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发展指数(乌托邦不脱发)

紧接着03457又说：“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余临：不想跟他搞在一起
也是余临：他得陪我

余临在入口处停下。
受到组织地下训练影响，尽管不愿，多恩格仍旧保持着着和那时一样的生活习惯。
最底层的结构与旧部的地下训练场没什么两样，这大概是组织对他造成的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害。
意识不记得，身体记得。
“嗯？”余临疑问道：“是指杀掉零号那件事？”
若非特殊情况，余临其实很少承认自己零号的身份。
从人生中某个重要节点开始，零号就已经是“镜子”的主人了。
03457双目翕动，最后艰难承认。
余临并不意外。
其实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原先的做法欠佳。
在接触到“镜子”的真面目 ，回想起一切后，他就应该先向对方坦白这一切。
而不是擅自做主，带着03457一起走到“零号”面前，然后指挥他动手。
那时的他大概与组织没什么两样，十分自然地将对方当成了工具。
只是03457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用以摆脱现状。
那也是最后一张底牌。
余临：“没关系。”
他将身体完全转过来，一般人在想要向对方证明自己没有攻击性，或者是将对方当做伙伴时，就会将身体完全朝向对方。
这和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是一个道理，能够很轻易就让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信服自己。
所以余临选择这么做了。
“03，没关系的。”
余临：“我知道普通人进入‘镜子’中会经历什么，也知道再次回到那里意味着什么。”
03457面色有些忐忑。
余临真情实意地说了一句：“其实本来……你也就不该被牵扯进来。”
03457更忐忑了。
余临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镜子’其实是我创造出来的。”
03457有些不懂。
整个无名域都是因为余临才出现的，“镜子”只是无名域的一个附属物，他巨大的、复杂的情绪链中小小一环。
余临：“你听说过冰川一族吗？”
03457摇头，不久之后又点头。
有印象，但接触不深，组织从不向他们提起与任务无关的话题，这些是从前辈那里听说的。
记不清是执行任务时，还是训练时了，他曾模糊地看到前辈与什么人交谈着，看对方的着装，也不该是组织内的人。
他依稀记得谈话的部分内容，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将他们吞没，只有一人生还。
零号在那时是比太阳城还要神秘的存在，后来年龄达标，活动范围扩大，被允许触碰的东西多了起来，03457这才详细了解零号这个人。
当时的03457并不知道零号的真实姓名，与小组内所有成员一样，也没有人见到过零号本人。
据说他只是在被组织收容之初出现过，后来就由技术员45，也就是自己的创造者出面带走。
在新训练制度下发之前，杀手预备军都会与自己的技术员有接触。
45是精英中的精英，手下胚胎成活率最高，幼苗也普遍优于其他人。
不知为何，他那时候总是对03457特别关照，这就导致在放风时，经常有其他组的成员贴过来询问有关零号的事。
大家有个普遍的意识，认为03457一定见过零号，但很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03457第一次见到零号时，这人还是以余临的身份出现的。
03457说：“是你的……是……”
余临：“我出生的地方。”
“我们的世界像一颗巨大的种子。”
余临说着，推门而入，组织内的地下训练场不存在隐私一说，这里的门也大多都不上锁。
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并不算陌生，虽然配色稍有改善，因为多恩格说他不喜欢太阴郁的地方，但整体布局如出一辙。
工业风浓郁的货架，不愿意花太多心思粉刷的墙壁，还有天花板上裸露在外的钢铁骨架。
很幸运，这个房间受影响不大。
物品不算多，都整整齐齐地贴着标签号码在货架上。
这里像一个一时兴起开起来、但是又没精力打理的杂货铺。
跟之前他们走过的植物园完全不是一个格调，很难让人相信它们出自同一人之手。
余临没有任何思考，就径直走向了其中一个货架，弯下身，很快就找到了与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当然，也确实可以这么说，虽然他在很多年前就离开了组织，但他却一直都生活在那个地方的影响之下。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忘掉。
那些被迫养成的习惯、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所有人。
“圣碑以北的人都爱这样说。”他从货架上抽出那个看起来很重的袋子。
上面没有文字，没有任何物品信息，只有一个编号，而他却准确地认出这串数字下的东西。
“……其实我不太会做菜，但这里没有速食品。”
这里是地下训练场的仓库，用来给监管者提供能量。
老鼠们的食物只有合成品。
“地图你比我清楚，杀手们要经常看自己在哪里执行任务。他们说得确实不错，我们的世界就是一颗种子。”
他又转身向另外的货架走去，仔细挑选着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以圣碑为界限，以北四分之三的土地充满蓬勃的生机。”
“被遗忘在圣碑以南的失落之城，那些所有被遗忘的文明，他们为冰川氏族献出了一切。”
“圣碑上是这样写的。”
