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炎话音未落,封离就见他身后,戚飞虎将军大踏步而来。他真的没骗人,奈何有人作死,不肯相信。
戚飞虎大将军拎起戚炎,一个大耳刮子便甩到了儿子脸上,差点又给他蹦出一颗牙来。
“逆子!你跟谁势不两立?!说,跟谁!”
“爹——!”戚炎怕了,缩着脑袋,讷讷不敢言。
“要不是殿下救你,你还想在这安安稳稳养伤?你现在就在北梁军的牢里,弄个囚车装着你,饿都要把你饿个半死!到时候老子是不会救你的!”
“爹……我不要你救!我也是有骨气的。”
封离听着好笑,默默偏过了头,给戚炎一点薄面,尽量不当面笑话。可戚炎盯着他呢,看得真真的,又气又无奈,被他爹拎回营帐,又挨了一顿收拾。
他在外头逛够了,把营中排布、军士面貌、铠甲兵器都看了个差不多,这才回中军大帐。
这晚,周昭宁单方面的睡前夜话多了点内容,调侃他逗戚炎的事。
“逗可以,但得有分寸。同进同出我都能忍,若是再和谁一起泡池子,就算是程寅我也给他砍了。”
封离本不想搭理,奈何这人威胁要砍人,他只好应话。
“你发什么疯?”
“你才知道?当日便差点疯了,闷进去一坛子醋。”
夜色深沉,只有帐外透进来的一点昏黄火光,仗着昏暗不清的环境,封离肆无忌惮地烧红了脸。泡池子,真的有很多回忆,那些画面一个个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月下林中那一处水潭。
这人有什么好吃醋,他可没和其他任何人那般泡过池子。
想到这,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缩,拉开和周昭宁的距离。
他一挪,周昭宁又怎么会感知不到,他跟着挪近了些。就在封离想让他走开的时候,他突然放软了语气说:“阿离,别跑,明晚就不能陪你了。”
封离一惊,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要去滁州?”
“下午你逗戚炎那会,来了新的战报。曹永亮发现梁军西进攻打望城只是假象,梁军主力攻下扶江城后,回师滁州州府,和赫连重锦的偏师合攻。如此,我们陷入被动,我欲带大军前移,更方便应对,梁军主帅阿尔哈图不好对付。”
“我留在这?”
“柱国坐镇后方,你在这先养好伤,一切之后再叙。”
封离深知他的安排是最好的,终是应了下来。大禹北境本不宽广,但战况变化如此之快,仍是出乎他的意料。梁军的骑兵不容小觑,阿尔哈图是个人物。
“好。”
“我明日便要启程,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封离侧头看向他,故意装不懂,反问:“什么话?”
“比如……会想我之类。”周昭宁牵起他未受伤的右手,一根根手指交错,直到十指相扣。
第82章 北上(3)
过去封离出征时, 身边只有战友热血的呐喊,从未有过这般儿女情长的温存。他很想干脆利落地回答“不会想”,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眷恋身边人的热意。
十指相扣, 周昭宁手上的茧都被清晰描绘在他掌心,他们亲密无间,仿若一对有情人。
没等封离想清楚要怎么答他的话,他又开了口:“每日军情来往皆是快马, 你若是想我了,便往里夹些私话。递给柱国便是,我与他说了, 他不会拆阅。”
“你……真是疯了。”如此公器私用,还专程和大将军打招呼, 实在是令人万分羞耻。封离活了两辈子, 还未办过这样毛躁的事。
可周昭宁的这份惦念, 又让他心中受用,怕露了情绪,他只好偏过头去不看周昭宁。
他不看, 周昭宁却舍不得不看他,明日便要出征,战场上瞬息万变, 此去前途未卜, 少看一眼都舍不得。
周昭宁抚上他的脸,强势地将他的头掰了回来。
“只身北上时, 我最遗憾的便是没有收到你的只言片语。内阁、府里、各部,递来的折子、信件雪片似的, 就是没有你写的一个字。阿离,你好狠的心。”
“我本就没什么要说的, 徐清安不是定期与你汇报?还有什么非要我说的?”
