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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二两香油)


车子继续开,快到家时,陆青要安知山在常去的超市前停一下,他进去买两把小葱,晚上做菜用。
安知山宛如才想起来这茬儿,挺抱歉地冲他笑笑,“对,差点儿忘了。对不起啊小鹿,我今天没空去吃饭了。”
安知山的确是道歉,但歉意浅薄,轻描淡写,陆青倒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安知山悠悠重复,语气轻佻得像是要给陆青现编出个由头,“因为我晚上有事,要走两天。”
陆青自以为已经和他很熟,顺口就问下去:“要走啊,去哪儿?”
安知山轻轻吐出两个字:“郦港。”
陆青不可遏制,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么远?郦港离我们这儿有……有一两千公里了吧?你怎么去啊?”
安知山单手扶着方向盘,指尖在上叩了叩:“嗯……一共三千多公里。坐飞机。”
陆青这辈子还不曾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几乎难以想象,对其中距离快要失去概念,“要坐多久?”
安知山对答如流,显然并非头一次前往:“要先坐到上京再转机,之后差不多要八九个小时吧。”
陆青不懂他们有钱人是不是经常环游世界,才能把天涯海角的遥远距离说得像下楼遛弯。他吞了口唾沫,艰涩道:“……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吧?”
安知山扬腕看了看手表:“三个小时后走。”
陆青:“……啊?”
安知山好心又说一次:“还有三个小时。”
陆青没话了,好半晌没回过神。
三个小时后走?今天就走?那……
陆青:“……那你什么时候订的票?”
安知山:“今天下午。”
陆青望着他,等他把话说完,等了两秒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回答了。
方才他问得自然,这时候再开口,陆青下意识字斟句酌,可斟酌再斟酌,到底也只是句干巴巴的,“下午什么时候?”
安知山倒未流露出不耐,他仿佛个机器人,有问才有答,若是不问了,就一字不发。
“下午……就揍那个胖子之前。”
陆青:“噢……”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当时安知山在办公室一直埋头摆弄手机,原来是在订票。
陆青不再吭声,安知山也就随之缄默。
空气沉闷,这回的沉默被抽干了水分,变得滞涩,并非针锋相对的坚冰,而只是枯涸的河床,等不来雨水。
汽车拐进最后一个岔路口,眼前已经能看见破败的老楼,看见家了。
陆青在心底打了好些遍腹稿才能鼓足勇气,把接下来这话问出来——很奇怪的,他本来以为两个人已经很熟,没想到只一瞬之间,他又成了当初那个缩在便利店,踌躇不敢上前搭话的陌生人。
而安知山又成了花店门口独自抽烟的安知山,负山涉水,银河迢迢,他与他遥遥相对,可望不可即。
陆青的喉咙成了管用了太久的牙膏,得费尽力气才能把话挤出嗓子,他想装着若无其事,又实在装不像。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声嗓低哑,藏着委屈。
这话语动作要是换了安知山,定然是扮可怜,陆青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肠子,他是真难过了。
同住这么些天,白天还好言好语好端端,现在忽然就冷落了。几分钟前,他还将过往当成一桩秘密讲了出来,自以为推心置腹,现在看来,全是自作多情,连笑话都算不上。
陆青满以为两个人已经暧昧到了极致,下一步就该正经当恋人了,又怎么会想到安知山这人好一阵歹一阵,来去如风,说走就走?
闻言,安知山侧目望来,仿佛是没想到陆青会这样问,满眼的错愕与好笑。
他没立刻作答,不知是在忖词度句,还是压根没打算搭理。
车子驶入小区,陆青惴惴的还没等到答复,道旁的一辆黑车突兀至极,骤然鸣了声喇叭。
静谧夜晚,穿云破空。
车窗旋即降下,驾驶位上是个身着休闲装的体面男人,三十岁出头,拧眉咬牙,满面忿然。
“安……”
人家刚开口,安知山就拦腰斩断了:“车里有小孩睡觉呢,小点声。”
态度不恭不敬,可又不是对待外人的不善,更像是与之混得太熟,在耍横。
对方气笑,但果真是把声量压低了,“你小子……行。你知道我在这儿等多久了吗?”
