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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孟云君有一次回天枢院,偶遇其他门派的长老火冒三丈地跑来告状。据说,晏灵修在追查恶灵的时候,居心叵测地把“同伴”设计成诱饵。虽然凶手确实自投罗网,但他的弟子却受了莫大的心理创伤,已经在琢磨着转行了,长老痛失门人,于是亲自上门,前来讨要说法。
当然,“同伴”一词有待考证,因为孟云君和老院长完全无法想象小师弟会和某个人结伴而行,约莫只是偶遇罢了,“见死不救”什么的,或许也采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充其量就是在同行者轻敌冒进时冷眼看着他犯蠢,让对方狠狠跌个跟头作为教训,万一心情不好,出手救人时特地卡在生死攸关的瞬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云君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在别人的神经上踩高跷,试探他们道德底线的行为,绝对是小师弟做得出来的。
事后晏灵修寄来的信也证实了这一点,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后来孟云君几次回忆小师弟的生平,感觉他出事后没人给说好话,未尝没有他先把周围人都得罪了个干净的缘故。
旧事迷人眼,孟云君一时想得出了神。
拨开眼前横生的枝枝蔓蔓,挂着血红藤条的石壁赫然出现在远方。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以及大师兄,”马上就要到他当年自戕的地方了,晏灵修却不见丝毫抑郁,依旧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和他说闲话,“我都没发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称呼‘他’为阎扶了?”
目力所及,绿野茫茫,潮气缭绕,手一松,被划分到两边的草木立刻合拢起来。飞禽走兽直觉惊人,似乎能从空气中读出迫近的危机,一路走来连根毛都找不见。
山间静谧非常,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于是孟云君的全副心神就都放在了晏灵修身上。
晏灵修是个吝啬于表达的人,过于“逼仄”的生存空间让他情绪的“触发点”从地基上就是歪的。
正常人高兴了就眉开眼笑,伤心了就要掉眼泪,遇见久别重逢的朋友会舍不得他离开,也会本能地畏惧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同类尸体……这些细碎又丰富的反应是连接一个人情绪与感官的纽带,是生活在群体社会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可晏灵修的“情绪”和“感官”却是张胡接一气的插线板,短路是常态,偶尔表露出一星半点,能把无意瞥见的人吓得心律失常。
但孟云君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有分寸。
他手段激进、我行我素,所作所为却都有一定之规,平白不会干出超过他掌控范围的事。
同行的驱邪师身陷险境,眼看着就要横尸当场,晏灵修明明能立刻把人救出来,却还能按兵不动,冷酷地思考利用这个“诱饵”破局的机会……虽然对方确实在他的算无遗策下好端端地活下来了,此后又马不停蹄地转行,再也不用从事相关高风险工作,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晏灵修给他做了免费的就业指导。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哭哭啼啼地让长辈找场子来了,晏灵修也没放在心上,两三句解释完就把这事当成了过眼云烟,忘了。
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误会,就像他也不理睬别人对他的好感。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诫、暖和舒适的居所、师兄师姐交托后背的深厚情谊、孺慕稚嫩的弟子,没有一样留得住他。孟云君一度怀疑,他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不然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抛下了他们所有人。
晏灵修从不冲动,唯一没忍住的那次也及时想出了挽救的办法,没让师门名誉受到一分一毫的损伤。
那样的毅然决然,就好像付出的代价不是他的性命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连身体和情绪都要受制于人,在这种极度不自由之下,只有摒除一切由情绪带来的障碍,晏灵修才能勉强把为数不多的自主权牢牢掌控在手里。
