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敕令(晨昏线)

所以，戒指我会和这本手札一起好好收着，等着你把它们带走。
何月柏。

第207章 [小何手札·八]桃木
宁城，古称宁都、榆宁。北接颂云泊（现称云湖），南邻未有山，东通中原沃土，西至大漠草原。
大陈明昭三年，陈太祖下令在此筑城建关，派成扩率成家军队驻扎守卫。宁城遂成为大漠、中原咽喉要塞的军事重镇与战略要地。
景延初年，延宁公主和亲乌仑，从此宁城进入长达三十年的和平时期，边域晏闭，牛马布野，百姓夜不闭户，黎庶安居乐业。中原与少数民族商旅往来越发频繁，宁城逐渐成为当时边境最为繁华的商业大都会。和平与富庶一直维持到大陈末年...（后续部分被剪去）
如今宁城已成为重要历史遗迹人文景区，在此人们可欣赏古代荡气回肠的关隘文化，体会波澜壮阔的战争历史......
——《宁城自由行旅游攻略书》
还只是何月竹的时候，我就时常在想了，成澈与无端，我与你，我们两个灵魂命中注定的初次相逢会是怎样旷世奇绝的场面。
譬如人潮汹涌里的惊鸿一瞥，譬如香灯佛座下的眉来眼去，又譬如灯火阑珊处的蓦然回首……
好吧，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绝对想不到，竟是这样啼笑皆非。
尤其想不到，吴端你还有这么搞笑的小时候。
（搞笑被横线划去，改为厉害（另一字体））
（厉害又被胡乱划去，改为搞笑）
无端道长，个子小小，古灵精怪，虎头虎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好像随时会宣布要占山为王。
难怪你后来打死都不和我提过这些往事，根本是说不出口的黑历史啊！
现在我全部都知道啦，你想藏也藏不住了，无语道长。
不过你给自己找的那个释意还挺酷的，我现在还记得呢，什么“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体之无序而最前者，是为端”...
可是，稍微想象一下六七岁的你钻进藏书阁，在书海里翻来覆去，就想给自己的道号找个由头，我就笑得不行。
说来也对，你师兄的道号都挺酷的，什么无敌（另一字体：括弧是无涤）、无相...偏偏你就是品行不端。——你师父说的一点没错，你确实品行不大端，心术也不大正。否则怎么会被小小年纪的我，三言两语就引诱开了荤。——别说什么“成公子有请啊”，就是你品行不端！
吴端，我曾经以为，我喜欢你，何月竹喜欢你，是因为你无所不能、掌控一切、不可侵犯、不可亵渎，屡次像神明那样救我于水火。我对你的感情，是弱者对强者的拜服与依恋，是信徒对神明的祷告与供奉。
可好像，并不完全是如此。
你瞧，小小的无端道长就没有半点稳重，没有半点威严，没有半点气场。
可我还是喜欢了你，成澈还是喜欢了你。
你说，明明何月竹遇见的吴端与成澈遇见的无端差别那么大，为什么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坠入爱河呀？
是呀，是呀，因为吴端与无端都是你，因为何月竹与成澈都是我，而我们命中注定。
许多当时没有结论的未解之谜，如今回过头去看，才终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你算不出我的卦，为什么我从来没和鬼怪打过交道就能进结界，为什么我会那么执着就想为你打一把木簪...
