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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孟云君忽然很想见到晏灵修。他起身,向四周看去,幻境结束后,此间尚未分崩离析,仍旧温柔地将孟云君隔在现世的风雨之外。在这片杳无人烟的荒原上,他弱不禁风的小茅屋已然随风逝去,方圆百米内只有一株古朴苍老的槐树拔地而起,树冠如云,遮天蔽日。
他近前几步,远远望见古树一截歪扭的枝干躺着一个人,在树叶掩映间看不完全,只能看到殷殷一抹红垂下来,鲜活地在他的视野中跳动着。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孟云君应声回头——
荒原的那一边,阎扶轻裘缓带、笑意吟吟地向他走来。远近山林簌簌而动,风从高空而来,吹动鬼王华丽的织金黑袍,裹挟来冰凉的血腥气,又打着胡哨消失在天际。
“嘘——”他把食指竖在唇边,像是长辈在制止某个要犯蠢的孩子似的,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预告:快要完结了~

现世,突如其来的地震袭击了周围山区。
所幸旅游古镇里所有游客和工作人员都已先一步撤离,除了房屋成片地倒塌,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伤亡。
断后的直升机上,常妍半个身子都几乎挂在了舱门外,全靠罗子书把自己牢牢绑在座椅上,又把两人的安全带扣在一起,才没有倒栽葱从机舱里摔出去。
又一阵山体滑坡的巨响中,常妍举着望远镜对着天枢院方向张望,一张嘴就灌了满喉咙的狂风:“给钟局打电话了吗?”
罗子书一个柔弱的文职向驱邪师,想长时间扛住百十斤的重量还是有点为难他了,使劲使得脖颈青筋毕露,鼻梁上满是热汗,眼镜一个劲地往下滑,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早打过了——我说,你吃了什么这么重啊?我要撑不住了!”
“是你缺乏锻炼了吧!”常妍回了一句,放下望远镜,迟疑地问,“我觉得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岩浆都快被震出来了,还能对劲到那里去?”
“不是啊——你来看,那天上是不是露出了一只手?”
黄昏时刻,飞速流动的云絮在山区上方盘旋,壮丽的玫瑰云渐渐成型,着了火一样,气势万钧地凌驾于众人头顶,像一口倒扣过来的鼎。风暴搅动四方,仿佛要把山体夷为平地,可那玫瑰云的中心却宛如台风眼,异样的平静,万丈霞光倾泻而出,一只巨手无中生有地伸了出来……
罗子书一个哆嗦,坚守岗位的眼镜终于和他说了再见,从那蚊子腿都打滑的鼻梁上滑了下去,跌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那巨手自霞云中来,呈现出一种喑哑的暗红色,像是反复沥干又再次浇筑的积血,里里外外都透着不详的意味,呼啸的风中甚至送来了凄厉的嚎叫声。但那手的姿态却又是毋庸置疑的轻柔和美好,分毫毕现、栩栩如生,宛如菩提拈花一笑,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向下探去。
“天……”
失去眼镜的罗子书死命地瞪大眼睛,问直升机前方脸色奇差无比的美髯公:“师祖,我们真不去支援吗?”
“不去!”美髯公斩钉截铁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看看这阵势,是我们能掺和的吗?现在进去就是送死的!”
