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像是信这些的人。”
“但也没有其他的理由了,”白京低笑出声,“他从你身上窃取的一切,都要一样一样地还回去的。”
“我能再问一些问题么?”
“你问。”
“陈彤当年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出来投了帮他的那一票,”陈修明一口气问了出来,“他临死前又是什么个情景,他为什么要拿把刀捅你,而你还真的被他捅到了。”
“你真想知道?”白京眉梢微挑。
“当然。”陈修明甚至又点了点头。
“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愿意帮他一把,他会帮我解决身边总有狂热者追求的难题,会告诉我当年究竟是谁救了我,其他我想知道的,他也都会给出答案。”
“……这真是个难以拒绝的交换条件。”
“我并没有在这场交易中得到我想要的,”白京沉声说,“他只是用谎言在敷衍我,事实上,我身上的异常情况,自他死后就逐渐减弱,到现在,已经不会再有新人莫名其妙地狂热地痴迷我。”
“他这个人,好像一直在撒谎。”
“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白京不带一丝情感地陈述事实,“但我没有料到,他竟然是真的有些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对他算不上亲热,他也生出了一些执念,临死之前,他说他要告诉我父母为什么会死,我屏退了其他人,凑了过去,他就拿出刀,一刀捅进了我的心脏。”
“谢天谢地,你活了下来。”
“用不着感谢天地,我那天穿了防弹衣。”
“……你好机智。”
“那把刀质量好,防弹衣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虽然阻拦了大半的刀身,到底还是受了伤。”
“然后陈彤就死了?那倒是便宜他了。”
“不算是自然死亡。”
“啊?”
“陈彤是自杀的。”
“……”
“我在出门寻求医疗救助前,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想听么?”
“……其实不太想听。”
“那我就不说了。”
“说吧,早晚我也会知道的。”
“我对陈彤说,我不知道你从前是谁,我没有那段记忆,但是,我应该不会像厌恶你一样厌恶他的。”
“你这句话有点模糊不清。”
“但很用。”
“啊?”
“陈彤当时就疯了,等我离开了病房,不到十分钟,陈彤就自杀而死了。”
“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会觉得我很可怕么?”
“不会,”陈修明实话实说,“他犯了那么多罪,死亡对他来说,都算得上便宜他了。”
“我原本设想了很多折磨他的方法。”
“后来放弃了?”
“嗯,他不值得我一直陷在仇恨的漩涡里,我当时只想他快点死吧,然后我和陈家解除婚约,回到英国,把这段过往彻底从生命中拔出去。”
“然后你就遇到了我,然后你就反悔了。”
“是的,陈修明,或许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一见你,整个人就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靠近你,了解你,拥有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我的喜欢,也不是出于内心,而是出于某种不可抗力?”
陈修明其实不太愿意说出这种推测,但这种可能又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存在这种不可抗力的话,我应该会早就爱上陈彤了,”白京没有犹豫,直接回答,“我爱你是因为我真的爱你,而非受到任何影响。”
“……但我其实没那么好。”
“你的每一处都长在让我心动的点上,”
“真的?”
“真的。”白京用手指点了点陈修明的眉心、眼眶、鼻子和唇角,“你长得很好看,虽然不是那种惊艳的类型,但无一处不精致妥帖,我一看到你,内心即使波涛汹涌,也能慢慢平静下来,想着只看一眼,却忍不住再看一眼。”
陈修明其实被这句话哄得有一点点高兴,但他还是很镇定地说:“我真没长得那么好看。”
“那就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白京的手扣住了陈修明的脑后,“我还是想第无数次地对你说,你值得我的一见钟情,也值得我全部的喜欢。”
“好吧,”陈修明枕在了白京的手上,甚至主动说,“你要不要抱一抱我?”
白京点了点头,很顺畅地把陈修明抱了起来。
陈修明闻了闻白京身上的香水味,忍不住说:“好久没被你抱起来,多少还有些想念。”
“修明,我以为你会说不习惯。”
“哪里会不习惯呢?”陈修明抬起手,把玩着白京胸前的钮扣,“我很喜欢躺在你怀里的感觉,不过我最近吃了好多,是不是变沉了?”
“没有变沉,我抱着也很从容。”
陈修明松开了那枚钮扣,凑了过去,吻上了白京的嘴唇,白京愣了一瞬,反射性地抱紧了陈修明。
他们又在接吻,在树影婆娑间、在鸟语花香间,不远处传来了唱诗班的歌声。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你的鼓励使我超越了自我
白京的工作还算忙碌,陈修明和他一起过了几天的婚假,就过上了白天自己独处,晚上接白京下班的生活。
一开始,他大部分时间都宅在了古堡里,但现在视频网站非常发达,他刷到了附近有趣的地方,也难得起了几分兴趣,就和白京报备了一声,带着刚刚熟悉的工作人员出门游玩。
然而,陈修明低估了英国的小报记者,也低估了自己身上的话题度。
他头一天出门,第二天就上了不少小报的头条,标题或暗示或明示陈修明和白京刚刚新婚就发生了情变,独自和情人出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情变?什么情人?
