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梦,云夙鸢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再睁眼看时,一切都变得更清晰了,她咬了咬嘴唇,抬头问道:“解云楼,我师父是死于你手吗?”
解云楼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双眼血红,一条紫色的血线从颈部慢慢爬上来,逐渐蔓延全脸。
“太一门的掌门信物,是不是也在你手上?继任大典上的百面神秘人,是否也是解掌门你所扮?”他越是不说话,云夙鸢就越能肯定自己的猜想。
太一门的掌门信物究竟是何物,云夙鸢只是听过传说,而如今她也已经再无人询问了。
坊间传说是一卷禁术,其作用也在口口相传中变得十分暧昧,但总逃不脱提升修为或是洗髓,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太符合解云楼的口味。
在困龙的触碰之下,本应灵力全无的解云楼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团黑气来,此黑气中修罗之气与怨气相互夹杂,沛然霸道,甫一落地便像云夙鸢涌去——
情急之下,解连笙连忙将云夙鸢往自己怀中一带,抬手便汇成一道清气,将黑气打偏。
没有扑到云夙鸢,黑气落地一滚,便成了一道黑影,黑影迎风便长成了一个高有数丈的实体,双眼闪着晦暗的红光,皮肤像是密不透风的龙鳞。
云夙鸢瞳孔骤缩,恐惧与震惊宣之于口:“沈掌门,是那个黑影!”
沈翳也从震惊当中回过头来,还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只是想护住身后的苏巢,于是傻里傻气地张开双臂。
那黑影比沈翳可聪明多了,像是带着某一部分解云楼的属性,格外地能够计算人心。
它眼都不眨,锋利的手刀奔着沈翳的双眼而来,意图取沈掌门那对雪亮的招子!
段月白飞速凝成一个结界,落在沈翳和苏巢身上,可那黑影的手刀似乎根本不在乎凤凰结界,只是引起了结界如同水膜一样的涌动,便十分自然地穿过了它,速度飞快,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这一幕太过离奇,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云夙鸢飞身过来想要帮沈翳挡上一挡,只可惜她虽然在剑道上初有所成,运气却还是差了一些。
沈翳也没想到结界对黑影都没有作用,也来不及想太多了,右手抬起护于眼前,黑影的手刀接踵而至。
皮肉破绽之声被放大了数倍,沈翳最先感觉到的竟不是疼痛,而是凉意;黑影却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一击不成,竟突然消失在诸人面前,瞬移到苏巢身后,瞄准的是她的后心!
“沈翳,身后!”情急之下,云夙鸢已顾不上太多礼数,直呼其名。
黑影与她之前便有过交手,因此她也比别人反应更快些。
沈翳转身,将苏巢往后一拉,自己则在利器得手之前,先一步用左手抓住了黑刃,用尽全身灵力,与黑影僵持。
黑刃锋利异常,哪能是人手能拿得住的,稍微往里切了几分,眼看就要将沈翳的手掌切掉!
直到沈翳手心里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地,这团烂事这才使得怔住的苏巢还魂。
她一边大喊“沈师兄”,一边召出一把元神剑来,元神剑在暗牢中闪闪发光,根据主人剑诀指示,穿过黑影两只红眼的中间,正是其眉心的位置。
黑影应声倒地,随后又溶在地上,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怨鬼,最后又回归地府。
回过神来,沈翳两条腕子均已受了重创,左右手都血淋淋的。
苏巢的元神剑在空中震颤,她一个眼刀杀向还在怪笑的解云楼,还不等其他人出声制止,剑气就已将青城剑派的掌门穿了个透心凉。
整个地牢静得只能听见解云楼不断咯血的声音,而这声音也愈来愈小,最终静得落针可闻。
虽说他生前疯癫,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弟弟,可解连笙却无法像他一样冷血,连喊了两声“兄长”,跪在解云楼的脚下,无助地扯着胞兄的衣角。
危机已过,沈翳这才察觉到手腕的疼痛。
他是个医者,向来注意保养,对于能够诊脉开药的双手更是爱护有加。幼年开始,他便钻研此道,双手从未经受如此疼痛,回过神来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沈翳,你手腕上的是什么?”段月白眯着眼睛,仔细看他受伤的两条腕子,觉得十分蹊跷。
闻言看去,沈翳眼皮重重一跳,发现伤口处萦绕着一层黑气,薄纱一样的黑气之下,竟有一道破碎的符咒,缓缓钻入伤口之中!
