正常,现在谁都讨好苏联人。”我打了个哈欠,冷冰冰地拿起一块面包小口嚼着,萨连科泡完茶后把猪肘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又把肉丸子切好裹上酱汁放到盘子里。他近乎虔诚做着这一切,面对我时而热情时而冷淡的无定心情,他耐心且并不放在心上。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确信我是爱他的,只是有时候仿佛为了出一口气似又或者说经历被抛弃的事情后我褪去了外面那张多年来所伪装的正常人的皮,变成了真正的我自己——一个从里到外的精神病患者——飘忽是我的本性,我需要一次又一次被他抓在手心,这就像某种拙劣的试探,我总是在某些时刻对他很恶劣,虽然只是少数情况,但足以让他伤心。
比如说——现在,他把为我切好的肉和面包端到了我面前,我却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嚼那干巴巴的面包,故意把他晾在一边,让他的手凝在半空细微地颤抖着。要在他小心翼翼地长达五六分钟的劝说之下,我才愿意打破这僵持,张开嘴让他把肉丸子送进我嘴里。
直到看到我咽下,他才会稍微露出放心的笑容。然后再开始另一轮僵持。
而在吃完这顿饭后,我又会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对他,和他较劲让他为难。到了这时,歉疚如潮水般上涨,我会控制不住情绪地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抱歉,求他不要介意,不要因此而讨厌我。
萨连科——我的罗曼,会轻抚我的背,舒缓那不安情绪,他说他没有讨厌我的资格,因为这是他给我的伤害,是他让我本就破碎的心灵再次遭遇重创。
“我从前一直在等待你对我的坦白,等你心甘情愿地把你的所有都交托于我,可因为我没能做到对你的信任,间接地逼迫你把最沉痛的隐秘公之于众。有时候想到你还能在我身边,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他用他温柔的嗓音,熨烫我心上的褶皱。
“能爱和会爱是两码事,我拥有去爱的能力,但并不是很会爱,阿尔,这对我来说是一条需要用一生去走的路,而那路的尽头,一直都是你。”
我的鼻子发酸,靠在他的胸膛上。为这番话感动的同时,我问他:“你带口琴了吗?”
“当然,我一直都随身携带。”
“我们多年前在这里分别是你为我吹了一条名叫‘路’的曲子。”
“是的,小路。你想听吗?”
“想听,非常想听。因为我知道,我们都在这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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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萨连科说,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他。这并非因为我大度,只是因为我也没资格。
当他坐在沙发上吹完那首动听的曲子后,我于窗前点起一根烟,他不愿我抽烟,可又不敢劝。我往他嘴里也塞了一根,俯身捏住他的下颌,与他烟对烟地引燃。
在烟头细碎的红光中,暧昧的气焰随烟叶的燃烧升腾,咫尺距离,我清晰地看见情/欲在他眼里攀升、震荡。他不自觉地搂住我的腰,摩挲在我背,随即如游鱼般滑进裤//腰,往下探寻。
我们同时吐出烟雾,他的手指找寻到了目的所在。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手便僵住不动。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朝他的脸上吐去。当他本能地闭上眼睛时,我爱看那睫毛在眼睑处落下的淡淡的阴翳。
“是我自己太想当然,”我顺势跨/坐在他腿上,示意他让手指更深/入一些,好给予我适当的刺激,“我妄想什么都不说还可以得到特殊的对待,可即使,就算说出了也不应该受到特殊的对待。”
“为什么?”他用夹烟的那只手解我衬衫的领扣。
“烫坏了衣服要赔的。”我笑了笑,在他吻上我的喉结时发出轻哼,把自己向他送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该为另外一个人未曾参与过的过去负责,哪怕是恋人,因为要负责的永远只是在一起后的未来。”
“那么,倘若说你的过去、现在、未来我都想负责呢?”
