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我一个人得到优待……”
“你是我老婆诶!我不优待你我优待谁啊?”庄硕不可思议道。
郎洋洋笑,不说话,把碗里的另一块鱼片也吃掉。
庄硕说:“就算今天来了一百个人,我也第一个考虑你的感受,好吃的你第一个吃。而且也不是只有我这样,你看看我爸妈,再看看班长和菲菲,大家都是这样的。”
郎洋洋抬眼,看向正在忙碌的亲友们。
杨班长正在拆鱼包韭菜的稻草,拆出来第一个夹道菲菲的碗里。
是啊,就是这样的。
庄硕爸妈一直是这样的,就算有了庄硕,他们第一个考虑的还是彼此的伴侣,庄爸永远把庄妈放在第一位,他们彼此尊重彼此爱护。
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爱的教育”呢?
聚会少不了喝酒,酒过半巡,两大壶农场自酿的糯米酒已经喝掉大半。
庄硕今晚要开车要照料朋友们,没有喝酒,倒是郎洋洋喝了不少。
糯米酒甜甜的,欺骗性极高,郎洋洋不知不觉就喝了半斤,晕乎乎地一边啃杨班长带来的卤鸭头一边跟菲菲聊天。
菲菲酒量很好,喝了比平时更亢奋。
“现在的自媒体真的是……恰烂饭!!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东西好不好!只看你给多少钱!”
郎洋洋:“真的吗?”
菲菲:“当然真的,钱够了,在粉丝面前什么都能说!”
郎洋洋:“天哪,怎么会这样?”
菲菲:“太赚了……他们太赚了,人一赚到钱就……嗝,就被蒙蔽了双眼,你知道吗?”
郎洋洋:“什么?”
郎洋洋像个捧哏的,听菲菲把她营销路上碰到的妖魔鬼怪都骂了一遍。
坐在旁边没喝酒的庄硕和老杨聊着天,叙叙旧,说说以前的老战友情况。
“我还以为你们还有联系呢。”老杨说。
庄硕:“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就是大家的生活渐渐的越来越不一样了,自然而然的没有了联系。”
老杨点点头,这样的友谊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包括庄硕和老杨。
“班长,那你怎么不在监狱干了?当时能分到老家去你还挺高兴的。”庄硕问。
老杨:“监狱的日子……唉,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性格你也知道,可能就是我不适应那种氛围吧,那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不好。后来跟菲菲在网上认识,就直接辞职过来找她,跟她在一起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庄硕看着班长没有说话。
“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也是吧。”班长笑。
庄硕和郎洋洋的状态大家都看得到。
庄硕笑笑,“很好,有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说。”
老杨:“说什么?”
庄硕:“太幸福了,感觉说出来有点炫耀。”
“哈哈哈哈。”老杨哈哈大笑,完全理解庄硕的感受,这时候庄硕爸爸过来送盐水花生,老杨说了谢谢,而后问庄硕:“怎么都没有见到洋洋的爸妈?”
庄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郎洋洋,看到他已经有点醉了,很专心的在听菲菲说话才轻声开口说:“洋洋爸妈都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庄硕轻轻摇头,解释说:“他父母在他还很小很小的就是就走了,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说到这这个,庄硕心里也有点苦涩,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其实到六年级就是他一个人了。
“洋洋姓什么来着?”
“郎。”
“哪个郎?”
“郎朗的郎,包耳旁那个。”
庄硕说完,喝一口西瓜汁,抬头看老杨:“怎么了?”
“没,没什么。”老杨笑一下,“随便问问,这个姓氏不多。”
庄硕跟他干西瓜汁:“好像是的,在长溪市也很少见。”
此刻的风已经是秋风了,喝过酒吹风容易感冒,庄硕找了一件外套给郎洋洋穿上。
亲友的聚会就是吃吃喝喝,大家一起聊聊天。
陈静云提前回村里写材料去了,庄晓宇陪着他的“主厨大人”周垣,意外的是周垣和长辈们很聊得来,大概是因为长辈们知道很多本地的历史和民情,又很爱聊天,对这个很感兴趣的周垣每次都情绪价值拉满地“哇哇哇”不停感叹。
郎洋洋知道自己有点醉了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喝了,微醺着和庄硕一起送菲菲和老杨上车。
他们在隔壁市,“有机生活”基地也在那边,现在赶回去也要凌晨才能到家。
“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庄硕说。
老杨摆摆手:“放心,车上一打红牛。”
郎洋洋:“杨哥,菲菲姐再见,到家记得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老杨给菲菲拉开副驾驶的门,关上之后看着郎洋洋犹豫着问了一句:“洋洋多大了?”
