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这话,众将哄堂大笑,把贺蠡笑得都糊涂了。
最后还是程寅这个小辈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贺将军,那赫连重锦无须驻扎了,他的人头就在营中,他的三万残部已降,也关在俘虏营呢!”
“什么?!”贺蠡大惊。陈舟上前,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走走走,你赶路辛苦,边喝边说。”
这一夜热闹,众将轮番给封离敬酒,他却没怎么喝,谁一催,他便拿周昭宁来做挡箭牌。
“我酒量浅,王爷要是知道你们灌我酒,回头你们就等着吃排揎吧。”
他不喝,众将便去灌陈舟、张巨、程寅、戚炎几个,其他人还好,程寅被封离眼神示意,大早便装醉倒下了。
是夜,程寅借着月光摸进中军大帐,果然,七殿下没睡,正在等他。封离神色有些凝重,手中握着那柄青罡,看着舆图正思考什么。
“殿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办?”
“你去把赫连重锦的人头取来,换一身小卒装扮,我们趁夜北上。”
“这……”程寅有些迟疑,若是命他一人北上,他绝无二话,但是他和殿下两个人……他担心封离的安危。
“王爷和梁军对峙,原本是僵持,赫连重锦南下,对他来说是攻下滁州州府的机会,可他因为担忧……北军大营,将贺蠡遣回,这当中的变数便多了起来。大军回师缓慢,但你我二人快马北上,一日可至,我要去帮他。”
“殿下,我程寅以身涉险没什么,但是殿下不能。”
“赫连重锦的大军刚刚落败,消息绝没有这么快传到阿尔哈图和扶江城处,此时便是最安全的时候。我已写好信给大将军,接下来如何布局,我都有建言。再说,我会傻到去送人头?我又不是赫连重锦。”
程寅:“……”突然被说服了怎么回事。
“速速去办。”
“是!”程寅一礼,转身出帐去取赫连重锦的人头。
像这般重要的战利品,通常是有用处的,因此与一般人头的处置不同,要仔细硝制,保其不腐。一般的人头或埋或焚,或垒筑京观震慑敌军,倒是没这么讲究。
程寅将人头取回,和封离换上兵卒衣饰,牵上两匹快马。从牵马到出营,凭着封离他自己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这一夜,月色亦是怜人,照亮他们前行之路。
第二日清晨,明福拿着大帐中封离留下的信,火急火燎地求见大将军。戚飞虎酒醉未醒,好一会才被亲兵叫醒。召见明福时,他还不甚清明,一听他说七殿下留书出走,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殿下只留书一封,写的是您的名字,小的不敢擅自拆阅。”明福将书信呈上。
戚飞虎急忙打开来看,那上头除了交待去处,讲的全是接下来的战术布兵。
封离建议,由贺蠡领兵支援扶江城,这一路贺蠡的部众由北向南,一路连赫连重锦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而是他们这个被支援的北军大营大胜赫连重锦。一仗未打,无功而返,最伤士气。而扶江城久攻不下,不宜久耗,此时增兵,一举拿下扶江城,再北进最宜。
封离还在信中问,可敢让戚炎涉险。
“若以戚炎代先帝皇七子之名,与贺蠡同往扶江,此等大功在前,据守扶江的梁军必会报与阿尔哈图,届时不管阿尔哈图如何应对,我军皆手握先机。此,二破滁州之僵局。”
“另,我与大将军奏请京中之事,望大将军继续催请,若有消息,便传信与我,只需写颍州二字即可。”
戚飞虎看完,恨恨将那信摔到了榻上。老将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忍不住骂了声:“少年人,真是……胆大泼天!”
明福看着急得不得了,忙问:“大将军,我家殿下到底去哪了?”
“去哪了?”戚飞虎两条花白眉毛倒竖,冷哼一声应道,“去哪了,去找他男人去了!”
“啊?殿下去找王爷了?”
“可不是!丢下这一营的人不管了!”
