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泽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总觉得安静得有点儿过分了:“领导,被累倒了,需要休息几天。”
“当领导果然不容易啊。”杜可感叹了一句,“欸,谢小奇,你要不要跟哥说两句?”
“……不要。”
某傲娇怪恶狠狠地拒绝了。
“谢彬呢?”谢鸣泽笑了,“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杜可说:“跑圈去了,说是要锻炼体能。”
谢鸣泽抠着薄荷的下巴说:“我知道了。你们三个要好好训练,我过几天带你们找地方住。”
杜可很困惑:“啊?训练基地这里也有宿舍啊,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了。”
谢鸣泽道:“你不想经常见哥了吗?”
“想啊。”杜可道,“也是,住宿舍就不大方便了,反正全听哥的!”
“嗯,还是可可听话。”
某奇不屑地哼了一声。
谢鸣泽继续嘱咐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训练……”
说到这里他眼皮开始狂跳,接着浴室里陡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回头说。”
谢鸣泽挂了电话,冲到浴室跟前,敲敲门道:“乔尘,发生什么事了?”
只剩下水滴的声音,没有人声。
“你再不说话,我直接进来了!”
敲了半天没响应,谢鸣泽直接一脚把门给踹了。
眼前的景象真是再次震惊谢鸣泽也。
浴室的一边墙壁上结了层厚厚的冰晶,而乔尘不知道为什么直接一头栽进了浴缸,半边身子都被浸湿,看到他的时候甚至还莫名奇妙地探出了一只手说:“鸭子。”
“哈?”
谢鸣泽不解。
鸭子?什么鸭子?
“小鸭子。”
乔尘眼中漫起潮湿,像是在控诉。
谢鸣泽一时间怀疑这是什么新奇的骂人之语,又觉得乔尘不会随便骂人,于是灵光一闪,打开手机搜索出了一张图片问他:“鸭子是这个吗?”
仿佛内心受到创伤的乔sir点了点头。
他说的小鸭子,居然是小孩儿才会玩的洗澡小黄鸭。
“你小时候不会就是个哭包吧?”谢鸣泽觉得有点儿好笑,“现在能自己洗澡吗?”
乔某人点了点头。
谢鸣泽指了指周围正在消融的冰晶,又指了指浴缸:“这么个洗法?”
乔尘似乎犯了难,终于自己起了身,仍然固执地重复了句:“鸭子。”
“你叫声哥哥,我就给你买。”
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占便宜的机会。
“弟弟。”
这点上倒是挺清醒的。
“你还知道自己岁数大些呢。”谢鸣泽觉得好笑,但是怕他湿身太久被冷着,于是赶紧帮他脱了湿衣服,裹上了浴巾。
过程中谢鸣泽必要时往下一瞥,非必要时抬眼盯着浴室顶,真是无比煎熬。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乔尘身上的几道陈年旧伤。
“能自己洗吗?”
谢鸣泽又问了一遍乔尘。
乔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鸣泽先拿喷头往自己脑袋上一冲,一面骂骂咧咧,一面亲自给乔尘淋浴。
好不容易结束了身心双重折磨的过程,谢鸣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以为今天晚上能够消停,某人又自动躺了上来。
“Sir,你究竟是想被我睡还是睡我?”