郎洋洋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礼貌回答:“再过两个月就29了。”
老杨点点头 ,笑着说:“走了,有时间来找我们玩。”
郎洋洋和庄硕回到家也不早了,庄硕先去洗澡了,郎洋洋窝在沙发里休息,一只脚悬在沙发边缘轻轻放在雷公身上,轻轻晃动着。
脑袋里空空的,最忙碌的夏季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会清闲一点,可以好好思考一下适合秋冬的甜品。
老街店Brookside的阳台要重新修一下,之前装修的时候没有想到长溪市的雨季这么强劲,一个夏天结束,木质地板变得丑陋无比。
陈家寨那边不用太着急,跟着寨子里其他商店的进度走就可以。
郎洋洋又想到之前答应二姑妈,重新帮她挑个冰箱。
想到二姑妈,忍不住想到那封来自监狱的信,郎洋洋不想去注意它,但又忍不住的往糟糕的地方想。
对于那两个人他没有多余的感情,但仍然生理性地抗拒,抗拒着“他们”出现,抗拒这些会扰乱自己生活的东西。
很快庄硕洗完澡出来。
浴巾围着下半身,头发湿漉漉的,郎洋洋抬头看他。屋子里只开了局部灯,光线很暗。
郎洋洋一直觉得庄硕很有生命力,这样看着他的时候都能汲取一些力量。
庄硕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去拉郎洋洋。
郎洋洋顺势把头枕在庄硕的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他,他发梢的水滴掉在郎洋洋的锁骨。
“累了吧。”庄硕轻声说,用手指抹掉郎洋洋锁骨处的水。
郎洋洋嗯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庄硕。
今晚的聚会明明很热闹,但是回到家的两人好像都各怀心事,就这么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久。
平时一回家就要放音乐,今天倒是很安静。
“我去洗澡。”郎洋洋说。
庄硕扶他起来,“好,我等你。”
郎洋洋进了卫生间,里面还有刚刚庄硕洗完澡残留的沐浴露香气。
打开花洒,哗啦啦的声音填满郎洋洋的脑袋,感觉好了一点。
同时客厅里传来音乐声。
有些熟悉,肯定是在哪里听过的。
平时回家都是郎洋洋来开电视放音乐,这是他养成的习惯。
这好像是庄硕第一次主动放音乐。
郎洋洋赤裸着站在浴室里,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热气蒸腾很有安全感。
郎洋洋听出来了,是一首彝语民谣。
来自莫西子诗的《不要怕》。
郎洋洋以前专门去查过歌词是什么意思。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
“无论严寒或酷暑,无论伤痛或苦难。”
“不要怕,不要怕。”
郎洋洋抹一把脸,深呼吸一口之后狠狠按压洗发露,开始洗头。
雷公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个爸爸的情绪,在庄硕身边蹭了蹭之后跑去浴室门口守着。
庄硕静静地看着浴室的门,听着里面的水声沉默了很久。
最后深呼吸一口,起身对着浴室大声问:“洋洋,要不要洗点水果吃?家里有葡萄。”
等待片刻。
郎洋洋也大声回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郎洋洋总觉得秋天的葡萄比夏天的要甜一点。
“是吗?”庄硕又吃一颗,用灵活的舌头剥掉皮吐出来。
郎洋洋:“我是这么觉得的,夏天是酸酸甜甜的。”
庄硕:“秋天呢?”
