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拉不太明白:“加班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干了太多的活,休息不够。”
伊诺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点小事,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而这时候,张涛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响应认人的程序,他露出慢半拍的惊讶神色,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四个人。
这让罗衡忍不住调侃:“怎么活像见到鬼似得。”
张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得蓝摩都几乎有点犯困,他强迫自己抬起快趴下去的头,勉强组织起语言:“我还以为你们走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
狄亚去给张涛盛了属于他的那份饭,问道:“吃吧,你很久没休息了吗?”
“谢了。”张涛嘟囔了一声,“差不多,他们这儿有些书我都没看到过,所以我想就少睡一会儿。”
蓝摩盛起自己碗里的一勺土豆泥,打量着他的脸色:“你看起来可不像只是少睡了一会儿。”
张涛露出个傻笑,他大概是想表达出更多的困惑跟惊喜或者之类比较澎湃的情绪,然而实际上是他甚至含着硬得像块石头的面包都快睡着了,当然也没有力气去做任何反应。
在他把脸彻底埋到盘子里之前,伊诺拉抓着张涛的脑袋把他提起来了。
“怎么办?”
一个看起来只是睡眠不足的张涛总比四肢残缺的张涛好多了,伊诺拉没太所谓地耸耸肩:“他估计吃不了这顿饭了。”
狄亚提了个很实际的办法:“我们可以帮他吃。”
看到活蹦乱跳的张涛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起码说明城主的确没有失信,而对方也的确只是加了点班,还是自愿加的。
诚然其中有一定猝死的概率,可从结果来讲,暂时还没发生这不幸的悲剧。
而蓝摩只是一本正经地遵循他的沉默跟认真,在场几个人里,只有他没被任何外物耽误行动,用完了自己的这份午餐。
“既然人找到了。”蓝摩说,“我们是时候应该敲定时间上路了。”
队伍里有蓝摩这样的人,有时候难免会有点泼冷水的嫌疑,不过他有一项确实存在的好处,那就是务实,督促人们不要消磨光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总得让他先睡一觉。”狄亚轻松地说,“我猜最早也要拖到明早才行。”
这对蓝摩显然是可以接受的,他稳重却并不残酷,对合理的要求一向抱有宽容的心态,因此沉着地点头,将餐盘放到回收的地方。
“这么说我们只剩下一个下午了。”伊诺拉有点遗憾,她把张涛放到椅子靠背上,很快埋头吃起自己的午饭来,“这儿其实还不错,要是以后没被毁掉的话,值得再来看看。”
吃完午饭后,他们把熟睡的张涛折腾到房间里,好在这儿的人几乎都已经认识他们了,起码知道罗衡算是城主的贵客,对他们随意摆弄一个看上去已经睡死的人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罗衡没打算在下午出门,于是他决定自己来照看张涛,一个熟睡的人其实用不着照顾,只是他们总得有个人跟对方说明一下情况。
于是伊诺拉跟狄亚就快快乐乐地离开了,直到下午三点左右,狄亚敲响了房门。
张涛当然还没睡醒。
“出去说吧。”罗衡站起身来,往外侧倾了倾头。
他们到了狄亚的房间里。
狄亚的房间杂乱里有序,就像他的那条斗篷,看上去似乎乱糟糟的,仔细一看,所有的物品却又似乎摆放得恰到好处,确保他不管怎么样都能顺手拿起一件武器。
“原来你今天真的没打算出去?”狄亚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看来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罗衡对他笑了笑:“差不多吧,这种事永远做不完的,越做只会越多,因为总是有不完美的地方,我想还是不要太苛求了。”
也许狄亚不了解罗衡,可他还算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这片土地上的大小势力各有不同,不过有一个地方总是共同的——白天的邀请姑且算得上是正规文明的,而到了晚上的邀请,往往就具有一定的私密性,或是威胁,或是引诱,都极有可能在夜晚诞生。
也就是说如果白天的态度不算好,那么到了夜晚只会更糟。
不过从罗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让狄亚无从知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不过他猜测罗衡给予了城主同样的回答。
这份答案肯定要详细得多,不过对狄亚来讲倒是没有区别,更详细的拒绝跟简单的拒绝,都通向拒绝这一结局。
罗衡见他没了下文,只好主动提问:“你找我总不会只打算问我一句怎么没出去吧?”