明福还想问他们殿下怎么去的,就被不耐烦的戚飞虎轰了出去,只得回去等消息。此时……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等殿下到了王爷那,必会遣人回来报平安的。
此时的封离,已到了滁州地界。马儿不能一直跑,中途他和程寅在驿站换马,顺带用朝食。他们带着八百里加急的信筒,驿丞不敢怠慢,供应得足足的。
封离没吃太多,程寅看在眼里,深觉过去他低估了殿下对王爷的感情。见到王爷分兵,担心滁州战况,不仅是连夜赶去,还急得饭也吃不下……殿下和王爷,当真是伉俪情深!
封离若是知道他怎么想,怕不是要把白眼翻上天去,他只是觉得吃太多了骑快马,颠得难受罢了。
两人停歇片刻,很快又重新上路。可怜他两,一个都没去过滁州,对周昭宁的扎营之地更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午时便到了州府附近,找到下午才到了地方。
营门外,岗哨森严,老远便有守卫高喊:“来者何人?”
程寅扬声答道:“北军大营小兵程勇,前来送信!”
“可有令牌?”
程寅和封离下马,牵马前行,程寅将腰间令牌递上。那守卫一看,那是块虎头鎏金令牌,一面雕四爪蟠龙,一面刻“建元皇七子令”六个大字。
他第一次见着令牌,分辨不清,但也知道雕龙的绝不简单,当即说:“在这等着,我且去禀报。”
程寅点头应下,封离牵着马,打量这大营。将士整肃,操练不绝,至少目前看着没有大状况,他略略放下心来。
似是近乡情怯,站在这大营外,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封离才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他下意识轻拍马身上挂着的盒子,喃喃自语:“我不过来送战利品……”
可这一切,都在见到周昭宁亲自迎至营门时土崩瓦解。
他第一次见到周昭宁跑起来。他从来都是仪态端方,快步走而仪容不乱,何曾有疾奔而来的时候。而且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堂堂主帅,从中军大帐中掀帘奔出,目光锁定自己的那一眼起,便一路没有停过。
“阿离……殿下。”他似有千言万语凝在眉间,最后却只喊出这一声。
他身旁的士兵闻言,哪里还猜不到面前这小兵服饰的是谁,立刻跪地请安。
“不必行礼,勿要张扬。”封离叫住他们,迈进了营门。
他不要张扬,周昭宁却不管不顾,一把牵住他的手便带着他往大帐而去。周泉上来替他牵马,他还顾得上吩咐:“把那盒子收好。”
周泉应是,封离已被周昭宁牵入了帐中。帘门落下,谁也不敢近前。
周泉看向还傻站在原地的程寅,很和善地给了指了个方向,提醒道:“程小公子最好还是现在就去找国公爷请罪,否则这陪同殿下单骑北上的罪名,怕不是要挨上几十军棍。”
程寅:“……”周侍卫长这模样,怎么感觉是在幸灾乐祸?
突然,帐中传来打翻东西的声响,吓得程寅把缰绳一扔,马也不管赶紧就跑了。他说呢,周泉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提醒他不要听墙角呢!
啧啧啧,王爷和殿下小别胜新婚,他应该想到的!
程寅面颊一红,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开始只是红了面颊,待胡乱跑到他爹卫国公帐前,已是脖子都红了个透。
第87章 大战(3)
周昭宁见到封离出现在营门外的那一刻, 心就在云端和深渊之间浮沉,有无法压抑的狂喜,也有后怕和担忧。
他所有的忍耐力都在外头耗尽, 在大帐外只牵了他的手,已是克制到了极限。一迈进大帐,便迫不及待地去抱他,非得把他揽进怀里才有实感。
“怎么来的?”