周昭宁闻言,气得拧了一把他的嘴,舍不得下力气,却不甘心听他说这般无情的话。
“这回,要与我写信,可听清了?”
昏暗中,周昭宁灼灼目光仍清晰可感,他周身气息炽烈,贴近时,激得封离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周昭宁的手还掐着他的下颌,他要退,只能先把他的手推开。
这一推,让本就满腔离情的周昭宁像着了火,越是被躲避、被抗拒,他便越想靠近。他原本没打算做什么,这下却动了心思,一开口,声音都沉了些许。
“跑什么?问你的都不答。”
封离感知到危险,只好应下:“好,给你写信。”
“嗯。”周昭宁点头,从容不迫,唯有那拖长的语调,显示着他的心绪。
封离急急拉被子想盖,周昭宁一个翻身便覆了上来,他居高临下俯视他,像抓捕到了猎物的虎豹。
“你干什么?很晚了,该睡了。”封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抬手轻推他。
周昭宁不答,只是静静看他,可偏偏这样更是压迫力十足,像在思考这猎物要从何处下口。
半晌,他突然说:“今日又吃了烤鹿肉,你难受了。”
封离脑袋里咯噔一声,霎时窘迫起来。没想到他竟看到了……一定是他给自己擦身的时候。他上半身伤口未愈,不便洗浴,周昭宁不肯假手于人,这段时日都是亲手帮他擦洗上半身。
今日周昭宁突然给他又烤了一盘鹿肉,现在想来是他知道大军即将开拔,特意临行前再给自己做一顿。
可天气渐暖,他吃了鹿肉便有些燥热,周昭宁帮他擦洗时他起了势。以为裤子遮挡他没发现,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我没有。”封离嘴硬,耳朵却全红了。
周昭宁轻声调笑,暧昧丛生。
“阿离,便是你不愿想我,我也要你想。你记着,今日欢愉是谁给的……”周昭宁话音未落,封离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胯骨。紧接着,他便被温热整个包裹。
“周,周……”封离语不成调,他一垂手便抓住了周昭宁头顶的发丝,“你起来……”
身弓如弦月,差点翻身而起,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刺激,热汗如雨,令周昭宁的手都沾了湿意。
“别……周昭宁……”
亢奋、欢愉、羞耻,封离拒绝着却又欲罢不能,竟下意识喊出了“皇叔”。太过羞耻,以至于思绪回笼后,他完全无法面对周昭宁。
他的手还绕着周昭宁的头发,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是翻涌的深潮。失焦的眸子渐渐凝聚,落在周昭宁唇边。
周昭宁的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着什么不言而喻。看到这个动作,封离的脸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周昭宁的眸子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可他吻下来的力道却无比清晰,又深又重,像要把人拆吃入腹一般。
“你何必……”
“我欢喜。”
两人一时无话,封离耗费心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周昭宁轻吻他唇角,低声说:“傻子,总有一日,这些我都要讨回来的,你心软什么?”
