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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二两香油)


“刚才看你在橱窗前盯着那套书店看了好久,所以就买下来了。”
安知山不找揍时还是很讨喜的,他笑微微的,“回家一起拼吧?”
有陆青陪着,他想这次买回去的乐高一定不会再落灰了。
陆青始料未及,他刚才始终在帮子衿选乐高,没成想安知山竟在注意着自己。他心头盈实温暖,笑着点头。
然而,他慢慢地,慢慢地,总算回过味来。
子衿在前头蹦蹦跶跶,陆青扯住了安知山,眯着眸子睨他,由于生得秀气太过,那神态就不似审视,只像嗔怒,“你该不会……本来就打算买两套的吧?”
安知山被识破了也不辩,竖起两根食指,靠拢到一处,效仿着天桥底下算命的,神叨叨地说:“兵不厌诈,此乃折中。”
陆青心头火起,烈烈烧了许久,最终只把他气笑了,“你……你神经病啊!”
他笑得破功,很觉丢人,看左右没人,他在安知山的食指上横着咬了圈牙印。
陆青雷声大雨点小,瞧着震怒,实则下嘴时根本不忍心,咬得实在是不痛。
安知山装着唉声叹气,觑着满身活泼生气的陆青,忍着笑意摇头:“现在都这么爱咬人了,以后可怎么办。”
陆青满腔气焰尽数浇熄,他生气是佯怒,哄倒真是很好哄。
他想,这还是安知山第一次跟他说“以后”。

第17章 青青子衿
再度回到车上,子衿充分发挥了喜新厌旧的孩童本性,抱着新乐高不松手,将运动会上拼了小命赢来的赝品彻底抛诸脑后。
今晚原定着要去吃烤鸭,但陆青和安知山两人私下商量,将这行程推迟了,却还没告诉子衿。
看子衿现在开心,陆青便趁机说:“子衿,你是想在外面吃饭,还是想回家吃?”
然而子衿开心太过,此时眼不离乐高,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对着盒子上的成图一点点地研究:“西红柿炒鸡蛋。”
陆青:“……我不是问你要吃什么,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家吃饭。”
子衿:“学校说过几周放寒假。”
陆青:“……”
陆青将子衿的小脸掬了起来,细眉俏眼都被挤成了小包子:“你想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陆子衿眨着大眼睛,鼓着金鱼嘴,无辜囔囔:“回噶。我要难讷高。”
陆青失笑,呛她:“你就想着你那个乐高。”
子衿固然情系乐高,迫不及待要回家玩,然而回程山迢水远,又赶上了晚高峰,得四十来分钟才能到家。
在此途中,子衿困劲又涌上来,歪身斜躺在后座上,抱着乐高睡着了。
子衿累狠了,睡得踏实,打起小小呼噜,嫩生生的脸颊被盒子边缘硌得有棱有角。
陆青将她怀中的乐高放到座位下,转头放低了音量:“她确实挺喜欢这种拼来拼去的玩具。”
安知山接茬,声音也轻:“嗯,我看家里摆了好几副拼图,都是你买给她的吧?”
天色已晚,大概是快下雪了,天空乌浓得雾气蒙蒙。从车窗望出去,他们跻身车水马龙里,车缓缓地走,大小车辆的前后灯都于夜色中放耀出光亮,红闪闪,像破碎了的琉璃镜。
陆青从中取得些意乱情迷的浪漫,去看安知山,安知山的侧脸映衬在灯火万千下,美好得不可思议。注意到陆青的目光,他予以回望,稍稍弯了弯眉眼。
外面乱哄哄,乌泱泱,太热闹,于是封闭的车内成了个安静的小小人间,子衿既已睡熟,那这处小人间就只容得下他们二人。
陆青怀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餍足,往后偎坐,口中作答:“确实是我买的,不过她嘛,拼了一半就放那儿了,所以最后都是我趁着下班回来的时间拼完的。”
想象出深更半夜,陆青借着走廊昏聩灯亮,眉头微皱,如临大敌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将那千八百块碎片慢慢拼凑成一片好风景。安知山觉出了一点儿可爱,笑了:“你给子衿买了这么多玩具,也不是笔小开销。”
陆青颇纳罕地再度扭脸去看安知山,不敢置信。
他没想过安知山眼里还有开销一说,并且,奇了怪了,竟然还有“小开销”!