陈修明原本想一笑而过的,但看了看白京的表情,又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高兴,他叹了口气,说:“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不让他们造谣的。”
“那太麻烦了,”陈修明将即将说出口的“不用管他们”咽下了去,改成了,“我亲自辟谣吧。”
陈修明登录了在英国很流行的一个社交软件,编辑了一段中文的声明,机翻了之后自个改了改,又让白京帮忙看了看,这才点击了发送。
然后他的辟谣声明又上了新一天的头条。
陈修明在英国住了两个多月,自从他成婚后,几乎每天都会上大大小小的报纸头条,一方面他身上的新闻点特别多,另一方面白京在政界和商界的动作频繁,收获了不少的关注,媒体记者也有些“欺软怕硬”,白京不能轻易八卦,于是就将矛头对准了陈修明。
记者们唯一遗憾的,就是陈修明不太喜欢交际,在英国的各大名流宴会上,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也没听说他和哪个英国绅士或者淑女交从过密,真的有什么“绯闻”。
陈修明一开始倒也想融入到英国贵族的社交圈里,但他英文不太好,白京的工作也非常忙碌,他本人的性格又有些社恐,在和白京确认这些宴会他不去也没关系后,他就果断将所有的请帖交给了白家的工作人员,由他们斟酌措辞委婉回绝。
在忙碌了两个月后,白京得以休息一个礼拜,他们便去了新的城堡度假。
——说的度假,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厮混在了床上。
陈修明虽然也很渴望白京,但白京看起来更加渴望他。
少数清醒的时光里,他们一起骑马游玩,也一起打保龄球消磨时光。
陈修明还参与了白京和他的保龄球队友们的聚餐,虽然陈修明不太会说英语,但白京的朋友们竟然中文都不错,大家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见过了白京的保龄球队友后,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白京又陆陆续续带着他见了很多过去的朋友,大家都显得很友善。
陈修明原本以为,他在英国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而有趣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从湖畔的躺椅上醒来,发现他的身边坐着一位他完全不认识、长相十分英俊的绅士。
第156章
陈修明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甚至有一点恍惚——原因无他,这位绅士的气质,在某种程度上和白京极为相似,看起来很像是白京的家人或者朋友。
所以,陈修明倒也没有特别慌张,而是很镇定地问:“你是白京的亲戚么?”
男人摇了摇头,用一口很标准的中文说:“不是。”
“朋友?”
“算是吧。”
“你的中文很不错,”陈修明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金发上,“我是陈修明,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男人笑了笑,这时候,他就不像白京了,反而有那么一两分陈世承的味道。
他说:“原本想对你恶作剧。”
“现在呢?”陈修明追问他。
“现在,想邀请你去我家里做客,唔,就在那边的城堡。”
男人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陈修明看了过去,发现是挨着自己家的另一座城堡。
他和白京骑马出来散步的时候,看到过它,当时随口问了句:“那座城堡也是你的产业么?”
白京当时的表情很微妙,只回答了一句“不是”,陈修明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就没有继续探索下去了。
没想到睡一觉,竟然就碰到了那座城堡的主人,陈修明倒是也听到了那句“恶作剧”,但他很难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什么警惕心,硬要说的话,只有一句——大抵是合了眼缘了。
陈修明叹了口气,说:“我记得这处湖泊并不是和那边的城堡共用的,先生,可以告诉我,您是怎么过来的么?”
“小时候我和白京一起玩,发现了很多可以绕开篱笆、躲过监控过来的方法,”男人停顿了一下,笑着说,“我叫艾伯特,是白京曾经的朋友和追求者,现在的话,勉强算是死敌?不过,我正在试图和他重修旧好。”
陈修明的内心应该有点惊讶的情绪的,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只是松开了压在手心报警器上的手。
那个报警器很薄,甚至可以折叠,陈修明的衣兜和鞋子里放了好几块,原本为了保险,应该植入皮下的,但陈修明对这个方案很排斥,安保团队也只好放弃了。
“艾伯特,我不能和你去你的城堡,白京会担心的,但如果你没有恶意的话,经过安保检查后,我可以请你到我家里做客。”
“你不会觉得害怕么?陈修明。”
“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做些什么的话,你不会对我说这么多话的,甚至在我熟睡的时候,你就已经可以下手了。”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怪不得白京那么喜欢你。”
“谢谢夸奖,所以,你决定和我一起去我们家里做客了么?”
