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皮被庄硕放在一个漏盆里,沥干水分再拿去扔。
弄完之后找了个刷子,把水槽里里外外刷一遍。
中间二姑妈打电话来,说他们三个今晚和朋友们去唱歌,就不在家吃饭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郎洋洋看着这一盆南瓜皮,回想了一下小时候吃南瓜的时候,最后剩的南瓜皮吃起来是什么口感。
糯糯的,没什么水分,带一点点清新的苦味,香气比南瓜肉要浓郁。
如果……南瓜肉不合适的话,南瓜皮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呢?
郎洋洋脑袋里冒出了一块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下面的那层巧克力饼干,带着巧克力的微苦,还有一点硬度,中间也是偏紧实的布朗尼,再加一层细腻的奶酪,口感丰富。
南瓜皮也带有清新的苦味,如果把最底下的饼干丕换成南瓜皮呢?又或者在饼干上面加一层呢?
奶酪是黄色的,南瓜肉也是黄色的,在面上点缀一点南瓜肉,应该也不会太影响口感。
“我知道了。”郎洋洋说。
庄硕擦干净水槽面上的水,“知道什么?”
郎洋洋笑着说:“我想试着做一款南瓜布朗尼,可能要忙到很晚。”
“没事,我带了电脑,正好准备一下后天接待刘总的流程。”庄硕说。
郎洋洋抿嘴,眨眨眼睛。
庄硕:“什么?”
郎洋洋:“饿了。”
庄硕大笑,甩甩手上的水再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我去买,想吃什么?”
郎洋洋想了想:“不知道,想吃热乎乎的,辣一点的,最好是带汤的。”
“我懂了。”庄硕邪魅一笑,穿上自己的外套出门去了。
郎洋洋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懂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想吃什么。”
在生活的很多小细节中郎洋洋经常有这个烂毛病,但是庄硕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
反而会很有“情趣”的把这个当做“老婆的任务”,每次都会很用心的完成,对郎洋洋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比如郎洋洋说想吃火锅,但是火锅的种类这么多,不知道想吃什么火锅。
庄硕就会“邪魅一笑”,说:“考验我,我懂了。”
他会看一下前面两天吃的是清淡的还是油腻的,再看看今天天气是热的还是冷的,接着再回想一下郎洋洋这两天有没有提过想吃酸的、辣的、想吃鱼还是想吃牛肉。
在吃的这一块,庄硕准备的永远都是在郎洋洋的期待之上。
对于郎洋洋的惊喜和夸奖,他会很骄傲地说:“天天睡一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店里面又变得很安静,郎洋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回烘焙室做刚刚想出来的南瓜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的质地是介于蛋糕和饼干之间的,看起来很甜腻,但是用了大量的黑巧又加入了朗姆酒,让它变得风味十足。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布朗尼,但喜欢布朗尼的人会给它成倍的喜欢。
郎洋洋又切了四分之一个南瓜,这次削皮的目的改变了,因为需要南瓜皮的厚度保持一致。
分别切了三个厚度的,最厚的一块有1cm,虽然已经预见了这么厚的南瓜皮会抢掉巧克力的风味,但郎洋洋还是想试试。
布朗尼的制作很简单。
郎洋洋做好布朗尼蛋糕体,烤制20分钟之后冷藏,接着把奥利奥的饼干部分打碎,压实之后送进冰箱冷藏。
为了让布朗尼和南瓜产生颜色上的关联,郎洋洋这次做的是布朗尼芝士蛋糕。
刚搅拌好芝士糊,南瓜也蒸好了,郎洋洋试吃了一块南瓜皮,是记忆中的软糯香甜。
郎洋洋找来模具,准备做最后一步的时候庄硕回来了,领了三个保温袋子。
“先吃饭还是先做蛋糕?”庄硕靠在烘焙室窗口问。
郎洋洋:“先做,最后一步了很快的。”
模具里铺纸,放上冷藏好的巧克力饼干,再放大约0\'5cm的南瓜皮,压实,错落着放几块布朗尼蛋糕,最后把过筛好的芝士糊倒进去。
郎洋洋端起模具,“放进烤箱。”
庄硕点点头:“好复杂啊。”
“原本不复杂的。布朗尼的材料常见,做法也很简单,只是我这次做了一点创新。”
郎洋洋设定好烤箱的温度,摘下身上的围裙走出来说:“也不一定好吃,但感觉会很特别。”
庄硕伸手揽住郎洋洋的肩膀:“肯定会好吃的,走,吃饭!”