陆青在这两个月的相处里修为大涨,不光只被狐狸逗,偶尔也能逗一逗狐狸了。二人连笑带闹地玩笑几句,短暂无话了。兴许是成天同吃同住的缘故,他们不论是谈天论地还是相坐无言,倒也都不尴尬。
在这份闲适的宁静里,陆青将方才的“小开销”三个字重新铺开来看,回想起件事。
事是大事,可他从没跟人提过。一是他并非个呶呶诉苦的性子,认为没必要说;二是,事情埋得太深太隐蔽,讲出来就要掏心剖肺,他压根没人可说。
可现在,陆青毫无征兆地开了个头:“……其实……”
此时正等红灯,安知山闻言立即看来,是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嗯?”
陆青稍稍低头,缩进衣领里,下定决心讲出后续:“其实当年刚出事的时候,我差点儿把子衿送养。”
那年也是个雪天,置办好父母的葬礼后,陆青不得不思索起了子衿的出路。
子衿还小,满打满算也就四岁,小萝卜头似的个子,能跑能跳,会说会闹,只是还不太懂事。
偏偏,陆青当时也才十六岁,正上高二,青葱懵懂的年纪,肩膀上骤然压上一整个家庭的重担。
他那些天睡不着,吃不下,喘气都能漏下半口,人却像是铁浇钢筑的,能从抢救室走到太平间,从火葬场走上墓地,将所有后事全拉扯着支撑起来。
葬礼上,陆青一手抱着遗像,另一手牵着妹妹。火盆吐焰,纸钱烧得猎猎作响,一双兄妹也仿佛是纸糊的,单薄地站在天凝地闭间,年幼的确实是年幼,年长的却也长得有限。
葬礼刚过,就有亲戚过来问陆青,你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陆青没懂,什么事?
亲戚家的儿子天生不育,三十来岁了没个后。他们观念陈旧,生又生不出,领养又领不到,成天急得团团转,随时担心要绝后。
这时陆青家没了父母,留下孤儿孤女,儿子已经十来岁,明理明事,不好再去培养感情,女儿却恰好是活泼可爱的年纪,于是他们动了心思,想要趁机将孩子给讨要过来。
没父没母的,对陆青而言,少一个妹妹也就少一个累赘,有什么不好?
他们是这样想的。
可他们唾沫横飞,侃侃劝了良久,讲起陆青,问他学业,前程,未来,难道全不要了?带个妹妹要怎么办?带着个小拖油瓶的结果就是学业尽废,前程渺茫,未来一塌糊涂,知不知道?想明白没有?
陆青神情恍惚地只是听,不做回答,不置可否。
直到他们说,即使你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你苦点累点没什么,无所谓,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子衿就愿意跟着你受苦受累呢?
彼时的陆青缩在棉袄里,一个礼拜前还合身的衣服,这时大得无当,簌簌灌风,将他鼓吹成了个枯瘦的衣架子。
他仍然不作声,面色微动。
亲戚瞧出了他的松动,趁热打铁,说了许多也无非是围绕着子衿。
说小女孩多么的娇气难养,小时候要吃要喝,长大了又要漂亮要衣服,上了学得择校,工作了要买房。凭陆青一个人,是独木难支,供不起的。子衿这才跟他过了几天,小孩儿眼瞅着就瘦了一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以后要怎么办啊。
陆青挑拣着听,子衿倒不娇气不难养,不必锦衣玉食地供着,即便长大了要房子,到时现在住着的老房子也要拆了,把拆迁款全拿去给她买个新家就是了。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问题是,他要养子衿就要辍学打工,辍了学,他这么个初中学历,又瘸着条腿的未成年,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将妹妹好好养大?
缺吃少喝怎么办,受了欺负怎么办,以后被人蒙骗了又要怎么办?他自己连成年人的门槛都还没摸到,要怎么教另一个孩子走进森森的现实世界里去?
即使子衿听话懂事好养活,但跟着他一周,他不会做饭,最近太忙又没空学,兄妹俩连轴吃水煮面,子衿切切实实是瘦小了一圈,瞧着像个细骨伶仃的大头娃娃……这些可全是真的啊!
