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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二两香油)


所以,他要看一看,“亲眼”看看。
他把食指抵在了左眼眼皮上,往内用力的同时,忽然笑出来。
用一只眼睛,去看另一只,简直像是从死里去看生。
眼珠在漆黑里感到钝痛,愈来愈深,愈来愈重,疼痛尖锐起来,似乎能隐隐看到混沌的红光,他不知道那是血管还是残存在他眼中的夕阳。
指腹摸到圆润的触感,那圆润逐渐饱满,烟灰颤抖得落到了裤子上,他疼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牙关咬实了,唯独没想过要停手。
耳畔忽然有了声音,他顿了顿,过了几秒才听清那是手机铃声。
车子蓝牙连着手机,他摸索着在方向盘上摁下接听键。
然后,陆青的声音传出来。
陆青的嗓音像道活泼泼的溪流,背景里还带着锅里炖菜咕嘟嘟的水声,以及不远处的动画主题曲。
“小安同学,你干嘛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又要玩失联。”
安知山怔了片刻,松了劲,放下了手。
陆青没等到回音,又高高低低“喂”了几声,安知山捂着眼睛开口,“怎么了?”
陆青:“你晚上什么打算?在那边陪阿姨过生日吗?”
安知山摇摇头,摇完了想起来陆青看不到:“我……我能回去吗?”
陆青:“回去?”
安知山:“我想回家。”
陆青在电话那头停下切菜,有些不解其意:“回你家吗?”
安知山:“回你那里。可以吗?”
陆青一笑,继续响起了笃笃切菜声:“笨蛋,当然可以了。赶紧回来吧,我们马上吃晚饭了,子衿闹一天了,非要等你回来拼乐高。”
左眼疼得厉害,人没死就要受肉体之苦,眼珠没挖出来,留在眼眶里也是要委委屈屈地作怪。
安知山闭眼缓了一会儿,哑声回道:“嗯,行。”
陆青沉默了两秒,他觉出了异样。安知山竟然没欠嗖嗖地碎嘴了,罕见到离奇。
安知山:“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回家再说。”
陆青想多陪他一会儿,一时之间又没有理由,最末磕磕巴巴地说:“有……有事!”
好在是晚上,光线不强,安知山勉强睁开左眼,起初是疼,疼过一阵也就好了。
他启动车子,重新上路,驶离了海域,回家。
“嗯?什么事?”
陆青没话找话:“那个……那个,你们中午吃了我做的菜吗?阿姨喜不喜欢?”
安知山:“吃了,挺喜欢的,全吃完了。”
陆青:“张奶奶下午给送了好大一条草鱼,我刚把它红烧出来,特别香。”
安知山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陆青被噎得没话讲了,可安知山明显的心情不好,他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撂下。
干巴巴地张了张嘴,陆青曲线救国,回头看子衿正醉心电视,他小声道:“知山,我想你了。”
安知山果然是就吃这套,当即就真心实意地乐了,语气也恢复原样:“哎呦,叫我什么?”
陆青心疼他,于是也不驳嘴,任他欺负了,并且很懂得拿捏男朋友的喜好,装出了一点儿可怜,声嗓软弱:“……知山。”
他犹嫌不足,腻腻歪歪又添一句:“特别喜欢你。”
说完,陆青在那头一抖,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恋爱之前,他可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自己嘴里蹦出来!
陆青的确是稳稳攥住了安知山的心,然而这方法太过奏效,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激出了许多不可言说的心思。
安知山为了掩盖这些心思,话立刻就成倍地多了起来。
车开了一路,他俩也就聊了一路。
到了家门口,安知山接着电话还没敲门,门就应声而开。陆青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堵在门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就是这一刻,安知山想起来了——他没能立死的原因,他从海边回寰的原因,他活下来的原因,就在他怀里,就是陆青。
他仿佛是在狂风卷浪里寻到了一根细小的水草,拽紧了不肯松手。偶尔做梦,他会梦到自己在那天真的跳了海,海水倒灌进肺里,他在濒死时落入了一团水草中,水草四面八方地缠绕上他,他没挣扎,以为是拥抱。
要是早知道有一天会出现一个陆青,陆青会真的拥抱他,亲吻他,喜欢他,他就是在梦里也会死得犹豫不决。
安知山沉默不语,陆青去看他的脸,被他赤红充血的左眼吓了一跳:“你的眼睛怎么了!”