封离醒时必不会如此乖觉,可睡梦中听到他的声音却十分安稳,竟在他脸颊蹭了蹭,右手拽住他的袖子。
“还说不喜欢本王……”
周昭宁心情大好,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封离明明醒了,却装睡不动弹。周昭宁昨日得了“彩头”,今日宽纵得很,半点拆穿他的意思都没有,径自起床洗漱,点兵列阵。
封离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大军整队完毕,这才踩着点出大帐,就着微风为他送别。
上一次是在禹都城外,十里长亭,他说盼君凯旋。周昭宁未战返京,救他于牢狱,带他出禹都。
这次是在北军大营中,军情所迫,他要先行一步。
封离没有要任何人搀扶,长身而立,挺拔如竹。他望着周昭宁,说:“等我伤愈。”
昨夜种种,仿佛已消散在这微风里,可眉眼交错间,彼此却又心知肚明,那些不可言说的情动,已深埋心底。像一颗种子,正静静发芽。
周昭宁解下腰间佩剑,深深看他,双手将佩剑递到他面前。
“一直没告诉你它的名字……此剑名为青罡,青冥千重,罡风一落。此剑,赠君。”
宝剑赠英雄,封离的目光将那剑身剑柄一寸寸扫过,郑重接下。他霍地拔剑,雪刃曜日,辉光刺目。
“多谢。”
周昭宁一跃上马,大军开拔。他的身形高高立在前方,如一面不倒的旗帜。
一旁,程寅和他的父亲卫国公告别,卫国公叮嘱:“护卫好七殿下。”
“阿爹放心。”
大军渐渐消失在北军大营外,封离一回头,正好看到戚炎被人抬着,在一顶帐篷外的角落里伸长着头看。
他拿剑柄戳戳程寅:“看,那是谁。”
“哟,小霸王。”程寅双手抱臂,那点父子分离的别情、送父杀敌的激昂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好笑,“他这是也有一颗报国心?”
封离点头:“他好歹也是大将军的种。”
“殿下说的对。”
“怎么样,找机会跟他练练?”
程寅摩拳擦掌,点头应道:“等他伤好。”
封离说的“练练”,没多久就等来了机会,在滁州传回第一封捷报的时候。周昭宁亲自领兵,与宣德将军曹永亮汇合后,在滁州州府百余里外和梁军打了场遭遇战,梁军五万人马,被打得落荒而逃。
“歼敌近两万,斩首梁军千户两人。”柱国戚飞虎说,“以多打少,就该胜……不过此战鼓舞士气,值得庆贺。”
自从周昭宁北上滁州之后,商讨军情的便成了戚飞虎的大帐,封离日日坐里头便不走。柱国还是不乐意他往里头蹿,但没身份也没脸面撵他,只好随他旁听。
往日封离不太说话,这次却破天荒地开了口。只见他走到沙盘旁,随手取过一柄小旗便演示起来:“两军遭遇之地在裕迟山脚,过了裕迟山,往西可往望城,往东可往扶江城。阿尔哈图派五万人马到此,是要作甚?”
众将一静,头一回正眼看这位伤重未愈的王孙贵胄。
封离接着说道:“往西难堪大用,但往东……阿尔哈图主力攻打州府后,扶江城还剩五万守军,若是加上这五万,便是十万。只要我们不急着夺回扶江城,他们便可或二八或三七分兵南下,从州府到扶江,再往南到泽英,拉出一条纵深的战线。更关键的是,梁军骑兵悍勇行动快速,打了泽英屠城夺粮,还能回师州府和扶江。”
“因此这番遭遇战,恰恰打破了阿尔哈图的布局,但并非一劳永逸。大将军,我提议从大营调兵,与王爷双线并进,攻打扶江。立刻送信给王爷,他必能勘破阿尔哈图的意图,让他不必分兵。”
封离将最后一柄小旗,插在扶江的城楼上,替换下代表梁军的蓝旗。他双目如炬,成竹在胸,说起战况丝毫不乱,推演条陈缕析。
众人刮目相看,有心挑错反驳,竟无话可说。尤其戚飞虎,很有些不敢置信,七殿下目光之老辣,哪里像个未经战事的质子。
他听取了封离的提议,当即去信摄政王,并安排人马准备夺回扶江城。
那日黄昏时,戚炎不知听他爹说了什么,大为不满,竟冲到中军大帐前挑衅。
“七殿下,你出来!我爹说你厉害,我戚炎不服,今日就要和你比一比!”
戚炎自己的伤还没好全,只不过能下地行走而已,封离听他喊得好笑,出门来看。
“你想比什么?”封离完全不认为自己避战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说,“跟我比武反正是不成的,我还没好,打不了架拉不开弓。”
忍痛准备出战的戚炎:“……”这也太没骨气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怕什么?!