所以,他在为身边人谋划退路时也自然而然地剔除了会造成干扰的“情感”,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就一意孤行地推行了下去……不得不说,晏灵修确实算计得又准又狠,从懵懂的何宁到被蒙在鼓里的他自己,全都在无力反抗地被推着走在他认为“正确”的道理。
孟云君心有七窍,即便青年时阅历尚浅,看不出晏灵修内里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千年来的踽踽独处也足够他明白过来了。
可是,他又会突然做一些明显要引来麻烦事情,冷不防撕开自己赖以为生的假面,呲着牙把周围的人全都恐吓一遍。孟云君的计划因此被打乱了好几次。
这和惧怕高空的人却会迷上蹦极大抵是一个道理……那种摇摇欲坠、一步一脚印踩在悬崖边上、即将身败名裂的自毁感,是能让他从中获得“活着”的实感的。
有时,孟云君透过晏灵修滴水不漏的表面,能窥见底下经久不熄的烈火,那样炽热地在他的心里烧灼着,哪怕魂魄寸寸干裂也在所不惜。
柔软的土壤被他们踩过,发出微弱的“沙沙”的声响。
“以前是喊他‘鬼王’喊习惯了,没想过改口这回事,现在觉得换个称呼也没什么,就直呼他的名字了,”孟云君说,“再者,他本来就是‘阎扶’,我也没有叫错。”
晏灵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下,过了半晌,自顾自说道:“一会儿你就下山去吧,我怕常妍和罗子书两个脑子转不过弯来,死守在外边等消息,阎扶来了得先拿他们杀鸡儆猴。”
“用不着你担心他们,都是外勤精英,见势不妙,跑还是会跑的。”孟云君语气有点冷,伸手将闷头赶路的晏灵修扯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直把晏灵修看得忐忑不安,目光躲躲闪闪起来,才继续说道,“在休息站时,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坦诚了呢,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一点也没想着蒙人,原来都是受了刺激还没回过神来。怎么?现在是觉得把秘密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样倒给我,不应该?后悔了?”
晏灵修顿了顿:“我以为你会觉得……”
“觉得你实在是个会糟蹋别人真心的负心人?”孟云君神情严肃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冷言冷语没用,我是不会临阵脱逃的。”
晏灵修:“……”
“开个玩笑,”孟云君给他把落在肩上的树叶摘下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歹我也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要是想走,不会等到现在。别再说口是心非的话了,你想让我陪着你的,是不是?”
晏灵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瞳孔深黑,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似的,清澈的目光竟然显出几分小小的贪婪。
“你知道我准备做什么吧?”
孟云君谨慎地答道:“夺回你身体的控制权。”
“都是一回事,”晏灵修轻声说,“他能控制我,我也能控制他。毕竟……我可是他亲自挑选的继承人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林州市乱起来了。
短短半小时内,来自天南海北的恶鬼先后赶到,齐聚一堂,开始对普通人展开了一场无差别的袭击。钟明亮的的反应算是快了,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增派外勤队去各街道驻守,可对手着实来势汹汹,不等人员就位,第一波受害者就已新鲜出炉。
先前虽说有万古教的信众捣乱,随机在大街小巷刷新出现,但真论起来才几只鬼?能凑够一支足球队就不错了。林州身为省会城市,地盘大得不可思议,这一支足球队撒进去,就跟往一袋百斤装的大米里混了几粒芝麻绿豆似的,扎眼是扎眼,但实际造成的影响并不大,普通人不幸卷入其中的概率,比抽中百万大奖、遭遇飞机失事的概率还要低,只是经过网络世界的传播和放大,这才显得危险无处不在了而已。
大部分居民的生活仍旧单调且正常,CBD区照样坐满了捧着咖啡一脸憔悴的加班人士,酒店餐厅生意兴隆,主妇们挎着菜篮子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学生们也没有因为潜在的人身安全问题少上几门课外辅导班……少有的不同,大概就是在马路上呼啸来去的外卖员更多了,每一个的“小电驴”上都挂了满满的饭盒,灵活地穿梭在车流里,给那些总算有正当借口窝在家里不动弹的“宅男宅女”们送去。
事态陡然恶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调查局怎么回事?这么晚才过来!消极怠工是不是?我回头一定要投诉你们!”
