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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他不知道崽崽生日!
小说不会写反派生日,前两世容棠与宿怀璟有过相交,但彼此都不是会拉着对方参加生日宴的脾性,是以柯鸿雪这么一问,容棠恍然意识到他竟一直都不知道自家媳妇的生日!
这其实很不合常理,娶亲纳彩问名就要附上二人生辰八字,看一眼就记住的事,可那段时日容棠的时间动线简单极了:去永安巷找崽崽、去城郊找沈飞翼、陪王秀玉去寺庙、想方设法为宿怀璟多弄点聘礼……
他真的没想起来去看一眼大反派的生辰八字。
许是眼神太过灼热,也可能是宿怀璟本就会下意识关注容棠的状态,瞧见他这副神态,稍稍怔了一秒,笑着反问:“棠棠也不知道我生辰吗?”
容棠有些心虚,宿怀璟轻声道:“好难过啊……”
容棠立马道歉:“对不起……”
他差点不太敢看宿怀璟,后者却清清朗朗地笑了一声,回答柯鸿雪的话,目光看着容棠,说:“我是春天的生日,正月初八,棠棠记住了吗?”
“啪哒——”一声轻响,棋盘上传来一道碰撞声。
容棠还没来得及回宿怀璟的话,听见声音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便见柯鸿雪探身从棋盘上捡起一颗白子,又将被那颗白子打乱的棋局一颗颗复原,最后才将棋子放进了沐景序的棋盅,笑着打趣道:“我就说出来玩不要操那些心,一会替人善后一会处理公务的,学兄你便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呀。”
他轻声建议:“等下可要去休息会儿?”
容棠看向沐景序,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见沐少卿那副常年如霜雪般的脸颊上多了一丝……勉强可以称之为茫然的表情?
容棠正欲细看,却见沐景序已经收拾好情绪,眸光淡淡地望了宿怀璟一眼,而后收回,重新下棋,声音极轻地‘嗯’了一下,就当回答柯鸿雪方才的建议。
容棠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从那两日暴雨之后,沐景序跟柯鸿雪明显清闲很多,也少在他们面前有意或无意地提及盛承厉,这还是容棠这一世第一次在沐景序脸上瞧见有些失控的情绪。
而起因……
他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宿怀璟生辰?
有一根线在脑海里扯着,容棠本能地感知到异样,想要细问,却见宿怀璟敛了眸子,看向柯鸿雪,问:“柯少傅为何突然想起来问我的生辰?”
柯鸿雪今天穿了一身粉衣,扇子没用玉的,而是换了一把描金的纸扇,滔天的富贵既雅致又俗气,偏生和谐极了。
他闲闲道:“话赶话恰好说到这了,随口一问,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弟弟,今年也该是十七岁,就想比一比你俩谁大一些。”
楼上清风与朝阳过,云层飘忽,柯鸿雪与宿怀璟一坐一站,皆勾着笑意,宿怀璟问:“结果呢?”
柯少傅眼睛微眯,凝向宿怀璟,说不清那双狐狸似的眼睛里究竟是透过他在怀念某人,还是在顺藤摸瓜地猜测,他张开唇瓣,慢声笑道:“同年、同月、同日。”
容棠心下一紧,眉头微微蹙起,脚下一动便站在了宿怀璟旁边,提防着柯鸿雪一会要问出什么危险的话来。
却见柯鸿雪眸光流转,晃开扇子,很是洒脱地说:“我本该再问问你是哪时哪刻具体什么时间诞生,但我那弟弟啊……委实福薄,没活到你这个年纪,早早夭折了,若问的太多,我怕勾起伤心事,索性不问了。”
宿怀璟看了他片刻,缓声道:“节哀顺变。”
柯鸿雪:“很多年前的事了,再不顺变也早就顺变了。”他抬手落下一子,再次连成线吃掉沐景序一子,提醒容棠:“揽月阁的戏可不等人,世子爷若想看,还需尽早。”
流云聚齐又散开,待三人从小院月门处离开,柯鸿雪收回视线,看似很随意地说:“学兄没什么想问我的?”
沐景序望向他:“问你什么?”
柯鸿雪:“比如我家三代单传,我哪来的弟弟?”