“说出你的想法。”
他转过身来,一手挑起了乔尘的下巴。
被折磨得久了,谢鸣泽也学聪明了,不再一退再退,反倒是积极进取。
乔尘的眼睛总是透着沉湖般的平静,此时褪去了往日的深沉,反倒显得犹如幼鹿的眼睛一般美丽而纯粹。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谢鸣泽说,“我数五声。”
“五,四,三,二……”
倒数还没有完毕,乔尘凑上前来,在谢鸣泽右脸颊上啾了一口。
“你自找的哦。”
谢鸣泽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将人搂紧,落下一个有些粗重的吻。
乔尘感觉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很久了,久到没有晨昏之分,没有任何时间的颗粒感。他的身躯像是一直停留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又好像不受束缚地遨游于黑暗之中。
最后他终于迎来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在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光芒最终用力地击碎黑暗,但是他觉得头脑昏沉,离走出这间屋子还有一段距离。
有个女人对他说:“是你啊,零一五号实验体。”
女人的脸模糊不清,只有“零一五”这三个字音不断在他耳畔回响。
周围的光芒同残存的黑暗交织在一处,变成了飘浮的波纹,最终搅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乔尘,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记忆倒带,曾经的队友高高拎起第三代老白,在被烈火吞噬的前一秒,用最后一发子弹了结了自己。
爆炸的碎屑、火焰、莫名奇妙降临的盛大的寂静……
乔尘在某一刻乍醒,只觉腿间漫过灼热而湿润的冲撞,有一个人的呼吸尤其温暖,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搂紧一些。
在重新蔓延开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这一丝温暖仿佛是唯一的指引。
多年以来铸就的、犹如盔甲般的警惕微微松懈,安睡在零星的温暖之下。
“最近都说你金屋藏娇,让我看看。”纡尊降贵亲自上门送菜的王金宝被谢鸣泽堵在门口,“你人怎么这么小气呢?”
“菜放下,人可以走了。”
谢鸣泽微笑送客。
王金宝说:“有你这样的?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马上就甩干净了?哎哟哟,见色忘义,见色忘义。”
“行了,多谢你,只是这两天真的不方便。”
谢鸣泽吐出一口沧桑的气。
王金宝往门内瞄了一眼,没瞧出有什么特别动静,只说:“东西放这儿了。”
最近各地异化局在统合大大小小的异化信息数据,顺便还要重新加固防御系统。
虽然目前还没有再次出现上次火车站规模的一等红字评级异化,但是各地的异化事件越发频繁,出现的种类更是千奇百怪,各分局在不久之后会再次召开会议,确定下一步行动。
“我叔还是觉得巴别塔那边的动静不对劲。”王金宝道,“868号出现的大规模植物异化,背后是谁主导的,现在还没查出来。”
谢鸣泽问道:“那王部长觉得是?”
“他们大规模制造伤亡……不……之前也出过相似的事情……”王金宝自己理了一下思路,“蓉都火车站先前被毁,就是因为巴别塔那伙人垂死挣扎嘞,但不见得是报复性伤人,他们一定有啥其他目的。”
谢鸣泽点了点头,先前乔尘就提过七年前的这个事件。
一伙人的突袭只是表面的行动,真实目的绝对不是突袭。
“我叔说是单坤。”王金宝说,“真没想到那小子还活着。”
“单坤是谁?”
谢鸣泽没听过这名字,但隐隐已经同背后的某个人扣上了号。
王金宝说:“单坤就是周铮的弟弟。”
谢鸣泽觉得奇怪:“双亲离异?怎么一个姓周一个姓单?”
王金宝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们一个随妈姓,一个随爸姓,双亲死于大爆炸时期,后来投奔了异化局,在训练基地待了一段时间。”
遭际同乔尘比较相似。
“那这人怎么又去了巴别塔?”谢鸣泽道,“如果周铮因异化意外而死,他不是应该留在异化局么?”
王金宝说:“他大概是觉得异化局害死了亲哥吧,准确说来,可能是觉得乔尘害死了他哥。”
“毕竟乔尘是全队唯一活下来的人。”
谢鸣泽听到这里一愣神,卧室又发出一声“咚”的声响。
王金宝趁着这一空隙推门而入,盯了眼正在疯狂抓沙发的薄荷,然后环顾一周:“你们这儿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让我看看乔……”
他一转眼,真看到了乔尘。
此时的乔尘立在卧室门口,一手轻轻盖住脑顶,安抚着战损的脑袋。
他睡眼惺忪,只穿着白色衬衫,胸前没有扣紧,仔细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余留的红印,身上虽然裹着被子,但通过露出的一侧光洁大腿来看,裤子必然没穿。
敢情这是迷迷糊糊直接滚下床又站起来走到了卧室门口。
王金宝立即倒退三步,以示投降,顺便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眼药水滴上了几滴,怕眼睛不久之后会瞎。
“艳福不浅,好好消受。”
他朝谢鸣泽嘱咐一句,然后握着车钥匙一溜烟没影了。
谢鸣泽关上大门,一转头看到乔尘的睡眼惺忪又转变回了不久前的控诉。
得了,这是不能和别人说太久话了。
“睡醒了?”
