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发展指数(乌托邦不脱发)

更遗憾的是，在没有足够电力支撑的情况下，机器人无法保持较长时间的待机状态，他们跟随设定周期醒来，为自己补充能量。
最先苏醒的机器人游荡在街头，在避开建筑碎片的同时，从同类身上夺去可供自己使用的资源。
这些是09告诉他们的。
按理说广场之内已经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地点，在灾难发生时，一个不具备防御系统的性爱机器人也会率先成为强盗机器人的目标。
但09切切实实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看样子有关他们的记忆还没有清除。
他从钟塔正下方的一片废墟中探出头来，身上没有明显的创口，状态良好，电力充足。
很明显，他一眼就扫到了不速之客03457，03457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这并非运气加成，虽说每次进入世界是的降落地点都随机生成，但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受到能力拥有者的情绪影响。
现在的情况似乎能够作为03457想找09的理论支撑。
在意识到阔别多日的两名不速之客又一次回到这个世界时，09立刻做出一个兴奋且意外的表情，神色异常激动。
这表明机器人没有删除和他们有关的记忆，两人在机器人的程序中不计为客户。
大概是朋友之类的存在，尽管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本身余临也不明白，除去拥有A型芯片的机器人外，为什么还会有机器人可以自主对抗自身系统。
在外闲谈几分钟过后，他们终于意识到外面有多危险。
在余临主动提起之前，09从未说起过可供他们藏身的地点，这让余临打消了自己方才的顾虑。
09并没有觉醒意识，他只是比较傻，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钟塔之下有隧道。
据说那是为了方便维修机器人自由出入，进行维修工作而存在的。虽然在余临看来没什么用，毕竟飞行机器人出现之后，维修机器人都有专机接送。
原先的出入口一共有十六个，已经全部淹没在废墟之中，填满水泥和沙子。
09带他们走的是备用通道，因为飞塔不常发生意外事故，备用通道成为一个摆设，经年失修，入口极窄。
但余临看到的却是一条十分开阔的通道，明显经过后期加工。
入口处堆满了各种机器人的残肢断骸，他们大概是想进来避难，或者欺负一下比较容易欺负的09。不过有更强大的机器人跟他站队，这些垃圾才都被定时清掉。
顺着扶梯往下走，一阵阵冰冷的空气袭来，证明这里强大的排气系统还未停止工作。
09一路上都很亢奋，将终于等到你们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似乎是许久没跟人聊过天了，他一路上都在找话题跟03457扯闲话。
机器人跟人类之间差距很大，就比如说聊天。
机器人所经历的一切都被储存在数据库中，程序检测出合适的素材只需要微秒级的时间，基本上起一个话头就不会断。
人就不行了，再健谈的人，也经受不住三分钟换六个话题并且每个话题有至少二百字的详情叙述。
跟他妈开倍速一样。
幸好，09更喜欢脾气好一点的杀手，余临因此逃过一劫。
往前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入口处渗透进来的光就已经照不到了，09翻找出手电，在电力资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尽的现下，09需要尽可能节省机身机体耗电。
铁皮梯结尾，铛铛铛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往后接了一段石梯，土是新翻出来的，原先的通道就修到这里，余临抬头看到一张铁网，里面兜满了砸落下来的石块，还有其它零件。
石梯大概率由躲在这里的人铺上。
余临又看向09，他这个身板，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但实际上能够输出的力量却很是恐怖。
这一点在之前就已经体验过了。
09原本兴致很高，但从铁皮梯下来之后，明显就不愿意出声了。
他应该是怕黑，但还是故作镇定，转头对他们说：“前面会有点冷，不过不要怕，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余临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手指往里收紧了，正死死扣着手电筒。
打着灯的手也缩着，手肘贴住腰部，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03457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在余临看来是这样。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不着痕迹地靠近，与杀手一左一右围挡在09身后。
原来机器人也会怕黑。
“09。”余临叫他。
慢慢挺直背的机器人嗯了一声：“我在。”
余临问：“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09：“有。”
余临眼睛亮了一亮。
他们这次回来只作片刻躲避，等找到杀死“镜子”主人的合适时机就会离开。
这个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却极难把握。他得确保自己随时都能够离开这里，也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或者是掺和进这个世界的任何事中。
世界发展指数低于存在值之后，这个世界却出乎他的意料，阴差阳错存活下来，他不想去抹杀掉这个奇迹。
余临再问：“一共有几个，什么类型？”
09：“还有一个，他不会伤害我们，但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余临点头。
09之前提起过，他会将客户的资料存入一个特定区域，定期删除。看样子，这个空间的另外一个人是他曾经的客户。
他不记得客户，但是客户记得他，那对方确实不会伤害他，只会想着怎么睡他。
但会不会对余临他们下手就不一定了，毕竟在这个世界，被承认的人类只有多恩格一个。