郎洋洋坐下,扯桌子上的纸巾擦擦刚洗过的手。
“砂锅米粉,一碗酸汤的,一碗泡椒的,还有炸小豆腐和醸萝卜皮,这两碗是热的糖水,我看排队买的人好多,应该好喝的。”
庄硕一一把吃的摆出来,连筷子都给郎洋洋拆好。
郎洋洋笑着,这家砂锅粉离店里可是有点距离的,他们一起吃过两次,郎洋洋很喜欢。
“谢谢,那么远,你开车去的?”郎洋洋问。
庄硕把糖水的碗也拆开,是银耳桃胶热糖水,里面还有红枣枸杞什么的,看着就很营养健康。
他说:“我算着你一般和面啊打鸡蛋什么的,差不多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我刚好去一趟,多好。”
郎洋洋笑:“时间管理大师么。”
庄硕笑得很骄傲,“你吃哪碗?”
“泡椒。”
“好。”
夜凉如水,热乎乎的砂锅米粉酸辣开胃,萝卜皮脆爽,糖水温和止辣。
两个男人吃这一顿不算太饱,还能再吃一块甜品收尾。
郎洋洋吃得身上都暖和了,起身去烘焙室里看烤好的芝士布朗尼。
一打开郎洋洋就闻到了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拿出来之后香气扩散,凑近了一闻,其中也掺杂着芝士的香气和南瓜的清香。
“怎么样?”庄硕也凑过来看。
郎洋洋戴着隔热手套,捧着蛋糕左右转动一下欣赏蛋糕,说:“看着很不错,你有闻到南瓜的香气吗?”
庄硕猛吸一口,摇摇头。
“难道是我心理作用吗……”郎洋洋自言自语,然后把蛋糕放在料理台上,把刚刚准备好的巧克力甘纳许和南瓜泥铺在表面上。
南瓜泥是郎洋洋搅碎后用布沥过水的,沥水之后南瓜泥没有那么湿软,甜度也更明显。
用小刀切成块,郎洋洋吃了一口。
浓烈的巧克力香气和淡淡的朗姆酒香,郎洋洋把朗姆酒比例调低了一些,更容易让人接受。
“嗯?”郎洋洋咀嚼之后瞳孔微微放大,而后又像不相信一样继续吃了一口。
“这个口感……”
庄硕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送进嘴里,巧克力甘纳许在口腔中流转的丝滑质感,布朗尼紧实、南瓜皮粉糯,巧克力饼干碎酥香。
“好吃。”
郎洋洋抬头看他:“真的?”
庄硕又吃一大口:“真的,我喜欢,我喜欢这种。”
“好。”郎洋洋笑,和一口气泡水漱口。
他明白庄硕说的“这种”是哪种。
这世界上的甜品种类繁多,不同的原材料不同的做法,有松软香甜的、有细腻爽滑的、也有紧致浓郁的。
郎洋洋对甜品的包容度很高,喜欢的很多,但很多人是只喜欢同类型的甜品的,而庄硕喜欢的,多是这种有紧实的口感、浓郁的香气的甜品。
——和他本人一样,大开大合,特点鲜明。
“而且吃到南瓜皮的时候,觉得很奇妙。”庄硕补充一句。
郎洋洋再想吃的时候,盘子里已经只剩下小小一块了,很明显那是庄硕尽力省下来的。
郎洋洋说:“我很喜欢这个口感,可能不是那么那么的好吃,但是很有记忆点。”
庄硕:“我觉得很好吃啊!”
原本郎洋洋还以为庄硕的喜欢有爱的鼓励成分,但是回家路上他在说,睡觉前也还在说,郎洋洋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款南瓜芝士布朗尼了。
第二天让店员也试吃之后,郎洋洋和小影一起花时间做了调整,决定下周上架“秋日南瓜限定”。
次日傍晚,郎洋洋去给二姑妈送配茶的饼干,她刚和庄妈妈去跳舞回来,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回去的时候给他拿了一盒桃胶和一盒燕窝。
“天气凉了,要好好养身体。”二姑妈说完,又给他拿了一盒茶叶:“帮我拿给悠悠,我答应她妈妈帮她买的。”
郎洋洋把东西都装进一个纸袋里,“那我先回去了。”
二姑妈:“好,对了,你说明天庄硕要见什么客户?”
