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Claire)

庄尉很轻地笑了一下，说：“当然。”
“哦，好的。”
褚瑜拿着杯子又发了会儿呆，接着乌晨就到了，看到他和庄尉那么早就到了，不免表情有点古怪。
褚瑜说：“今天我们到太早了，果酱已经全部在熬了，蛋糕烤得差不多等会就可以抹面了，你先去弄早餐吧。”
乌晨的眼神在褚瑜和庄尉之间转了转。
年轻的男孩子总是更直白一点，他很直接地问：“你们一起来的？”
“嗯。”庄尉边回答，边把自己手上喝完的可可杯子给了褚瑜。
褚瑜下意识就拿了两人的杯子去洗。
庄尉站起身，眼神不太友善地看着乌晨，但嘴上只说：“今天我开车，他忘记改闹钟了，很早就到店里了。”
乌晨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很差。
不过，乌晨还是很快开始了自己要做的工作。他把店铺外面的早餐摊子布置起来，很快早高峰就开始了，他也忙得再也顾不上别的。
庄尉在早餐开售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因为褚瑜说不想被他的同事看到说闲话。
他快步走进Twinkle大楼，到自己办公室。
打扫的阿姨帮他拉起窗帘，他站在窗边，能看到店外站着的乌晨，和在店里做饮料的褚瑜。
林秘书走进来，也跟着望了一眼。
“庄总，你老盯着褚老板看，他会感觉到的。”
庄尉收回视线，直直看了林逸晖一眼，反击道：“前几次看你车在这里停着，干嘛？加班到半夜了？”
林秘书自然地说：“是的。”
“哦，”庄尉又问，“怎么没跟我申请加班费？”
林秘书顿了一下，又恢复自如，毕恭毕敬地回答说：“看您天天在巧克力店忙着，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庄尉挑了挑眉毛，没和他继续相互攻击下去。
不过，他也是在刚才忽然有了个念头，过去一些古怪的细节猛然间拼凑到了一起。
“林秘书，你加班的时候，遇到其他人了吗？”
林逸晖短暂瞥了庄尉一眼，敷衍说：“我不知道。庄总，早上和业务部所有经理的会议材料都备好了，但是郭总说自己有个客户，要晚几分钟，那我们具体是几点开始？”
在秘书的标准化回答中，不存在“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不过既然聊起工作，庄尉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道：“叫他们其他人先到会议室，郭理达什么时候空了，来听一听就行了。反正也不用他决策什么。”
林秘书点头：“了解了，我去办。”
庄尉已经收到了郭理达钻空子骗取优惠产品差价的证据，今天他有许多事要做，确实没空再去管自己秘书的私事了。
只不过确实很巧。
每次林逸晖的车在时，好像周祁的车也在。

第33章 可以约会吗
府城在经历了短暂降温后，又很快热起来。此刻才2月末，气温已经上到了最高28度。
行道树开始伸展出郁郁葱葱的新叶，遮盖住禄勘老街上空炽烈的日照。象屋开始供应一款冰淇淋蛋糕，饮品也开始常规加冰。
现在还没到夏季，但是空气粘腻湿热，过于温暖了。
某天正午，象屋里坐满了人。褚瑜觉得身上黏得难受，忍不住抖了抖衣领口子。店里空间大，又一直在煮东西，冷气也起不到太好的作用。
他正在做一杯冷萃咖啡，要先冷藏起来，等庄尉下班了过来喝的时候，再加上新鲜柚子汁和牛乳冰沙。
这些天，褚瑜还是觉得自己和庄尉的关系变化得不像真的。
为了追赶上庄尉，褚瑜一直在努力备赛。
BA大奖赛是手工巧克力行业最专业的奖项，代表了行业顶尖水准的认可，褚瑜觉得自己如果能得奖，就不至于再像个低一等的恋人那样，偷偷崇拜地仰视庄尉了。
他把做好的咖啡放起来，然后坐到吧台椅上，低头很专心地给庄尉发消息。
“晚上过来吗？给你做了饮料。”
庄尉很快回复：“要加班。”
在褚瑜有点丧气的时候，庄尉又说：“饭前过来。”
褚瑜手指犹豫了一下，然后假惺惺地打字：“忙就别过来了。”
庄尉又很快回复他：“走一会儿没事，很想你。”
褚瑜脸上发烫，下意识划掉了聊天界面。
