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望着重新合上的柴房门,挪动着把那块碎瓷片藏进了袖中。他故意引那人说话,竟真是北梁人,是纯正的北梁口音。
明福以为封离要拿碎瓷片磨断绳子逃跑,见他不动,疑惑地望过来。
封离朝他摇摇头,静静靠在柴堆上等待。他们两人,就这样跑,能不能跑掉得看天。而且就连对他动手的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现在就走,岂不是白遭这一天一夜的罪。
擒贼先擒王,他封离,从来就不怕冒险。
那人,很快就会来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柴房门便被重新打开。先进来的还是绑他的黑衣人,他们将明福提起来,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然后,封离坚持要等的正主便来了,赫连重锦迈进来时,脸上带着阴戾得意的笑。
一方农舍柴房,他倒是龙行虎步,走得仿佛殿宇朝堂。他走到封离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本王实在舍不得离儿,北归之路,没有你作伴甚是孤单。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得把你带上。”
“怎么不回答?”赫连重锦惺惺作态,似是才发现一般蹲下身来,“瞧瞧本王,都没注意到你还被堵着嘴。”
赫连重锦将他嘴里的布取下,手便顺着抚上他的脸颊,说:“定是不听话了,挨打了不是。”
“赫连重锦,你想死可以直说,我家王爷不介意给你一剑。”
“啧啧啧,果然是有了靠山,都到了本王手里,在这荒郊野岭,还想着周昭宁呢?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顾不上想他了,只会想本王。等你做了本王的人,你看周昭宁还要不要你?”
封离心念急转,那水里下的药,莫不是催/情药。无耻,只会行这些下作手段!
他心里一边骂,一边控制着自己加快了呼吸,放软了身子,装作药效发作的样子。
果然,赫连重锦见状便伸手扶住了他,将他半搂进怀里。
“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水……水里有毒……”
赫连重锦大笑,他的手往下抚过他的颈项,一把扯开了他的上衣。
“可惜,就是当年被那些不懂调教的家伙打坏了,留下这许多疤,不然你这一身皮肉,该是最销魂蚀骨才对。”
“你住手!你有本事放开我!”封离被他摸得恶心得不行,还要一边装作情动,差点没吐出来。
“放开你?好啊,放开你你也跑不掉。”
封离做出一副奋力挣扎,却根本使不上力的模样,果然迷惑了赫连重锦。
赫连重锦将他推倒在一旁,将他手脚的束缚全部解开。封离“艰难”挪动着想往门口跑,却怎么看都是徒劳,赫连重锦欣赏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赫连重锦似乎看够了,他抓住封离的头发,轻而易举地把人拖了回来。被绑在一旁的明福急得呜呜直叫,把绑他的椅子摇得疯狂作响。
“你身边这个小太监跟着你北上又南归,过去你不肯叫他亲见你受辱,可本王偏要他看着,让他亲眼看着你是如何在本王身下不知廉耻地求欢承宠!”
“封离,你以为离开了大梁,你就能重新做个人了?!做梦!你只会更不像人,不管被人捧多高,终究都要摔下来。”
“赫连重锦!你疯了!我是大禹皇子,你敢!”
“你看好了!看本王敢不敢!”赫连重锦说着,笑容狰狞地俯身而下,一把将他彻底按在地上。
他靠近欲行不轨,就在这时,一抹冰冷的刺痛出现在他颈侧。赫连重锦以为他药效发作,早已放松警惕,猝不及防被他手中碎瓷片抵住他的要害,那碎瓷片直接划出了一道浅口。
他身上热意渐渐泛起,只得将那碎瓷片的另一边刺破自己掌心,以期继续保持清明。
“你以为我真的中了你的招?太天真了。”封离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说话间趁其不备,从他腰间摸走了他的匕首。
他说赫连重锦天真,他自然不能跟着一起天真,妄想一块碎瓷片就能把人彻底唬住。这下有了利器在手,他半点不带拖延,朝外头喊道:“你们吴王也在我手中,速速滚进来替他收尸。”
北梁护卫推门而入,纷纷拔刀相向。
“那就要看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匕首快了。”
赫连重锦要害被制,可人都已经到了手里,哪里甘心放手。封离中的药,早晚要发作,他眼神示意护卫拖延,封离看破,他等不起。
他此时一手箍着赫连重锦的脖子,另一手拿着匕首抵着他,见状,他箍着赫连重锦的那只手一移,手中碎瓷片在他脸上划出一条深重的血痕。
“封离!”