他表情凝重地望着那仿佛笼罩了十来个足球场大小的巨手,运了运气,还是拍拍驾驶员的肩膀:“别撤远了,保持安全距离观望一下,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事了——罗子书,告诉你那群没出息的师叔师伯,把翠湖那片地方给我守好了,敢出一点篓子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省得回头人家在这边打生打死,老家反倒被人给抄了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翠湖度假山庄——
“让开!”张成润拉过一个动作不太熟练的小外勤,把他甩到自己身后,眼疾手快地更换了快要报废的结界仪,备用设备“滴滴”闪了两下,一面银亮的透明屏障凭空升起,及时补全了结界网破损的区域。
迟来一步的女鬼在结界外徘徊,不甘心地冲他们呲起了牙。
小外勤咽了下唾沫,他抬起头,目力所及,结界网外密密麻麻,围的全是“人”——或者说是人性被完全抹去,肢体和思想全被外来意识鸠占鹊巢的恶鬼。他们眼珠混浊,皮肤上爬满猩红的瘢痕,在千方百计试图突破结界的封锁时,还时不时爆发几场“内斗”,两个鬼不明原因就撕打起来,直到一方落败,丢盔弃甲而逃,他的对手才会偃旗息鼓,拖着“残肢”美滋滋地吞吃入腹……像真正的野兽一样。
饶是看了不下千百次,当自己的同类做出如此“不似人”的举动时,他还是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看了。”张成润安抚地按了下他的脑袋,往结界外的群魔乱舞看了一眼,“走吧。”
小外勤狠狠攥了一把手心里的冷汗,跟上了他的脚步。
实际上,目前在市区内作乱的恶鬼数目比起围在度假山庄外的这些简直是九牛一毛,阎扶大概也是对自己当年折戬沉沙的地方不忘初心,那边忙着抢夺自己的残魂,这边还不忘驱使群鬼来捣乱。所幸调查局反应够快,赶在鬼群来之前就把所有留在这里的员工都迁到了一起,又立下了结界网,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晏灵修一个电话打来“东风”。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前期准备的“诸邪辟易法阵”不能用了。
结界外确实都是“邪”没错,可人家原本好端端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飞来横祸变成了这副模样,要说事急从权,直接开启法阵,给他们全都打杀了,也未免太倒霉了。
可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自己这些累死累活的驱邪师又算怎么回事?活该给他们当美味佳肴吗?
张成润领人修补完结界网回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比方才更加沉闷滞重。他扫了一眼,看到钟明亮手里还没放下的电话,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晏灵修所说的“时机”到了。
被簇拥在中央的钟明亮一言不发地抬起头,对他隐晦地点点头。
张成润直起腰,好似悬空的靴子落了地,砸得他心脏一阵坠痛。
场间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想做那个催促钟局下决定的“出头鸟”,毕竟选了一边,另一边就必定是死局,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想挺身而出“慷慨就义”,可人命的重量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们无法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就放弃吧”这样的话来。
终于还是张成润开了口,沙哑着嗓子道:“钟局,不能再拖下去了。”
钟明亮阖上了眼,老人的脊背好像在这瞬间又佝偻了几分,满头的白发不像雪,像斑驳的灰尘。
“我……”
“那个……张队,我想起一件事。”
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闯了进来,张成润回头,发现是刚才跟着自己进来的小外勤,张成润认出他以前是王泽的队员。
“就是前天在候车厅,孟前辈用广播念的那段佛曲,”小外勤抓耳挠腮地回忆起来,“叫‘度’什么‘无间’来着……我记不清了,当时那些嫌疑人……不对是鬼,一听那个,就晕乎乎地站着不动了……”
张成润倏地一震。
小外勤的头颅在众人目光炯炯的逼视下越来越低,感觉自己几乎要在钟局电一样的目光下被烤焦了,含含混混地说:“要是我们动作快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钟明亮霍然上前两步,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技术员已经争分夺秒地调起文件,口中叫道:“钟局,我截了那段音频试过。这个办法可行!”