收到报警信息的孙凌紧赶慢赶,闯的红灯足够他把下辈子的分给扣完,车门还没打开,就迎面遭遇了这样一句指责。然而他一天下来已经蒙受了数次这样的“不白之冤”,失去了辩解的心力,直接问报警人:“快点说,哪里出事了?”
跟在鱼贯而出的外勤队后头下车的陈绛竹走到他身边,忽然道:“附近没有鬼气。”
孙凌一愣,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出乎意料的热闹。这会儿天色还很亮,下午五点多的水平,离需要路灯亮起还有很久,不远处的体育馆里却已经灯火通明,长龙似的队伍排在入口处,还不断有举着荧光棒的男女加入其中。孙凌定睛一看,场馆外墙上挂着一张巨型横幅——
“现场直击!虚拟歌姬ZOE引进最新技,给予观众最极致的视听体验”,配图是的个打扮的很“清凉”的电子假人。
“……没出事?”孙凌皱着眉,蓦地瞪向罪魁祸首,“你报假警?!”
“没,没出事还不好啦?我这是在为各位警官减轻工作!”听见他的质问,这位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只是心虚了一刹那,就重新趾高气扬起来,自说自话道,“你们不是在找嫌疑犯吗?这里有这么多人,麻烦你们尽快把危险分子揪出来,我们演唱会要开场了。”
孙凌:“……”
他强忍下喷薄而出的脏话,好言好语道:“先生,你没看短信提示吗?五点钟刚刚发布的,暂停市区内所有的集会和大规模人员流动,演唱会也是——你这都聚集多少人了?万一有危险跑都没空地跑,快让他们回去吧,不然我直接把你场地封了。”
中年人面色变了几变,放缓了语气,苦着脸道:“贵局发布这种消息,不就是是提醒我们会有危险么?所以我才把诸位警官请过来啊!”
孙凌恍然大悟,合着自己等人是被当成免费的“安检仪器”了!
“你……”
“实在是没办法了!”中年人立刻哭天抢地道,“我们团队为了这场演唱会努力了七八年,ZOE能不能再上一层台阶,成为国民偶像,就在此一举了,退票可就全完了。您就行行好,权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吧。”
为表诚意,他握住孙凌的手用力地摇晃了两下。感受到被不由分说塞过来的卡片状物,孙凌真情实感地震惊了——他生平第一次收到了贿赂!
孙凌是个标准的“摇滚男孩”,偏好扯着喉咙的“狂野”唱法,对世上所有由女孩子组成的歌舞团全都欣赏无能,虚拟歌姬则完完全全戳在了他的审美盲区。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来听一场电子合成乐,也不能明白演唱会临阵取消或推迟会对虚拟人物的虚拟事业造成什么深远的影响。在这个当口,他一颗心全都奉献给了不知何时就会“神兵天降”的“恶鬼军团”,中年人把他们喊来当“安检仪器”还送“保护费”的行为差点没把他惹毛。
“别搞这一套。”他反手就把银行卡塞了回去,不再跟对方饶舌,严厉警告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天黑之前把人都劝回去,我会留人在这儿监督你的,去吧。”
这时对讲机倏地响了起来,通讯员接起听了几句,冲孙凌做了几个手势,告诉他又有人报警了。孙凌问了具体位置,面如寒霜地快步走回车子,随手点了一名随行的文员,让他联系最近的兄弟警局,尽快疏散这波胆大包天的观众。
此刻林州市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恶鬼,虽然暂且还没有流血事件发生,但这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把人劈个头破血流。
电视、网络上的主流媒体紧急停止了娱乐节目,滚动播放着调查局发布的戒严公告,呼吁广大人民群众非必要绝对不要外出。
但事件发酵往往是需要时效性的,加上有人不看新闻,频繁的短信通知也成了“狼来了”,在几次三番的失约中没了应有的公信力,很多人都没把调查局的警告当成一回事。体育馆外等候的观众发现了外勤队到来,也只紧张了一下下,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孙凌从车里拎了一只话筒出来,大喊道:“诸位,诸位!外面现在真的很危险,我不骗你们。演唱会什么都可以听,命可就只有一条啊!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队伍迟疑了一下,有不少人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来翻,过了一会,终于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被撂下的中年人简直目眦欲裂,见孙凌放完了话掉头就走,顿时出离愤怒了,冲他们的背影吼道:“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就跟你们是什么好鸟似的?还不是被那些鬼东西耍得团团转!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你们一句话就给抹掉了。就这,还人民公仆呢?我呸!有火冲着我们发算什么,有本事把那些鬼东西全都弄死啊!”