艾伯特低笑出声:“我和白京之间有些矛盾,说不定他会一枪打死我。”
“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算了。”
“你希望我去么?”艾伯特低声问。
陈修明思考了几秒钟,说:“我都可以。”
“我以为你会说,我很期待。”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还不是很熟悉,或许白京会因为你的来访而不太开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
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陈修明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听到他说。
“那我今天一定要去了。”
第157章
陈修明听到这个回答,倒也没有十分惊讶,坦白说,陈家人个个都是“奇葩”,随机抽取一个陈家人,答案应该和艾伯特的答案相差无几。
于是他十分平静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你要不要,再想想?”
这次竟然是艾伯特产生了近似“犹豫”的情绪。
“你在犹豫什么?”陈修明直接问出了口。
“或许你邀请我做客,白京会生气的。”艾伯特的情绪显然有些波动,他的中文一瞬间也不那么标准了。
“应该也不会生气吧,”陈修明笑了起来,很无辜的模样,“如果他生气的话,我就哄哄他,如果他还生气的话,我就说,我是迫不得已、只能答应你的请求、邀请你来做客。”
艾伯特听懂了这句话,他摇了摇头,说:“我倒像是那个迫不得已的人。”
“要放弃么?”陈修明含笑着问。
“能平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当然不能放弃了。”
“那就走吧,”陈修明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衣服的褶皱,“艾伯特先生还要过一遍安检,需要耗费一点时间,不过我们应该不会错过晚饭。”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艾伯特意味不明地给出评价。
“你也很有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想听听,你和白京之间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愿。”艾伯特甚至微微向陈修明鞠了个躬,很有那种电影里走出的老牌贵族的模样。
于是在走向城堡的这三十分钟内,陈修明得知艾伯特原来就是之前和白京打得死去活来的那位友人——是真的死去活来,艾伯特差点把白京囚禁成功,白京则是在公海上、一枪将人击毙下了游轮,然而艾伯特没有死,甚至还雇佣了专业的“团队”、策划了多场爆炸案和绑架案。
“……你们都打成这样子了,怎么突然要和好了?”
“我对白京的执念在围观了你们的婚礼后,突然就消失了,”艾伯特的声线很轻快,终于像个年轻人了,“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偏执和疯狂,感觉自己像是疯了,整个过程都错得离谱,我想,我需要纠正这个错误,也需要和白京深入地谈一谈,或许,不,我们一定可以重归于好。”
“……我虽然很想祝你成功,但平心而论,我还是站在我丈夫的这一边的,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如果他并不想和你重归于好,这或许是我们见的最后一次面了。”
“我们曾经是极要好的朋友。”
“但你的背叛和伤害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你说了你昏了头、像是疯了,这可不是什么能说服别人的理由。”
“我的状况和那些被陈彤迷惑了的人的状态很像。”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灵异玄幻的元素。”
“不是灵异玄幻,”艾伯特轻声说,“我有理由猜测,陈彤是一位精通催眠术的催眠师。”
“哈?”陈修明感觉这句话离谱极了,他忍不住说,“你不要为了洗白自己,而去编造一个故事,好不好?”
“那天,我突然清醒后,立刻去医院做了全方面的检查,检查的结果表明,我曾经受到过深度的催眠暗示,暗示的内容大致是‘白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和白京长久地在一起,我们要成为亲密的情侣关系,任何试图和白京产生恋爱关系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这个暗示的内容一直深深地扎入在了我的大脑里。但当你们举办婚礼的时候,另一段记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起来,我少年时曾经答应过白京去做他的第一伴郎,一直以来,我都期盼着他能找到喜欢的伴侣、拥有幸福的家庭,这段记忆和我被迫接纳的暗示产生了冲突,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催眠人做进一步的巩固,总之,催眠暗示破解了。”
“但这也不能证明,催眠你的人就是陈彤。”
“我顺便又调查了一下白京其他的狂热爱好者。很奇怪,他们发疯之前,要么陈彤来过英国,要么他们去过陈彤所在的地区,”艾伯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继续说,“我还派人查了白京之前的那些情人,虽然他们多少也有些地位,但我接触的那几位,或多或少都有过曾经被催眠的经历。更有利的佐证是,随着陈彤病重入院、最终死亡,他身边关系紧密的人员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脱离开了那种近乎狂热的痴迷状态、幡然悔悟,选择离开了他。”
“我不理解,”陈修明摇了摇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陈彤催眠别人爱上他,脑回路还算正常;他催眠别人狂热地喜欢白京,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