他抬起头，就能看到从Twinkle搬过来的那盆油画竹芋在温暖的巧克力店里长得愈发宽大了，许多丝带和一颗纸叠的星星悬挂在茎叶上，像承载了很多希望狂野生长的样子。
褚瑜搞了个小的空气循环扇对着它吹，又隔三岔五撒点水，看它长得郁郁葱葱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褚瑜突然站起身来，换了外套。
他朝小厨房喊了一声：“乌晨。”
“啊？”
“我去隔壁健身店跑个步，你看下店。”
乌晨愣了一下，见鬼了似的目送他出门。
其实在象屋边上就有健身俱乐部。
褚瑜以前总是路过这家健身俱乐部，看到里面很多人锻炼，但自己从来没产生过也要进去练一下的念头。刚才一瞬间，突然很有干劲地想去试一试。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干劲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开始打退堂鼓。
不过因为和乌晨说了要来锻炼，他又不好就这样回去，只好推门进了店里。
现在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锻炼，前台小妹妹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会员，要什么项目。
褚瑜走到前台，低声说：“我第一次来。”
前台指了指价目表：“不办会员卡的话你要单独购买时间，第二栏是带私教的价格，办卡的话今天首次可以免费享受任意项目2小时加带教，之后一年内可以享受20次的对折优惠哦。现在办卡有优惠，一次支付一年年费享85折，还送蓝牙耳机一副，可以考虑一下。”
她说得很快，褚瑜听得脑袋涨，最后还是没有办卡，只买了单次的健身时间。
褚瑜跑了会儿步，腿不太舒服，又改去了椭圆机。
边上的人大多穿着T恤和背心，褚瑜觉得自己在这些人中间显得很怪异，锻炼的时候也总是走神，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
他大约坚持了40分钟不到，最后也没有在店里冲澡，就走了。
回到店里乌晨就一直在打量他，褚瑜不理他，就觉得又累又困，没什么力气地整理收银台。理完以后，他趴着睡了一会儿。
傍晚的时候，庄尉过来了。
他脚步很快，神色显得匆忙，但那种惯有的自信又回到了脸上。
褚瑜知道他这两天都在准备对付郭理达，问：“今天顺利吗？”
“很顺利，郭理达应该是要走人了。”庄尉坐下来，单手解松了领带。
他见褚瑜困倦的样子，问：“怎么在睡觉？很困？”
“嗯，”褚瑜点点头，“刚才去健身房锻炼了一下，回来好困。”
庄尉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忽然想去健身了？”
“额，没什么，就想锻炼一下。”
“是边上那家吗？你办卡了吗？我有卡，下次可以刷我的卡，能便宜点。”
“不用了，我偶尔去一下的。”
他只是在庄尉给了他太多甜头以后，不想再在青年论坛的舞台底下远远看着庄尉，或者在周祁和庄尉站一起时在边上尴尬地想要后退。
事实证明，他可能努力错了方向，健身大约不适合他。
褚瑜眼神回避着庄尉，把准备好的冷萃咖啡液拿出来，挑了一支深口的玻璃杯，调制了一杯冰凉带甜的淡奶西柚冰美式。
庄尉带着笑意喝了一口，挑眉道：“这味道不错啊。”
褚瑜有点高兴，说：“嗯，我打算做今年夏天的主推款式，怎么样？”
“可以，我觉得很好喝。”
庄尉又说：“这周要不要挑一天晚上早点闭店？我们可以去郊野公园玩。”
褚瑜愣了一下。
他意识到庄尉在向自己发出约会的邀请，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去那里。”
郊野公园是本地很有名的约会圣地，庄尉以为褚瑜会喜欢的，没想到会被拒绝。
他一下子有点拿不准褚瑜的想法了，只好问：“那你还是想待在店里吗？我这几天加完班早点过来？”
褚瑜在吧台边的转椅上坐下，下意识把玩着一个巧克力包装袋。
“不是，”褚瑜轻声说，“我不喜欢那个公园，但是可以去别的地方。”
庄尉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但是褚瑜不想多说。