安知山听而不闻,不应他的埋怨:“我把他们送进去,五分钟就出来。”
那人也习惯安知山这调性了,自顾自说下去:“你半小时前说马上到,我等了你四十多分钟,你他妈……你连个影儿都没有。”
安知山颇无赖地歪了脑袋,靠在椅背边沿,“我不是发消息给你了吗?”
那人傻了一下,愈发要骂:“你那消息发得跟摩斯电码似的,一次就两三个字,谁看得懂?我……”
话到半途,他自行打住,终于想起这人是油盐不进,多说无益。
盯着安知山片刻,他翻着白眼扭了脸,同时撵狗似的往外挥了挥手:“算了,你赶紧去吧。我怎么想的才答应来接你,简直自作自受。”
安知山依旧对后话充耳不闻,只应下前半句,重新启车前行。
对方似乎在关上车窗前一秒才注意到陆青,陆青也恰好在打量着他。一经对视,对方略一颔首,算作招呼,陆青也赶忙埋下脑袋点了点头。
这些天安知山常来,已经摸索出了小区里仅有的几个逼仄车位,并且练得技巧娴熟,能够顺利挤进去。
此时泊好了车,他弯身将子衿抱了出来,子衿发出几声哼唧的梦呓,扭脸枕在安知山肩头,睡得呼呼噜噜,雷打不动。
上楼时,陆青问及车里的男人,安知山走在前面,言简意赅:“那是我哥,堂哥。花店就是他给我的。”
陆青对车子没多少研究,但还是在夜色下看清了堂哥的车标与车子轮廓,大抵是辆身价上千万的宾利。
他暗自咋舌,认为这家人真是泼天富贵,富得如出一辙,贵得血脉相传了。
至于之前在车里,陆青鼓足勇气问出的那句话,安知山没再提,兴许是忘了。
陆青心头闷闷得不舒服,可也没再问。
望着安知山的背影,他那伤心渐渐掺进了愤懑,又漫入自嘲,万般情绪抽丝剥茧,最终剥出浅浅的,怅惘的叹息。
原来全是一厢情愿,他巴巴地把心脏捧出去,却连人家的脉搏在哪儿都还没摸清。
安知山送完人,独自下楼,在楼梯上就凑手点了根烟——烟瘾上来了,又不好当着陆青和子衿的面抽烟。他一忍再忍,结果就是弄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解都解不开,乱麻缠绕到脖颈上,勒得他要呼吸不畅。
可现在烟气吸入肺腑,又慢慢吁呼出来,他扭了扭脖子,自觉状态也并没有变好。
不是烟的问题,那就是旁的问题。
在灯光浑浊的楼道里慢慢停了步子,他一手夹烟,微微抬了下颌,计算起上次吃药是在什么时候。
良久,他摇摇头,放弃了。没算明白,因为实在是不记得了。
他通身拍了遍口袋,最后在大衣兜里发现了一块剪下来的锡箔片。扳下最后一粒小药片,他手边没水,好在药片非常小,干吞也能吞得下去。
坏处是没了水,药味浓得厉害,他为了驱散苦涩,又吸了一口烟。烟头红蕤,随着呼吸延烧,他叼着香烟,忽然就埋头乐了。
这幕太诙谐,令他想起小学时的奥数题,往泳池里一边灌水一边抽水,一边毁一边治,疯了似的。
到了楼下,离老远就看到那辆穷奢极侈的宾利,在夜色里投出两道车灯,安晓霖等得太久,仿佛连那车灯都气势汹汹带了怒火。
安知山正要过去,身后楼道蓦然有了动静,从上至下,跌跌撞撞,咚咚咚咚,偏还毫无规律,像只落荒而逃的小兽。
最后那动静来到他身后,成了一声气喘不匀的“安知山”!