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有种天然的好感。
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你说得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经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人事物景，好在你一直是你，我一直是我，我们有且只有彼此。

第208章 [小何手札·九]花期
（写给追更的宝：思来想去，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改为小何手札！（才不是因为我想小何了呢QAQ
手札的作者，是历经一切的小何。也就是说，写作的时间线是这本书正文结束之后，是美美HE后的日子。
——有一天，小何决定把亲身经历的那些事都回忆一遍。
所以是过来人视角，也是小何视角。是补刀，也是慰藉。是写给道长的情书。
连同上个单元的手札也全部重写了，欢迎清空缓存再看！点击即看小何吐槽无语道长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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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诚（10██-10██），北漠榆宁（今宁城）人，大陈明昭五年进士，任榆宁参议，监左藏库。
司马诚是成甚麾下最重要的幕僚之一，辅佐成甚治理榆宁期间，榆宁风调雨顺，百姓生计和顺。
10██年，成甚战死，成澈接任守关全权。因不满成澈降金意愿，司马诚辞去幕僚一职，与成澈割席。
10██年，金人入关，司马诚携族人南逃，避入山林，隐姓埋名。
却难逃金世祖重兵追杀，史料记载，司马全族上下皆死于金兵屠杀，无一幸存，可谓满门忠烈。
——《司马诚生平简介》
吴端，你知道吗？你师父真的从未失算过，后来，司马婧果然拿那件事逼我娶司马媛。
司马婧对我说，少年情动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要一年半载便不复当初那般热烈。
她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就像抚平当年的她。
可她不明白，我们不同，我与你只会越爱越深。
她那时就警告我了，司马诚不在乎女儿所托付的郎君是否爱她，只在乎他司马家的颜面是否稳固。
我也是后来才被迫意识到，司马诚和他的司马家确实掌握了榆宁的半壁江山。他不仅是成甚妻子的表亲，还是成甚最为信任的幕僚。
并且到最后，榆宁人听信的果然是他们司马
吴端，哪怕后来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
但在与司马媛的婚事上，我从未后悔过。
现在的我，只是难以置信，我们居然曾经被困在所谓身份与阶级的束缚中，那么久、那么深、那么无力。
可比起我们后来遭受的一切而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没有任何好在意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吴端，其实那夜听酌云真人说罢，我就开始在意起完颜於昭。
只是当时我和你一样，和所有中原人一样，难以想象、难以相信，完颜於昭有朝一日会率兵攻打中原。
于情，他是延宁公主的血亲，是皇室宗亲，安分守己便可享皇恩浩荡。
于理，乌仑不过草原上百部落中的区区一个，没有固定领地，族人马匹相加不及榆宁半数，更何况与大陈的千军万马相抗衡。
但是吴端，我错了。
我们都错了。
早在我去乌仑参加拜火祭典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完颜於昭就是个伪善的暴君。
可他实在藏得太好，以至于，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第209章 [小何手札·十]情祭
大陈王朝末年，陈元帝驾崩，不足十岁的陈哀帝继位。其母张太后垂帘听政，其祖父张丞相权倾朝野。前朝太子几番周旋顺利逃往南方，于金陵召集兵马，向长安发起夺权战争。
见中原深陷夺权内战，完颜於昭趁机逼迫延宁公主自尽，以清君侧为借口，对大陈王朝发动进攻。不过数月，便大军压境，兵临榆宁关下。
然而在榆宁关，完颜於昭遇到成甚率领军民的顽强抵抗。
