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忆碎片」里得知当年火葬场告别室里发生的故事,那么…许之问会把剥下来的弟弟脸皮藏在哪里呢?又会作何用途?
祁究搜索过501,当时并没有在房间内发现这副人皮的踪迹。
对许之问而言,这副人脸面皮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它既是弟弟的“一部分”,又是自己与过去告别的标志,是自己亲手切割下“病灶”的纪念品。
人们习惯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又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祁究推测,就像许之唯的鬼魂一直把生角面具戴在脸上那样,许之问很可能已经把弟弟的脸皮做成面具收藏起来,甚至趁无人的时候戴在脸上。
有什么比让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更安全可靠的办法呢?
许之问或许正通过“换脸”这种违背常理的病态行为,开始事故之后的“新”生活。
这也就能够解释501房间里为什么挂满了镜子,许之问并不害怕火灾后面目全非的自己,因为他可以偷偷将弟弟的脸皮覆盖在自己脸上,这是意外事故后“崭新”的自己。
他不可能顶着这张脸皮面具在日光下行走,所以他需要满墙的镜子帮助他确认、肯定自己隐秘的新生。
看来,只有想方设法让许之问现身才能印证了。
不过,既然是“新生”,为什么501的衣柜里还有这么多旦角的戏服呢?
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许之问失败了吗?象征着过去的「许之唯」和「戏」重新入侵他的生活,他自以为是的告别仪式,其实告别得并不干净。
哥哥这边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祁究开始尝试从弟弟这条线进行思考。
作为在事故中死亡的弟弟,他通过麻将局假扮哥哥的身份回归,并明确告知客人:只要在午夜时分烧毁哥哥的所有绘本,就可以拿到玩家们梦寐以求的家人身份卡。
「戏子的话不能信」——
弟弟身着戏服,他的话可以理解为是提供给玩家的误导项,烧掉绘本并不会给玩家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弟弟的鬼魂想要通过这个行为,让客人触犯隐藏禁忌从而收割人头。
毕竟比起让客人获得身份卡“取代”自己,像许之唯这种性格的鬼会更愿意亲自回家。
而且撇开哥哥病态的行为来看,哥哥在记忆碎片里表现出了与过往告别的决心。
许太太对于哥哥的绘本也珍惜非常,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绘本是哥哥新生活开始后的产物,某种层面上象征着哥哥的“未来”,一旦把“未来”烧毁,那么祈求新生的哥哥就会陷入深渊。
相反,一柜子的旦角戏服则象征着“过去”。
书是“未来”,戏服是“过去”,弟弟的脸皮是“纪念品”,而哥哥想要告别过去开启新生活……
祁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或许,午夜要烧毁的并非绘本,而是满柜子的戏服!