“当然不是。”狄亚说,“我只是猜测他应该希望你留下来,可你看起来没这个打算,那我们就得担心一些事了。就算你被城主迷花了眼,觉得他是个实打实的好人,我们也最好做一些准备,免得他要是想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来留人,我们到时候来不及反应。”
“噢,这的确是正事。”罗衡略有些讶异地看着狄亚,“是应该考虑一下。”
尽管罗衡相信贺奕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起码在交际的过程里,对方并没有展露出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可这不意味狄亚的警惕毫无理由,他在这片吃人的土地上生活得更久。
正如他所说,最好是做一些准备,免得来不及反应。
不知道狄亚是不是误会什么,他忽然又笑起来:“别这么紧张,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打算留下你,总要留着你这条小命的。”
罗衡若有所思地看着狄亚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在这段时间里,罗衡无疑认识了许多人,伴随他最久的就是狄亚,可是他最不了解的人同样是狄亚。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特殊性,大部分人看起来都一目了然,狄亚也不例外,只不过他脸上写满的是拒绝。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罗衡就已经经历过对方无形的拒绝,无论如何动用心思,如何示好,在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面容下,显露出来的始终是拒绝。
只有等狄亚自己愿意,产生疑虑,他才会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是他听过去,实际上也不是为了理解。
罗衡当然遇到过很多人,也认识过很多人,而狄亚无疑是他最不熟悉的那一类。
在狄亚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的高傲,滋生在骨子里,并不因为任何外物而转变,也不因为任何差异而消融,因此在人际交往上,残忍与冷漠成了他蛰伏的天性,难以轻易看出。
也许是经历,又或是能力导致,狄亚同等地轻视一切痛苦与危难,他倒是理解,只是不觉得那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在那个文明的社会里,罗衡也许还能抱怨是社会或是某种环境宠坏了狄亚,可是在这样的社会里,他该怎么去认知呢?
于是只能归根天性,这位拯救罗衡又伴随着他一路来到这里的这位同伴,是个外热内冷的男人,天生如此。
这让罗衡偶尔会对他产生一种不太明显的憎恨之情,正如此刻油然而生的钦佩与信任。
于是罗衡鬼使神差地叹了口气,又鬼使神差地说:“哎,狄亚,如果你……”
他突兀地止住,因为实际上罗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更热情?还是更亲切?或是更主动……似乎都不对。
秩序规则,社会的建立尚且有一定的经验可以追寻,可是像狄亚这样的人,罗衡从来也没接触过几个。
他只能朦胧而含糊地说:“如果你更好一点,会讨人喜欢得多。”
可要说现在的狄亚不够好,那多少也有点无稽之谈,作为一个同伴来讲,再没有比狄亚更靠谱跟值得信任的了。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狄亚还提醒了罗衡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情绪问题,这本跟他毫无关系。
罗衡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狄亚有这样苛刻的要求,他对狄亚有太深入的信任跟依赖,因此滋生出更多不堪其扰的无端烦恼。
吊桥效应时至今日仍然在他身上发挥着效用。
虽然说要做准备,但事实上他们能做的事情也相对有限。
不管是巧合还是效率,城主在抓住狄亚的那一刻就已经展现出他对整座城市的掌控能力,考虑到这座城市至今还没有断绝的电力,他手上拥有能使用的设备恐怕也比现在表现出来得要多。
罗衡不知道在狄亚心里会不会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脱困主意,就像是他为绿洲的代理人准备的理由,还有在地震后决定折返搜刮的这类念头。
反正狄亚没有多说,他也没有多问。
就罗衡自己来讲,他不太紧张的唯一原因就是事情正如狄亚所说,如果城主想留下他,总得留着他一条小命。
除非城主抱持的是另一个想法:既然不愿意为我效力,那我也不能让你去给别人效力。
如果真的到了这个份上,罗衡会毫不犹豫地改变主意,立刻同意留在这座城市里,免得发生一些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
不过就罗衡的感觉来说,这种可能性相当小。
狄亚则不感觉,他对任何人类身上可能发生的事都保持一定的警惕感,考虑到这个世界走在街头甚至荒原里都有可能无缘无故跑出来一个人试图砍死你,这种警惕感也不能称之为毫无理由。
于是他们俩商量了一下该怎么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
准确来讲,是罗衡罗列情况,而狄亚负责提出办法。
尽管狄亚也常常会思考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可是罗列跟模拟事情的各种可能性跟其他人沟通,这就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这让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罗衡在纸张上写写画画,那些可能性被连接在一起,线条犹如干枯的大树躯干。
两人讨论了无数方案,考虑到个人实力跟势力实力的残酷对比,大部分办法仍然徘徊在退让跟妥协上,不过狄亚还有一个比较邪门的主意。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狄亚架起腿,将身体完全靠在椅子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伊诺拉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就我对这女人的了解,绝对不会太小,你别看她看上去不难说话,她要是疯起来,还是会搞出一些大场面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城市里引发爆/炸?
罗衡的表情险些没绷住,就算金羊毛城的人口密度远远小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市,可人的聚集地总共就这么一块,在聚集地做这种事,后果可想而知。
“不行。”罗衡忽然道,“我不考虑这个办法。”
也许是罗衡的神色更确切地传达出他的不赞同,狄亚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好半晌才温吞地说:“别太急躁,我又没说一定要用这个办法。我只是觉得如果情况真的到了很糟糕的地步,最好还是有点反抗的办法。”
罗衡摇摇头:“不管是为了制造混乱,还是反抗,这种手段都难免伤害到无辜的人,我没有什么大局观,我绝不同意用这样的手段。”
“唔,无辜的人。”狄亚轻轻摇头笑了下,“你猜城主如果对我们下手的话,这些无辜的人还会不会是无辜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变成我们的敌人。”
罗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就等着那天到来时再说吧。”
“你真奇怪,总是在没必要的地方这么坚持。”狄亚叹了口气,不过他一向都很聪明,知道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跟罗衡起冲突,“只是想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本来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可罗衡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你也许觉得只是做好最坏的情况下的一种打算,可实际上有了这样的念头,哪怕情况不太糟糕,你也会忍不住想,这么做是不是方便一些。”罗衡沉默片刻,又说道,“就像为了尽快治疗疾病,人们往往选择下一剂猛药,而不是慢慢调养。”
狄亚忽然慢慢地笑了开来:“这么说,你又觉得我可以懂这些了?”