郎洋洋用纸巾擦擦手,说:“秋天是香香甜甜的。”
“好像还真的是,最近农场里真的到处都是香香的。”庄硕拿出手机,给郎洋洋看农场群里的消息:“你看,板栗、核桃、南瓜什么的都熟了。”
坚果类的郎洋洋早就知道,但是不知道南瓜长得这么好。
“这个品种现在好少见了。”
庄硕笑:“是啊,都是那种长的,肉多籽少。这个是我们自己留种的本地品种,南瓜肉可以吃南瓜子也可以吃,也觉得更香一点。”
郎洋洋翻着群里的图片,里面有很多员工拍照报备农场的农作物情况。
图片停留在南瓜的那一张。
南溪农场的南瓜是本地的老品种,就是那种动漫里圆圆扁扁的,有分明的瓣的南瓜,颜色也更艳丽一点。
刚刚庄硕还提到了一点,觉得这种南瓜香气更足。
在烘焙中香气就十分重要,尤其是现在大家都不那么喜欢口味太甜的面包和甜点的情况下,食材的香气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你吃过南瓜吐司吗?”郎洋洋问。
庄硕摇摇头。
郎洋洋:“那过两天采摘了南瓜,我做南瓜吐司给你们试试。”
南瓜是长溪市人民餐桌上的常备菜,一般是用来煮汤,夏天放凉了之后吃饭前吃两块,清甜开胃。
也有南瓜饼,煎得表面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带着南瓜的香甜,饿的时候吃一个垫垫肚子。
总之吃得很多,但是没有吃过南瓜做的面包。
“想不出是什么味道。”庄硕笑:“总觉得面包和甜点都是跟水果搭配。”
郎洋洋想了想:“确实不多,不过南瓜吐司很好吃的,用烫种法做,最能体现南瓜吐司的香和软。”
庄硕:“那我期待一下。”
恼人的事并没有解决,但聊聊喜欢的事情,再抱着睡个美美的觉。
虽然感觉近在眼前了,但人生嘛,挣扎向前。
两天后,稻花鱼已经捕捞完毕,给水稻田防水,再过一到两周就可以开始收割水稻。
收割的季节是最忙碌的,在此之前,郎洋洋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农场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
农场的核桃树和栗子树都是很多年的老树,是以前的村民种的,没有经过修剪培枝,长得很高,想要摘很困难,只能捡。
郎洋洋和周垣戴了安全帽,穿了塑胶筒靴,一人抱着一个大竹篓在旁边等着。
他今天穿了一件庄硕的硬布冲锋衣外套,防止被板栗球砸伤。
衣服有点大,盖过了屁股。
庄硕和小贾已经上树了。
“如果不打下来,这些板栗会一直在树上吗?”周垣问。
郎洋洋的视线离不开树上的庄硕,目不转睛道:“在树上熟了之后有些表皮会直接炸开,板栗就会掉下来,有些是会直接连着外壳掉下来。”
周垣点点头:“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播种方式。”
郎洋洋转头看他,笑着说:“是啊。”
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也有自己的播种方式。
有利用风来带走种子的,有利用小鸟、蜜蜂来播种的,也有自然掉落后在地上腐烂、露出种子生根发芽的。
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类,在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后,应该更加珍惜才是。
比如一颗光滑的板栗。
郎洋洋原本戴了手套,但是觉得很影响操作还是把手套摘了。
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用木棍把带着刺的板栗球调整到有开口的那一面之后,用穿着塑胶鞋的脚轻轻一踩,板栗子脱落,小心捡起来放进竹篓里。
树林里有小鸟的叫声,偶尔有松鼠飞快地窜上树去,在树上看着在捡东西的人类。
小竹篓里装了小半框,郎洋洋脖子和腰部都酸痛,直起身体伸个懒腰。
“啊……”
“累不累?”庄硕不知道什么走到了郎洋洋身边。
他刚从另外一颗大树上下来,扛着折叠梯子,衣服上都是草木屑。
郎洋洋双手叉腰,左右晃动着松快一下,说:“还好,都弄完了吗?”