作者有话说:
最近来了一些新朋友,可能看到这里的人也比较少。不过在评论区里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大概是说宋序临前世行为迷惑,让人无语。
看完之后还挺心酸的,宋前世代理掌门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碰到钰珠时,那场流仙宴是他负责主持,一个掌门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家要出人命官司,自己还作壁上观的,so……这个责任必须由他担负起来。
当然,我不反对不同的声音,毕竟有传闻说被骂就是离火不远了(不),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吧,没有人是完美的,宋潮青其实就是一个讨好型人格且逆来顺受的人,多少活得憋屈,但绝对不是坏蛋。
宋潮青嗫嚅道:“修罗之气。”
段月白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连忙走到沈翳身边,三下五除二封了他的心脉,同样以符咒没入他手腕之中。
“月白,你这是……”沈翳突然不疼了,伤口处酥酥麻麻的,温热无比,与这地牢中的阴冷格格不入。
“闭嘴,蠢货。”段月白表情凝重,突然嘴角沁出血来,然后被强烈气流冲出去老远,后背撞在岩石上,又吐出一口血来。
宋潮青急着去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连道不好:“你怎么样?”
“我没事。”段月白顿了顿,望了望沈翳,又转头悄声对宋潮青说:“有事的是他……”
沈翳来来回回地审视自己那对受了伤的手,可没在那上面发现一条伤痕,且疼痛之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鬼影归于地府,也带走了它留下的痕迹。
“月白,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宋潮青道:“之前在罗家,解云楼曾说所有怨尸都是由他封印,如今他已经死了,这些怨尸……”
话音未落,段月白感到脚踝一凉,一只枯瘦的手顺着他的大腿爬上来,人脸已经腐败模糊,怨尸的头发稀疏地挂在头骨上,油腻腻、亮闪闪的。
他“噫”了一声,连忙跺了跺脚,怎料那怨尸抓得很紧,这点力度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反而越挫越勇似的,下一步就要抓到段月白大腿上来。
段月白将灵力汇聚在掌心,一记暴击就将这位尸兄从腿上扒下来,摔在正对面的墙上,把他的骨架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已经死去的解云楼突然抬起脑袋,口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铃铛。
他轻轻一点头,铃铛就响起来,叮叮当当响起来,在空中飘成一支诡异的调子。
随后,解云楼猛地一咬,铃铛碎于他口,嘴角的笑意疯狂而执拗。
没人想到他没死透,苏巢忙以元神剑又往他天灵盖上补了一剑,解云楼这才瞪大双眼,咽了气。
解连笙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望向兄长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喃喃道:“兄长,你就这么恨我们,要让我们死在这里?”
解云楼头骨断裂,血滴四处乱溅,其中一滴落在解连笙眉间,只是他内心百味杂陈,没有感受到。
他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滴意外之血让他看起来与解云楼更像了。
他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解掌门如今胸膛破了一个大口子,头破血流,嘴角狰狞着咧到耳根,像是被钉在桩上的厉鬼,再不像个人了。
“你有时间感叹这些,不如想个办法把我们带出地牢,这样也算功德一件,也好弥补解云楼做出的那些龌龊事。”段月白持着困龙,将宋潮青护到身后,愤愤然道。
唐沛凝也护在宋潮青身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连串的纸人来,往空中一撒,便成了一个个手拉手的小人,握着圆滚滚的拳头,层层叠叠地护在几人前头。
“撒豆成兵?唐师姐,你好厉害!”苏巢的佩剑被解云楼收走了,现下只能拿着元神剑对付,又见到唐沛凝使新的招数,对这位掌门的钦佩之情迎风便涨:“师姐,你有空一定要教教我!”