毕竟501屋主想要割掉的病灶是过去。
此时林沛澜也从405房间走了出来,四个小时的麻将局既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彻底,必须将输赢维持在不触犯规则的范围内,要达到这样的平衡实在过于消耗心神,她为了缓解积压的紧张情绪,正背着风点燃嘴里的烟。
女老师玩家走了过来,同样神情疲惫的问她借了火,两位女士倚在老楼涂了绿漆的走廊围栏上交流信息。
祁究看着在风里跳动的打火机火苗出神…
希望早上那番操作没有把柜子里的戏服弄湿,否则点不燃就难办了呢…
“哥,火葬场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还不知情的祁小年注意到祁究的神色,有些不安地问道。
于是祁究将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祁小年,祁小年听到许之问在火葬场告别室里割下弟弟尸体的面皮时,脸上神色瞬间僵硬了:“看来501的房主许之问是个占有欲很强且有点病态的角色,寻常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样极端又血腥的方式和亲人告别。”
祁究:“我想,许之问告别的不仅仅是亲人这么简单。”
他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先讨论正事:“不过既然许之唯的鬼魂强调过必须在午夜时分进行焚烧,那么卡时间点也是达成行动目的的要素之一。”
祁小年:“所以,我们晚上要去501把那柜子戏服烧掉试试吗?”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亲自试一试的话,永远没办法得到正确答案。”
他认为,烧掉满柜子戏服这种操作虽然听起来虽然有点危险,但副本规则和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里并没有提及不允许焚烧衣物的事,按照习俗,过年及时处理掉不要的旧物,这是传统的一部分。
况且,祁究已经不是第一次“玩火”了,在玫瑰鱼工厂的副本里,他还顺利引爆焚毁过工厂食堂。
可见火是个非常好使的东西,祁究用着也十分顺手。
“不过我担心今晚会像除夕那晚那样,虽然老黄历上并没有提及禁止串门的事,但天黑后会突然不允许随意走动串门……”祁小年皱眉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除夕那晚没有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限制,但晚会却给出了禁止在夜里串门的规矩。
祁究赞同地点头:“保险起见,我们可以趁天还没黑的时候,先把柜子里的戏服偷出来,等到午夜时分烧掉就好。”
“这样一来,也避免在501内因为火光导致房间的异化。”每到这种时候,祁究就格外怀念那位善于偷窃的欧皇秦让。
这会儿林沛澜和女老师已经朝祁究走了过来:“怎么样,你们信那个‘牌鬼’的话吗?”
祁究:“鬼话怎么能信。”
“所以多喜多乐小朋友又有新的想法了吧?”林沛澜笑,顺着他的话问道。
祁究笑着默认:“对了,下午你们有别的安排吗?如果不忙的话,我有个计划可能需要两位的帮忙。”
林沛澜微微扬眉:“说实话,我也摸到了一条剧情线索,但这条线索比较简单,想必耗费不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她补充了一句。
祁究笑:“那提前谢谢了。”
“多喜多乐,还有诸位客人,我们该准备吃午饭了,饭前记得洗手哦。”
林沛澜和女老师的一支烟尚未烧完,许太太就过来招呼众人吃午饭。
“走吧,趁吃饭的时候,可以多和许太太了解一下我们的叔叔。”祁究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两人朝饭厅走去。
许太太家的正餐饭桌上终于不再是饺子了,大年初二的中午摆上了蒸鲈鱼和油焖鸡等荤菜,还有一大盘盐焗虾。
众玩家吃了三天饺子当正餐,加之刚过了打麻将的关卡,心情都比较放松一些,现在看到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登时眼睛都亮了亮。
祁究很礼貌地等许太太和众客落座后,才乖巧地坐在许太太身边。
“奶奶,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祁究主动与许太太开启话题。
许太太笑:“麻将桌上赢钱了,能不开心吗?”
“而且叔叔也过来填桌了,奶奶也因此很高兴吧。”祁究仗着自己是受宠‘小孙女’的身份试探道。
许太太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扬起皱纹遍布的唇角:“火是回家的明灯,麻将桌上烧了纸钱,孝顺的孩子自然愿意回家陪长辈玩牌。”
许太太这句话,更好地印证了祁究对于「火」的猜测。
在「501房主的秘密」这条支线里,大世界剧院的火灾是故事的转折点,所以「火」作为一个重要元素,可以为兄弟俩的鬼魂提供暂时回家的能量。
燃烧的物件也很重要,比如先前许之唯的鬼魂为误导玩家提到的绘本,还有祁究准备烧着看看效果的旦角戏服。
当然,鬼魂仅仅是鬼魂而已,要想真正成为「家人」,这个副本里只有唯二两个办法:要么通过规则禁忌杀死客人;要么等待有能力的客人打通相关剧情线,他们以身份卡的形式附着在客人身上回家。
“之问是个可怜的孩子,像他这样善良的人,神经都是非常敏感的,他自小到大都吃了性格的亏,哎,要是当时我再多点耐心待他就好了,精神康复中心那些所谓的专家大师都是唬人的,骗钱就算了,之问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越演越烈,若不是当时盲目地信任,也不会导致后来之问选择自…”许太太似乎短暂地陷入回忆里,看着贴了剪纸的窗玻璃稍稍走神。
事实上因为屋里暖和的缘故,窗玻璃上蒙了层厚厚的雾,除了一片模糊的白外,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许太太是真不知道牌桌上出现的并非许之唯,而是许之问。
祁究很快抓住了许太太话里的重点:那位在事故后幸存下来、甚至割下弟弟的脸试图开启新生活的许之问最终失败了,许太太提到了精神康复中心,说明他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病症。
“看起来许太太的家人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基因,已经好几个角色精神不太正常了…”
“要是一个全员精神正常和谐美满的家庭,会把我们拉过来成为过年的祭品吗?”