沐景序抿唇一言不发,眼中终年凝聚的寒雪却隐隐有要崩裂的迹象。
柯鸿雪很满意地看了一会儿,笑了:“你还是这样才有趣,不会笑不会气、不会哭不会闹,我爷爷都没你那样古板,有时候我都会想你是不是个雪人。”
沐景序没说话,柯鸿雪又笑着道:“倒有人曾经叫我雪人,学兄知道是谁吗?”
沐景序望向他的眸子,静默良久,开口:“柯寒英,你究竟想说什么?”
柯鸿雪便觉得开心,眉眼愈发弯弯。
常人表示亲切才会唤字,到了他学兄这里,生气的时候唤、恼怒的时候唤、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唤……
最亲密的两个字经由他唇舌一过,表露出的全是冷漠疏离,可又偏偏让人冷不了离不得,还有点上瘾,甚至想让他再气恼一点,好一字一顿地念他名字,沾点冬雪寒香。
柯鸿雪笑着:“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把玩着一颗棋子,半天不落:“京中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左骁卫将军的儿子被处死,难得一见的白虎作为祥瑞献给皇帝陛下,就连风月楼隔壁也多开了一座蜀道阁,甚至我那一向天真稚嫩的学弟,竟也能壮着胆子去告官了——”
他顿了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啊对了,我还听说丁来宝被处决的那一晚,二皇子提前带人去捉了一人送到了大理寺?学兄你可见过是谁?”
淞园来往俱是人烟,有人赴宴、有人观戏、有人养病、有人算计……
而他们俩坐在阁楼上,与天光相错,下一盘稚子也能看懂的棋。
沐景序不应,柯鸿雪就自问自答:“我没见过,但我听说那人名叫‘陈飞’。”
沐少卿直到这时才终于出了声:“很常见的姓名。”
柯鸿雪点点头:“确实常见——”他抬眼,补充:“却也好伪装。”
他意有所指:“只可惜我没瞧见长相,是否与故人相似。”
沐景序握棋的手倏然攥紧。
柯鸿雪一桩一桩地说:“三个多月前,圣上下令命李长甫回京任兵部侍郎;两个月前,李大人带着家中子女来到京城轻装上任……巧的是什么呢?在那之后没多久,我们那位堪称草莽的二殿下就开始频频做出政绩了;我们这位痴傻九年的世子爷突然娶了男妻。”
黑色的棋子在指尖转动,柯鸿雪漫不经心地笑:“还有一件更巧的事,学兄你肯定懒得猜,我直接说好了。”
他笑道:“来淞园之前我找人查过,他们跟我说李长甫赴任之后,家中女眷及长辈走官道乘马车一路自蜀地来京城,却在蜀秦交界的地方遇到一伙山匪,不伤人、专截物,李大人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财付之一炬,这才没辙,将嫡出女儿送到了武康伯府做秦鹏煊的小妾。”
沐景序面色微动,哑声问:“你想说什么?”
柯鸿雪摇头:“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趣。”
“学兄你说,当这世上所有的巧合抽丝剥茧,全都聚集在了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它们还能算巧合吗?”
柯鸿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颗棋子落到棋盘上,愉快地看黑子连成毛毛虫一般的黑线,没再去吃子,也没拿棋,而是单手支起下颌,笑着道:“而这个人又告诉我,他出生在元兴十八年正月初八。你猜我继续问下去的话,他会不会跟我说他是辰时整的诞辰?”
元兴十八年正月初八,辰时,破晓,初升的太阳落在红砖绿瓦宫墙上的积雪处,反射出阵阵璀璨耀眼的光,凤栖宫里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
大虞皇宫中最受宠的七皇子便在那时降世,而后万千宠爱皆如拂晓的晨光,样样落于他身,宛如晨星划过,坠在这人世间。
皇子生辰八字是天家秘密,平民本不该知晓。
沐景序抿唇不语,柯鸿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巧合,又偏偏在我面前毫不遮掩,要么是刻意伪装,要么……”
他停了停,直直地望向沐景序:“学兄,你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吗?”
沐景序不应声,柯鸿雪伸出手,极为罕见地逾了矩,他压住沐景序的手背,眸光里闪过一丝坚毅,认真地道:“我信,我还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信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世上不该有这么多六月飞雪的奇冤。学兄你呢?”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相信?