眼看怨尸已经将几人包围其中,几个能用灵力的把宋潮青和受了伤的沈翳护在中间,彼此围成了一个圈。
几人目之所及之处,处处都是黑压压的怨尸,比方才的黑影还要骇人。方才被段月白一脚踢碎了骨架的怨尸,没心没肺地扬起孤单的头颅,张着嘴在空气中乱咬,仍然目标明确地向几人扑来。
“教你,教你,你怎么什么都学,小心学杂了,忘记一个剑修应该怎么修炼!”段月白倒持困龙,一个紫霄派仙法的起手式便蓄势待发了。
他微微一笑,回头看向宋潮青,发丝中透着一股意气风发:“不过像我这种天生便十分聪慧的人就不同了,我什么都能修好。”
段月白将灵力缓缓注入困龙之中,紫牙乌中滚过一丝暗紫色的光芒。
可他并没有像解云楼一样使用困龙,而是轻轻蹬地,剑随他行,在空中立剑,由上而下,力达剑身,顺着困龙剑身,将灵力送了出去,一招“林寒洞肃”便式成了。
时间仿佛一下子变慢了,在他身后的宋潮青注视着他的背影,脑海中闪过许多他们相处的时刻。
他们曾在归树峰并排练剑,一人高些,一人矮些,但两人都不拿真剑,只持从林中随手捡来的树枝,动作整齐,相辅相成,夏风吹过山林,都是回不去的时光。
那些年里,都是宋潮青讲剑法,唐沛凝和楚天阔都是半吊子,唯有月白过分聪慧,一点就透。
“序临师兄,你的灵力也不弱,何不修符,画起来又快又方便,比这些个剑法省力多了,天天拿着这么沉的剑,你也不嫌累。”练剑累了,月白便偷懒坐在树下乘凉,边用掉了叶子的树枝在空中胡乱比划,边对仍旧乐此不疲练剑的师兄喊道。
序临停了剑招,信步过来,也在他身旁坐下:“师父说,长铗坚毅,若想出锋,必要磨砺。我太了解自己,太不坚毅,凡事随遇而安,优柔寡断。”
“因此若是想要出锋,须得长长久久地磨砺。修符做不到,修剑可以。”
宋潮青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些过往,不料这一招“林寒洞肃”便让以前的记忆全都鲜活起来,他不知道段月白是否也回忆起了相同的事,可他剑招中的坚韧是二百年前难以企及的。
“月白。”宋潮青突然叫道。
段月白收回剑气:“嗯?”
“从这里出去,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宋潮青用手指轻轻抹去段月白脸颊的血迹。
段月白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这一刻可能是离序临最近的时候,面前这个经久的胆小鬼就要褪下蜗牛壳了。
他却努力摆出一副严肃嘴脸,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免得让宋潮青坦白从宽冒出的嫩芽胎死腹中:“好。”
“林寒洞肃”为紫霄派剑法中的杀招,灵力所到之处会刺过一道道寒气,划破怨尸的身体,有些个子矮的怨尸则被直接砍破了脑袋。
可身体破碎并不能阻挡怨尸对猎食肉体的渴望,他们好像只要长着一张嘴,就无时无刻不想吃点儿血肉之躯。
“砍身子没有,砍头!”唐沛凝一声令下,身边的小童子们就张牙舞爪地扑到怨尸头上,缓缓张开嘴,下嘴时却没有丝毫犹豫,纸做的童子竟然能将怨尸的脑袋一口口吃掉!
因场景太过血腥,云夙鸢暂且别过了眼,不想去看,段月白一边用困龙砍碎一个怨尸的头部,一边嫌弃地说道:“师姐,你……你做事能不能斯文点?”
看着头破血流、应声倒地、再无挣扎的怨尸,唐沛凝眼皮跳了跳,道:“你这样就算斯文了?”
苏巢却对撒豆成兵的招数仍然很感兴趣,始终盯着那些灵活的小童子看:“师姐,这个难吗?我也能学吗?”