陆青一口气哽着,难吞难咽,最后只好吐出来,说了什么,他当时两耳闭塞,魂不附体,说了什么早记不清了。
记得的是当天晚上,亲戚怕他反悔,开车急急地来家门口接子衿。
他给子衿收拾了东西,有心只收拾了冬天的,希望入春后,亲戚还会带着子衿回来打包夏装,他就还能见一见妹妹。
带着子衿下楼,子衿刚睡醒,撒娇不肯走路,于是他就抱着她,拎着行李箱慢慢走下来。
子衿被亲戚抱进车里,直到车子发动,而陆青还没上车,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扒着车窗问,哥哥,你不来吗?
陆青没法回答,转而去看亲戚,问她,我以后可以去看子衿吗?
亲戚万分欣喜地从后抱着子衿,闻言,欣喜就成了心虚,透过窗户去看陆青,眼神躲闪。
小青,你以后还是不要来看她了,不然妹妹融入不到新家庭里,那也不好,对不对?
陆青怔愣,但是子衿她……
亲戚打断了他,回家就要给她改名改姓了,不叫子衿了,我们找算命的给她起了个好的。
子衿听不懂这些,但哥哥迟迟不睬她,这在以前可从没出现过。她眼里盈了泪珠,一眨就顺着脸颊滚落,伸长了细胳膊去拽陆青,刚拽上哥哥的袖子,可旋即车子发动,掌心攥着的那点儿布料顷刻就抽走不在了。
陆青木雕泥塑似的,站在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麻木至极。天太冷了,冻得他一颗心顺着纹路碎裂了。
想起当年妹妹刚出生,妈妈点着妹妹的小鼻子,笑得温柔如春,说,子衿,子衿,青青子衿。爸爸牵住他的手,大笑着将一家人全搂进怀里。陆青挤在爸爸妈妈的怀抱中,垂头就是妹妹稚嫩的脸蛋,他满身心都是爱,那时觉得,全世界的幸福汇聚起来,也就是这样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父母文化并不高,用上学念书时最钟爱的诗句来为一双儿女起名。
如今父母没了,子衿要走了。陆青想,如果子衿非但要改姓,还要更名,青青子衿,青青子衿,缺了子衿,那他还算什么呢?
子衿死死扒着车窗,哭得撕心裂肺,亲戚在后面变着法儿哄她,说带她买玩具,带她去大房子,带她买好吃的。
子衿哭得嗓子都劈了,什么都不答,只是嚎啕着叫哥哥。
父母出殡的这些天,她成日缩在陆青怀里,不是哭就是睡,即使睡得再熟,手也紧紧攥着他的前襟,分毫不松。她想找爸爸妈妈,可只找得见哥哥,所有人都告诉她,她以后只有哥哥了。
可如今,哥哥也不要她了。
亲戚听烦了,本以为他们家的小孩乖巧,没想到这么能哭。她生拉硬拽地要将子衿塞回车里,要司机开快点,别慢悠悠晃荡了。
车窗上升,子衿的手指紧紧抠着窗沿,不肯放,用力太过,尖尖的小指甲都发白了。
而后,突如其来的,外面也有一双手扒上窗沿,又不管不顾重重锤在窗玻璃上。
是陆青。
不知是子衿的哪声哭喊的哥哥唤回了陆青的神魂,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铸下多么难以悔改的大错。
他直接伸手进车内,揿着摁钮将车窗降下,然后将哭得发抖的子衿抱出来,抱到了怀里。
亲戚反应过来,当然千般万般不肯,下了车对着陆青先是劝,而后气急了,连嚷带骂,连撕带扯,到手的“后代”没了,这令他们恼火得简直想要硬抢,更想对陆青上手揍,上脚踹。
陆青岿然不动,牢牢搂住子衿,任锤任打,张嘴只是不停地喃喃,对不起。
毕竟是亲兄妹,亲戚总不好真的明抢,啐了又啐,气过半晌,就骂咧咧上了车,扬尘而去。
之前打包好的行李也被丢到了脚边,陆青捡起来,抱着伏在他肩头啜泣的子衿,慢慢走回家。
子衿抽噎着,说,哥,我们回家吃、吃面条吧。
陆青用力搂了搂她,同样也要很用力才能将嘴角扯出笑,嗯。
那夜的雪真是大,风饕雪虐里,两个人回家去,却只留下一串脚印。
他们都没有了父母,他们从此开始相依为命。

第18章 山不就我我就山
讲完故事,陆青打了个寒颤,因为觉得这仿佛真是个故事,和自己半分半厘的关系都没有。
分明只是两年前的事,可再度回看,恍如隔世。那些无济于事的哭声与眼泪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不知是他抛弃了过往,还是过往抛弃了他。
故事很悲苦,也很凄楚,听得安知山发出叹息。周遭太挤,挤得车速缓慢,他目不斜视,望着前路,将陆青的手牵起到唇边,轻轻地亲吻,“小鹿真是辛苦了。”
陆青被这动作惹得心游神荡,却又不知道作何反应,因为不知道安知山是真心安慰还是借机揩油。
他就只好很乖地放任动作,待安知山撩拨够了,放了他,他才讪讪收回手,偷偷摸了一摸,指背还留着麻酥酥的触感。
安知山佯作无知:“那你会后悔吗?”