走廊的小灯泡昏黄暗淡,明灭交替,安知山把话藏得暧昧沙哑:“好像进沙子了,你帮我看看。”
陆青踮脚凑近了看,被趁机在嘴唇上偷了一记亲吻。
陆青脸红,下意识回头,幸好子衿看动画看得如痴如醉,压根没注意到走廊外的一桩秘事。
灯泡呼哧灭了,在昏黑里,陆青两手捧着安知山的脸颊,偷偷地,虔诚地,献祭似的,在他的左眼上亲了一下。
谁说世上没有灵丹妙药。
陆青没能帮安知山把眼睛里的所谓“沙子”吹出来,回到家里,子衿却是大为震惊,十分郑重地弄来了湿毛巾,非要帮安知山治个彻底。
安知山坐在地上,仰头背靠沙发,而子衿岔开两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脑袋,对着那只左眼研究不休。
本来已经没什么大事,被子衿又扒眼皮又呼气的,给安知山催得眼睛通红,眼泪直流,只好伸手跟陆青求助。
陆青正端菜,路过救了安知山,又去把冰箱里的蛋糕拎出来,晚饭开饭。
蛋糕是最普通的奶油蛋糕,点缀着片成了薄片的草莓,也不大,才四五寸,三个人分着吃刚好。
蛋糕自然不是买来给安知山庆生的,他那生日,除了他们母子俩外,没人记得,没人知道。这蛋糕是子衿今天听到了“生日”二字,犯了嘴馋,央着陆青买回来的。
说是馋,可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子衿把附送的彩色小蜡烛分了一人一根,跳下椅子去关了灯,回来后又兴冲冲地嘱咐他们要许愿,明显是玩兴大于吃兴。
安知山用打火机点亮了蜡烛,子衿可以两手交叉攥着小蜡烛,他和陆青就只能用指头捏着,乍一瞧挺好笑。
闭眼时,子衿又说,记得许愿哦!
许愿许愿,可扪心自问,安知山那心是寸草不生的艽野,许不出什么愿望来。
他只是默默待了数秒,再睁眼,周围已经恢复了亮堂。
子衿不知许了什么愿,高兴得小曲直哼,还给他俩一人夹了一大块白嫩嫩的鱼肉。
陆青凑趣,问子衿许了什么愿。子衿一哼,我才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话虽如此,她又好奇,转而回问陆青,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呀?
陆青倒不怕不灵:“我许的是,但愿人长久。”
子衿眨眨眼:“什么……什么意思呀?”
陆青用筷子夹隔空一点她的脑袋:“你长大学到就懂了。”
子衿不依不饶,缠着他要解释,陆青拗不过,说:“这个……就是,就是我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一直这样,永永远远。”
子衿蹙着小眉头想了半天,末了摇摇头:“我以为什么呢,合着哥你的愿望就是希望咱仨一直有饭吃啊。”
兄妹俩又拌了两句嘴,而后,统一转向了方才开始就不出一言的安知山,问他的愿望是什么。
安知山定定望着陆青,半晌,垂眼笑了,轻声说。
“我也是。但愿人长久。”

安知山没了事做,成日待在陆青家厮混。
他本来就是胸无大志,现在又有了陆青,愈发把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早上起来吃过喝过,他刷完碗后就清闲下来。家里剩下两人各有各的事,子衿要去幼儿园,陆青下午也要去打工。安知山不乐意独守空房,宁愿跟着陆青去便利店,守着一杯关东煮,坐在门口吧台边当招财猫。
他乐乐呵呵当了三两天招财猫,财是招了不少,可烂桃花同样也招了不少。
安知山身上兴许是有那么点儿“异性相斥”的气质,也或许他干脆是被常年用的那款“银色山泉”腌入了味,总之,上来搭讪的十有八九是男的。
自己被搭讪时,他见怪不怪,能连说带笑把人拒绝了,可那些人扭头就发现了另一颗天菜,兴致勃勃去跟陆青撩闲,安知山那笑立时就挂不住了。
他话也不多,上去拍拍人家的肩膀,待对方回头,就见他彬彬有礼,笑意盎然,上来就是一句,“你不是来找揍的吧。”
学名招财猫,实则拦路虎。
陆青对此倒无所谓,他本来也不喜欢总被搭讪,尤其有些人还偏爱死缠烂打,不好拒绝,现在安知山保家护院似的把人全撵走了,他也落了个清净。
问题是,安知山那脑子不知道通的哪根电线,陆青有时候看热闹,看着看着,就会疑心安知山真能跟人打起来。
晚上回家,他跟安知山郑重提及此事,让他以后别老是对人家凶神恶煞的,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安知山笑笑,不以为意。不会的,在你店里打架,那不是给你惹事么?