庄硕嗯了一声,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给。”
“谢谢,没想到四棵树能结这么多板栗。”郎洋洋喝了口水,继续踩板栗。
庄硕也在旁边开始踩,他说:“这其实只打下来一半,还有好些长得太高弄不下来的,留着给鸟和松鼠吃吧。”
郎洋洋抬头看树上,确实还有很多挂在树上。
等它们自然熟透,掉落,是很多生活在这片林子里的小动物的过冬粮食。
“嗯,哇,你看这个,好大一颗。”
“我见过一个板栗里只有一颗的。”
“我刚刚就踩到一颗。”
“装口袋里,带回家。”
采摘大部队一边闲聊着一边捡板栗,捡完板栗又去打核桃,核桃更麻烦一点,要埋起来等外壳腐烂。
等弄完已经是傍晚了,农场的员工已经把成熟的南瓜都采摘好,整整两车,有一车明天要送去合作的超市,剩下的就先放仓库里。
郎洋洋挑了两个南瓜带走,准备明天做南瓜吐司。
忙完这些,郎洋洋和庄硕一起回Brookside。
其实像采摘这种工作,庄硕一般是不做的,有农场的员工来完成,他亲自在场的多是需要用到机械的部分,需要他来调试、试驾、维修。
对一个老板来说,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种什么、选哪个品牌的种子,更科学的种植方法,更好的销路。
农博会之后庄硕也在规划着改变,回家的路上跟郎洋洋也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感觉可行性是很高的,但是这一切最终的指向是卖出去,我担心没有更好的销路只会徒增成本。”
郎洋洋说说完,想到农博会收到的名片们,他问:“那些联系方式还有公司的资料都在家吗?”
庄硕:“嗯,放茶几下面了。”
郎洋洋:“回头把那些都整理出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人家给了名片,至少说明是愿意互相接触的。”
“好的,但我……”
“什么?”
庄硕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总觉得人家都是发展得很好很规模的公司,南溪农场太……”
郎洋洋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之前那些企划书、公司官网什么的,都是后来才慢慢包装起来的。
可能是在农博会上看到别人做得很好,有点自卑了。
郎洋洋转头看他,很认真的说:“但我们底子是好的,就像一个穿得很破烂的帅哥一样,我们洗个澡换身衣服,走出去照样能吸引到人。”
庄硕被郎洋洋形象的比喻逗笑。
“而且不如别的公司有规模也没关系啊,也会有人觉得我们这种简单原生态的更好,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机会。”郎洋洋很罕见地给庄硕打鸡血。
庄硕看他一眼,抿着嘴笑。
郎洋洋:“笑什么……”
庄硕:“很佩服你,很欣赏你,很喜欢你。”
对方发出彩虹炮攻击,郎洋洋倒不知道怎么回了,只能嘟囔一句“聊工作呢”。
“洋洋,在接触新事物在工作上,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很多,你工作的时候虽然会变得冷酷无情,但特别帅气。”庄硕说了真心的话。
郎洋洋诧异,这两年在工作方面郎洋洋是把自己当懦弱发的逃兵的。
开了Brookside之后好了一些,但庄硕的夸奖不像假的。
庄硕又偷偷看他一眼:“真的,没有你哪有农博会哪有官网啊,你现在还在给我想销路的事情。”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郎洋洋也做了这些事情,并且做得越来越顺手。
郎洋洋笑了下,说:“那看来那几年的工作没有白干,还有有用武之地的。”
庄硕:“这也会那也会,还会做南瓜吐司,简直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
庄硕这两天提到南瓜吐司的频率很高,郎洋洋也不打算再拖延了。
回到Brookside,悠悠正在给维修师傅打电话,叫人过来修修店里面的坏掉的局部灯,郎洋洋进烘焙室开始准备材料。
“做得成功的话,烫种法吐司比戚风都要软。”郎洋洋说。
烘焙室的窗口围了四个人,整个店的人都在了,在场的人只有悠悠吃过南瓜吐司。
就连学习了两年烘焙的小影也遗漏了这一款。
郎洋洋依次往玻璃碗里加入高筋粉、糯米饭、盐。
“烫种是让吐司松软的关键。”
庄硕:“烫种是什么?干嘛的?”
“烫种就是……”郎洋洋抬头,试图跟庄硕解释什么是烫种,和波兰种、老种、中种、鲁邦种又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场除了小影,大家的眼神都是那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