围观众人立刻不急着走了,站在原地听他骂街,互相窃窃私语起来。声音不大,但孙凌和身边的外勤受过相关训练,都听得见——
“说的也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没做好,咱们的周末都毁了,还要被他们呼来喝去,又不是欠他的。”
“走吧走吧,演唱会铁定开不了了。”
“走了,你看那些人的脸色,再不走就要被骂了。”
“厉害得他们,纳税人活该受欺负是不是!”
外勤队里一个年轻人破防了,眼泪差点掉下来,犟着脖子要上前理论,被孙凌一把按住,周围的人看不清楚他泛红的眼眶,只看出他疑似要动粗,“哄”地一下退后,指指点点道:“果然恼羞成怒了。”
小外勤才出象牙塔,年轻气盛,岂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即就要摘了调查局的徽章,以无业游民的身份好好和他们说道一番,手才一抬起来,再次被孙凌制止了:“你工作不要了?!”
“孙队,”小外勤满腔的怒气一被打岔,就漏网似的漏了出去,他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用袖子杠了下眼睛道,“他们怎么能这么看我们呢?”
占了本地人的优势,一个小时前才走马上任为队长的孙凌艰难地揉了揉脸,生疏地安抚他道:“别理他们,把那些话当成个屁放了吧。”
陈绛竹双手插兜,旁观着这一场闹剧,感到了十足十的无聊……他今天之所以会一直跟着外勤队跑动跑西,一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在陈家集的时候欠了孙凌的人情,在对方的包庇下免去了一场牢狱之灾——虽然他本人并不介意坐牢,反正世上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二来也是好奇危机降临时,立场不同的几波人会擦出怎样有趣的火花。
很可惜的是,在场每个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丝毫没有新意。他百无聊赖,有点想打哈欠,但顾虑到孙凌糟糕透顶的心情,还是忍住了。
“说这么多干什么,”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冷漠地、恶意满满地想,“等他们吃够了亏,自然就知道来向你们摇尾乞怜了。”
孙凌好言劝完哭哭啼啼的小外勤,拉开车门就要上车,陈绛竹慢吞吞跟上去。
突然他的余光扫见了什么,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扑了上去,把孙凌压在了身下。
下一秒,一股寒气从他的后脖颈擦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孙凌磕破了额头,一脸血地爬了起来,看到身后的场景,脑子里“嗡”了一声。
刚才那个讥讽小外勤“恼羞成怒”的女孩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似的挣扎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儿童鬼”伏在女孩的咽喉处,新鲜的动脉血喷涌出来,汩汩地打湿了地砖。
人群里顿时炸起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第144章 “我不会输的”
放嘴炮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当街杀人又是另一回事,再是表现得愤世嫉俗,也没人真的做好了直面血腥现场的心理准备。方才还算得上有秩序的人群顿时乱了,除了几个要业绩不要命的媒体人还在舍生忘死地扛着镜头狂拍,其他人全都魂不附体地推搡起来,可随即又是一声尖叫,不出百米远的地方还有第二只鬼,正追着慌不择路的人们展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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