谢鸣泽上前,轻手将乔尘盖脑袋上的手撤下来,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谢鸣泽没察觉到有什么肿块的迹象,心里也松了口气,顺手将人胸前扣子扣紧,被子归位,裤子穿上。
盯着乔尘眼睛的时候他难免会愣怔一下,只觉得身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再次躁动。
毕竟没有人能够在面对这张脸达到某个极致之后还能长久冷静的。
通过近日的观察,谢鸣泽终于找到了能让乔尘消停下来的良方。
他将临时买来的洗澡小黄鸭放了一只在沙发边,然后扔给了乔尘一本书。
某大神盯着书,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如此他才能有充足精力做饭。
王之贺近日派给他的任务就是全心照料好受到精神力冲击的乔尘,所以这几天暂时没有别的什么事,只待乔尘能够尽早复原。
谢鸣泽又想起了王金宝所说的868号任务。
火车站事件造成了极大轰动,都不需要刻意传播,当日基本所有公民都了解了事态全貌。
感染的公民死亡超过了半数,剩下的一半变成了尚存意识的半异化体。
仅有四名公民能完全克制异化素的侵袭,保留完整的意识,主动操纵同身体融为一体的植物,但是他们都拒绝了异化局的邀请,希望在达到安全评定标准之后,回归正常的生活。
将三菜一汤端上桌之前,乔尘已经安静地坐在了饭桌旁。
饭桌原是没有的,还是前不久谢鸣泽从批发市场扛过来的一张折叠大木桌。
“Sir,你说868号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鸣泽一面夹菜,一面随口一问,倒是也没指望乔尘能够回答。
谁知乔尘咽下一口饭菜之后奇迹般地说了一句:“献祭。”
“献祭?”
先前他们聊这件事的时候可还没说到这个。
乔尘点了点头,顺手也给他夹了一口菠菜。
“献祭是什么意思?”
谢鸣泽想起了之前邱华提到过的“王者之风”,也就是巴别塔做过的异化实验。
那本身就像是一场献祭。
乔尘的筷子一顿,最终被他搁在了碗边。
大佬双手交叠枕在下巴边上,严肃思考的样子让谢鸣泽都不禁怀疑乔尘是不是完全恢复了。
不过不出五秒,乔尘放下了手,十分无辜地朝谢鸣泽摇了摇头。
“好了,我知道这超出你的记忆负荷了,吃饭吧。”
谢鸣泽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想念起了那个能正常思考的乔尘。
“白雪公主说自己骑扫帚来的……”
“唐僧恍然大悟,然后关注起了白雪公主的皮肤,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肌白如雪的,白雪公主说她天生丽质……”
谢鸣泽讲着讲着,不住打了个呵欠。
他必须承认,看护住反常状态的乔尘的确是个无比困难且艰巨的任务。
前几天至少睡着之后能够消停,今天的乔尘却格外精神,大半夜仍然没有任何犯困的迹象,只专心听他絮叨。
大眼瞪大眼瞪了半分钟,谢鸣泽眼带疲倦:“Sir,这么无聊的故事听着不困吗?”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反正他是讲困了。
乔尘仍然撑着脑袋在听他说话,回答却是坚决的摇头。
谢鸣泽同样撑着脑袋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嗯?”