榆宁关地处天险要害。北方颂云泊一望无际，南方未有山巍峨屹立。金人的马上骑兵在平地所向披靡，可遇到大山大湖，也只能望洋兴叹。
战争前后持续将近三年。战争伊始，完颜於昭曾多次组织声势浩大的攻城战。然而草原士兵身强体壮，却缺乏攻城经验，并不擅长有组织有谋划的进攻，又遭到榆宁守军誓死抵抗，于是屡次攻城均被拒之关外。
战争中后期，完颜於昭改变作战部署。金兵开始在榆宁周边组织“打草谷”。即不攻城、不略地，而是肆意掠夺关外村镇，席卷人畜钱财，且势力向大漠延伸，每每攻下一地都大开杀戒，放任手下肆意屠杀军民，金兵席卷之地皆血流满地，惨不忍睹。于是西域小国纷纷闻风投降，金兵实力得以越战越强，完颜於昭不再有后顾之忧，得以全力进攻榆宁。
为了困死榆宁，金兵围城挖壕，加筑栅栏，使榆宁成了三面闭塞的孤城。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以来，粮草皆是决定战争走向的重要因素。尤其守城战，更是粮草消耗巨大。而榆宁本是商业之都，轻农业，重商贸，囤粮甚少，金人越发强盛，榆宁断粮的危机却日益显现。据史料记载，成甚曾多次派遣使者前往中原求援。囿于封建统治阶级的自私短视，内战双方只顾眼前争权夺利，而不顾民族危机。于是对榆宁求援不予以重视，榆宁自得自求生路。
据记载，两年苦守，耗光原有囤积粮草后，成甚便向漠北各个村镇征粮；百姓的余粮征完，便到未有山、颂云泊搜刮野粮；到了战争末期，榆宁百姓只能吃树皮、野草度日。另有野史称，榆宁城灭后整整十五年，未有山都长不出野薯山果，鹿兔等野兽更是不见踪迹，而颂云泊更是鱼影全无，化作死湖。
战争的转折点发生在元和三年。
见苦守不见结果、粮草逐渐耗尽、中原拒绝支援，司马诚等一众幕僚提议“以战代守”，成甚同意后，便倾全城之力，亲自率领榆宁大军冲向金营。完颜於昭迅速反应，并率军反击。其派选乌仑精骑五十名名，与之冲入敌阵砍杀。经过一场激烈混战，榆宁守军全线溃散，全军被歼，成甚遭到生擒，其子成澈在众将掩护下仓皇逃回榆宁。史称云宁之战。
云宁之战乃是大金与大陈的第一次大决战，此战之后，榆宁守军只剩老弱病残，再无反抗之力，为日后完颜於昭攻下榆宁奠定了重要基础。
——《榆宁关历史名人故事》
吴端，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前段时间...在长流县买房啦！
（下贴一张房产证复印件）
啊，对了对了。长流县就是岔流镇现在的名字。
上次和你故地重游之后，想起那两个月在岔流镇的日子，我忽然就特别特别、特——别想在那里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我们的
所以，就在县里最高的楼盘买了一间顶层公寓。落地开窗，独占顶楼阳台，秋冬季节的晴天能望见未有山雪线往上的山峦。
放心，房价不高，咱们的小金库完全担负得起。——别说我一声招呼都不打哦，就想给你个惊喜嘛。
稍微简单装修了一下。
你猜猜家具有什么？
一座床榻，一张圆桌，两把竹凳。没了。
吴端，下周咱们去岔流镇住几天吧！是你说的：只要我想，随时陪我回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县里买很多很多家具，把咱们的家一点点布置起来。
要说为什么忽然想去岔流镇了...
其实是最近听说有部改编云宁之战的电视剧开播了，我好奇，就去看了几眼。
让我相当意外，没想到剧里饰演成甚的演员，真有几分本人的味道...（ps：我觉得饰演成澈的那个小明星不如我帅气。）
吴端，其实我没告诉你。或许是看了这部电视剧，这两天我时不时会梦见那段日子。
尤其云宁之战...成甚将军命我夜袭金人营地。
我甚至记得，那天是立冬。
大雪飘飘扬扬，野外隔了两米便见不到人。预定的作战计划是先由我率领三个精兵潜入金人营地，放火烧了粮草与马厩。
我摸黑潜了进去。——只是写下这行字，我的心脏都跳得飞快。金人营地的火把亮如白昼，巡逻队密密麻麻，我只能在毡帐投下的阴影、毡帐与毡帐的夹缝间谨慎躲藏。稍一疏忽，便是身首两处的下场。
然而我们当时太傻了，真的太傻了。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潜入深处，然而金人的毛毡沾了雪，外层又湿又重，根本烧不起来。可夜袭就是要扰乱金人阵营，大部队才好突入。
万不得已，我们只好放了狼烟，主动现身引发*乱。而包围营地的大部队得到信号，皆从战壕从点燃火把，喝着战吼一拥而上。
我们营中四人抱团突围，与大部队汇合时，只剩我一人还活着。