既然知道了击败怨尸的方法,解连笙和云夙鸢也动起手来,两人配合还颇有些默契,能够相互配合。
唐沛凝躲避一个摇摇晃晃的怨尸,从许多小童子中间露出头来,笑道:“不难不难,一学就会,从这里出去我就教你。”
“还有心情聊天,等我们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吧!”段月白厌恶地牢里的血腥味,语气也就愈发的暴躁。
唐沛凝气道:“你还不是跟宋潮青有话要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点害有一章——
第105章 医道琼琳
“我是说真的,你不觉得此处越来越拥挤,越来越窒息了吗?”段月白始终将宋潮青护在后面,自己前面的衣衫沾满了血污,而宋潮青身上却十分洁净。
正如他所说,这个地牢就像是个无底洞,里面深不见底,永远有怨尸爬行而出,
“唐掌门,这里怨尸太多,我们能够活动的空间确实越来越小了。”解连笙说道。
云夙鸢也应道:“是啊,而且这些怨尸始终在乱跑,若是一不小心跑出了地牢,跑到外面去了,那安树的百姓……”
一说百姓,宋潮青捏了捏段月白的手:“解云楼一死,他曾经配阴婚的那些尸体……会不会也有怨尸?若是都破坟而出……”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怔,解连笙明知答案,却羞愧万分,不知如何开口,嗫嚅了一下,委婉道:“我们还是尽快从这里出去吧,以免外头出什么乱子。”
“你知道路么?带路就是。”段月白虽这么说着,可也觉得让他带路的希望渺茫。
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怨尸,或是能动或是不能,那半截捆绑着解云楼的牢门以被掩埋在怨尸残骸当中,远近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们脚下的尸体已堆得快到膝盖,再过一会儿,怕是连走都走不出去了。
正当众人都思索应当如何是好时,沈翳突然发出一声与他本人毫不匹配的尖叫,随后倒在怨尸堆中,疼得打滚,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
“坏了。”段月白道:“我方才用符咒探入他心脉之中,想要替他疗伤,却发现沈翳体内有一种很霸道的东西,或许想要……摧毁他的心脉。”
“什么?是什么符咒吗?”宋潮青问。
“不,应该不是。更像是……”段月白顿了顿,道:“蛊。可又不像妖蛊,我摸不准。可那东西很刁钻毒辣,我没探出深浅来,想办法出去吧,我封了他的心脉,暂且没事,时间久了也不好说。”
这时,地牢某个角落突然塌了,竟然塌出一方小天地来,光洒进来,然后这破洞越来越大,人声便传了进来。
“果真是掌门!”
“掌门在这儿!”
“师兄!找到掌门了!这里怨尸甚多,快布结界,将掌门营救出去!”
“我就知道掌门向来匡扶正义,怨气如此浓重之处,他必然会来除魔卫道的!”
原来是青城剑派的弟子们到了,他们手里提着灯笼,将地牢拆出一个口子。
为首的弟子最先发现地上怨尸的异动,带领师兄弟们一一封印了,最后想起这座地牢,本是想过来与解云楼掌门共患难,却阴差阳错地误将解连笙当成了那个已死之人。
“不,我不是……”解连笙摇头,想要矢口否认。
可身侧的唐沛凝却狠狠拧了下他的后背,低声在他耳后说道:“太一门已灭,青城剑派便是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若是群龙无首,便会有人浑水摸鱼,成为祸端。”
解连笙手脚冰凉,他从来都是解云楼的影子,青城剑派这么大的天地,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一切只因入门之时,师父批命,说双生子不详,一良一莠,良为祥瑞,莠为祸胎。
他从小体弱,师父认为他便是祸胎,一开始便想将他秘密处死。
是解云楼舍命相求,师父才同意保他一命,做假死局,让全门上下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才活到今天。
也正是因为这一命的恩情,解连笙这么多年一直为兄长卖命,是错是对从未置喙。
可如今踏在众多人的尸骨上头,解连笙连兄长的衣角都找不见了。
解云楼真是祥瑞?
他真是祸胎么?
师父羽化多年,无法再说答案。
就算他还活着,也未必将这么大错误轻易认下。
可他好容易活一次,凭什么就得当一道影子,凭什么不能为他心中的“道”战一战?
“你要知道,修真界再禁不起折腾了。”唐沛凝沉声道。
“掌门,我们该怎么做?此处怨尸数量太多了!”为首的弟子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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