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乔尘的脸。
先前被揉到脸痛,这下可要讲个礼尚往来。
乔尘轻拍开了他的手,终于大发慈悲地说:“我要睡觉。”
他一声令下,立刻安然躺好,只是眼睛才刚闭上,另一间房间却发出了些怪响。
乔尘立即睁开双眼,起身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平时紧闭的抽屉被打开,罪魁祸首薄荷一个俯冲从书桌窜到地上,然后用爪子将一个小东西勾着玩。
谢鸣泽将薄荷拎了起来,盯着小猫咪的眼睛叹了口气:“真是放肆。”
乔尘俯下身,将沦为玩物的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他的录音笔,可是他不记得自己在里面留下了些什么,手指习惯性地开机录制,暂停之后翻向了文件储存界面。
“王之贺说我不信任异化局,他真是思虑过度。”
“我只是不信任一部分人而已。”
“奈登还是有所隐瞒,今天终于套出了融合假说的真相。”
“这一次疗养期的状态很不好。”
“……”
“今天碰上了新搭档,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
谢鸣泽听到这一条,笑容略微僵硬:“Sir,你这么说礼貌吗?”
乔尘望了他一眼,然后滑向了时间最早的一条录音。
“……新的赋能反噬得很厉害,对温度的感觉越来越迟钝。”
“他们和我说,只有我活下来了。”
“为什么你会说我们只能活下一个?”
这一条里面的声音非常虚弱,听得出来乔尘在说话的时候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说话声音戛然而止,余下的是几声咳嗽和空气的躁动。
录音笔的款式很旧,应当是保存了很多年的东西。
但是……
“你平时居然这么记日记吗?”谢鸣泽的笑容舒展开来,“感觉只有闷骚才会这么做。”
被指认为闷骚的乔尘不满地皱了下眉头,然后坐在床边,忽然捂起了脑袋。
“他们和我说,只有我活下来了。”
“为什么你会说我们只能活下一个?”
这两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越来越快。
那种在记忆深处异常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奔涌而来,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再一次笼罩了他。
“别害怕,都过去了。”谢鸣泽走上前来抱住他,“活下来,说明你是天选之子。”
乔尘疲惫地垂下眼睫,靠在触手可及的温暖之中,上面挂着零星的泪珠。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谢鸣泽却失眠了。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在意在乔尘过往中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了。
翻了个侧身,谢鸣泽不禁伸手轻轻拨弄了下乔某人的眼睫毛。
“我是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谢鸣泽自言自语。
是喜欢皮囊吗?应该也是有一点……
但是必然不仅如此。
这个人,分明是个也会生气会反唇相讥的假冰块。
一个活生生的温柔的人。
“我会活久一点的。”
谢鸣泽继续喃喃自语。
乔尘的睫毛在这一刻颤了颤。
“你同意我喜欢你了对不对?”谢鸣泽收回了手,“哈,不同意也没办法,生米都半熟了,你可赖不掉我。”
一大早起床,谢鸣泽顶着发青的眼底,穿着围裙开始洗衣做饭拖地一条龙。
王之贺知道受精神力冲击之后的人有多难照顾,于是答应这几天会给特别奖金。
打工人任劳任怨,一为私心,二为奖金。
拖地拖到一半,门铃一响,谢鸣泽透过猫眼一看,发现是杜可、谢彬和谢小奇。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谢鸣泽打开门问。
杜可举起一篮水果:“哥,我们听说领导是病了,所以来看望。”
谢鸣泽接过水果:“亏你们还能找到这儿。”
“是舒航叔叔告诉我们的。”杜可说,“哥你原来最近都在这儿啊?”
谢鸣泽将三个人放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的乔尘抬起眼睛,打量过三个熊孩子。
谢彬道:“看起来状态不错啊,哥,领导真的不是在摸鱼吗?”
他后脑勺立马吃了一记爆栗,脑中领导沐血而出浑身淤青缺胳臂少腿倒在病床昏迷不醒的惨状之想象立即烟消云散。
“摸你个头。”
杜可走上前去:“领导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乔尘也跟着眨了下眼睛,看起来是在认真回想她是谁。
一旁的谢小奇说:“精神力冲击会持续三到七天,外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的,应该也快复原了吧。”
谢鸣泽说:“研究所是这么说的,但是……”
他看着乔尘,乔尘也将目光转向他。
能不能在时间范围内恢复正常的确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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