罗衡却没看他,只是镇定自若地答道:“我只是觉得,也许你听多了,觉得无聊,哪天就不会再问了而已。”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狄亚伸开懒腰,又喝了一杯水,他喝水的样子总是很急促,就像野外汲水的猛兽,展露出某种戒备,时刻警惕着随时会出现的攻击,“我看过你杀人的样子,很果决利落,可是只要没有直接威胁到你,你就立刻变了个样子。”
罗衡平淡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人注定要经历的宿命,仇恨与恐惧无法摧毁的东西,就交由信任与希望来摧毁。”
就是这样。
狄亚一言不发地看着罗衡,他托着脸,无处安放的手指在脸颊上来回跳动,从很久以前,他就察觉到在这个男人身上运转着一套难以理解的规则。
这套规则令罗衡偶尔温驯得像是宠物,就像是张涛一样,可张涛太软弱也太胆小了,又看起来完全不相像了。
“算了,随你高兴吧。”狄亚摆摆手,“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别轻易被摧毁掉,当然,我们都是。”
稍晚一些,张涛总算是睡醒了。
罗衡直接把晚饭打包到房间里,开门的时候,听见房内张涛的动静,对方迷迷糊糊地问:“我这是又被绑了?”
“准确来讲,是绑回来了。”罗衡把晚饭放在桌上,漫不经心道,“饿了吧,来吃饭。”
张涛呆滞地看着他,好半晌揉了揉眼睛,神情震撼地看着罗衡。
“我……我没看错吧?”张涛迟疑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罗哥,是你吧?还是我又做梦了,我刚刚就做梦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你们了。”
罗衡把筷子放在盘子上:“你可以掐一把自己啊。”
“我才不干呢。”张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又没有虐待自己的嗜好。”
说出这句话后,张涛猛然醒悟过来,他仍然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罗衡,又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逛了一圈,激动得脸色几乎都有点发红:“真……真的是你们啊,罗哥?那其他人呢?他们都在哪儿?”
罗衡平静地回答:“在吃饭。”
这没让张涛高涨的热情消弭多少,他紧紧握着手,克制着自己澎湃的激情,不住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么说……这么说,你们都来找我了?这是哪儿?你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吗?你们有没有跟城主发生冲突?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我的意思是……”
看来城主根本没有告诉张涛有关他们的消息。
任由张涛喋喋不休说这几天遭遇的罗衡陷入思考之中,他默默往嘴里送入一口米饭,把城主的威胁等级稍稍往上提了一下。
尽管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最多是城主稍微有点心机,想把张涛留下来。
不过已经值得警惕了。
“停。”罗衡及时刹住张涛喋喋不休的口舌,将饭菜推过,“总之先吃饭吧,等会我再慢慢跟你说整件事,你不饿吗?”
“噢,是啊,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张涛纳闷道,“怪了,我想想我中午吃饭了没有,好像是吃了,又好像没吃几口。”
罗衡道:“吃了,只不过是狄亚帮你吃的。”
“啊?”
“快吃吧。”
“哦。”
等吃完饭后,罗衡带着张涛去交盘子,这会儿蓝摩、伊诺拉、狄亚都还在吃饭,张涛又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总算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了。
于是他们又一次坐下来,不过这次的是四人桌,所以罗衡不得不另外去拿个塑料座椅过来,回来的时候,伊诺拉正在用叉子戳她的米饭跟甜玉米粒,对着兴致勃勃的张涛大翻白眼。
“我开始想念你不在的时候了。”
大概是经历过绑票的折磨,张涛的脸皮颇有长进,兴致不减地继续说话。
伊诺拉看着罗衡过来才松了口气,急忙嫌弃地对张涛挥了挥手,又对罗衡道:“快,解决这个麻烦,要不就让他闭嘴,随你选一条。”
惨遭嫌弃的张涛终于瘪了一下嘴,及时住口了。
“正相反。”罗衡气定神闲道,“我正打算问问他情况呢,要是他闭嘴了就麻烦了。”
整件事比想象得要更简单,张涛甚至都不是被打晕带走的,他是乖乖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另一条通道,甚至理由都合情合理,只能从规定的通道出去。
如果这一招撞上伊诺拉跟狄亚这种习惯自由的游荡者当然不好使,可对一直在大基地长大遵守规则的张涛来讲,再合适不过了。
他甚至在被骗走的时候还赞叹了一下这座城市的秩序,直到上了公交车都没能回过神来,不过按张涛的说法是他当时起了一点儿疑心。
“起了一点疑心。”伊诺拉拖长了音调嘲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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