褚瑜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去八柊山，但是我不太擅长爬山。”
庄尉说：“你的腿会不会不舒服？”
“应该还好，八柊山步道很好走，前年我爸回府城，我陪他去爬过，还可以。”
庄尉点点头：“那我们慢慢爬，走不动也有缆车可以上到山顶。我看看山顶能不能订到房间，我们可以周四住一晚，第二天看完日出再下山，不是周末的话，人也不会很多。”
褚瑜说好，庄尉就和林秘书说了安排，让他去订票。
“你们接下来还要忙吗？”褚瑜半靠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向庄尉倾，看着他问。
庄尉点头：“有几个业务经理还要有后续处理，而且这次郭理达的事情让合作方和客户也受到了点不良影响，我要全程督办他们处置问题，有些情况下我要出面，担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有几家合作方的业务人员和财务人员跟郭理达有牵扯的，我们也答应了配合对方调查，一些位置上的对接人可能要更换，还要带新上来的业务经理熟悉一下。”
“那你周五下午是不是还要回来上班？”
庄尉看了看褚瑜的表情，说：“也可以不着急回。”
褚瑜有点犹豫。
庄尉想了想，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总部审计的人在，我和他们比较熟悉，对底下人能有威慑。还有林秘书，有情况可以及时向我汇报，远程跟进度也可以的。”
“哦。”
“想做什么？”庄尉鼓励他。
褚瑜晃了晃身体，说：“就在想，爬完山会不会很累，要不要去泡个脚。”
庄尉眼角带有一丝笑意，说：“好啊，八柊山后面不是有个食人鱼泡脚池子？那附近还有好多天然温泉，或者去泡温泉？”
褚瑜又摇头：“别了，就泡脚吧。”
庄尉知道褚瑜不习惯在很多人的地方脱衣服，就说：“温泉池有的有包间的，我们一起泡，没有别人。”
褚瑜还是不愿意。
庄尉也不勉强了，说：“那就泡脚，然后呢？”
褚瑜也不知道，他没和人约会过，一点参考经验都没有。
他寄希望于庄尉能作主，所以看向庄尉。
庄尉便说：“边上有个足球场，要不要去看比赛？林秘书应该能搞到票。”
褚瑜自己不会踢球，也从来没有看过足球比赛，不过他觉得庄尉应该是喜欢的，就同意了。
“你平时经常看球赛吗？”褚瑜忍不住问。
庄尉点头：“嗯，线上时间合适都会看，线下的话，约同事看的多一点。”
褚瑜说：“哦。”
他看了眼庄尉，觉得有必要去恶补一下足球相关知识，在看比赛当天表现地好一点。
免得庄尉觉得他不懂，以后就和周祁一起去看了。

第34章 一种很软很甜的食物
象屋里正在放一支复古的圆舞曲，褚瑜买了一些新的装饰，正在布置适合春天风格的花园场景。
剩下最后一个藤编花挂件，要挂到高处去。
褚瑜搬出来店里的梯子，拉开扶稳，庄尉站上去帮他挂好。
“怎么样？”
褚瑜看了看，说“把花叶分开一点吧，弄得蓬松点。”
庄尉照做了。
“好了，就这样吧。”
庄尉从梯子上下来，帮他一起收拾了东西。
这时候在前台的乌晨接到了订餐电话，说要预定2小时后的3份现做甜点。
乌晨就朝褚瑜喊：“老板——1个苹果挞，2个巧克力熔岩蛋糕，2小时后到店。”
“知道了。”褚瑜答道。
他朝庄尉看了眼。
店里太热，庄尉把衬衫袖子卷得很高，手臂上有修长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和庄尉在一起后，经常只是牵手，有时会接吻，但没有再上床。他对和庄尉过分亲密有心理负担。
每次庄尉碰到他，他都觉得颤栗。
他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庄尉，又唾弃自己总是对庄尉的触碰过分敏感，显得很不矜持。就像刚才庄尉在放梯子，褚瑜看到他隐约的背脊线条和手臂肌肉，就觉得口干舌燥。
褚瑜认为庄尉会是那种对爱慕者爱答不理的人。
虽然庄尉主动向他表白，接吻和做爱的时候都很用力，看起来真的很爱他，但如果让庄尉知道自己的情感，他或许就没那么爱了。