“你们要继续试我的刀吗?!”封离凝眸,气势汹汹,“把我的人放开,牵两匹马来,立刻!”
赫连重锦还想再拦,他的护卫却不敢再赌,立刻解开明福,牵了马过来。
封离身上热意蒸腾,他和赫连重锦离得近,担心被赫连重锦察觉真实状况,尽量控制着呼吸,手心那块瓷片刺得更深了些。
他勉力起身,尽力遮掩异样,明福为他牵马,他逼着赫连重锦与他同乘。
“待我走远,自会放了他,若你们追来,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手抖了。”封离撂下话,一夹马腹,那马兀地向前跑去。马跑起来颠簸,他的手真的一抖,立刻在赫连重锦脖子上留下一道新的血痕。
赫连重锦也被吓住,再不敢说什么挑衅的话。他恨,可此刻,却更怕。
他们在山林中,封离根本不认识路,只能借着最后一点日光辨别之前的马蹄印,寻了个大概的方向跑。
好在这山大概真的是人迹罕至,有马蹄印的路便是对的。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们跑下了山,封离已浑身是汗,再无力支撑。
“你毒发了,还想跑,想跑到哪儿去?”赫连重锦察觉,当即笑了起来。
他转身想要控制封离,就在这时,封离拼着最后的力气,抬刀刺入了他的右眼。他们距离极近,那一刀极快,赫连重锦只来得及看到封离脸上冰冷残酷的表情,就痛叫起来。
“啊——!”赫连重锦的惨叫响彻天地,封离将他一把推下马,反手一刀扎进马臀。
马儿吃痛,带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狂奔。
“殿下!”明福立刻追赶,眼看着他脱力伏倒,一双手抱着马脖子,随时都像要摔下去。
不远处,周昭宁带来的斥候伏地听音,报:“有马蹄声,两匹马,一匹跑得极快。”
“驾!”周昭宁当即催马,往斥候所指方向而去。
第59章 中毒(2)
周昭宁这趟出来找人, 不仅带了王府卫队,还带了一个程寅。程寅听说封离失踪,连夜到摄政王府, 主动提出要帮忙。
前夜禁卫军在宫内搜索无果,但循着线索查到了封宫前出宫的马车。
宫门守卫收了银子,没有仔细盘查出宫的水车。禁卫军统领岑荣亲自去看了车辙印,此时出宫的水车皆是空车, 应往泉灵山取水,第二日卯时前满载回宫,出宫的水车不该压出这么深的车辙印, 但若是里头装了两个大男人,便说得过去了。
循着这条线索, 他们查到了水车出城的记录, 但却没有去往泉灵山, 更没有在第二日回宫。那车被丢弃在城外,再去往哪便没有了实证。
线索暂时断了,但送出了宫, 又查出身死的宫女是为北梁弯刀所杀,周昭宁便来了一出欲擒故纵。
封宫大半夜,群臣有怨言, 北梁使团更是暴怒跳脚, 他顺势放走了北梁使团。第二日一早,使团如约出城, 他带着人尾随其后。
果然,及至天色渐暗, 使团入住驿馆后,赫连重锦乔装离开, 被周昭宁的人寻到了方向。未免打草惊蛇,在野外他们不方便大肆追赶,不然早已寻到确切位置。
天幕已落,乌云蔽月,旷野之中一片漆黑。他们没打火把,只往马蹄声来的方向迎了一段,便藏于林中。
“王爷,赫连重锦带的侍卫不止一个,两匹马应该不是他。”程寅说,他的语气带着期待,目光灼灼看向摄政王。
封离和明福便是两个人,会不会是他们逃出来了?