饭桌上的玩家压低声音吐槽说,进来了三天众人也渐渐习惯了副本里的节奏,今天的胃口比前两日都好了许多。
随着剧情的深入,祁究越来越能理解当时079为什么要说出那句“搬来我的隔壁”。
079之所以希望祁究破解这条支线,拿到许之问的身份卡,多多少少是有点个人情绪在里面的。
毕竟这对双生子兄弟和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比如两人同脸,可以轻而易举互换身份,又比如,彼此都是“疯子”,且享受互为“疯子”的过程。
“奶奶,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祁究问许太太道。
许太太:“我答应了你妈妈,下午帮你和多乐把房间清理打扫一下,你妈妈早上过来给我说了,有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还挂在你房间里,之前我承诺过她要扔掉的…我的错,是我之前打扫得不够仔细。”
许太太口中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就是挂在床头那幅描绘了不存在的朋友的蜡笔画。
祁小年立刻有些不安地看向祁究,如果许太太下午待在他们房间,那刚才和祁究制定的入室偷窃戏服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许太太在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行动。
“许太太,您大过年就别操劳这些了,上午麻将玩得开心,但不够尽兴,要不下午我们再组个局如何?”林沛澜对许太太提议道,朝祁究使了个眼色。
很显然,这位灵异主播小姐正替他们支开许太太。
祁究立刻顺着林沛澜的话哄许太太:“对啊奶奶,打扫房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客人们远道而来,过年这几天您多陪陪客人吧。”
许太太略有犹豫,但明显有些心动了:“可是…”
祁究继续煽风点火:“您今天手气这么旺,不继续玩麻将可惜了。”
许太太含糊道:“麻将局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众人对她这话有点犯迷糊,祁究想了想,猜测大概是npc也受规则限制,麻将作为为难客人的关卡,为了维持副本双方的平衡,规则上从中获利的npc并不能随心所欲开启。
祁究:“奶奶,您和客人也没必要玩得这么正式,按照老黄历上的说法,今天确实不好求财,你们可以不赌钱、纯当玩玩就好了,过年图个开心嘛。”
如果不赌钱,那么玩家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维持牌局输赢的平衡了,一举两得。
许太太本就手痒痒,加之自己“宝贝孙女”在旁不停怂恿,实在很难抵住这样的诱惑,口一松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祁究以吃饱了犯困为由,和许太太申请与祁小年一起回房间睡午觉。
多年没机会打麻将的许太太心情很好,一下子就允了。
祁究感激地朝林沛澜微微颔首后,同祁小年一起离开麻将局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稍作洗漱,就趁四楼麻将搓得火热,卸下身份卡轻手轻脚前往五楼。
好在纸人们要么待在许太太身边,要么各自待自己屋里,一路上两人并没有遇到纸人,许太太正在搓麻将的兴头上,更是注意不到五楼的动静。
可当祁究和祁小年从楼道口转出来时,不巧碰上了站在五楼走廊处的纸人念念。
祁小年登时吓了一跳,他立刻捂住嘴防止自己不甚发出声音。
纸人念念脸上那双用血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在看到祁究的一瞬间,她的眼珠才停止转动,僵直的目光最后落在祁究脸上。
祁小年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现在再退回楼梯间已经太迟了,纸人念念看着他们的目光一转不转,僵硬的唇角甚至还扬了扬——
“你们来啦。”
此时祁究和祁小年已经卸下了多喜多乐的身份卡,恢复客人身份,按理说纸人念念是不会与他们说话的。
祁小年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忐忑的同时也感到好奇。
纸人念念朝他们走来,把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压得极低:“我等了有一会儿了。”
闻言,祁小年不解地看了眼纸人念念,而后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祁究,“哥,究竟什么情况…”
纸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与他们相熟一样。
念念从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手帕递给祁究:“香我替你上好了,祂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上香?祁小年听得一头雾水,祁究却了然地接过这团手帕:“谢谢您,祂还说了什么吗?”