陆青想了一想,答道:“的确是后悔过的。”
安知山有点儿诧异,可陆青旋即说,“不过当然不是后悔把子衿留在身边,而是后悔当初竟然想过要把子衿送走。”
子衿睡得纯熟,浑不知事,是活在爱里才能滋养出的一派天真。
陆青说得云淡风轻:“我和子衿是家人,家人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了吧,所以只能有死别,不能有生离。”
父母的死对陆青造成的影响不显山不露水,不流于表面,不至于要他每天悲恸欲绝,也不至于令他日日带着黑眼圈过活。这份影响是扎根内里的,只有偶尔,极偶尔的时候,才能从“只有死别,没有生离”这样近乎执拗的话中,一窥真相。
安知山从善如流:“家人是最亲密的关系,那我呢?”
陆青被问得一噎,小声说:“我希望你也是家人。”
安知山挑挑眉毛,自然不当真,只当青涩情话来听。
不过就陆青而言,这话他可是当真来说的。
父母的永久缺位仿佛是在他心头生生剜走两块肉,即使包扎又缝起,却总也愈合不了,殷殷的总是血流如注。
他需要家人,也渴望家人,而这时安知山来了。
安知山英俊而善谈,好起来像个温柔兄长,坏起来像个顽劣狐仙,又好玩又好看,既讨厌也讨喜。
陆青是真喜欢他,否则他这样有领地意识的人,绝不会容许旁人大大咧咧住进自己家里。而安知山非但住了,还一住两个月,并且大有久居不走的意思——陆青偶尔扪心自问,觉得自己简直是情网深陷,喜欢他喜欢得不知章法,要坏事了。
在陆青看来,一句“想要你成为我的家人”,已经远远超过十句“我喜欢你”,他好像是把心脏都捧出去给安知山看了看,于是此刻就赧赧的,强行把话题拽了回去。
“我当时确实挺怕自己养不好子衿的,毕竟那会儿也才十六岁,连自己都养不太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养妹妹。”
安知山瞥一眼,承认陆青的确没能养好自己,以至于瘦得可怜,骨棱棱的。不过,子衿倒是养得很好,白白胖胖。
安知山:“子衿已经很好了,无忧无虑,能吃能睡,好得不得了。”
陆青点头:“也是……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不都是这样的嘛?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爸春天带我去海滨公园滑草,滑得一身全是泥,回来我俩一起挨我妈训,在楼下洗了一天的衣服……”
说到这儿,陆青轻轻地笑:“家里以前洗衣服,用的是个红色的大澡盆,听我爸妈说,我两三岁那会儿还经常在里面洗澡来着。我跟我爸比赛谁洗的衣服多,我洗小件,他洗大件,两个人都不服输,最后搓得手全红了,满天都是肥皂泡泡。”
陆家兄妹差着一轮,陆青十二岁前调皮捣蛋,跟着小区里一帮大小孩子东奔西跑,成天能玩得不沾家。每次回去晚了都被妈妈扭耳朵,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家里的宝贝蛋子。
陆青十二岁后,子衿出生了,妹妹继承了他的衣钵,继续当家里三个人的宝贝蛋子。
他们的童年的确是无忧无虑,不知苦楚,故而想当然地以为,他们这样的幸福是普遍而普通的,不值一提。
对此,安知山哂笑一下,不作应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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