周昭宁没有回答,他聚精会神盯住那头,马蹄声越来越近,如此漆黑的环境中,他怕自己不全神贯注便认不出封离。
若不是他,那他也不会再等,便是调兵围山,翻遍这山上每一寸土,也要把人找回来。
忽然,一道焦急地喊叫压过了那急促的马蹄声,周昭宁和程寅都第一时间辨认了出来,那是明福在喊“殿下”。
“是明福!”程寅惊喜不已。
周昭宁一夹马腹,往前疾驰。他身后,侍卫纷纷燃起火把,照彻一方小丘。
明福见到光亮,不知是敌是友,惊吓不已。他担心自己刚才喊得那一声太过暴露,再不敢说半个字。就在这时,那片光亮往他们所在的方位迅速移动而来,明福催马更急,一个劲想去拉住封离的马。
可任他怎么催马,都跑不过那受伤惊了的疯马。火把掩映下,有一骑当先,玄黑衣袍在昏光中不慎分明,可那人见到他们时,一声“封离”,听得明福惊喜之下滚下马来。
明福大喊:“王爷,快救殿下!”
封离的马和周昭宁擦身而过,只见他一手持缰勒马,猛地一个后仰,反手拽住了马尾。
那一下之巨力,将那疯马硬生生拖得迟滞一息。程寅亦是机灵,当即拔剑,一剑洞穿马颈。
周昭宁在马身借力,空中一个翻转落地,接住了坠马的封离。直到把人抱在怀里,他这一日夜的煎熬焦灼,才算是得到了片刻安抚。
“封离。”周昭宁唤他。他衣襟散乱,浑身滚烫,甫一沾身便往他衣袍上贴,已是神志不清。
明福摔下来受了伤,一瘸一拐爬起来,立刻到周昭宁面前来看封离。他哭求:“王爷救救殿下,吴王给他喂了药。”
“什么药?”
明福咬唇,泪落如雨,他说不出口。如此奇耻大辱,要他剖开主子的伤口给他的夫君看吗?
他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赫连重锦那些话,昔年有多少次,主子被传召入宫时、受邀赴宴时不带他,回来身上便添了新伤。有些伤甚至不叫他知道,要等到他之后看到伤疤问起,主子才轻描淡写地带过。
“快说。”
这时,封离短暂地清醒过来,他已闻到周昭宁的味道,辨出是他。他下意识去抓周昭宁的衣服,可手上没有,放上去便滑了下来。
“你醒了。”周昭宁惊问,“哪里痛?”
封离张了张唇,他想说话,出口却是一声急促难耐的喘息。周昭宁的心跳瞬间乱了,他垂首附耳,去听封离要说什么。
“是催/.情药,别让……人看到。”
周昭宁抱着他的手兀然收紧,接着又放松,他将人放在地上靠着树,一手解下自己的斗篷,把人整个裹了进去。
“程寅,明福带路,你带侍卫去抓人,我带封离先疗伤,你可临阵机变。”
封离闻言,勉力摇头,他在周昭宁耳边说:“让,程寅听周泉的……不能让人,死在这。”
周昭宁攥住他的手,他没想到封离听出了他的意思,程寅年少冲动,说不定就会痛下杀手。北梁二皇子,确实不该死在大禹境内,但他见到封离的那一刻,只恨不得将赫连重锦杀之而后快。什么权衡、利弊、得失算计,都不在他心中。
“我没丢你的人……刺瞎了,他一只眼。”
周昭宁半跪在地,忍不住轻抚了抚他脸颊,这才回头对程寅和周泉说:“程寅,一切听周泉调派。”
“是。”众人领命而去。
周昭宁将封离抱上自己的马,走的是回城的反方向。他们已过了禹都以北的台宁县,但最近的县城还是台宁。
“此去台宁县还有十多里路,能坚持吗?”周昭宁柔声问他。封离靠在他怀里,贴着他颈侧,汗水从额头滑落,将他的领口也全部晕湿了去。
封离摇头,口中喃喃:“好热……”
周昭宁回忆周边地形,调转马头往西北方向而去,他记得那边山林中有一处水潭。
黑暗中赶路,仅凭记忆和经验,很容易错辨。好在天公作美,那蔽月的乌云被风吹散,月光洒落,助了他一把。
这时的月光是助人,可等找到了那处水潭,他把人抱入潭中,月光便成了磨人。
封离入水,仿佛搁浅的鱼儿入海,瞬间焕发出一丝活气。他迷蒙中睁开眼,双目失焦一般望向周昭宁的方向。
他很热,使不上力,一离开周昭宁的搀扶,便整个人往潭中滑去。深秋的水潭,水温早已凉透,他却半点不觉得冷,潭水没顶之时,只觉得舒爽。