话是难得的人话,可陆青还是不放心,又啰啰嗦嗦嘱咐了几句。
彼时子衿刚睡,他们难得独处,安知山正满心想要跟陆青腻歪,可男朋友揪着这事说个不休,始终不给他机会。安知山就装着可怜,忽然打断,你喜欢他们啊?
陆青一愣,喜欢什么啊?
安知山不管不顾,搂着陆青的腰往他怀里扎,闷声说,喜欢他们也行,但只有我能当正房。
陆青彻底傻了,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把人从怀里扯了出来。想骂两句,又舍不得,最终重新搂住了他,叹气嘀咕道,神经病嘛。
陆青没再提这茬儿了,但见识到了安知山胡搅蛮缠的功力,并且受够了同事每天旁观情侣的暧昧眼神,就还是把他撵到对街开花店去了。
然而,花店还没开两天,家里就出了事——这年接近年底,陆青忽然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陆青这脆弱单薄的体格,的确是一下子就被压倒了。
陆青生病那天,安知山恰好回了自己家一趟,刚进公寓门,还没等收拾要带的东西,他就接到了陆青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他满拟着揶揄两句,怎么刚走就想我了,那头传来的却是子衿带着哭腔的话,说哥哥身上好烫,好像是生病了。
安知山立刻往回赶,二十来分钟后回到家里,他在楼道里还没等掏出钥匙,一直竖起耳朵听动静的子衿就听见了脚步声,给他开了门。
子衿失张失志,安知山风尘仆仆,两个人在门口对看一眼,安知山伸手兜着子衿的小脑袋揉了揉,没事,别怕。
子衿揣着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的确是怕了。怕哥哥出事,怕哥哥直接烧着了,而后安知山来了。
安知山虽然挺不靠谱,可好歹是大人,能充当一根摇摇晃晃的主心骨,更何况他平素虽然含糊,这时却忽然有了效率,一并带回来的还有一兜体温计,退烧药和退烧贴。
安知山像个黑大夫似的,拎着一袋子药就往卧室去,还支使了子衿端了一盆温水,晃悠悠紧随其后。
陆青甫一睁眼就看到这况景,弹簧似的往上一弹,他以为是嚷嚷,可发烧烧得精疲力尽,只是嘟哝:“你俩要接生啊?”
安知山探手摸他的额头,测温的同时,把他给按回床上躺好了:“还能开玩笑,看来至少没烧傻。”
他翻出体温计,抻起陆青的胳膊掖了进去,陆青烧得迷糊,腋下冷冰冰地一凉,他反应不过来,哼哼唧唧的,一时之间也不反抗。
直到五六分钟后,量好体温,安知山原模原样地把体温计抽出来,动作间往陆青睡衣里带了几缕凉气,在滚烫胸膛前转了个来回。
陆青冻得一激灵,揪紧了领口,整个人蜷得更小,喃喃道:“怎么还耍流氓呢……”
这话太招人,要不是子衿还在这儿,安知山高低得凑上去欺负两下子。然而很可惜,当着小孩的面,他只好装正人君子,干笑一下:“啧,你哥烧糊涂了。”
再看体温计,39度5,确实是个该糊涂的温度了。
安知山没怎么生过病,但活在世上二十年,常识还是有的。陆青这病来势汹汹,决不是个好退的样子,他略一思忖,便当机立断,决定去医院。
陆青一听,立即摇头,不去。
不去也不行,安知山连哄带骗的,弯身就要把人往怀里抱,合计先扛上车再说。没想到陆青分量不大,力气不小,刚被抄到臂弯里,他就胡挣乱扭,像条快蒸熟了的鱼儿,竟然硬生生地真从怀里挣扎到床上了。
扑通一声,游鱼入水一般,是安知山怕他不知轻重,摔到脑袋,搂着他合身倒在了床上。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快嵌实了,安知山有点儿慌乱地去看子衿的反应,好在子衿瞪着大眼睛,无辜无知,不晓人事。陆青则是从他怀中爬出来,跟条毛毛虫似的扭回了被窝里。
陆青重新躺好,气若游丝,斩钉截铁,“不去,真的不去。”
安知山有的是法子,可子衿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他纵是有百般武艺,也实在不好在子衿跟前使出来。
于是,他掉转目光,向子衿求助。
子衿接收到信号,皱着小眉头坐到了陆青床头,顺着哥哥的头发,努力地语重心长:“哥,你生病了,生病就要去医院呀。”
陆青双眼紧闭,呼吸艰涩,不吱声。
子衿见陆青既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就更进一步,带着安知山一并加以游说。
子衿激将:“哥哥啊,你不会是怕打针吧?”