余临折返一次，将东西交到他手上，便又回去找了。
“我不知道里里特是怎么说的，但太阳城就这么传。他们说，圣碑以南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地方，冰川一族是雪原上的奇迹。那里曾经也像北方那样，有热闹的族群，和善的部落，冰川一族的出现毁了这一切。”
“他们拥有可怕的力量，超出自然认知，又嗜杀成性，为了扩大自己的领土，将圣碑以南的文明全都踏为平地。”
他的声音从货架的另一端传来：“是圣碑保护了太阳城，以及与太阳城处于同种境地的另外两个文明。”
他重新出现在03457面前，满载而归。
“我们去厨房。”
03457一路不安地跟着，余临很快就带他来到目的地。
厨房内受损比较严重，燃料或许还有有危险性。
余临仔细检查过哪里安全哪里危险，最后转身叮嘱03457，让他随时带自己跑路。
“太阳城、联盟国、里里特，是种子破土而出后，长出的三片新芽。冰川是属于我们的土壤，那里拥有无法估量的矿产资源，大概是里里特的三倍。”
他拿刀划开袋子，倒出了一条鱼。
“海鲜吃吗？”
03457一愣，点头。
余临轻笑：“其实只要不是八爪鱼，我觉得都还可以。”
03457很快就想起来格斯，以及他在无名域中见到的一切。
确实，食谱广泛的杀手也会没胃口。
余临接着又划开一个袋子，看到了某种比较像触手的东西。
结合颜色，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迅速将它塞回去。浪费食物可耻，余临说了句罪过。
余临：“你应该很清楚，里里特能够在三个文明中立足靠的是什么。太阳城觊觎冰川内的资源，但他们又不敢越过圣碑，所以不敢跟里里特撕破脸。”
鱼没有经过处理，是连着内脏直接被封存进去的，这是余临无法理解的，多恩格的怪癖。
在地下训练场时也一样，他会把内脏还在跳动的活物，诸如鸟兽之类的东西活活埋在地下闷死。
“但是后来转机出现了，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天灾。”
03457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余临正开膛破肚的手上。
“冰川一族死绝了，只剩我一个人。这下不光太阳城，里里特、联盟国，还有其它规模比较小的国家都争抢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是里里特先有了进展。”
处理完毕，余临接了一大盆凉水，仔细冲掉内腔中的积血。
“资源埋得太深，就连太阳城都没办法开采，里里特最先发现了行之有效的方法。”
03457眨了眨眼睛，控制自己不再去看余临手上的东西。
“芯片？”他问。
那组被所有人惦记着的芯片，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余临点头：“他们拿到了技术，45将技术封存进芯片，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03457沉默下来，或许从冰川一族消亡开始，里里特也注定需要灭亡。
有资源的地方就会有争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余临接下来的话突然打了个急转弯，打的03457措手不及。
“导致冰川一族灭亡的不是天灾，是我。能力失控，我杀了所有人。”
余临忽然地探出头来，指着自己问：“我漂亮吗？”
03457很快就对上他那双如雪山一般剔透的眼睛，难掩地紧张起来。
他目光闪躲着，动作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是一寸一寸卡顿着挪下来的。
余临关了水龙头，一只手撑在蓄水池上，03457只能看到他微微抬起的侧脸。
“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天热的时候我就会上来更新一章，因为我知道我的评论区会比较冷()

毫不夸张地说，03457现在是最了解余临的人了。
但他了解的却也只是所有余临中的一个，这里特指过去的余临。这也足以支撑他理解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余临的记忆现在在他的大脑中有备份，他甚至记得比对方还清楚。
余临：“之前我说，有些关于我的东西连你也不知道，现在你知道我是在说哪些了。”
“冰川一族绝迹之后，圣碑以南的所有文明都灰飞烟灭，除了冰川中的矿物质，那里本应该再也没有值得里里特惦记的地方。”
“但是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袁志。”
他将洗干净的鱼整条扔到案板上，尽管他嘴上说着不怎么会做菜，但刀工依旧了得。
这是45教给他的，从熟悉一种生物的结构开始，熟练地找到骨头最容易拆解的地方，刺进去，顺着筋骨别开，将整个骨架轻轻抽出，剩下的皮肉便仅仅只是皮肉了。
“当年他带着里里特的最高机密逃出，原本的路线本该是直达太阳城，听说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才阴差阳错登上了冰川。”
余临停刀，稍作停顿。
“我的故乡，冰川以南，与两个仅存地野蛮文明相邻，从不踏出领土边界。另外两个野蛮文敏，他们的领土下是大批可开采金矿、盐矿、淡水资源，是块香饽饽。袁志利欲熏心，带着人将那里夷为平地，因为有太阳城在暗中帮衬，倒是没传出去。”
“他胆子肥上了天，却也不敢踏进冰川一族的领土半步，结果在离开之前，他看到了从上流飘下的浮尸，带人跟着过去看，才发现冰川一族已经死绝了。”
“气温低，几乎闻不到尸体的腐臭味，我看到他的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余临说起自己的过去时，向来都是十分平静的，就好像他正向对方讲述的，是如希尔达笔下一般稍带一点荒谬怪诞的童话故事。
“他的眼中充满喜悦，比死去的那些人还要疯狂。”