缭绕的烟雾从他嘴角渗出,随我赤裸的胸膛而下。温热的气息随话语轻轻喷在颤栗的皮肤上,我仰起头,看向古老的天花板,摇晃自己,迎接他的更多,说:“那便都给你。”
我想我是飞起来了,飞得很高很高,然后轻轻地摔落在暖烘烘的云层上,这云层充斥令人怀念的松木燃烧后的气味,我好似回到了战争结束后最有人味儿的那段日子,我和他比赛跑步,在河里游泳,为战友的逝去的哭泣,为胜利的到来而欢欣……我就是在最像人的时候爱上他的,所以自此以后爱他的我就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的存在,作为一个我自己的存在。
我挣扎起身,想必撕开他衬衫的模样十分暴力且肆意,叫他在片刻的惊诧之后不禁笑出声,好言安抚我可不能太过放肆,这个人在此际硬//得快把我戳痛的时刻还能谨记医生的嘱托,也是让我无言以对。
“我说了,我是对你的所有都负责,因为你要健健康康地和我一起到老的。”他调皮地眨眼,俯身给我/口,我说够了,不断厮磨他叫他进来。他说得把前/戏做足,免得我痛,为此他还专门带来了某种适用的橄榄油。
“好啊你,”我咬着他的耳朵,“你根本不是来让我好好休息的。”
他的耳朵红得发烫,支支吾吾地说:“以防万一,以防万一,要知道能在你面前保持理智并不容易。”
“我这么有魅力?”我四仰八叉地任他涂涂抹抹。
“当然,我说过,没人比你更有魅力——哦,对,还得再加上一句,只能对我有魅力,不准对别人。”他压了上来,“还记得你当时跳得踢踏舞吗?随手把酒瓶一扔,向后顺了把头发,那一刻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
他进来了,却依旧不停止他那甜蜜的回忆,“后来你出了丑,裤子破了,脸红的模样叫我当时就…… ”
“就怎么了?”
“这样说起来可能的确有点下流,可当时我就有了欲望,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看着你羞红的脸,张大的嘴,结果不知怎么你突然对我生了气,转身就来扒我的裤子,上帝,那一刻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要是被你发现我硬邦邦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难道不是吗?”我刺激他。
他忍不住狠狠撞了我一下,“你说呢?”
我笑嘻嘻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哇,那看来后来比赛跑步后你吻我是有意的?!”
萨连科突然不动了,被拆穿似的露出尴尬神色,我瞪大了眼睛,心想原来这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全是鬼心眼儿。
“我,我只是……觉得只有那种机会,以那种形式,才能亲一亲你…… 毕竟,我很害羞,也很自卑…… 你那么漂亮、时髦、出风头,而我只会吹口琴,我,我怕你不喜欢我。”
他仿佛回到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爱脸红的苏联士兵,叫我不由得勾住他的脖子,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见鬼!你不能这么用力!”他懊恼地说,完全忘了他还在我里面,连忙坐起来搂住我,“肩膀痛不痛?”
“不痛。”我摇头,“一点都不痛,我想自己来。”
“是我技术不行?”
“不,你的技术很好。”
“那是为什么?”
我摁在他的胸口,把他推了下去,他仰躺在床上,忧心地注视我,这个人担心得都不知道该怎么享受。于是我拿起围巾,蒙住了他的双眼,俯身在他耳畔说:“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后来萨连科在结束后明明爽得不行却忧心忡忡,我问他原因,他先是说一是因为担心我的骨头,毕竟我的腿和肩膀一直在用力,而我的喘息里也分明带有疼痛的痕迹。而第二个原因,他紧咬牙关死也不说,半夜里叫我好奇得牙痒痒。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沿易北河散步时,他唉声叹气我在一旁实在受不了了,威胁他如果不讲清楚我就跳进河里去他才连忙抓住我,抿了抿嘴,红着脸坦白道:“你的技术太好了,让我不禁怀疑你以前交往的恋人数量……不过你别担心,我绝不是要谴责或者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
“担心什么?”
“担心你对我的感情,和对他们的也没什么不同。”
我笑了,说:“你是不是个傻瓜?可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用枪狙击我,还抛弃我。”
萨连科惊恐地停下脚步,“如果我对你的特殊性来自于此,我现在就跳进易北河里去!”