郎洋洋:“和兴超市的老板。”
“对对对,提醒一下你们啊,不要穿卫衣什么的,把衬衫穿上,利索一点儿,人家是企业的老板,你们得拿出重视的态度来。”
郎洋洋笑:“好,我知道了。”
说完开门要走,看到门边有两袋垃圾,“垃圾我待下去了,姑妈。”
二姑妈的小区是老小区,总共就三个单元,垃圾桶在大门口。
郎洋洋两只手都拎着东西,还不能用一只手拎,推开单元楼的铁门时有个垃圾袋被里面的包装盒划出了个口子,漏了两个小纸盒出来。
郎洋洋只能先把吃的放下,从口袋里找纸巾来抱住。
准备捡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寄信地址是监狱的信封,隔着绿色的垃圾袋漏出一角来。
郎洋洋垂着眼眸想了一下,捡起垃圾塞进去,起身往门口走。
一到门口郎洋洋就干脆利落地把垃圾袋扔进了垃圾箱里,去路口打车。
连续过了四辆出租车都是载客的,郎洋洋拿出手机打网约车,打到了一辆,就在两公里外,但是地图上那一段路堵成了暗红色。
郎洋洋深呼吸一口,看时间已经快七点钟了,这时候庄硕应该已经到家,开始做饭了。
说好今晚吃酸菜猪脚的,还会炒一个郎洋洋喜欢的豆角。
“怎么一动不动……”
向来很有耐心很温柔的郎洋洋罕见地开口抱怨。
这种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抱怨的。
这时候有身后有撕裂纸箱的动静,郎洋洋转身看,有人在收垃圾箱里的废品。
刚刚划破的袋子装的就都是小纸壳子。
不知为何,郎洋洋心里生出一股焦急的情绪,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必须要深呼吸两下才舒服点。
“不好意思让一下!”
“啊,好。”郎洋洋差点被玩滑板的小孩撞到,也算回了个神。
他心里有猜测,这封来自监狱的信是谁寄来的,二姑妈的朋友关系简单,都是身边的亲戚同事。这些人有概率给二姑妈寄信的亲戚朋友们,最有可能进监狱的,很可能是郎洋洋那个十几年都没有消息的爸爸。
心里有猜测,但是不敢确定,也不想去看跟他有关的消息。
可是看都看到了,不确认只会在心里长出一个新的结。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排除他一直骚扰二姑妈的可能,自己也不能一直在二姑妈的保护下生活。
不要怕。
郎洋洋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它只挪动了两百米。
下定决心之后郎洋洋抬腿快步走过去。
捡废品的人已经走了,垃圾桶里被翻得一团乱,但是那个信封就放在最面上。
大概是捡废品的人也拿起来看了一眼。
郎洋洋不顾垃圾箱的臭气和脏污,没有手套也不用纸巾,直接把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是被二姑妈撕过的,但是没有撕得很碎,在地上一拼就能看见所有的字。
来自文金山第一监狱,寄信人郎志文。
就是郎洋洋的亲生父亲。
信封里面没有信,可能是被二姑妈收起来了,郎洋洋把纸片捡起来撕得更碎一点,扔回垃圾桶,用纸巾擦擦手之后起身回路边等车。
弄清楚之后反而没有那种堵得慌的感觉了。
回去的路上,郎洋洋在想怎么跟二姑妈沟通这个问题,八成不是第一次寄信。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回老家,不然肯定会寄到银叶小区这里。
“啊……”
想到这里,郎洋洋笑着摇了摇头。
他估计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房子整改后叫银叶小区,街道的名字都完善过来,按老地址寄过来不一定能寄到。
还是挺可笑的。
到家下车,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炖猪蹄的香味。
雷公也感应到自己回来了,在里面扒拉门,呜呜呜地叫着。
“洋洋回来啦?”庄硕估计是听到了雷公的动静,在屋子里大喊。
郎洋洋笑,站在门口喊:“我回来啦!”