上午的时候,祁究将这张手帕给到纸人念念,并叮嘱念念帮忙上一炷香。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把手帕“还”回来了。
而且祁究很快发现,被揣成一团的手帕里包着什么东西。
祁究迅速展开手帕,一枚打火机出现在眼前。
打火机?祁究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地舒展开,瞬间明白了079的用意。
纸人念念回答说:“祂还说,下次希望你亲自过来上香。”
祁究笑:“好,我知道了,谢谢转达。”
纸人念念将物件和话语顺利转达后,就以倒退的姿态重新返回502房间,还将房门上了锁。
面对满头问号的祁小年,祁究收好手帕和打火机后轻描淡写解释说:“一位老朋友托纸人送来的副本特产。”
“老朋友?”对于这个称呼,祁小年难以置信地扬了扬眉。
无论是纸人念念的出现和离开、还是她把东西交到祁究手上的经过,都非常离奇,就好像她和祁究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她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祁究笑:“不重要,小年,我们赶紧去把戏服弄出来吧。”
祁小年欲言又止,他虽然十分好奇,但同时也很清楚,哥哥该对他说的已经说了,不会再继续说什么了。
祁究再次开启了501的门锁,当他扭动门把手时,朝没有人的屋内礼貌说了句:“打扰了,我们过来帮忙清理一些旧物。”
因为上午走得匆忙,屋内的水渍并没有来得及清理,似乎不停有水滴沿着墙面流淌在地,持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一股潮湿憋闷的霉味随之扑面而来。
随着“咯吱”的推门声响起,频调怪异的鬼戏再度从屋子深处传来。
但和早上初次光临时不一样,此刻的鬼戏声非常不稳定,时断时续,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广播,而且音量比早上要小了许多。
难道是早上自己的操作过于粗暴,破坏了房间里老化的电路吗?祁究短暂地反思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他按下了录音键。
先前已经做过推测,吊诡如唱诵往生经文的鬼戏,其实是为了压制隐藏在屋里的怨灵,一旦鬼戏声止,于玩家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稳定的鬼戏声让祁究预感到不妙,所以提前按下了录音键。
这间被浸泡在黑暗中的房间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祁小年步入屋中的一瞬间,感觉心口闷得慌,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处让他喘不过气。
这样窒息的氛围里,祁小年只觉得喉咙干涉生疼,很难顺畅地发出声音。
两人索性一言不发,地板上的积水并未彻底褪去,在老式水泥地上形成一连串小小的水洼,踩在上边发出粘腻的“啪嗒”的声响,周遭潮湿的气息蒸腾而起,在绝对的黑暗中,祁小年内心的安全感摇摇欲坠,他有种坠入黑色沼泽深处的错觉。
音调扭曲的经文也超度不了腐烂在泥地的亡灵。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响,501的房门又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兀自紧闭且上了锁。
弥漫在黑暗中的鬼戏声越发不稳定,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音质还有点闷,就好像是从很遥远的水底传来,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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