封离的头盔被他摘下来落在地上, 那只手随即落在他颈侧,拇指顶住他下颚逼他抬头。他们太近了,呼吸交缠, 封离有些别扭,心跳得很快。再撞进周昭宁的目光里, 更是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动作。
周昭宁的目光往下, 轻飘飘地落在他喉结上, 可一落上去,又成了黏腻的糯米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黏住。
“你, 你不是看到了,骑马来的。”封离有些气短。
“这一路,就你和程寅两个人。”周昭宁陈述道。
“很安全, 我伏击了梁军偏师, 战报和赫连重锦的人头都在我马上。歼敌四万,俘虏三万, 这路上没有威胁。”
“阿离……我的七殿下,怎么这么厉害。”
“那当然……”凝滞的气氛好像突然活络了起来, 封离昂着头,顿时像只骄傲的孔雀, 正要自夸一番,突然意识到刚才周昭宁说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反驳道:“什么你的他的,就你会占便宜。”
周昭宁轻笑,凌厉的眉眼有一瞬的柔和,可那只是一瞬,在封离放松警惕时,他猝不及防发难:“既是大胜梁军,你难道不知,被你打成散兵游勇的那些梁军有多危险?两个人上路,只要碰到一队北梁逃兵,就能叫你和程寅命丧当场!更何况你还带着战报和赫连重锦的人头,将你碎尸泄愤亦属寻常。”
“贺蠡呢?让他回援是去护你,竟能让你孤身北上,云麾将军不想当了他可以扒下这层皮!”
封离讪讪,试图打断:“那个……”
“戚飞虎更是,治军不严!让你和程寅穿两身小卒衣服便混出了大营,他老了干不动了大可以上折请辞!”
“那个……”
“你便是仗着本王舍不得处置你,就如此肆无忌惮,不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处置不了你,一个程寅好处置得很,先打他一百军棍,再饿他三天,叫他……”
周昭宁话未说完,被封离一把捂了嘴。
“周……王爷,求你了,都是我的错,你找程寅麻烦算什么事?”封离有些急,“我立了大功,这就算是功过相抵,行不行?”
他的掌心贴着周昭宁的口鼻,全是久持缰绳的味道,皮革混合着汗水,绝谈不上好闻,可周昭宁却被他掌心那股热意熏得晃神。
他覆住那只手,将之拿了下来,半晌才又开口:“如此大功,换一个可大可小的错,岂不浪费?不如换一个抵过方式,如何?”
“什么方式?”
“你先回答我,为何要来?”
封离被他目中深意所摄,偏过头说:“我来送战报和人头啊。”
“换个人也能送。”
“我就是想显摆,打了胜仗高兴。”
“非得跟我当面显摆,才算是显摆到位了?”周昭宁说着笑了,这次封离却不敢放松,总觉得更危险了。而且这话,感觉怎么接都是坑。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讨赏嘛,谁让我是个无官无爵的光头皇子呢。”
“阿离,你撒谎的时候爱抿唇,有时候耳朵还会颤,你知道吗?”
封离闻言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周昭宁贴近,在他耳边说:“那夜你来前院,彩衣娱夫,耳朵便是这样轻颤……”说着,他一侧头,便将封离轻颤的耳珠含在了唇间。
“啊!”封离一声惊喘,脱口而出。
“你是担忧我,怕分兵回援后,我为阿尔哈图压制,陷入不利。”周昭宁抬起头来,抵着他的额头说,“总说心里没我,怎么连夜北上……怎么任我施为?”
话音未落,周昭宁正面将他抱了起来,接着仰着头便去寻他的唇,狠狠吻住,密丝合缝。
他抱着他往床榻走,路上碰掉了茶盏,撞歪了屏风,也一概不管。
封离意乱,被他压在榻上才反应过来推他。
“哪个小卒穿过的甲衣,阿离都没穿过本王的衣裳,却要去穿别人的。”
“不是……就是权宜之计……”封离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抵着他的肩不让他靠近。
周昭宁怎么会纵他,抓住他的手抬起来便压在了头顶,那眼神冷到极致,却又热到极致,薄唇轻启:“脱了。”
“你别乱来!我不脱!”
“穿着别人的甲衣上本王的床榻,罪加一等。”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抱我上来的!”封离急了,腿脚并用挣扎。
可他这样挣,腿贴着周昭宁的腿磨,反而火上浇油。周昭宁心中轻叹,逼自己歇下心思,不能真做了禽兽。他连夜赶来,难道自己回馈他的便是借机占便宜,霸王硬上弓?