喊完还是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去了,雷公蹭蹭,庄硕也出现在院子里:“是不是路上堵?”
“嗯,刚好下班高峰。”
“洗洗手,准备吃饭!”
一路的阴霾就此散去,郎洋洋捏捏雷公的耳朵,进屋子换鞋,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去厨房里看庄硕做得怎么样,居然看到了两锅猪蹄。
一锅是酸菜猪蹄,一锅是清炖猪蹄汤,里面还放了板栗。
“豆角刚炒好了,拿两个碗。”庄硕一边说着,一边把酸菜猪蹄那锅端了出去。
郎洋洋拿上碗筷,两人坐下来吃饭。
郎洋洋的确是饿了,埋头就开始啃猪蹄,酸菜猪蹄是煮过,再用油炸,最后再和酸菜一起炖煮的。
酸菜用的是长溪市本地的青菜酸菜,洗过之后酸味没有那么突出,更多的是肉香。
“今天怎么吃这么快。”庄硕嘟囔一句。
郎洋洋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之后看着庄硕。
“怎么了?”庄硕放下骨头擦擦手。
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有商有量的过日子,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要一起商量。
郎洋洋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抱着膝盖:“好像有我爸的消息了,他给二姑妈寄了信,从牢里寄出来的。”
言简意赅,郎洋洋三句话就说清楚是什么事。
“但是二姑妈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我也不知道二姑妈有没有回复他,他是因为什么进的监狱,寄信给二姑妈说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郎洋洋说完,微微抿着嘴唇,和庄硕对视着,看庄硕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在想,他是不是要出狱了。”
庄硕开口问:“你知道是哪个监狱吗?”
郎洋洋:“文金山第一监狱。”
“嗯……”庄硕微微点头,并没有很诧异,他在脑袋里对了一下信息,“其实我心里也……开稻花鱼的那天,我和班长说到你父母的事情,他听说你爸妈都没有消息,问了我你的年龄还有姓氏具体是哪个字,我当时没细问,现在好像可以确定了。”
郎洋洋:“难道杨班长见过他?”
庄硕:“他之前就是在文金山第一监狱工作,那里押的都是重刑犯。”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郎洋洋不由得叹口气,笑了一下。
庄硕拉住他的手,“没事,明天我给班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只是唏嘘,他骗老人打小孩,最后还把自己搞成了重刑犯。”
郎洋洋笑得很勉强,抬眼看庄硕:“倒是挺符合人设的。”
庄硕坐过来,把郎洋洋轻轻搂进怀里:“我们一起面对。”
郎洋洋点点头,心里的苦楚化成担忧,怕自己和二姑妈的生活被这样一个烂人搅乱。
“明天我们去找二姑妈,问清楚你爸寄信过来说了什么,然后再一起给班长打电话,有必要的话我们去找一趟班长,不管是什么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庄硕安慰道。
郎洋洋嗯了一声。
缓了一分钟之后突然抬头。
“怎么了?”
“明天哪有时间?明天和兴超市的老板要来农场参观啊。”
庄硕一拍大腿:“是啊!我这脑子。”
郎洋洋笑笑,知道他是关心则乱。
然后跟郎洋洋补充一下今天的新消息,“今天跟他联系,他说市里面的领导跟他一起来,估计不是单纯的采购,可能是合作的助农项目。他们看完农场还要去陈家寨,静云那边村委一起接待。你得跟我一起,我不会说话。”
郎洋洋:“好。”
第二天,在二姑妈的叮嘱下,郎洋洋和庄硕从衣柜里翻出了他们最正式最体面的衣服,并且打上了领带。
郎洋洋也没有和政府的领导打过交道,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下车准备和陈静云碰面的时候,郎洋洋对着后视镜看了又看。
“我的领带没歪吧?”
庄硕也紧张,把背挺得很直,说:“没歪,很完美。”
“庄哥!洋洋哥!”
两人转头,看到陈静云和村委的人一起过来了,好几个人都上下打量着庄硕和郎洋洋。
“怎么了?”郎洋洋摸着自己的袖口。
陈静云:“不是,太正式了吧,你俩这样好像要结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