周昭宁忙将他从水中捞起,另找浅水处让他坐在潭边浸泡。
“热……”封离的脑海中似乎只剩下这一个词,他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头靠在周昭宁颈侧,无意识地吸吮他耳后未滑落的水珠。
清瘦的身躯展露,白皙的肩头在月光下泛着光。周昭宁再压不住那些旖念,曾在他心头辗转的那些非分之想,若旷野无人,抛却身份,他要在这人身上烙下深痕。
而现在,四下无人的密林水潭之中,药效彻底发作的封离,抱着他痴缠,耳鬓厮磨地乱他心神。
周昭宁只觉得身上热意已能煮沸这一潭池水,他任由封离攀附在他身上,甚至一手托住他的臀,将他半身送入月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唇和封离仅剩毫厘之距。封离微张着唇喘息,露出红艳的舌尖,他只要再往前些许,就能将之含住,狠狠索要。
可就在那瞬间,周昭宁兀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神志迷失的封离,他在药物控制之下,任他予取予求,比他想象过的所有场景都要大胆热烈,但他若是做了什么,和赫连重锦又有什么区别?
“周……周昭宁……我难受。”封离眼角滑下泪来,那无处发泄的烈火将他五脏六腑灼烧,在他四肢百骸冲撞,令他再无法自持。
周昭宁心中一痛,他知道是自己,所以才乖顺地跟着,而不是像对赫连重锦,刺瞎他一只眼。他如此信任,危难之中托付,而自己呢,刚才竟想着趁人之危。
“我帮你。”周昭宁将他抱在胸前,“别急,乖。”
男人之间就是如此,头回帮忙便能轻松掌控。只是那药太烈,封离一直泡在冷水中,都好几次才醒回神来。池水掩去无数痕迹,包括封离那由内而发的麻痒,未得满足,也最终在越来越寒凉的水中被磨平。
他清醒过来时,整个人趴在周昭宁怀里,周昭宁抵着他,存在感十足。
两人之间十足逾矩,封离很想装死,可他刚被照顾完,现在周昭宁这样他就装死实在不厚道。
他只好忍着尴尬说:“劳烦……要不要我也帮你……礼尚往来。”
周昭宁面沉如水,半晌答他:“不必。”
封离没什么力气,见他这急着撇清关系的脸色,只好硬撑着捞衣服来穿,嘴上还给对方找补:“我知道不是因为我……换了谁都很正常,毕竟……那什么,活色生香嘛。”
周昭宁闻言,脸色更黑了:“闭嘴。”
封离赶紧抬手把嘴捂上,衣服穿了一半也不管,那模样能让周昭宁发狂。
他强自按捺,粗手粗脚把这傻子提上岸。
“这天气泡冷水,泡完还想穿湿衣,你是不想好了?”周昭宁把人撂在岸边干净的石头上,没好气地说,“我去找点柴生火,等着。”
冷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封离这会才觉出冷来。他将湿衣拧干,擦了擦身上的水,擦到腰腿时,那上头的指痕猝不及防闯进他脑海,令他回想起刚才周昭宁的手按在他身上是怎样的力道。
封离呼出一口绵长的浊气,摇头驱赶那些破碎的记忆。周昭宁这么帮他,一定是嫌恶得不得了,他不能记着,更不应该提起。人这么厚道,他不能不识好歹,毕竟就算是兄弟之间,也不带这么牺牲的。
周昭宁回来时,封离已调整好神情,一见到他,老远便喊:“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怀疑你遇到狼了。”
那雀跃的语气、欢脱的模样,显然没有把两人刚才的旖旎放在心上。他一如往常没心没肺,这一次却叫周昭宁的心沉落谷底,几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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