大雪漫灌天地，而我们的包围气势汹汹。金人一开始反应不及，乱作一团。战况的天平，当真一度向我们倾倒，我一度真心以为，那夜就能拿下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从完颜於昭与他的乌仑族人入阵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残忍地掀翻了所谓天平，让一切有希望的，一切可指望的都向他们倾倒。
真实发生的历史，远比电视剧里拍出来的要惨烈千倍百倍。
大势已去时，成甚将军已被斩了右手，可他毅然留下为我断后。
他最后一句是，成澈，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你要以命守住榆宁，绝不能降。

第210章 [小何手札·十一]死别
小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叶子姐姐，欢迎来到今天的历史小课堂。
在这节课开始前，叶子姐姐来考考大家上节课的知识。大家还记不记得，历史上领土面积最大的朝代是哪一个呀？
（小朋友：金朝——）
答对啦。就是由乌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金朝。
上节课我们说道，金朝皇帝觉得自己一个人管不好那么大一块领土，于是就把土地像分蛋糕一样分给功臣，让他们自己去打理。
这里分一块，那里分一块。但是尝了蛋糕的味道，功臣们就不想还回去了！
（小朋友：想藏起来自己吃！——）
对！他们想自己当皇帝。
所以啊，金朝变得越来越弱，而那些分到蛋糕的人变得越来越强，最后陆陆续续就不受王朝控制了，建立自己的国
金朝灭亡之后，就变成了这里一个小国，那里一个小国，没有一个统一的国
（小朋友：然后呢——）
一开始，小国和小国还能做好朋友，这就叫相互制约，相互制衡。
可就像小房子住久了，就想换大房子，于是他们就打了起来，想把别人的房子和自己并到一起！
（小朋友：好贪心——）
那么多小国混战，战了三百年都没分出结果。
许多国家明明就要占领绝对优势了，却都差了临门一脚，在关键时候倒了大霉，譬如遇到旱灾、洪水、暴雪什么的...最后功亏一篑。
各方势力重新平衡，继续乱战，分不出胜负。
......这段历史特别奇怪。历史学家到现在都没有讨论出结果，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段混战一直持续，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又是什么让魏朝皇帝，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路坐到了皇位。用一个词形容他的一生，如有神助。
【画外音1：为什么呀，吴端。】
【画外音2：什么为什么？】
【画外音1：一直混战...也是你在其中捣鬼！】
【画外音2：...捣鬼。我看有人欠捣了。】
【画外音1：唔...肯定不是我。】
【画外音2：（叹气）那些年我扶持过不少人。然而一看胜券在握，他们便想过河拆桥。】
【画外音1：他们不愿意听你的了...。】
【画外音2：不止如此，他们都想杀我以绝后患。——除了那个姓魏的老实车吏，所以最后是他做了皇帝。（笑）】
——儿童电视节目《叶子姐姐的历史小课堂》
不论睡前用什么姿势翻云覆雨了多少回合，最后吴端都要从下面抱住我，埋在我的心口入睡。
他说只有听着我的心跳，才能睡得着。
那么我会紧紧环住他，用被他鼻息烘得越来越焦灼的音量告诉他：我的心脏只为你跳动。
可其实...我大不喜欢睡觉，尤其不喜欢做梦。有人恨眠，是恨从美梦中清醒，发现现实一成不变而怅然若失。我则不然，是如今我拥有的现实一切，都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最好、最好的美梦。
而且，噩梦总会不受控得时而造访。
这些年，零星几次的有时，我会梦见那段地狱般的时光。梦见朝眼睛倾倒的烛台，探进口中的铁钳，还有锁骨上的锁链...梦见我抓着一抔一抔黄沙想逃走，却总是越陷越深...
幸而含泪惊醒时，吴端总在身边。他安眠时沉稳有序的呼吸，时而微蹙的眉眼，总让我爱得难以自抑。
吴端、吴端。
我会轻声唤他。
怎么了？
哪怕声音再轻，甚至只是在心里呢喃，他也会被我唤醒，然后把我塞进他怀里。
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我是又梦见那些日子了。可我总觉得，他懂。
我也从没告诉过他，在那些日子里我遭受过什么。只会成为梦魇的惨状，我当然希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而就在刚刚，我再度噩梦惊醒了。