他们这边如何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孙凌不得而知,他只在头上草草裹了一卷绷带,就继续到前线奋斗去了。
在人鬼矛盾被激化到白热阶段的而今,局势已经不能简单用混乱来形容了,血腥事件层出不穷,不仅仅是恶鬼袭击造成的,还有来自普通人的反击——孙凌带队冲进居民区的时候,围在货车旁边的买家顿时一哄而散,运了一后备箱的符咒法器沿街兜售的非法商贩见势不妙,跳上车就要跑,被外勤们团团围住,举起手灰溜溜地下车来了。
这位“野生”驱邪师有些道行,可惜自己摸索出来的路有点歪,修的是“歪门邪道”——先瞄准受害人,再用豢养的小鬼吓他一下,然后再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出来让他破财消灾,十足十的神棍做派,放在过去高低得被张榜通缉一下。社会上一乱,这位颇具经济头脑的魔教预备役就捉住了时机,发了一笔大财,最后求仁得仁,喜获银手铐一副。
对付普通人就用不着锁魂的瓶子了,孙凌站在货车边,胳膊一撑把后备箱打开,身体略微有点打晃,陈绛竹不着痕迹地在他腰上扶了一把。
“我没事。”孙凌说,眼前的景象却在摇晃。一开始只是单纯发晕的脑袋在他草率的治疗后变本加厉地发作起来,孙凌忍着正在他颅骨里上演海啸的脑浆,集中精力放在赃物上,还没看清,背后忽然传来几声惊呼。那野生驱邪师居然力气不小,觑着押送人员掉以轻心,猛地将他们甩开,从兜里摸出一大把黄澄澄的符篆,天女散花一样丢了出去,霎时炸出好一阵巨响,被意外状况搞怕了的外勤顿时训练有素地匍匐在地,没跑远的居民们也比着赛地尖叫起来。
巨响过后,众人毫发无伤。
“这玩意是专炸鬼的吧?”围观群众平复了心情,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普通人估计就听个响……”
孙凌僵住了。他缓缓垂下视线,目光定格在陈绛竹扣着他肩膀的手臂上,刚才爆炸发生的时候,陈绛竹离他最近,第一时间把他的脑袋往底下一按,替他挡了一挡。围观的的人说的不错,这些符咒的确是专门对付恶鬼的,陈绛竹的手背上出现了一大片灼伤,却不是正常人会有的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而是泛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放久了的玩偶从开线处露出来的腐烂的棉花。
“鬼啊——”
本来只想吓唬他们一把然后趁机逃脱的不法商贩也僵住了,没想到外勤里居然还混进去一个鬼队员,他灵机一动,立刻大喊:“他是鬼!又出来一个鬼!大家快来看啊!赤裸裸的证据——调查局包庇罪犯,又来祸害我们小老百姓了!”
他生怕这一把火还烧得不够猛烈,袖口里倏的掉下来一个瓷瓶,砰地摔在地上,一个少女鬼在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冒出来,许是受伤的同类带给了她的莫大的吸引力,许是鬼王的控制让她忽视了等级间的差距,这个少女鬼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四散奔逃的围观者身上,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陈绛竹。
孙凌浑身紧绷,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却并没有离开。他慢了半拍,意外地抬起头,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他们身前,手臂被那少女咬在口中,鲜血淋漓地流了下来,她却动也没有动。
“又出来一只鬼!”
有激愤的居民拿起刚购买的“三无”符咒砸了过去,也被她挥舞着完好的那只手打开了。陈绛竹望着这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女人,极少动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别动我的女儿!”她带着哭腔大叫道,没有符咒砸来了,她还保持驱赶的动作挥了好几次手,才迟钝地停歇下来,轻轻地放在少女鬼的肩上,像怀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哪怕女儿根本认不出自己,“她不是坏人,是被拐走了……我找了她好久……”
陈绛竹愕然,有那么一瞬间,少女鬼毫无表情的眼睛里依稀闪过盈盈的泪光。
“我女儿是被人害了……她不是有意的……”
“他对你真是贴心啊,准备了这么个好地方殉情,你们凡人所谓的‘情深义重’,大概也不过如此吧。”阎扶道。
孟云君没有送死的想法,他更想和晏灵修好好活下去,所以他还能和对方虚以委蛇下去:“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时好奇,来看看小灵修是在哪里隐居了上千年的。”阎扶用挑剔的神色打量着不远处的古槐树,见孟云君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又忍俊不禁道:“‘我’和他斗法的地方不在这里,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影罢了。除非他真的能打败我,夺走身体的控制权,不然是不会醒来的。”

孟云君:“那本来就是他的身体。”
阎扶才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全然忘了他前一句话刚夸过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啧啧感慨道:“就这么个穷乡僻壤,也值得他窝个一千年?我上天入地,遍寻他不得时,还真以为他是六根清净,彻底的地避世不出了呢,没想到还是被一个小小的哭丧鬼引了出来,看来终究不够冷酷无情啊……也对,若非七情炽盛之辈,不经五内俱焚之痛,又怎么会成‘厉’呢?”