风吹过小楼,沐景序坐在原位沉默许久,缓缓抽回了手:“我不信。”
柯鸿雪霎时急了:“学兄——”
“阿雪……”沐景序打断他,抬起眼,望进他眼底,凉声重复:“我不信。”
别给我希望。
别让我期盼,然后再一次落空。
我宁愿在地底腐烂,也不愿触碰拂晓的光。
活着已经很累了。
这世上光影于我来说,早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一戳就破。
那就……没有必要期待了。
我承受不住。

第43章
容棠几人到揽月阁的时候,正赶上大厅戏台开场,乐工弹琵琶怜人唱曲儿,容棠四下看了一眼,径直往三楼雅间走去。
四楼专给女眷使用,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男子上去。
雅间也少,说是包厢,其实就是四周用屏风围起来,再摆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便可做一个临时隔绝他人目光的去处。
折花会这些天,不知有多少官员在这样一个个狭窄的格子间里聊过朝堂风云,也不知有多少商户子弟借此处为家族揽了生意。
几人落座,桌上有茶,宿怀璟嗅了嗅茶水味道,神色未变,说不上满意,但也没有多嫌弃,先替容棠用茶水清理了一下杯子,才替他斟了一杯放在面前。
他们这几天没怎么来过湖心岛,淞园有很多好玩的去处。
西北角的兽园,南边的海棠院,东边的梅林以及多处可供垂钓观赏的池塘……
先三皇子将这座园子打造得美妙绝伦,甚至专门辟了一处院子用来展列国史诗赋以及大虞从古至今那些灵巧精致、民间难得一见的古董艺术品。
容棠跟着宿怀璟一间间逛下来,越看越震惊。
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如此匮乏的年代,皇家能出这样一位皇子,年年免费开园,供寻常老百姓赏玩娱乐,看一看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上曾诞生过多少先贤,又有过多少精品,实在是……
太令人动容了。
而仁寿帝跟盛承星入住后,院子里明显空了一些展品,但总体格局未曾改变,馆内依旧有许多陈列,不清楚是他们没拿,还是盛承星为了折花会又摆了出来。
跟先三皇子在这座庄子里留下的那些财富相比,揽月阁、湖心岛、日日灯火不夜天、夜夜歌舞戏子声,都显得格外浅薄,被莲湖上的风一吹就散了。
容棠越看越遗憾自己没能见宿怀璟三哥一面。
那样一个潇洒恣意又心系百姓的少年郎,谁见到都会被他吸引的,容棠不可避免地想跟他交谈。
“又是想骂作者跟主脑的一天呢。”容棠晃悠着杯中茶水,跟系统抱怨。
【呵。】系统说。
容棠愣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小心:“你怎么了?”
系统:【哼!】
容棠:“?”
他皱了皱眉:“中病毒了?”
【tui!】
“……”容棠沉默良久,得出结论:“好像真的中病毒了,这怎么办啊,还能联系上主脑吗,不会报废吧?笨蛋系统报废怎么处理,扔进垃圾回收站吗?还是填进时空乱流?”
他在这都快脑补出一个星际大战了,系统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宿主!】
容棠一下笑了:“哎,我在呢!”
【你别想蒙混过关!】系统说。
容棠很是冤枉:“我到底怎么了?你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不理我,我很委屈的好吗?”
系统没有眼睛,不然一定瞠目结舌,但它气的在空间小人面前蹦哒了好多下:【你还委屈!?】
“嗯,超委屈的。”容棠面不改色。
数据流差点混乱,有一瞬间容棠甚至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散。
容棠眨了眨眼睛,等自家系统回答。
系统跳脚了半天,涨了半天,要是它能实体化,脸一定都红了,憋了许久,才干巴巴地扔出来一句:【你是大笨蛋!】
天知道它休眠结束,一打眼瞧见自家宿主跟大反派睡在一张床上,分明有两床被子,却偏偏窝在了一起,宿怀璟还抱着容棠的那一瞬间冲击力到底有多大!