安知山怔了下,应声回身,就见陆青站在单元楼门前的一小撮灯光下,穿着薄单衣,趿拉着拖鞋,胸口随着喘息而急促起伏。
他太怕追不上断了线的风筝,扶着栏杆一路跑下来,这样冷的天气,连门口的外套都来不及拎上。
千万里艽野不见亮,连月亮都埋没的夜里,只有陆青一个人,身单衣薄站在光里。
安知山无来由地心神一晃,他定定望了数秒,而后一笑,摆出素日混不吝的作态:“虽然我确实偷拿了子衿两包零食,但你也不至于追下来吧。”
陆青不理会他的揶揄,径自说:“……你忘拿东西了,我帮你送下来。”
这倒是意料之外。
然而安知山没动弹,心知自己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会忘。再看陆青,陆青双手攥着拳,攥得太结实,掌心大概也是空无一物。
安知山看着看着,忽然疑心陆青是要上来给他一拳。
他一旦神游就拉不回来,暗自瞄着陆青的拳头看个没完。
陆青生得白皙,手背自然也白,如今握紧,隐隐涨起几根青筋,就好似白玉生纹。而他又太瘦,连带着手也细瘦,指骨分明,手指却软,像新发未熟的枝柳,攥着拳头也没什么震慑力,至少对练了十年搏击的安知山是毫无威胁。
瞧着空有种荏弱的力量感。
安知山想,陆青揍人应该不怎么疼,至于为什么要揍他呢,不知道,等挨完揍再说吧。
陆青果真捏着两只拳头走上前来,安知山正犹豫着要不要至少把脸挡住,陆青却拽低他的衣领而又踮起脚,在他嘴唇上送赠了枚青涩至极的亲吻。
这实在也算不上个亲吻,只是唇瓣接壤,安知山还未从错愕中缓过神,就与柔软一触即分。
陆青并未松开安知山的衣领,这迫使他们离得好近,额头相抵,发丝勾缠,在面红的喘息中,安晓霖忍无可忍,在后面长鸣了声车喇叭。
于是二人溺在彼此的眼眸里,一齐笑出声来。
安知山将他搂得更近,声低音暧:“这是哪招啊,小鹿?”
陆青面留涔红,抿出一点儿慧黠的坏笑来:“这招叫,山不就我我就山。”
安知山在冷风口脱下外衣,给陆青披了上:“用得好。一招破敌。”
陆青很有些得意,装着不肯显露:“是吗?我看你好像挺淡定的。”
安知山牵着他的手抚上心口:“你摸,跳得好快。”
手心下的胸膛温暖而结实,心脏勃勃的,的确是乱了序。
陆青垂着眼睛,勇气这回事是得要一鼓作气,他刚才把十八年的勇气全用完了,这时骤然卸了劲,他连安知山的脸都不大好意思再看,强撑着玩笑,“怎么跳这么快,吓到你啦?”
安知山一派正经:“是吓到了,我以为你要打我。”
陆青哭笑不得:“我打你干嘛?不过……”
话锋一转,他不轻不重在安知山胸口锤了一下,力气竟还不小,“你确实很欠揍。”
安知山深有同感:“是啊。”
陆青:“……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安知山:“为什么?”
陆青抬起手,去掬了安知山的脸,连揉带搓,又气又笑:“你以后要走,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就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家里是你住的酒店吗?”
安知山恍然大悟:“这样啊。”
在陆青来看,实在不知安知山是装无知还是真不懂,反正这人的一切都是云山雾罩,看不清。
而至于安知山,他确实是不明白,毕竟以前没人关心过他的行程。去哪儿,在哪儿,反正也没人问,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这事儿还要提前告知。
安知山时间紧,不能再待。临走前陆青要把大衣换给他,安知山说不用,反正他哥车里有衣服,实在不行,把他哥的扒下来穿。
安晓霖离得远,又在车里,定然是什么也听不着,但他如有所感,又狠狠鸣了鸣笛。
安知山装聋作哑,他被小鹿撩拨得心猿意马,欺身想要来个吻别,陆青扭脸躲开了:“回来再亲。”
安知山只得改成拥抱,凑在陆青耳尖,不满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我明天就回来。”
陆青笑嘻嘻的:“好啊,那你明天回来了,我给你做啤酒鸭。”