他话锋一转,一唱三叹道:“嘿呀,你刚刚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身体?笑话!天大的笑话!凡人之躯,不过是承载他们脆弱灵魂的皮囊,我之于凡人,恰如凡人之于蚂蚁——你们会在意鞋底下踩死了几只蚂蚁?我能赐予他不朽的灵魂,让他体会生杀予夺的滋味,那难道不必一个终将腐朽的臭皮囊值得吗?!”
“可说出这番话的你,到底死在了凡人手里,两次。”孟云君说,“一次是我师父和诸位前辈,一次是小师弟亲自动的手,可见你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大概是复活在即,阎扶心情很好,丝毫不以为忤,朗声笑道:“无知小儿,你还当他这次也能赢过是不是?那次我孤立无援,才让他侥幸得手。此次我已唤醒天下众鬼为我驱策,人间怨气养我身,众鬼之力为我基石——晏灵修,要说起来,也只是区区千年厉鬼,能修炼到那种程度,也算是借了我的余荫呢!”
他的脸上是一片激动的红晕,陶醉地展开双臂,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登临九霄的快感。
再也不会有闲言碎语,说他“靠别人的施舍才能活下去,是个奴颜婢膝的贱人”。
“也罢,”阎扶说,“等他败了,我马上就送你去见他,让你们就是死了,也能做一对鬼鸳鸯。”
按理,单只凭千年厉鬼,确实是比不上集天下众鬼之力供养的鬼王的。
居民区里,回过神来的外勤把逃逸未遂且疑似“鬼”口贩卖的犯罪分子捉拿归案,同时赶紧把死不松口的少女鬼收进瓷瓶里,队医提着急救箱把只会添乱的外勤挤开,利索地给这位受了伤的母亲止血包扎。
围观人群没离开多远,聚拢在单元楼里窃窃私语,所幸也没有谁要扔着符咒给他们来一下了。
脑震荡升级的孙凌没看到这些,他被队友们平稳地搬进了车后座,为了减少颠簸,他尽量一动不动,曲着腿,保持着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的姿势,安详得马上就能让人推进殡仪馆念悼词了。
调查局出外勤的公车都是特地加长加宽的,座位很多,足够容纳下一个成年人躺下后,再额外坐进来一个陈绛竹。孙凌微微侧头,看向贡献出大腿给自己当枕头的陈绛竹,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你在想什么?”
厉鬼的修复能力十分强大,陈绛竹手背上那点烧伤早就已经“愈合”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外:“没什么。”
“明明就有!”孙凌情绪激动一点,立刻就要头疼,他马上平心静气,深呼吸几下,刚要再接再励,给这朵阴暗的小花浇灌一大碗鸡汤,就见陈绛竹忽然微微坐直身子,看向度假山庄的方向,说道:“他们开始了!”
“三——二——一——收!”
一声令下,外勤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拿起结界仪,随后甩开腿向指定地点冲刺而去,结界网没了,被阻拦在外的众鬼大喜过望,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转机突然出现,也没脑子去想,控术洗干净了他们的神思,强行把他们变成了不知爱恨痛痒的傀儡爪牙。
张成润和其他外勤撤退的方向恰恰相反,他一口气冲到了法阵中央,那面历经千年的黑亮石板上,胸口起伏不定,回过头去时,能看见后方群鬼遮天蔽日地涌了过来,犹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鬼影幢幢。
他掏出水晶瓶,用力往下一摔。
保存在里面的,晏灵修的血流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鬼本来是不会流血的,就算真的受了伤,流出来的也只是形似“血”的东西,那是他们魂魄燃烧后得来的产物。
但晏灵修是独一无二的生魂成鬼,他的身体还沉睡在幽深的山洞身处,被不肯下死手的不尘剑静止在生机断绝前的那一刹那,他从鬼身上放出来的血,来源其实是他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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