“脱了去沐浴,捂得臭了闻不到吗?”
封离的动作一下顿住,周昭宁趁势松开对他的压制,牵着他的手拉了起来。
“自己脱,我吩咐人备水。”
说着他便真走了,还顺手把撞歪的屏风摆正,又把掉落的茶盏捡了起来。
封离从屏风的缝隙望见帐门处的背影,气得牙痒痒,这贼王,又吓唬他!仗着身手为所欲为,还拿程寅威胁他,太过分!
封离生气,可他这人不是很记仇,等到泡进温热的澡桶里,周昭宁主动来给他搓背,他就过了劲了。
尤其是,这回周昭宁很有分寸,没有接着搓背做什么,就是正儿八经地给他搓了搓,力道还怪舒服的。封离享受得很,毕竟在背后,他也看不到周昭宁看向他肩背后腰时是什么眼神。
松瘦竹清,亭亭如荷,天下绝艳。
洗沐完,周昭宁回避,他拿起一旁的衣衫来穿才发现端倪。从里到外,全是周昭宁的。
“周昭宁……你给我换一身来。”
“这里没备你的,你想穿谁的?”
封离被问住,几次张嘴没答出来。他怎么就没想呢,光顾着赶路了,根本没考虑还有这种问题!可周昭宁的衣服,这还不是新的,是他穿过多次的……封离硬着头皮穿上去,只觉得脸皮发烫。
关键是周昭宁高他不少,这衣服他穿着大了,堪堪拖地,怎么看都不像样。他只得提着衣摆出来去给周昭宁看,说:“你看,这都拖地了。”
“已让人去改了,今日先将就一晚。”周昭宁起身,将他的衣裳拉了拉,“这样便不拖地了。”
封离勉强接受。
周昭宁问:“本该设宴为你庆功、接风,但看你今日在营门处的样子,应当不乐意。”
“差点忘了正事,你赶紧交待下去,别传我来了。这里和梁军太近,又人多嘴杂,难免走漏风声。这些时日我就在大帐待着,七皇子可不该出现在这。”
“噢?”周昭宁问。
封离将自己和戚飞虎留书的内容一说,笑道:“大将军肯定会听,就让戚炎先顶着我的名头吧。”
“计策是好计策,就是……”
“就是什么?”
周昭宁牵过他的手举起来,说:“方才不少人看到我牵你入帐,又叫水沐浴,你夫君的清誉怎么办?届时人人都说,摄政王北征时收了个小兵暖帐,白日宣……”
“你闭嘴!”
封离被他闹了个面红耳赤,原地转圈灌了一大杯冷茶。
“阿离害羞了。你写信时让我闭嘴,见面了还让我闭嘴,莫不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你给老子闭嘴!”封离忿忿,“谁给你暖帐,谁跟你白,白日……你还敢说荤话,你叫大将军催我写信,忒不要脸!”
“既是不要脸,为何不能说?更何况我说的是大实话,你想想,外头的兵将,有一个算一个都有眼有耳,是不是会这么想?”
“那关我什么事?!我乔装打扮来的,是你自己跑来牵我,还攥得死紧,挣都挣不开!”封离没好气。
“是,我的错。你总不肯回应,我才这般,情难自抑。”
“姓周的!你够了!我,我,我……我饿了!”
周昭宁开怀大笑,封离自暴自弃往椅子上一摊,破罐子破摔开始点菜:“我要吃烤肉,加油加盐带辣子的。还有馍馍,要烤到外皮微黄内里白嫩的。还有,来壶好酒,昨夜庆功宴我都没喝上。”
为什么没喝上,周昭宁和封离对视一眼,不言而喻,当然是为了连夜赶路,这才没喝上。周昭宁心中熨帖,像有一团火,明光灼灼。
他自无不应,传来酒菜,陪封离小酌。
封离骤然解了酒禁,三杯下肚开始傻笑,烤肉和馍馍只吃了个半饱,已醉醺醺往桌上趴。周昭宁将他扶起来,他便软绵绵地靠进周昭宁怀里,乖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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