我不禁哈哈大笑出声,真的,我就爱看他吃瘪的模样,每次都能让我很愉快。他见我笑得直不起腰,气冲冲地说:“无所谓,反正以后你身边的只有我,要是有谁过来抢你,扰乱你的心,我就用波波莎狙他,一打一个准儿!”
“喂,你为什么要用‘他’?”我抓住他的手,说:“我可只有过你这么一个男人!我的确以前有过恋情,那都是和女孩儿,我不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女孩儿?几个?”
“两个,第一个有和我母亲一样怯生生的眼睛,第二个,比我大十岁,有和我母亲一样丰满的乳房。”
他站定,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说:“那根本不能叫做恋爱,你只是在寻求母爱。”
“没错,我知道。男人或多或少都有恋母情结,西方人的俄狄浦斯优良传统,你也一样。”
“我的确也交往过,以前部队里我的长官总认为我该早点结婚,给我介绍了一名护士,我们短暂交往过两个月,每次亲密行为我都很难有反应,也许是心里还记挂着你,也许我是天生的同性恋,对女人产生不了感觉。可是谁知道呢?我在部队里那么多年,也没对男人产生过想法。”
“那么,”我坏笑地握住他的手,“你完蛋了,你被我拴死了。”
“你也一样。”他挑眉,说:“我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哦,现在是,以后可不一定……”
“别刺激我,我真会跳河的。”
他可怜兮兮向我索吻,向我讨承诺,要我一遍一遍地向他保证,会和他白头偕老,永不离弃。于是我冒着下地狱的风险,不厌其烦地向他立誓。易北河记录下我的誓言,我说,这誓言将亘古不变。
不过,恋爱当中的放松并不代表未解的事情就可以自行解决,我走累了,不愿意走,萨连科连忙跑去附近的诊所借了轮椅来,推着我在河边继续朝前。期间他有意无意地提到埃里克的事,说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埃里克除了罗伯特之外,一直在用一条秘密线路与某位西方人进行交流,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想必我第一次进史塔西大牢和莉莉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还记得当时的雪很大。”我回忆道,“我们的车突然坏了,那天下午把我们冻得够呛。”
“他必须得拖住你,你和莉莉不能见面,说不准就是因为莉莉知晓了什么秘密,很可能就是你被史塔西提审的那件事。”萨连科按照我提供的线索向下推理着。
“没错,车坏了给罗伯特留下充足的时间,也许罗伯特首先来到餐厅,你知道,他水平很高,莉莉完全可以是突发心脏病死在餐厅里,而也许他没有在餐厅里见到莉莉,才折返回莉莉的家,在那里把她推下了楼梯。”
“虽然我不了解他们,但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杀人,要不就是利益牵扯,要不就是羁绊。可那晚,我并不觉得罗伯特在说谎。他是真准备死在我们手上。”
“为了埃里克。”我轻声补了一句。
萨连科神情凝重,推着轮椅,陷入了沉思。我也不想继续想下去,有时候,一件事情抽丝剥茧呈现到最后的真相会发现全是无可奈何。所谓的解决,实则是无从解决。世界的荒诞就在于此。
不知不觉,我们前方出现了座高大的纪念碑,方正的碑体上是几面雕刻的美苏旗帜,CCCP字样下是颗嵌着党徽的红星。老实说,苏式美学我很喜欢,有一种从德国逃离的包豪斯的现代感,却又比包豪斯多上了几分理想化。可这座纪念碑,我越看越只觉得讽刺。
“就当它是为我们俩建造的。”萨连科说,走上前去,登上台阶,伸出手抚摸这这纪念碑,“真漂亮。”
“是你们的风格。”
“要过来摸一摸吗?”他转身朝我眨了眨眼。
“不要。”
他耸耸肩,此刻三两行人走过,萨连科安静地站在纪念碑下朝我微笑。这又是副我需要小心刻在心底的场景,他简直美得有点不真实,想象一下苏联党徽之下站立的苏联军人,挺拔的身姿和俊朗的脸庞,还有那样明媚的微笑,在这样晴朗的冬日。我真的很难不去铭记,不去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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