安知山:“不会吧?不会吧?”
子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怕打针呢,你看我都不怕了。”
安知山:“谁怕呀,我也不怕。”
子衿:“不去打针的话,你就要一直发烧了。”
安知山:“一直发烧,很难受哦。”
子衿:“你不要怕,打完针病就好了,而且护士姐姐打针都轻轻的,不会痛的。”
安知山:“不痛……”
陆青有了反应,从被窝里伸出了一条胳膊直指安知山,而不待他说,子衿也已经忍无可忍,直接捂住了安知山的嘴。
“知山哥哥!”子衿怒哼哼,“你别欠欠的,好好说两句!”
安知山嘴被捂住了,眼却是弯着藏笑,讨嫌讨得还挺开心。
他清清嗓子,正要开始长篇大论,陆青就蚊子叫似的哼唧了:“子衿,你让知山先送你上学吧……”
子衿放下了手,满目担忧地撇了嘴:“哥……”
陆青探手去满掐了一把子衿的脸蛋儿,勉强一笑:“我没事,发烧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今天你们不是要评什么图画奖吗,你去幼儿园玩吧。不用担心我,家里还有知山呢。”
这话如了安知山的意,他个登徒子,装起正经来简直要憋死了他。把子衿送走,他才能返本还原。
子衿架不住两个哥哥一起劝,叮嘱再叮嘱后,她最终一步三回头地上学去了。
送子衿前,安知山先倒了杯水,让陆青把退烧药吃了。
等他独自携一身寒气回家,大衣都没来得及脱,第一件事就是进屋摸陆青的额头测体温,然而退烧药还没奏效,那脑袋仍旧是火烫,摸在掌心仿佛是夏日握火。
安知山平日天塌了能当景来看,这时切切实实发愁了。
子衿已经不在旁边了,他原形毕露,二话不说把陆青裹紫菜卷似的裹进被子里,直接就要连人带被一并扛走。
陆青瞧出了他的企图,用尽了浑身力气,扒着床沿试图把自己变成个千斤秤砣,然而他那点儿重量实在是很不够看,安知山毫不费力地就把他抱了起来。
陆青只好鸟枪换炮,变了策略,索性牢牢环住了安知山的脖颈,双腿盘在了他腰上,一动不动,变成了只树袋熊。
陆青烧得太高,动了两下就累得呼哧带喘,瞪着安知山:“你……你不是要去医院吗?走吧!就这么走,我看你好不好意思!”
陆青显然是把脑袋烧坏了,居然妄图跟安知山比拼脸皮薄厚。安知山登时就乐了,双手顺势从下托住了陆青的两瓣屁股,忍住了没揉,他低声说:“小鹿可以啊,老树盘根是吧。”
陆青没听清,听清了也听不懂:“什么……什么树?”
安知山稳当当抱着他往外走,路过客厅,他又从衣架上拿了件大衣下来,把陆青严严实实盖住了。
直到听见开门声,陆青才着慌了:“你干嘛啊!”
安知山停下步子,笑回:“带你去医院啊,你都这么主动赖我身上了,我不带你去不是浪费机会吗?”
陆青立即就要往下窜,但上来容易,下去难,安知山跟个恶霸土匪调戏良家小媳妇似的,搂住了不给他动弹:“哎,自己送上门了,什么都没干就要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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