庄尉帮他整理好东西，又确认了新布景都粘贴到位、放置平稳，这才放下袖管，准备去穿大衣。
“要走了吗？”褚瑜轻声问。
庄尉停了一下，转身过来，伸手把住褚瑜的腰捞到自己面前，轻笑着说：“干嘛？舍不得我？”
褚瑜懵了一下，赶紧推开他。
“你别乱来了，店里好多人看着，”褚瑜有点抱怨地理了理围裙，“而且这衣服好脏，你看看你衬衫上有没有蹭到巧克力？”
庄尉没有看自己的衬衫，还是盯着褚瑜：“怕什么？网上很多人还觉得我和你很相配。”
褚瑜很害臊地躲开了庄尉的手。
“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晚上还过来吗？”
庄尉好笑地看着他：“肯定来啊，不来怎么接你回家？今天我应该能早点结束吧，嗯……肯定比你关店的时间早。”
“那你要吃什么宵夜，我做甜品订单的时候可以一起准备。”
庄尉想了想，说：“甜得吃得有点腻，有没有咸的东西？”
“有，”褚瑜去开冰柜，看了眼，“芝士焗饭，加点火腿和青豆，青豆我给你焖蒸一下，很软很甜的。”
庄尉心里想，青豆肯定没褚瑜软和甜，但他没有把这句流氓发言说出来。
他只是点头说好，然后又嘱咐褚瑜别去跑步，免得伤膝盖。
庄尉离开后，褚瑜边往小厨房走，边对乌晨说：“我去做订单，你先再看一下前台。”
乌晨蔫蔫的，耷着脑袋说：“哦。”
褚瑜在里头做苹果挞的挞底，又同时在想焗饭里要不要放虾仁，但是店里没有虾仁，得去外面买。
他纠结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觉得放虾仁好。
“乌晨，帮我去买包虾仁，要大的那种。”
乌晨立刻就觉得买虾仁很古怪，一定是给庄尉买的，顿时不爽了。
这会儿没新来的客人，乌晨就走到小厨房门口，说：“老板，你和庄总是不是真在一起了啊？”
褚瑜顿了一下，回避着说：“别瞎问。”
乌晨哼了一声：“我早猜到会有这一天，你一看就被他拿捏了。”
褚瑜局促地扫了乌晨一眼，怀疑自己对庄尉秘而不宣的情愫是不是特别明显。
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比乌晨想的要清醒一些，不至于和庄尉在一起了，就忘乎所以了。之前乌晨说的那些两人的差距，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能在一起，他也觉得不舍得分开，起码不要那么快就结束吧。
所以他说：“乌晨，我知道我没什么优点，以前我有过不辞而别，后来又拒绝过庄尉，所以他可能觉得有遗憾，想弥补，真的在一起时间久了，也许他就不觉得我好了。”
褚瑜的表情很认真，说得乌晨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褚瑜继续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和他在一起一阵子也很好，我就是……怕哪天他突然不想继续的时候，我会没准备好。”
他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庄尉鼓励他尝试在一起，他也受到了鼓舞，但还是害怕。
也许从没拥有过会比拥有后再失去来得容易接受，但是在庄尉吻他、向他表白的时候，褚瑜真的无法拒绝，就像多年后见到庄尉，褚瑜就没法再推开他一样。
乌晨讷讷地小声说：“我不是这意思，老板，你没有不好……你很优秀的，他要是敢抛弃你，我就帮你揍他！”
褚瑜被这小屁孩的表情逗笑了，原本天生就很深的眼线弯起来，整张脸都热情洋溢了起来。
乌晨莫名想起了热带，想到棕榈叶和阳光大海。
他呆看了片刻，然后回过神来，看褚瑜已经如常地继续做甜品了，只好悻悻地回到收银机边。
褚瑜说了刚才那些话，心里轻松许多，也觉得好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不安的感觉也暂时散去了。
他又开始去思考BA大奖赛的参赛作品。
褚瑜的想法还是要玫瑰主题，但他之前一直在考虑在一颗普通巧克力的表面做玫瑰内嵌或浮雕效果，现在他想尝试直接做一个玫瑰的外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