余临思索着，要不要先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机器人解决一下。
石路很快也到了尽头，他们停在距离地面很远的地方。
如09所说，往里的空气更冷，余临一踏进去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却又不纯粹是冷，更像是有人把自己的皮肤剖开一个口子，肌肉往两边拉，再拿着冰碴子往里塞，塞完重新缝合，全程不打麻醉。
他瞟了一眼，杀手看着像个没事人，身体素质强大到让他怀疑，对方的皮肤是不是铁做的。
09是金属与非金属的结合体，杀手是纯粹的铁皮人。
余临想。
安全地带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有个圆柱体的简陋建筑，也是用石块堆砌起来的。
它看上去很像战争时期的碉堡，甚至最下层还有铁丝网围起来的瞄准口，看起来另一位机器人朋友很能干。
不太好下手，余临又想。
09关了手电，这里一直都亮着灯，节能灯被安装在墙壁上，有四五个。头顶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像盘子一样。
看得出来09真的很怕黑。
09将眼前的“碉堡”指给他们看。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每天晚上八点我们会出去找资源，但是今天我的那位朋友没电了。”
余临捕捉到的第一个信息，原来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余临捕捉到的第二个信息，那个很能干的机器人没电了。
他问：“怎么回事？”
09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到八点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没电了。”
余临捕捉到的第三个信息，看来09和那位机器人朋友真的很不熟，否则怎么会现在才发现他快嗝屁了。
09：“哦对。”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拳头一敲手心，道：“他跟我说过。”
“他说他叫凯尔文。”

另一个主人公是凯尔文的话，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就都又合理了起来。
门外的石道，眼前的“碉堡”，以及就算自己没电也要优先把资源供给给09的舔狗行为，都与凯尔文和这个名字完美契合。
量身定制，余临在心里评价。
如果不是09提起，他都已经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凯尔文危机解除，余临环顾过四周，确认连杀手都没有找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也不指望能交换个眼神什么的了，对方现在正跟09打成一片，在这对久别重逢的朋友面前，自己显得有点多余。
他只好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等待着03457能够早日从09那里离开，然后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实说，余临以为03457会对他又一次撒谎的事感到生气，就算不怎么能够表现出来，也不该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对他说过的话一点都不关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再结合一下现在的场景，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有种被刻意冷落的感觉，即使这明显不是03457会做的事。
这里没什么杂音，周围环境十分安静，09聊天从不避讳，余临可以听到他们的中心话题。
他听到机器人问：“对了03，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吗？”
被提问的人思索许久都没能给出答案，余临正在一边无所事事，好巧不巧对上了对方投过来的视线。
余临第一反应竟然是先转头看向身后，在此之后才看出对方的意图。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那眼神好像不是很相信，03457正在向自己求助。
余临还是走了过去，一开口就十分流畅地胡扯八道。
“我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寻找能够解决这场混乱的方法。”
09正两只手并用，十分热情地抓住03457的胳膊，就像是抓大人衣袖的小孩。
听到来自身后的回答，他转过头，一丝半点也没有察觉到余临被他冷落了很久。
“很远的地方……像精灵住的地方一样远吗？”
在飞塔世界中，精灵一族曾是最神秘、最遥远的存在，两者之间的距离是一种准确的概念。
余临说的“很远”，他不能够在数据库中找到一个近似值，用精灵一族举例就比较好理解了。
“是更远的地方，没有名字。”
余临双臂用力，一个轻巧的动作攀上“碉堡”，屁股落座，还惬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将视线随意扫视在身下，只恨自己手里没根狗尾巴草了。
“从飞塔出发的话，还要经过一个中转站，不过从那里过来倒是可以直达。”
09不解：“中转站？”
03457也疑惑地看向他。
余临点头，视线在杀手身上久久驻足，四目相对之后仍不收回，这让杀手注意力高度集中。
高度集中之后却率先慌张地移开眼。
余临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总之提醒对方集中注意力的信号已经传达，杀手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余临：“简单来说就是——”
他伸出双手在半空中随意地比划着：“我们不能从飞塔直接进入无名域，因为飞塔结构不允许，这一点跟精灵一族不一样。精灵一族是能够自由出入的，本质上他们就属于飞塔。”
03457反应了几秒，明白余临这些话的意思。
上一次他们进入飞塔时，余临就告诉过他了。
在飞塔之内，虽然他的你力完全保留，但受制于世界设定的最高优先级，他仍旧无法运用能力的一部分。