不能接吻,那安知山就退而求其次,在陆青的额上亲了一亲,“等我回来。”
安知山算是挺喜欢陆青,也愿意哄着他玩。既然已经明白陆青是为什么光火,就很乐意去改。
可思来想去,他现在正要去奔赴的陈年旧事,没有一桩是能说出口的,于是只有没滋没味的“等我回来”。
陆青轻易被这四个字哄好,笑得眉眼弯睐,藏匿星子。
“嗯,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第19章 郦港
车子驶入夜色,陆青在单元楼门口目送,他知道安知山会看,于是效仿着送行轮渡,抬高了胳膊奋力挥手。
安知山披给他的大衣不合尺寸,他身上的薄单衣也是袖口宽肥,以至于要他隆冬天裸出了很长一截细白手臂。
陆青浑像不知冷,笑容明艳。
安知山的确是在瞥着车窗镜看他,但目光沉沉的,不出一言,只是看。
安晓霖也从车窗镜溜了一眼,而后望回前路,心有戚戚地摇头,不自觉摆了副老大哥做派:“这小孩儿这么瘦,又住在这种老小区里,估计家里条件也不好,你别乱去招惹人家。”
安晓霖定居国外,偶尔回国,他眼中的安知山身旁总不缺人,又总不长久,不过跟那些花花公子玩就玩了,反正半斤八两,谁也亏不着谁。
但如今要去招惹这生胚子般的穷小孩,感觉就有些像活造孽了。
陆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安知山收回目光。他不争不辩,对安晓霖的话拣着听,挑着回:“是吧?你也觉得他太瘦了吧?都不知道喂点什么能给喂胖。”
安知山的语气是毫无悔过的,显然并没打算放过人家,安晓霖笑骂了句“王八蛋”,也就不再多说了。
安知山窝在副驾驶,他肩膀宽而周正,这时窝缩着,瞧着就坐没坐相了。他埋头,用中指与拇指圈出个大小——陆青的手腕就这么细,骨头支棱,快要硌人,瘦得可怜见,整个搂在怀里都没有二两肉。
他真心琢磨起回来后要弄点什么才能将陆青填饱喂胖。
其实陆青不是不能吃,而只是实在太忙,忙得脚不沾地,吃进去的那点儿饭全被消耗干净了。本来该是个好逸恶劳的年纪,他成天连轴转打三份工,连个囫囵觉都没法睡,能胖壮起来,那是见鬼了。
他揿开一线车窗,半阖着眼点起根烟,有一搭没一搭细啜着玩,同时在心里谋划着回来要怎么好好养一养小鹿。想到届时陆青的反应与神态,他不由得浮出一点儿微笑。
他不得不时时想着“回来后”,藉此来吊着精神,否则要他去想接下来要赴的血雨腥风,他立刻就能烦得连烟都抽不下去。
安晓霖知道他烦,也就是安知山胆大,才能只是烦。若是换了旁人,现在要回郦港见老爷子,指不定还要碰上另一位,恐怕要吓得一颗心都裂了。
开车途中,安晓霖抽出手机,解锁,而后捏着前沿去拍了拍安知山的上臂,还跟以前对十三四岁的他似的,逗着他说话。
“哎,你看看你发的是哪门子消息,谁看得懂。”
安知山接过一看,果然失笑。
他这短信发得十分抽象,统共三条,一条三个字。
『ᐇ:在揍人』
『ᐇ:在开车』
『ᐇ:买乐高』
安晓霖见有成效,就接着玩笑道:“你现在这小男朋友还爱玩乐高?”
安知山:“不是买给他的,是买给个女孩的。”
安晓霖怔愣:“女孩?你什么时候喜欢女的了?”
安知山略有无语:“……小女孩。”
安晓霖大惊失色:“小女孩???小女孩可不能喜欢啊!!!!”
安知山:“……”
五分钟后,安知山释明了来龙去脉,安晓霖才好容易舒了口气:“你不早说……我以为你走歪路走得这么邪门……”
安知山懒得搭理,大衣给了陆青,他现在身上就一件薄衬衫,被寒风一刮,衣服僵冷得像铁板,饶是再身强体壮也要扛不住。
他回身,单手在后座上乱翻一气:“冻死了……有没有外套,借我穿穿。”
安晓霖握着方向盘,仰头从后视镜打望:“哎,注意点,再给我翻乱了。别翻了,后座上全是你嫂子的衣服,地上那袋是我的,本来要陈嫂送去干洗的……啧,反正就那一件了,你将就穿吧。”
安知山扼住了拿衣服的手,犹豫着嫌弃,不愿意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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