笨蛋宿主还一无所觉,它喊了半天都没叫醒他,反倒宿怀璟在院外有鸟雀叫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暴雨落过,空气都清新得很,大反派带着美梦刚醒的从容和慵懒,垂眸注视容棠好久。等意识到他快醒了,才装模作样地将一只胳膊从容棠身上拿开,钻回自己被窝,等宿主迷迷瞪瞪睁开眼的瞬间,笑着问了声早,然后委委屈屈地动了动自己塞到容棠腰下的胳膊,小声道:“棠棠,你压到我了……”
系统差点气到自爆!!!
它现在看容棠就是个不争气的大笨蛋,看宿怀璟就是个绿茶男!
——这词他跟容棠学的。
系统越想越生气,又骂了一句:【你迟早被人卖了!】然后果断下线休眠。
它怕自己再看见什么气死统的画面。
容棠:“?”
容棠眨了眨眼睛,愈发懵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小笨蛋系统到底在生什么气。
茶盏捧在手里半天都没饮下一口,宿怀璟问:“不好喝吗?”
容棠回过神,有些难以言喻的迷茫,看看宿怀璟,低下头机械性地抿了一口茶,然后摇头:“还行。”
宿怀璟脸色变了变,眼神中划过一丝寒凉,伪装温柔地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容棠微怔,再一次为宿怀璟的敏锐程度感到惊讶。
他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情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宿怀璟都能很快速地觉察出来。
就好像……他真的时时刻刻有在注意自己一样。
容棠缓了缓,挺想跟他说的确是有一件:小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但一来自己不知道系统为什么生气,二来系统没有实体,他就算想哄,也不可能用对人类小孩那样的方式来对它。问多了还有暴露系统存在的风险,容棠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这件事。
他转而说起别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柯少傅家好像很厉害。”
他方才找系统出来,虽说是随口吐槽一下作者跟主脑,但其实是有些话想跟系统一起分析。
容棠有时候觉得,宿怀璟在他面前分明什么也没隐藏,坦荡清白得厉害,除了身世这一点,他没问,宿怀璟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跟他说。
但有些时候,大反派的一些行为,看似寻常普通,但又好像总有其他意义。
婚前的那些信,看起来确实是为了表示想念,但他又主动在信中提及卢氏书局和李长甫。
容棠总有一种,宿怀璟分明想把自己带进他的谋划中,却又莫名有一些抵触、从而主动将他圈在阴谋之外的直觉。
说不清是怀疑他的立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容棠不欲追问,但从在蜀道阁遇见柯沐二人之后,宿怀璟的每一次交谈对话,他总忍不住去思考他背后究竟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和企图。
宿怀璟与柯鸿雪交好、主动告诉他们盛承厉的阴谋,直接结果的确是会让沐景序疏远盛承厉,也可以让容棠心无芥蒂地跟他们交往,但容棠总觉得宿怀璟的目的不仅于此。
这种直觉,在他听到宿怀璟告诉柯鸿雪自己生日之后愈发明显。
容棠并不清楚柯鸿雪与先七皇子是否有过接触,但柯鸿雪主动试探他的生辰,宿怀璟也主动告诉柯鸿雪他想要的答案,甚至在对方说出有一个同龄的弟弟之后,不退反进,继续追问。
柯少傅给的答案太过明显,早夭、同岁、诞辰相同,不知真相的人可能以为只是巧合,但从容棠跟宿怀璟的视角来看,字字句句指向的分明就是先帝七子,也就是宿怀璟本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再去反推从初遇至今的每一次谈话,就显得格外有意思。
柯鸿雪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抱着试探的心理来接近的他们,而宿怀璟……
容棠敛了眸,他认为,宿怀璟是想招募柯沐二人。
一个是国子监少傅,一个是大理寺少卿,如果这两人能成为宿怀璟的助力,他的复仇之路会轻松许多。若是能将这两人揽入麾下,以他对宿怀璟的了解,只要有一丝希望,那么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争取。
而前两世大抵是因为这个时候宿怀璟还在武康伯府,需要耗费心力面对秦鹏煊后宅那些令人作呕的阴私,以及二皇子时不时犯的蠢,这才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跟柯鸿雪沐景序交往,以至于等到真正见面的时候,彼此阵营早就划的一清二楚,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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