03457大脑中搜索出某种关键词。
那是组织成立以来第一次失误，袁志一路逃到太阳城，负责追缉的杀手小组才找到他。
找到的也仅仅是尸体。
据说人们从一个偏僻的私人府邸找到那具尸体时，目标正全裸着下体，倒在主卧的大床一侧。
杀手们试图推测他的死亡原因，却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更没有中毒现象。有的只是死前充满恐惧的狰狞的面孔，以及往外冒着浓黑色血液的七窍。
在太阳城底层社会有关冰川一族灭绝的传说中，便配有类似的照片。
后来他们搜索了整座府邸，最后发现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的男孩，凭空出现在了卧室中。
起初他们以为是自己没注意，直到他们失去了两名同伴，才想起那些关于冰川一族的传说。
从圣碑以南一路跟到太阳城，他们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在后来的工作报告描述中，他们向组织坦言，冰川一族最后的幸运儿拥有极强的攻击性，建议立即处死。
一号否定了他们的决定，并要求在外的小组成员，以叛贼之子的身份将他带回。
那些成员不敢靠近这个没有名字的孩子，一筹莫展之时，他主动提出跟他们走。
余临：“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03457不知道他口中的“当时”具体是哪个时间。
余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跟他走。”
03457注意到这个第三人称，便知道他说的是袁志了。
“大概是我想离开那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说他来自圣碑以北，我就跟他走了。”
“后来组织出现，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逃走。”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往那里去，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所以我就在想，随便吧，跟他们走，情况再怎么烂，也烂不过在此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后来离开组织，我在太阳城的住处被铲平之后，我忽然发现我可以自由控制那些力量了。”
“就……在此之前，世界往往成型于梦境之中，在此之后，我基本上就很少做梦了。我可以自由控制绝大多数情绪， 所以就将那一部分封存在一起，后来却超出预料，意外形成了那片无名域。”
03457沉默。
不是格斯在向他求救，是他自己在向自己求救。
情绪调理和治水一样，不能堵，只能疏。
余临话锋一转：“其实这条鱼烤着吃应该会比较不错……”
03457迟钝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
余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用帮忙，你会忍不住把它拆稀碎。”
03457摇头：“不，我是说。”
“我想帮你。”
从底层离开，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这里以现实世界的时间线计数，飞塔内时间流动受到影响，没有参考价值。
余临步履匆匆：“‘镜子’原本的作用是净化，净化森林对海底生物产生的影响，包括恐惧。但现在它的作用完全颠倒，他会从你的恐惧中获得力量，将你拉进幻境，稍有不慎就会把你变成迷失者。”
“所以事情的关键是，找到你害怕的东西，克服它。”
这件事说着难做着也难，毕竟他自己也拿自己没辙。
03457仔细想了想，说：
“是师兄。”
余临不意外会是这样的答案，毕竟之前在里里特时发生的种种，已经足以证明某些东西了。
03457对他那位师兄有种避之不及，却又难以舍弃的复杂感情，这是余临所琢磨不透的。
“他很讨厌我，因为我是个懦弱的人，行事不果断，差点害得前辈死去。”
余临有端联想到他徒手缴枪的画面：“……”
“其实还是很果断的。”
03457没有对余临的话发表看法，或许余临方才所说就是他需要的。他需要有人鼓鼓励，有人认可，而不是一昧贬低。
03457：“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我无法对那些人下手。后来也是这样，又一次，前辈险些因为我送命。”
余临眉头轻轻皱起，很快舒展。
03457：“因为这件事，师兄和前辈撕破脸，他离开了我们。”
“所以我不敢承认自己很懦弱这个事实……”
“这不是你的错，03。”余临忽然地打断。
他看着他认真地说：“没有人生来是为了杀人的，剥夺别人的生命，本来就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你只是在听从你的内心，但这声音太微弱，抵抗不了敌人的强大，所以在这场博弈中成为了战败者。”
“如果某天，你不会再为杀人感到愧疚，你开始变得没有顾虑，03，那才是你真正该认错的时候。你该以死谢罪，死后被野狗分尸，下辈子当不了人，别人再怎么诅咒都不为过。但是现在，你只是一个迫切需要逃走，需要重获新生的普通人。”
03457怔怔地望着他，眼底神色不明，似乎有所触动。
余临：“非要说的话，我比你罪孽更重，在我死之前，你都要好好活着。”
03457还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回应，拐角处就窸窸窣窣滚落下来什么东西。
考虑到可能会有机器人从待机状态中醒来，余临只能小心翼翼靠近目标。
虽说底层只有多恩格一个人居住，机器人都没有权限进入，但毕竟这个世界现在已经没有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