——即在飞塔内打开通向另外几个世界的入口。
余临：“但是呢，从无名域就可以直接进入飞塔，无名域条件允许，不受限制。”
09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问：“所以就有了中转站，可以让我们这里的人去你们去过的那个地方，对吗？”
余临点头。
03457注意力放在余临身上，只要对方不抬起头来看他，他就可以一直这样盯着。
被发现那就不一样了，他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09再问：“那中转站是无名域创建的吗？”
余临摆摆手：“也不全是。”
“其实除了无名域之外，还有好多你没见过的地方，他们都比飞塔发达，而且发展条件不受限，所以更加自由。”
03457在心底默默翻译：在其它世界，能力依旧完全保留，而且都可以打开通向其它世界的入口。
总结来说，除了飞塔，其它世界都是相通的。飞塔只有单向通道，和余临之前说过的二极管一样。
而余临口中的中转站，大概指的就是现实世界。
说到现实世界，03457眼皮便耷拉下来。
在第一次见面时，余临就告诉他里里特存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们离开时正好遇上解斯年勾结外贼，惹出祸端，恐怕这次再回去，就连Z组织也都不存在了。
又转念一想，他们能不能出去，好像也不是定数。
局势越来越糟糕，无论是虚拟世界内，还是现实世界中。
09又问余临：“那你还要离开这里吗？”
是你，不是你们。
余临：“会的。”
03457回神。
对了，离开飞塔之后，唯一能够去的地方就是现实世界，他很快就可以面对现在正发生的残酷的一切了。
09问：“去无名域吗？”
余临：“嗯。”
03457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余临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下一反往常，他反而没有勇气问出口了。
很快他就又听到对方说：“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09有些失落地说：“这样啊……”
余临没有安抚他，看向03457：“03也要走，他不能陪你，他得陪我。”
03457茫然：“……啊？”
余临语气硬邦邦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显然，这不是求助他人该有的语气。
03457：“我知道了。”
09于是更加失落。
余临接着便从“碉堡”上跳下来：“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了？”
09好奇：“答应什么？”
03457：是啊，答应什么。
余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在无名域的时候，有个冒牌货想要替代我，03答应帮我解决他了。”
注意力又一次全都放在杀手身上，那视线十分危险。
“对不对？”
03457压力倍增。
在冒牌货出来之前，余临就一直在铺垫，要他毫不犹豫地斩杀掉“镜子”的主人。
但在下定决心下手之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就已经将他淹没，他无能为力，甚至无法举起手中的刀。
过度的施压会压垮一个原本就没什么信心的人。
他想要退缩。
像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那样退缩，然后把自己伪装成观众，看着师兄将任务目标斩杀在自己眼前。
像前辈死去时那样，到最后关头没能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亲自动手杀了他。
——更像多年前的某一次训练上，终究没能鼓起勇气挽留师兄。
余临心思算是比较细腻的，很快就发现03457透露出的异常情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差了。
他放轻声音，突然地转换话题：“……你饿了没？”
亲妈哄孩子的时候，哦不是，亲朋友哄人，都从小事入手。
况且余临现在确实有些饿，该找点吃的了。
能进入世界生活的一个坏处就是，他得及时补充能量，以防止自己饿死。
从里里特中心区水族馆直接来到无名域后，他们自然没有机会补充碳水，时间流动是同步的，新陈代谢自然照常。
虽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但总归饥肠辘辘。
若不是余临提醒，03457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三二一时间制中，最多余的就是吃喝拉撒。在法律都不承认人权的情况下，他们的生存状况可想而知。
在训练点密集阶段，甚至可以连着一周只能摄入水分。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项目培养他们的耐受力。
有时候任务执行地点环境恶劣，这些都是为了他们能够更长久地潜伏。
在组织的光荣史上，曾经有一名杀手潜入卖国贼府邸下水道，在没有物资供应的情况下，靠捕食老鼠埋伏半个月，终于等到抓包现场，找到了证据。
据说那名杀手回去之后连半天都不曾歇过，又连着接了四五个任务，处理重大刑事犯罪者。
他们没在顶层待太长时间，等从09那里确认过白术他们尚未离开后，余临便急急推着03457往下走了。
机器人不需要摄取蛋白，但多恩格需要，底层有他们要找的一切。
不光是食物，还有白术。
上一次离开飞塔时，白术说出来的一切都莫名其妙。
他说还会有下一次见面，那种好似掌握全局的幕后主使的模样，让余临很不爽。
从专用通道往下走，到达底层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毕竟是走过一次的路了，时间间隔不久，记忆依旧清晰。
余临很庆幸底层受损情况跟他们离开时大差不差，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食物贮藏地。
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03457却突然叫住他，面色不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余临纳闷，总觉得该道歉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