戚炎正要嘲讽,就听封离说:“不过,倒有一个比法。你我各找一个帮手,让他们比试,你我可以协助,三局两胜各凭本事。”
戚炎大喜过望,这北军大营里里外外都是他爹的人,他要找个高手还不容易?到时候打得这七皇子满地找牙!
“好,输赢有什么彩头?”
“输了的人便要听赢了的差遣,如何?”
“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盟,戚炎迈着小碎步跑了,找帮手去。
戚炎对这场比武是势在必得, 拉来了他爹麾下第一能打的裨将张巨。
张巨其人,人如其名,出身起便比别的婴孩大, 如今更是身长九尺有余,人高马大。甚至因为头大身高腿长,他母亲生产他时九死一生,难产差点大出血而亡, 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也是病病歪歪,没几年便过世了。
之后村里遭了灾,他爹也死了, 村里到处都是死人,他一个四岁孩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被路过的戚飞虎捡到, 当做义子养大, 年岁到了便入了军籍。
张巨悍勇,作为北军先锋官之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用双锤, 重达百斤,光是这武器,已是横行大营, 鲜有敌手。
而程寅, 不过十六岁,哪怕自小习武, 筋骨尚未完全长成,也没有战场上真刀真枪的经验, 和同龄子弟比自是佼佼者,和张巨这样的虎将, 尚且难以匹敌。
张巨一来,立刻便吸引了周边将士的注意。正是埋锅造饭的时辰,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一时人员聚集,人声鼎沸。
封离、程寅、戚炎、张巨,各据两边相对而立,对比鲜明。封离仪态闲散,从容不迫,程寅意气风发,临阵不惧。
而戚炎……整个一嚣张跋扈的纨绔,未战先得意,明显是看轻对手,虽说军士们也都觉得张巨必胜,但对戚炎这狐假虎威的模样,还是很难欢喜。张巨则面无表情,不喜不怒。
北军大营的将领们也闻讯前来围观,戚飞虎混在里面,一看儿子这憨样便头大。
旁边的将领问他:“大将军,那可是七殿下和卫国公的儿子,要是被张巨不小心打断了胳膊腿的,可没法交待。”
戚飞虎何尝不是这样想,尤其挑事的还是他儿子,到时候他可是会被摄政王和卫国公两个人围起来打!
他正要出言阻止,封离的眼神已飘了过来。他微微点头,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七殿下的意思是有把握?”旁边将领也看到了,又说,“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张巨!”
“先看看……”戚飞虎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总觉得七殿下说不用管,便是真的有胜算。
近日他和七殿下也算打了一些交道,和他想象中的孱弱质子完全不是一回事,此人胸襟谋略,仿佛深不可测。京中的事也已传到了军中这些高层将领耳中,其他武将有没有多想他不知道,但是依他所见,摄政王和太后两分朝堂的格局绝不是终结,反而这位七殿下,或许才是压轴人物。
所以戚飞虎也在观察,也想一探这位的深浅究竟。此次看似是小辈之间争意气,但要凭着程寅战胜张巨,可并非易事,端看“为将者”的本事。
场中,戚炎已经迫不及待,叫嚣了起来:“七殿下,这可是你提的找帮手,别怪我的帮手太厉害!哈哈哈哈。”
戚飞虎:“……”现在更想把这个不知好歹、仗势欺人的孽子再打一顿。
“那是自然,我从不耍赖。”封离负手而立,风姿卓然。
戚炎摩拳擦掌,上前一步道:“那就不必废话了!赶紧的,开始吧!”
“今日既有了见证,规矩还是要说清楚的,咱们之前说好的,三局两胜各凭本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七殿下和程寅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被打得跪地求饶就好。”
旁边有围观的将士跟着笑起来,仗的就是一个法不责众。
封离不以为意,放狠话的他见得多了,能从他手上讨着便宜的还没几个。他如此风度,倒令前排那些跟着嘲笑的人停了下来,仿佛他们自己更像笑话似的。
“这第二,你我可以从旁协助,也可以不出手,端看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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